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【飞渺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  平凡的宅门生活   作者:闲听落雨 一朝穿成怨妇,院中养着个药罐子夫君。 外家跋扈,仆从高调, 身边带着个三岁奶娃。高门大宅是非不断, 且看现代女如何运用空间笑看宅门, 夺得夫君欢爱,云卷云舒。 内容标签: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唐嫣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  第一章   “啾啾!”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,划破陈晓唤醒沉睡一晚的大地,翠绿树叶裹着晶莹的晨露,近日阴雨连天,连空气都带着浓浓的湿气。   唐嫣艰难掀开重似千斤的眼睑,四肢疼痛难耐,宛如被卡车碾过一般,抿了几下唇角,随之便尝到淡淡的腥甜味,喉间干涩难耐,无奈伸出舌尖轻舔数下。   发生什么事呢?   唐嫣干躺着,不久前她刚出门去了趟超市,买了些东西,然后回租房,房子是她跟一个朋友合租的,两房一厅一千五的房租,两人平摊。   忽然,嘴角无语狠狠抽了两下。难怪别人说本命年不好过,她不过出趟门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刚走到楼下,一个花盆从天而降砸到她头上。   眯着眼环视四周,乌黑一片。风很大似乎还伴着不小的雨滴声,后背咯得很痛,让唐嫣有种想大骂的冲动,医院怎么越来越黑心,竟然让病人睡木板床,出院后她一定要去天涯、猫扑弄几个帖子。   “呜呜……夫人好可怜,翠柳姐刚离了家,二爷就这般下狠心。”   随之,鼻间钻入一股子苦药味,光闻就觉着作呕……唐嫣舔了舔嘴角,接着角落淡淡的烛光,才发觉,哪有什么白色墙壁,分明是间陈旧的柴房,角落还堆放着不少杂物,杂乱的物件洒落四处。   她躺在一张木板上,下边随意垫了床旧被褥,隐约还散发阵阵霉臭味,临近门边的角落蹲着个人影,约莫十三、四岁的小丫头。   掬着身,手中挥着把烂掉的芭蕉扇,苦药味正从那药罐子中溢出。   “你……”   手肘撑起,她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,她为什么会躺在这,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不对劲……低头看着平坦近乎空荡荡的胸,空荡荡……见鬼了,唐嫣最自豪的就是那对昂挺的D被罩。   “……这!”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涌现。   或许,因这声响惊醒卷缩在角落忙活的小丫头,连忙抬头见唐嫣竟半坐起身,‘轰’的弹起喜道:“夫人,你醒了,真是太好了!奴婢还以为夫人……夫人,等会奴婢这就去告诉荣娘。”   小丫头边说,边推门离去,带唐嫣反应过来时连小丫头的背影都没看到,才想着起身追去,一阵晃动唐嫣不由跌落,脑海炸开无数信息。   摇晃着身子,再次瘫软倒在床上。   半响后,唐嫣再次睁开眼,初时迷茫的黑瞳渐渐清明,身为资深宅女唐嫣了解此刻自己的处境,灵魂穿越这种事她还以为只有在小说中才能遇到。   脑中纷杂的念头还未来得及整理,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,伴随轻轻地交谈,“喜儿你没骗我吧!夫人当真醒了,二爷这次下了狠劲,不仅对夫人下毒手,还将翠柳骗去上洲,夫人伤的这么重,他非但不请大夫还将夫人关在柴房,说什么夫人命太硬,不仅克夫还克子,要请贝柳坡的神婆去去命,这分明是想要夫人的命,这些年二爷那点心思,苏州谁不知道,夫人堂堂相府千金,竟落得这般,真是作孽啊!”   “可不是,夫人还拦着不让我们告诉相爷。”   “哎!相爷远在京中,哪管得到苏州,就算知道也有心无力啊!”   “荣娘是你吗?”唐嫣轻唤一声,随之走进了两人,唐嫣抬头望去,见一身青色素袄的三十来岁妇人,眼角布着纹角一脸忧色。   荣娘是内院厨娘在赵府呆了十年,平素有些碎嘴性子却十分爽利,喜儿是唐嫣身边伺候的丫头,打小跟在唐嫣身边。   “夭寿啊!二爷是个狠心的,明知夫人身子骨弱还三番五次折腾夫人,哎……也怪府中没个能主事的,前年老夫人去世,大爷好心将二爷接进府,没想二爷是个有心的,如今大爷病着动不得,夫人才刚进府且小少爷年幼……”哽咽说着,忧色看着唐嫣,这可如何是好!   荣娘轻轻将唐嫣扶起,拿过木桌上的茶杯凑到唐嫣嘴边,“翠柳如今不在府中,夫人小心些避开二爷,免得被二爷遇着,不知又要受多少折磨。大爷的病也不见起色,要是老夫人还活着,指不定该怎么置气。”   荣娘声音爽利,唐嫣听着有些刺耳,却没开口打断,“翠柳去哪了?”   唐嫣前世是医大制药系毕业,本命年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死,到现在唐嫣还想不明白她怎么就那么倒霉,每天那么多人从楼道下经过,那花盆偏偏就砸到她头上。   这身子也叫唐嫣,东盛国京都人士,父亲唐咸宁,嫡母李氏芸娘,唐家世代为官,到唐咸宁这代更出任东盛国相位,是京都有名的豪门望族。   倚着唐嫣的身世,本不该下嫁赵家,盐商赵家在苏州享有盛名,赵家老太爷弃商从医,半吊子医术生生将偌大个赵家败了三分之二,赵家九条盐道只剩下三条,地位一落千丈。   见此,唐家本欲悔婚,却碍着老夫人的颜面,只得将唐嫣嫁入赵府。   赵老太爷与老夫人只有一子二女,长子赵洪晋便是唐嫣的夫君,病根打小就没断过,在唐嫣过门前,院中养了两个侍妾,刘氏和高氏,刘氏本是通房丫头,为赵洪晋育一子,便太高身份为侍妾,三年前难产去世。   那赵洪晋院中就剩了个高氏,高氏没甚身份,是云丽园的戏子。老夫人去世前打算将身边的丫鬟夏柳许给赵洪晋,后因老夫人病重,只得放弃。嫡女赵茹雅嫁入苏州陈家,次女赵惠雅性子泼辣,十八有余依旧无人敢上门求亲。   府中掌权的二爷——林继云是老夫人远房侄子,老夫人去世不放心,就嘱咐赵洪晋将他接入府中。   唐嫣会死正因为这林继云贪念,赵洪晋在赵府不主事,由着林继云与大管家张福拿权,这身子性子软弱,却有着张娇媚的脸蛋,娇艳欲滴,唇红齿白,虽说在京中长大,偏生比苏州如水女子还娇柔三分,楚楚可怜煞是惹人怜爱。   林继云二十有三,入府前身边伴着糟糠妻聂氏,林继云是个不安分的主,刚入府就占了府中两个丫头做通房,聂氏话不多管不了,入府半年林继云先后就纳了三房妻妾,打从唐嫣入府,林继云更是将主意打到唐嫣身上。   刚开始还顾忌唐嫣相府千金身份,还有赵洪晋的体面,慢慢林继云愈发大胆,竟开始对唐嫣动手动脚,好在唐嫣身边跟着翠柳,翠柳是李氏特意从宫中讨来的婢女,比起赵惠雅亦不相上下,也是个泼辣的主。   先前林继云不规矩,没少被翠柳教训,没想这次林继云铁了心,事前将翠柳支开,唐嫣无奈抵死反抗,惹来这次大祸。   “秦城盐道,翠柳走前就嘱咐我看着夫人,别被二爷钻了空子,没想到我千防万防,还是被二爷给算计了去。喜儿这个不争气的东西,让你守着夫人,你也敢偷懒。”   荣娘狠狠剜了喜儿两眼,喜儿吓得俏脸一白,当即跪下使了命的磕头认错,“奴婢该死,三姨娘房中秋菊说肚子不舒服,让奴婢替她跑堂厨房,奴婢没想到夫人会出事。”   唐嫣看着喜儿惨白的小脸,额头磕红好几块,摇了摇头掩嘴轻笑道:“荣娘你别怪喜儿,这事怨不得她,今儿个这事都给我把嘴闭严实,别传到老爷耳中,翠柳回来后让她来见我。”   听了唐嫣的话,荣娘瞪了眼喜儿,没再插嘴。   喜儿乐得起身,跑去角落将药倒好端了过来,“夫人,药好了。”   见唐嫣面色不好,荣娘出声,“夫人快些喝了药,身子才能爽利,最迟明儿翠柳就能回府,二爷也不敢将夫人囚在柴房。”   话落,连忙擦掉眼角的泪花,大爷身子骨不成,夫人出事她也不敢去打扰大爷,只得看着夫人受委屈,二爷真是个没良心的。   若没赵府接济,他哪能这般风光,如今反而爬到主子头上。  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,要是老夫人泉下有知,只怕都能活活气死。   “恩,庆哥儿那边如何了?”   庆哥儿是刘氏儿子,赵洪晋庶长子,唐嫣进门后,赵洪晋便将庆哥儿养在唐嫣院中,唐嫣没见过赵洪晋几次,影响中那人相貌不错,一身病气,整日养在床上,甚少走动。   “庆哥儿那边我让秋雪顾着,这会睡了。”   “那便好。”许是说的久,头有些昏昏沉沉。额角残留些许淤青,映着幽幽烛光分外刺眼,见着唐嫣脸色不好,荣娘扶着唐嫣躺下,麻利起身道:“我去厢房拿两床被褥,天儿凉,喜儿这个没眼色的,这破旧的哪能给夫人用。”   骂骂嚷嚷走的极快,喜儿上前给唐嫣掩了掩被角,将角落处的炭火挑了挑,尽量让屋里暖和些,夫人打小没吃过苦,没想嫁进赵府竟受了这么多委屈。   夫人性子弱,不愿争,这府中两个下人都敢拿捏她们。大爷不管事,二爷更不是东西,这往后日子可怎么过。   这边唐嫣脑中浑噩,苦笑这身子,她不喜麻烦却也不愿被人欺凌。   然,占了这身子,日子还得继续过,她不惹事却也不怕事。只盼林继云识相些,否则……半眯的黑眸闪过一缕精芒。   第二章   清明时节雨纷纷,雨丝淅淅沥沥很是嘈杂,唐嫣半眯双眼,角落处炭火巴兹作响,与外边雨声和鸣,柴房四周陈旧,悬梁处隐约布着不少蛛丝,墙角浸泡得厉害,木板透着淡淡的腐烂气息。   唐嫣端正躺着,霉味夹着苦药味不时钻入鼻间,理着思绪,心想这唐嫣是个苦命的,嫁入赵府不过短短两月,竟生生被逼死,想着胸口不觉生出一股闷气。   撑着身,立起。   捋着垂落的发丝,夜风顺着粘糊的窗口吹了进来,一阵凉意。   探手拢了拢松开的亵衣,手腕处残留惊心的瘀痕,似丑陋的烙印刻入肌肤。   突然,耳边传来一阵‘啪嗒!’脚步声。   随之伴着说话声,娇柔清脆甚是悦耳,可话却挑着刺,“二爷怎生来这晦气的地方,若二爷舍不得美人,明日寻了林山去香宝楼给二爷挑几个顺眼的就是。”   唐嫣未出嫁时,有京中第一美人之称,衬着相府千金的身世,上门的不知凡几。林继云道:“翠柳那泼妇明日回府,若是被她知晓我动了那腌罐子,指不准会闹到京中,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了?”   女子讪笑应了声,“这人都没了,那泼妇能怎么闹。出嫁从夫,是那腌罐子自个不小心撞了墙,怨不得二爷。”   林继云得意道:“做些个样子罢了,省的被京中唐家人记挂着,京中虽管不到苏州,她那相爷爹可不是吃素的,别被人寻了口舌。”   “二爷说得对。”   唐嫣气得发抖,这林继云当真胆大包天。   轻触额角的血痕,淡漠的脸愈发森冷,扭了腰,对着角落处喜儿比了个手势。   安静躺了下去,烛光错落,使得柴房多了分阴森。   “吱嘎!”门被推开,两人走了进来。   女子面容清丽,举止轻浮。许是烟尘中人,身子似无骨偎在林继云胸前,纤手挑逗游移,冷然看了眼木板上的唐嫣,说道:“这脸真道是闭月羞花,怨不得让二爷记挂着,可是不识相……啧啧!”   林继云怒道:“可惜那病秧子不懂情趣,二爷本想好生怜惜她一番……”   “二爷就不觉着奇怪,赵府不过商贾世家怎么就能攀上唐家,莫不是这人不干不净。这进门都快两个月了,大爷连院子都没去过。”女子比着艳红指甲,戏谑道。   林继云冷冷一笑,开口道:“京中曾传闻,相府千金跟钱翰林家大少爷交往甚密,碍着老夫人的面才不得不将她嫁过来。”   女子娇笑道:“我还道是个贞妇,原来也是个不干净的荡-妇,被人穿过了,难怪大爷瞧不上眼。”   “那病秧子瞧得上又如何,难不成还能动手吃?”林继云大笑,说着双手就往女子身上招呼,“能像爷这样让你快活?”   一口提着,唐嫣只差没噎死。   抽着眼角,望着门边愈发孟-浪的两个,女子身上衣物不多,大半个身子赖在男子怀中,胸前雄伟的两坨肉大刺刺露在外边,浑然不在意屋内她和喜儿。   林继云喘着粗气,急道:“爷就喜欢你这味!”   喜儿小脸羞得通红,忸怩道:“二……二爷,夫人还在这。”   两人身子一僵,呆滞。   唐嫣强忍笑意,两人干柴烈火烧的正旺,偏生就被喜儿淋了顿冷水。   “啊!你个骚蹄子,伫在这也不知道支个声,是不是想吓死我跟二爷。”   女子高声呵斥,柔媚的语气浑然没有羞涩,边叫骂喜儿,手上动作丝毫不慢,嘤咛叫唤:“二爷……将这碍事的东西弄出去,嗯!”   低柔的声音,拖着长腔,煞是勾人。   “出去。”林继云瞥了眼喜儿,见着喜儿面容白净,目光多了分热切,“这人都死了,你守着做什么?要是冻坏了二爷我不心疼死,明儿去西厢,我让大总管给你安排个事。”说着,大手一挥便将女子上身亵衣撕开。   女子狠狠剜了喜儿一眼,不安分的骚蹄子,旋即惊呼道:“二爷,这衣裳可是绿茵阁松娘刚送来新货,二爷……当心些。这丫头可是翠柳的人,这事若被翠柳知道,只怕会找二爷生事。”   怔住,片刻后僵笑道:“怎么,吃醋了!不过是个丫头,二爷最疼的还是你。”   话落,手滑过后臀,落进亵裤中。   女子捏拳挣扎两下,嘴里发出惊呼,说道:“二爷没个正经。”   喜儿站在,小脸时青时白,变得不亦说乎。见唐嫣示意,恹恹退了出去,站在门外,抬头瞥见不远站了个人影,仔细瞧,脸色闪过喜色,提起裙角走了去。   “难道你不喜欢爷这样对你?”林继云凑近女子,狠狠含住女子的嘴,啃了几口,女子娇笑不依躲了去,疑惑道:“二爷,你说这人去的怪不怪?京中那边传信了吗?”   林继云摇头,说道:“别说你,爷也纳闷。当日她撞上墙,爷一急就走了。不久后大管事就过来说这人死了,京中那边谁敢说,指着下葬后,再让人过去知会声。”打开臂膀,紧紧抱住女子,两人身子紧贴。   蹭了半天,许是按耐不住。林继云撩起女子裙角一侧,腰胯一个用力,顶了进去,柴房虽是陈旧,大抵是大户人家,两人似遇了水的鱼,一发不可收拾。隔着扇烂叶屏风,两人身姿起伏跌宕。   唐嫣傻眼,错愕望着对面两人。   支开喜儿,不过是想知道些事,没想这两人竟来个真刀实枪。   她是个活人,退一步,就算她是个死人,这两人当着死人面苟合,也不怕惹上晦气。树无皮必死无疑,人无脸天无敌。   哭笑不得,再饥渴,你们回房去没人拦着,这柴房年久失修,四周蛛丝、青苔更是不少,没必要啊!   托起身,将头上朱钗理好,双手素操,抿嘴轻咳两声。   “咳咳!”带着鼻音,有些沙。衬着柴房外阴冷的夜风,有说不出的鬼魅。   两人宛如见了鬼,惊恐回头望了过去,旋即发出撕心的尖叫,“啊!诈死。”   女子两眼一翻,直接晕了过去。   林继云单手提着亵裤,面色惨白难看,双腿不断颤抖,“你……你不是死,死了吗?”接着,一股尿骚味传开。   唐嫣不屑挑眉,看着林继云脚下那摊浸湿的地面,漠然说道:“怎么,我没死二叔很失望?”白嫩秀脸额角裹了圈纱布,映着点点血迹,青丝肆意披散,影影灼灼,好不慑人。   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?”林继云颤手提好亵裤,手掂了掂。   望了眼端坐的唐嫣,往日贪念的目光透着不安,隐隐不敢直视唐嫣淡漠的脸。   轻轻抬眸,剪剪如水,深邃的黑瞳略带趣味,淡淡笑道:“哎呀!你瞧我这记性,忘了二叔来府中不过几年,笔墨识的不多,听不懂不奇怪。”   这话一噎,林继云脸色一变,他虽是老夫人表亲,身世却很差,四书五经看的不全,这秀才的名头还是老夫人用钱捐来的。   偏生林继云这人好面子,总喜欢卖弄诗文。   压着眉角瞪着唐嫣,半响后冷笑一声,说道:“好,咱们来日方长。”说完,没顾晕倒在地的女子拂袖而去。   唐嫣沉默看着林继云离去,转头瞥向窗角,手指轻轻捻动,睨着人影,“二婶竟然来了,怎么不进来坐坐。”   聂氏缓缓从门口走出,绿色碎花锦缎、素色披袄面色青白,身子偏瘦,身边候着命十三、四岁的丫头雨荷,刚进门身边的丫头左顾右盼,一看便知不安分。   “夫人……”聂氏怯怯开口,带了丝谄媚,边说边偷看唐嫣的表情。   唐嫣柳眉微微一扬,冷道:“这称呼我当不起。”   大抵觉着唐嫣今日冷淡,语气冷硬,聂氏有些不安,“夫人说哪里话?妾身不过寄住赵府,若是哪里不稳当,还望夫人海涵!”   雨荷不屑撇撇嘴,赵府谁不知这夫人不过是个摆设,谁都能拿捏。   唐嫣不置可否,冷冷望了眼雨荷。   雨荷突然对上唐嫣的动作,吓得不轻,僵着脸半天不敢动弹。   接过喜儿递上的茶,张嘴轻抿,淡淡扫了眼聂氏,嘴角流露一抹浅笑,说道:“我还道有人将这当成林府,有些人怎么都养不熟,吠几声就认为自个有能耐,忘本!”   聂氏脸上笑容倏忽不见,垂落头干笑两声。   唐嫣靠着墙,透过屏风,目光直直看着聂氏,最后落在地上昏去的女子身上,冷道:“他不知轻重,不懂规矩。你这做妻也该说说,赵府何时轮到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滋事,先前顾着老夫人丧期未过,二爷是老夫人表亲,我没说,可……”   聂氏咽了下口水,脸色愈发难看。   雨荷说唐嫣醒过来,她不信。林继云惹出这档子事,她颜面无光,若是被相府追究,只怕性命不保。碍着林继云虎威,她不敢开口。   然,听雨荷说二爷带着三姨娘大半夜去了柴房。她真坐不住了,匆匆忙忙带着雨荷奔向柴房,就盼着林继云别生事,唐嫣身为相府千金,岂容别人拿捏。   先来她不明白,这会瞅着唐嫣冷然的脸,聂氏顿觉整个心哇凉哇凉。   第三章   苏州赵府大院,鸦雀无声,女人们皆低着头,不敢观望。   昨日,府中夫人出了事,下人无人敢谈论,今个儿大早翠柳才从秦城赶回,听闻夫人出事,这会院中跪了一地。   唐嫣坐在中间,额角还缠着纱布,俏颜淡漠,见不着喜怒。   似变了个人,对着府里的人端着张脸。   大爷身子骨弱,虽不放心夫人,却也不曾出门,使唤个丫头过来候着。   二爷坐在左下手,垂着头摩挲着手上的扳指。   唐嫣抬了下头,差人叫三姨娘唤了进来。   “二夫人,咱们不出面?”雨荷轻声问着聂氏,三姨娘是二房屋中的人。   聂氏端坐,动了下,想着若三姨娘走了,二房刚好清静些,这狐媚子进门一年来没少撺掇二爷流窜那烟花柳巷,不知生了多少事。   青白的脸扑了不少粉,依旧掩盖不了苍老,手指紧扣扶手,摇头狞笑。   不语,唐嫣坐在软榻上,瞅着地上磕头的丫头秋菊。   “夫人,饶命!奴婢真没说谎。”秋菊委屈说着,侧昂头对着二爷,仪态楚楚可怜,似受了莫大委屈。   “哦!”唐嫣轻应了声,手轻捻着茶盖张嘴呼着气,没理会下面做戏的秋菊。   秋菊多了分忐忑,惊疑看着唐嫣,低声说道:“那日三姨娘让奴婢准备茶点,当时奴婢身子不适,便让喜儿为奴婢跑了一趟,奴婢真不是故意差遣喜儿,害的夫人受伤。”   “嗯!”唐嫣又应了声,她不想搭理这些事,却不能让这身子死的不明不白,听了秋菊的话,不明白的以为她咄咄逼人,明白的谁听不清秋菊想告诉唐嫣,她是三姨娘的人,轮不到你来管,见着秋菊无辜的脸,唐嫣气得发抖。   “来了吗?”吸了两口气,放下茶杯,抬头看了眼门口。   “来了,夫人,三姨娘在外边候着。”喜儿低声回应。   唐嫣道:“让她进来。”   喜儿踌躇望了眼林继云,小声道:“夫人,二爷那边……”   “没事!”   喜儿应声,向身后春月说了声,春月绕过屏风走出屋子,接着走进一名年约二十左右的女子,面容艳丽,发髻松散,体态丰腴,衣着更是奢华。红艳紧身泡泡袖,翠绿烟纱散花裙曳地,束身抹胸低垂,露出饱满嫩白雪峰。   “夫人。”掩嘴轻笑,不忘斜眼对林继云抛个媚眼,“不知秋菊做错何时,惹得夫人不喜。”   “陈嬷嬷张嘴!”唐嫣头都没抬,捏着手腕处华贵碧绿玉镯子,指着三姨娘说着,“赵府高门大院,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,二婶教不好,我让陈嬷嬷好生叫你一番,免得日后出门丢了我赵府的体面。”   陈嬷嬷瞥了眼艳丽的三姨娘,目光游移落到二爷身上,心中很是惶恐,她是大爷的奶娘,在赵府地位不低。这院中最近发生的事,她一清二楚。她是大爷院中的人,可大爷不管事,府中各项事二爷说了算,这三姨娘很得二爷宠溺,今日她若出了手,日后二爷追究起来,她怕难再赵府立足。   唐嫣没理会陈嬷嬷复杂的念头,接道:“侯员外前两日差人跟我说,三姨娘能生养,侯府门中冷清,他愿意拿红柳跟二爷换,你看我这一忙竟给忘了,我看今儿个日子不错,不折腾别的,待会让侯员外过来把人领走。”   话落,屋里众人脸色各异。   苏州侯员外侯罗峰,出了名的饿中色鬼,性子残暴,府中一年不知抬走多少女子,荤素不忌,好在侯夫人森严,倒也没惹出大祸事。   “夫人,这……不行。”三姨娘急道,心里恨不得咒死唐嫣,去侯府那是死路一条,期盼朝二爷看去。   “不行。”唐嫣脸一沉,茶杯朝三姨娘摔去,冷道:“给你颜面唤你声三姨娘,你还真当自个珍贵,侯员外看得起你才让你过去,怎么还拿娇了?嗯!”   “二爷救我,夫人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送啊!”三姨娘眼泪肆意,见二爷无动于衷,这会可真急了!‘碰’的跪下,求道:“夫人,你饶了我,你出事不是我使得主意,秋菊那丫头猪油蒙了心,怨不到我头上。”   大半茶水,淋了三姨娘一身,狼狈模样哪还有半点风情。   林继云伸手推开,唐嫣冷硬的姿态,让他一阵懊恼,哪还有心思放在女人身上,想着唐嫣说的话,红柳他肖想已久,恨不得立马找上侯员外问个清楚。   “怨不到你头上,今儿个我话撂在这,我就记着你害我破面,我一日是赵府夫人,你就没安生日子过。二叔我瞧雨荷这丫头气色不错,我做主将她指给二叔做个暖床丫头,二婶这些年肚子不争气,竟让些不长眼的东西往上爬,污了眼。”   挥了手,让喜儿重新斟茶。   雨荷是个不安分的,聂氏看着懦弱,可这些年能坐稳正妻的位置,不可能没些个手段,扶持雨荷上去。   她乐得看戏,同个屋的人,有些什么手段,雨荷哪可能不知道。   雨荷一喜,连忙磕头。   聂氏绷着脸,艰难挤出丝笑容。   “二爷,二爷……”三姨娘尖叫道。   唐嫣一冷,喝道:“怎么,还要我亲自动手?”   屋里丫头嬷嬷身子一颤,都抬头看着林继云,“我看这事多半错在秋菊不懂事,使人将秋菊打出去。”   话落,揪着三姨娘的婆子立马松手,拖着秋菊走了出去。   出了门还听着秋菊的叫声,不消半会就没了,许是被婆子堵了嘴。   唐嫣一怒,这满屋子当她不存在是吗?   “要是今儿个我一定要将她送走,二叔想如何?”唐嫣不冷不热说道。   喜儿蹙眉,绞着手面露忧色。   林继云低头,大手轻拍着三姨娘的肩,望着高坐在榻上的唐嫣,明媚秀丽的脸透着端庄,心头一跳,笑道:“夫人刚醒,怕是有些不清醒,陈嬷嬷送夫人回房休息,记得让厨房给夫人多备些补身子的药材。”   “你……”唐嫣深吸几口气,平息突如其来的眩晕,片刻后,轻笑道:“我想着侯员外是三姨娘的老东家,顾着赵府颜面没回绝侯员外,竟然二叔这般中意三姨娘,那我这就差人回了侯员外。”   说完,起身让喜儿掺着回了房。   喜儿低头,想着林继云铁青的脸,问道:“夫人故意恶心二爷是不是?”   “赶不走,还不能恶心他几下,不是说翠柳今儿个回,怎么还没见着人?”唐嫣轻柔几下额角,赵府水很深,翠柳压着他们不敢动手,翠柳一走,下边的人就忍不住了。   想着眼中闪过厉芒,她不生事,不表示她怕事,为日后安生日子,少不得敲打敲打一些人,这日子才刚开始。   “不清楚,我让二柱在大门看着。”   听喜儿这样说,唐嫣点了头,没翠柳在身边,有些事行不开,夫君是个药罐子她是指望不上了。   步入院子,唐嫣立在帘外,水晶编成的帘子将恼人的雨声隔开,喜儿揭开帘子,唐嫣抬眸看着内堂华贵的紫檀木床,绣工精美细致山野屏风,祥瑞红艳罗帐微微下垂,喜红锦被微微凸起。   一名两三岁婴儿酣然入睡,圆滑脸庞,粉嫩的小嘴微微嘟囔翘起,细密的眉毛,黑而长的眼睫紧闭,脸蛋微红,小拳头紧扣举起。   白嫩的脸庞,似能掐出水,看着心生怜爱。   “见过夫人。”秋雪守在门口,一身浅绿衣裙,圆脸大眼,笑嘻嘻作揖。   “恩!”唐嫣挥手,走进床头,捏了下被角,伸手掐了掐庆哥儿圆润的脸蛋,问道:“今儿个怎么还没醒?昨晚几时睡的?”   “回夫人,昨晚庆哥儿找夫人,闹着不睡,亥时才睡着。”奶娘轻声回着,手中端着热水,打算唤醒庆哥儿。   “这么晚。”唐嫣紧皱眉头,伸手接过奶娘手中的锦帕,轻轻为庆哥儿洗面,洗罢,伸手捏着庆哥儿脸颊,唤道:“庆哥儿该起了!”   酣睡的庆哥儿撅着嘴,不满睁迷蒙的大眼,清亮的黑瞳眨了眨,看清眼前的人后,举起软绵似粉藕白嫩的手攀上唐嫣。   “娘。”柔柔糯糯的嗓音,一如粉嫩的小脸,滴溜溜的大眼盛满惊喜,软软,小小的手不断折腾唐嫣梳好的发髻。   “小懒猪,睡到现在才醒。”唐嫣凑近对着庆哥儿滑嫩的脸‘吧唧’亲了两下,前世她就对小包子没什么抵抗力,没想到被花盆一砸,不仅年轻了十岁,还附带了粉嫩嫩的小包子。   似不明白唐嫣的话,庆哥儿扭动着屁股,鼻子耸了耸,双眼一亮拍着肚子,“娘,饿……”眨着清澈的眼,嘴角滴着口水。   “小鬼头。”唐嫣怔住,随之一笑。这小屁孩才几岁,就这么机灵,长大还了得,前堂喜儿早吩咐下去,早膳早就备好了,唐嫣搂着庆哥儿走了去。   “那屋没来看庆哥儿?”唐嫣看了眼桌上的膳食,没什么表情。   奶娘搂着庆哥儿,面前放着小碗米饭。   “没,大爷许是累,甚少出来走动。”知道唐嫣问谁,秋雪小声回道。   第四章   敛下眉,嘴角扬起丝嘲讽,病重?只怕是懒得理会。这身子进门两个月,那夫君仅见过两面,她还道那人不喜她,没想那人竟连对庆哥儿都这般冷情。   讥笑道:“果真病重!都下去,庆哥儿我看着。”   挥手,搂着庆哥儿坐上软榻,眼底划过一道落寞,哎!唐嫣轻叹一声,不甘又待如何?   侧身望着窗外迷蒙晨曦,脑中想着数月前端坐深闺,娘亲说过的话:“未嫁从父,既嫁从夫,夫死从子……”殷切醇和的话语犹言在耳,回望短短时刻,心底不由升起兔死狐悲。   她不过想过个安生日子,只盼这高门府邸能有一席安身之所。   刚在前院见了二叔,与身子中记忆倒是不符。所谓纨绔、骄纵皆不过是二叔故意做给人看的,能在短短几年里,爬上赵府二爷的位置,能简单到哪里去?   二婶聂氏看似端庄贤淑,能让二院这么些年就有她院中生养的暖哥儿,这手段心思……   没一个好相与,府中大管家虽未见面,但能与二叔平分秋色,再说这大管家早些年是赵老太爷身边的人,身份这一层就越不过。   想着,手上一阵湿意,低头一看,这小包子,张嘴就咬着唐嫣的拇指,眼中还带了丝委屈。唐嫣哭笑不得,“娘的小包子,这是怪娘冷落你了!”   喜儿掩嘴低笑,“许是庆哥儿觉着夫人的手想刚吃着桂花糕,看看,庆哥儿两日不见,精神气可真足!”   唐嫣听了,面露郁闷,敢情她这手比桂花糕好好吃了!看着眼前的庆哥儿,心里道:古代山水养人啊!看着三岁的小包子,比别人家四五岁的娃都来得壮实。   夏荷走了进来,说道:“夫人,翠柳回了。”   逗着庆哥儿的手一顿,唐嫣点头,“让她进来。”夏荷应着,转身唤翠柳进门,退出时轻轻将门带上,屋里只留着唐嫣四人。   “夫人可好。”未见人先闻声,清脆似珍珠落盘,少一分苏州女子婉约娇柔,却多一丝北上女子爽朗自信。说着,翠柳推门而入,手中还提这个大包裹,喜儿上前打趣道:“翠柳姐这回又带了什么新鲜玩意?”   许是知道深门日子难熬,翠柳每次外出都会带些外边的玩意回府,久而府中婆子丫头都乐得央求翠柳,喜儿性子随和与耿直的翠柳关系最亲。   屋里散着袅袅檀香,驱散一屋的沉闷,炭盆中木炭不时发出“巴兹!”响声,庆哥儿黏在唐嫣身上。   抬眸望了眼翠柳,面容端正,不似南方女子嫩白,肤色偏黑,清亮黑眸衬着比寻常女子高上半个头娇躯,好个英姿飒爽,看得唐嫣不住点头,这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,先不说相貌如何,就这份气质,就觉着出身不凡。   “喜儿带庆哥儿去里间。”唐嫣抬手,侧了声,望着喜儿离去,双眼微红捏着帕子,哽咽道:“莫不是命大,估摸这次我都见不到你了。”   翠柳一听,脸色倏地一变,冷道:“奴婢就知道喜儿靠不住,好在夫人没事,不然奴婢无颜回去见相爷和老夫人。奴婢还奇了,这二爷怎么好心让奴婢去秦城盐道,原来把手伸到夫人这里来了。”   擦了擦眼角,瞪了眼翠柳,呵斥道:“隔墙有耳,翠柳小心些,这赵府四面楚歌,老爷是个不管事的主,如今府中都把持在二叔和大管事手上,要不是顾忌爹爹在朝中的位置,只怕往后日子更难熬!”   “奴婢大意了。”翠柳点头,诧异往日沉默的唐嫣,今日竟开了窍。然,想起唐嫣的身份,却也明白。眼底多了分欣喜,这高门生活性子太软弱怎么活得下去?俗话说不怕你没那能力,就怕你没那心思。   虽讶异唐嫣的转变,不过翠柳却没多问,只道是这次受了伤,唐嫣自个想明白了,想着待会该给京中回封信。   抬头,翠柳侧身拿过桌上的包裹,“夫人这是秦城盐道的账册,以前被压在二爷那……”顿了,看着唐嫣说道:“前些日子京中老夫人来信,问夫人清明是否回去一趟?”   拿过账册,翻了下,摇头道:“我明白娘的心思,赵府不是唐府,由不得我做主,你替我回了娘,就说来日方长。长途跋涉你该累了,下去歇着,府里的事还得你帮衬着,这账册就送去老爷院里,由老爷拿个主意。”   “是。”   应声走了出去,眼底为唐嫣闪过丝委屈。   哎……   揉了揉额角,想着这赵府竟没半个好相与的,米虫日子只怕越来越远,生活总得过下去,是好……是坏……   脖子上挂着个血玉坠子,鲜艳欲滴,借着日光坠子中央隐隐流淌着星云,之前身子不爽利,唐嫣也没多注意,这会静下心,不由诧异低头。   瞪圆眼看着手中的血玉坠子,脸色煞是难看,轻轻磨蹭,坠子渐渐变得模糊,一阵刺痛过后,只见食指破了道小口,一阵刺眼白光,唐嫣没来得及反应便出现在一处陌生的空间。   眼前似一处峡谷,四周绿意盎然,朦朦胧胧绵延数十里,离她不到百米外,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蜿蜒而下,清泉叮咚清脆悦耳,耳畔伴着轻轻鸟鸣,天空湛蓝,万里无云。   转身抬眸,两棵不知名的古树高耸入云,枝叶繁茂葱翠,两棵古树中央夹着条羊肠小道,铺着鹅卵石延伸而去,再看,便见一座雅致的竹楼安谧坐落,微风拂面,竹楼一面临河,三面环绕土地,好一副田园风光。   唐嫣紧张咽了咽口水,不敢置信揉了揉双眼,想起在晋江众多网站看过的小说,心底隐隐有丝明了,只怕这便是传说中的随身空间。   脖颈处挂着的血玉吊坠,是唐嫣外祖母传下来的古物,没想到这坠子跟着唐嫣一块来了这陌生的时空,漫步走到竹楼前,伸手触碰着冰凉的竹片,心底慢慢平静下来,想着刚醒那时的彷徨,此刻心中涌现莫名的欣慰,双眼泛红氤氲薄薄水雾。   谁能了解她突然出现在陌生地方的不安,恐慌?各种繁杂心酸的念头不断涌现,身边更是如狼似虎,对未来的茫然,这一切在这时都慢慢平静下来,嘴角慢慢漾着浅笑,以后的日子或许不难……   第五章   伸手擦过眼角溢出的泪花,瞅着清澈透底的河流,岸边横卧凹着快白色巨石,大半浸在河水之中,空间里天气适宜,不如外边梅雨偏冷。   想起昨晚柴房之行,唐嫣顿觉浑身黏腻不自在,褪下身上衣物,一跃跳进河中,淡淡冰凉温润的河水洗刷冲过身子,倚着身后的石头,斑驳日光好不惬意。   突然,鼻间钻入一股恶臭味,惊得唐嫣跳起,连忙睁开眼。   然,唐嫣发现身子不断渗出不少黑色杂质,心里不由一喜,难道这河水还有洗精伐髓的作用,伸手搓了搓,挪个地继续泡着,疲乏的身子渐渐放松,肌肤胜雪,秋波流转,娇腮欲晕,好一个绝色佳人。   这身子本就不差,稚嫩透着风情,饶是唐嫣自己都不由看花了眼。   “祸水!”唐嫣轻喃,抚摸着白嫩的脸蛋,“啧啧,长成这样怪不得林继云居心叵测!”臭美一番,唐嫣才不急不缓起身。   缓缓步入竹楼,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竹叶清香,顿觉精神一震。   竹楼典雅大方,布局雅致匠心独运,无处不透着苏州园林气息,长廊迂回,四周栽植紫竹,溪水将院子平分开来,精美壁画无不彰显贵气端庄,唐嫣敛下讶异,打量着眼前不俗的竹楼。   比之赵府都贵气三分,印象中就算京中相府也无法与之媲美。   随之,瞥见‘竹斋’二字,唐嫣眼中划过一丝诧异,轻声道:“竹斋?”   轻轻推开竹斋大门,右侧摆放沉木书桌,上边陈设笔墨纸砚,后侧摆设四个书架,目光落到书桌案头处的书籍时,唐嫣喜笑颜开。   《祝由科》,唐嫣疾步上前,拉开木椅小心拿起书桌上的书籍,淡淡笔墨气息迎面扑来,《祝由科》乃轩辕黄帝所写的古医术,后人在此基础删改增补《黄帝内经》及《黄帝外经》。   唐嫣怎么都没想到这空间竟连这书都有收集,欣喜之余,带着诧异回神打量身后书架陈设的其他书籍,一看大喜,除却古医术,书架还网罗不少地理游记。   唐嫣生平没多大抱负,就想着专研古医术及收藏各色古书,看着竹斋书架上的各色古书,唐嫣恨不得立马拿着书躺在软榻上一睹为快。   然,唐嫣还没来得及实行,耳边就听着喜儿的叫唤声,庆哥儿的哭声。   连忙离开空间,慵懒躺在榻上,出声道:“喜儿怎么了?”   欠了欠身,疲乏尽去,连着手腕、额角处的疼痛都少了两分,这空间河水真不错,多泡几次,这伤痕估摸就差不多能好。   “回夫人,庆哥儿饿了。”喜儿抱着庆哥儿从里间走了出来,小心将庆哥儿放在唐嫣面前,走到外边对夏荷吩咐几句。   看着庆哥儿虎头虎脑可爱模样,唐嫣整个心都酥了,亲昵抱着庆哥儿,凑近亲了两口,伸手点了下庆哥儿鼻头,打趣道:“多大的人了,还闹哭,羞羞。”   “娘娘坏。”   许是害羞,庆哥儿扭过头,不理唐嫣,肥嘟嘟的小脸端着,滴溜溜的黑珠子蒙上层水雾,怕是受了莫大的委屈。   “生气了?”唐嫣抱着庆哥儿大笑,看着小家伙别扭的模样,乐得合不拢嘴。   夏荷迈过门槛,手中提着个食盒,喜儿上前将食盒小心打开,笑道:“夏荷拿了不少糕点过来,奴婢给庆哥儿呈上来好不好。”   看着喜儿、夏荷狗腿的样子,就知道这两人平时没少逗弄庆哥儿,无奈笑了笑,搂着庆哥儿凑近榻上的桌子。   “哼!”   庆哥儿冷哼一声,不开口。许是真饿了,伸出手自个拿起桌上的桂花糕,扭了两下屁股,脚踩着唐嫣小腿肚,吃开了。   半响后,庆哥儿回头,伸出小手,手中捏着糕点,“娘,一起吃。”   “娘的宝贝知道孝敬娘了。”唐嫣张嘴接过庆哥儿喂到嘴边变形的糕点,这唐嫣性子软弱,进府后本本分分,惟独对着庆哥儿尽心尽力。   见着庆哥儿这动作,喜儿乐得直擦眼泪,夫人打小金贵,打从嫁入赵府,就没少受气,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,庆哥儿知道疼夫人,夫人以后日子也会好过。   “夫人,这庆哥儿一看就是个孝顺的,不妄夫人一番心意。”   “喜儿。”呵斥喜儿一声,这毕竟不是京中唐府,有些话能说,有些话不能说,喜儿这性子真叫人头疼,好在翠柳回府,不然唐嫣还真不知该怎么过下去。   早上敲打了二院,想必二院会安生一段日子,她不图什么,只求一个安身之所罢了,拿着帕子,为庆哥儿擦了擦嘴。   “啊,夫人你们看庆哥儿。”夏荷手指颤巍指着庆哥儿,惊诧张大嘴巴。   喜儿捏着手帕,掩着嘴笑道:“今儿个可算开了眼了,头遭见着庆哥儿这般有趣。”估摸庆哥儿见夏荷、喜儿都站在跟前,会抢夺他面前的糕点,趁着几人没注意,硬是将摆在桌子中央的碟子,生生移到自个面前,这还不算,扯着身上大红袍子将糕点全部揽了进去,敢情这小家伙打算私藏?   “贪心鬼!”唐嫣一脸愕然,瞟了瞟喜儿调侃道:“喜儿,庆哥儿这模样可顺了你七分,夏荷待会你跟翠柳提一声,日后千万别让喜儿单独跟着庆哥儿,你看……”   “夫人……”喜儿不依跺跺脚,嗔怒看着掩嘴轻笑的夏荷。   喜儿节省小性子,这院子里大伙都知道。今儿个夫人一打趣,连着整个屋里的人都笑开了,庆哥儿这样子十足像了往日的喜儿,怨不得夫人这般说。   “这么没规矩,发生什么事了?”翠柳笑着走了进来,发丝还占了几丝水雾。   翠柳没急着靠近,站在外边抖了几下,小半会后才踏进屋里。   唐嫣掐了把庆哥儿的脸,说道:“不就是喜儿这争食的丫头。”   庆哥儿不依不饶,护着袍子里的糕点,说道:“娘,喜儿说不藏着,就没得吃。”撅着小嘴,唐嫣拿一块出来,他立马又给拿回去,两人玩得不亦乐乎!   “恩!这股子贪心劲像足了喜儿,以后庆哥儿还是让夏荷看着夫人安心点。”翠柳接过话,引得众人又是一番好笑。   唐嫣抱起庆哥儿,庆哥儿还对着糕点依依不舍,恨不得全塞进兜里,在唐嫣怀里使命拱,手里捏着两块糕点,怎么都不愿松手。   “庆哥儿乖,这些都是你的,没人跟你抢,别信喜儿那丫头胡说。”安抚半天,总算让小家伙安静下来,又开始磨着翠柳给他讲故事。   翠柳被小家伙缠着,唐嫣起身让喜儿理了理衣服。   “秦城盐道那边没事吧!”林继云那口气,只怕打算将手□赵府盐道这边来了,赵府医馆没多少油水,林继云估摸也看不上眼。   “嗯。”翠柳淡淡应了声,说道:“刚去大爷院里,大爷让夫人晚膳去一趟。”   “他没说什么事?”唐嫣皱眉,对这见过两回的夫君,唐嫣还真没半点想法,唯一的印象是长得不错,只是长久躺着,脸色不甚好。   “大爷没说,奴婢也不好问。”翠柳低着头,小心搂着庆哥儿。   唐嫣满头黑线,她这不成了赶鸭子上架,算了水来土掩,没啥好想的,“京中那边你顾着点,府里的事不用告诉爹爹,我自有主张。”   “奴婢明白。”翠柳微红了眼,夫人性子她自然知道,夫人这样说,是怕京中老夫人担忧,当初老夫人进宫求了她,不就是为了让她能护着点。   “这清明就到了,给京中那边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。”   “安婆子都准备妥了,明日奴婢便差人送去京中。”翠柳小心应着,想着安婆子说过的话,为这事,二院没少阻拦,翠柳顿觉心中来气。  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,真以为进了这门,就当自个是主子。   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,亏得夫人不计较,顾着赵府体面,没理会那些个鸟蛾子事,聂氏揣着端庄,暗里没少滋事,赶明儿差人去趟二院那些姨娘房里说两声,免得二院闲着,净生事。   见翠柳脸色不好,唐嫣垂着头,说道:“是不是二院那边又惹出什么事了?”   翠柳冷笑道: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,没多大事,夫人不用念着。”   点头,唐嫣抿嘴一笑,这翠柳果真是个泼辣的主,这话搁这,要是传了出去,指不准二院中那些个人气成什么样,不过也对,确实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。   若非赵府接济,林继云哪能有今天,以德报怨的主,没什么好念的。   “京中带来的那些古书,你收在哪?”这身子也爱看书,出嫁时相府夫人硬是在嫁妆中添了两抬古书,想着唐嫣不觉心底升起一股暖气,相府夫人虽说严苛,可对唐嫣那是捧在手心,含在嘴里疼。   “奴婢都给夫人收在侧院的屋子里,夫人可是要看?”   “恩。”   “待会奴婢收拾了给夫人那过来。”翠柳想着开口,“府中的事,奴婢会处理,夫人安生过日子就好。”   莫名所以听着翠柳的话,唐嫣不觉诧异,不过很自然没开口多问,翠柳这话中有话,不过还没到开口的时机。   第六章   “听昨晚当差的赵二说,大爷又咳血了。”   “大爷这病都反复好几年了,谁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?”   “嘘!小声点,今早夫人责骂二房不懂规矩。”   “怕什么?谁不知道府里当家的是二爷,夫人不识好歹骂了受宠的三姨娘,指不准二爷就将夫人赶出去。”   “就是……”   ……   “来人,把这几个多嘴的丫头拉下去,明日让街头福二娘带过去。”   唐嫣没开口,捋着垂落的青丝,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。   贵婆子挥手,身后走出几名家丁、婆子。贵婆子是唐嫣的陪嫁婆子,来历颇有些隐秘,就连翠柳都说不准,平时贵婆子很少开口。   唐嫣眼中多了分审视,却没急着开口,明白贵婆子是想杀鸡儆猴,让下边的人明白谁才是府中的主子,哪些话能说,哪些话不能说。   “赵二是大管家的侄子,在大爷房里当差。”见唐嫣疑惑,贵婆子轻声解释,浑浊的双眼闪过精芒,看唐嫣的目光柔和带着些许歉疚。   “恩。”唐嫣点头,赵府这些年落寞,可碍着底蕴深,赵老太爷虽不经营盐道,赵家百年望门就算只剩三层,那也够寻常人家过几辈子。   不然,林继云跟这大管家也会不虎视眈眈,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。吸了口气,望着眼前朱门,葱翠的枝叶越过墙头,丝丝凉意从墙里传来。   没问家丁大步跨进院落,看着两侧林荫道,耳边传来阵悠扬的琴声。   琴声跌宕,似天边云絮,溪涧清泉,回荡一股道不明的恣意和潇洒。   挥退后边的丫头、婆子,寻着琴声,唐嫣缓缓走入院中,四周假山堆叠配合着竹子花木,院落中间横卧池沼、河道,两者高低屈曲浑然天成,坐落几块玲珑石,周遭种植绿意花草,池沼游移各色锦鲤,嬉戏争食,‘鱼戏莲叶间’美轮美奂。   沿着河道蜿蜒而上,与东边回廊相互辉映,落着座雅致凉亭,纱幔迎风独立,唐嫣没打量远处华美的阁楼,踏上回廊,淡淡清香扑鼻而来,夹着丝冷意。   贵婆子不急不缓跟着唐嫣的脚步,夏荷亦步亦趋,其他人都在前院候着。   影影绰绰唐嫣瞥见凉亭中有不少人影,低喃声钻入耳边。   “大爷,这是和顺堂这月的账册。”约四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,微掬着身,托着手中几本账册递与斜躺在榻上的男子,男子身边立着名俏丽的丫头,丫头细心捏着盖在男子腋下的被褥,面带柔和,透着情意。   石桌另侧端坐着一名健硕的男子,背着身唐嫣看不真切,见着石桌上的白玉琴,刚才那曲应该便出自这人之手,不过这人是谁?   唐嫣紧蹙眉宇,半会摇头,没这人的记忆,许是来赵府串门的友人。   掬着身的中年男子,应该就是掌管赵府的大管家,而立在踏上男子身侧的丫头,便是赵管家的嫡女高思柔,赵洪晋跟前的大丫头。   “放着,咳咳……秦城那边的事,处理的如何了?”掩着嘴,苍白不带血色的脸,因轻咳泛着淡淡红潮,唇瓣白皙透着灰色。   赵洪晋仰头,喝了口高思柔送到嘴边的热茶,平复心思。   “回爷,秦城那边的事一直都是二爷在处理……”高岩低着头,掩去眼底那抹不屑,很是谦卑的回着,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渗着阴狠。   “咳咳……我到忘了,算了下去吧!”赵洪晋无奈轻笑,语气轻柔,似随时都会消散,接连不断的咳嗽声,听得众人揪心恐惧。   “前日我让人捎过来的血燕你没用,怎么还这般咳?”陈彦之忧虑望着赵洪晋,“晋南传回消息,有人在凉城见过薛炳章,过几日就会传回消息。”   “咳咳……没事,这身子还能撑几年,不急。”赵洪晋沙哑着嗓子,淡淡说。   “爷,夫人来了。”高思柔轻声道,不悦瞪了眼唐嫣,眼底的恨意隐得很深,唐嫣从空间回来后,五感都有很大的提升,对周遭一草一木很是敏感,隐隐还能察觉他人喜怒,稍后再去趟空间,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。   无视高思柔莫名的恨意,唐嫣缓步走进凉亭,抬眸看了过去。   两名罕见的美男子,约莫十七八左右。   少年俊美如玉,双眼深黯冰冷透着深邃,淡漠望着唐嫣,不知为何,对上赵洪晋这样的脸,唐嫣心底急促跳了两下。   从未经历过情感的唐嫣,对这失了节奏的心跳,有些不知所措。   赵洪晋面容俊朗,最让唐嫣怦然心动的是,那眉宇间,悠然神秘却透着落寞的气质,仿佛是静寂夜空悬挂的皎月,溢着清冷暖人的灼华,也似沧海中摇曳的孤舟,透着股内敛到极致的安谧。   不觉间,唐嫣失了魂。   “看得如何,是否满意”陈彦之望着唐嫣,漆黑的眼瞳清澈见底,白皙手指轻抚身下白玉琴,沉厚男音低沉悦耳,夹了丝戏谑之色。   唐嫣扬眉一笑,眨眼看了过去,盯着陈彦之俊美无涛带着坏坏的笑脸,笑道:“夫君气色甚好!不知阁下?”   陈彦之哈哈大笑。   拿起石桌旁折扇,抿嘴轻摇,逗趣看着赵洪晋,说道:“在下陈彦之,新婚时见过,想是夫人忘了。”   没理会陈彦之打趣,赵洪晋回头看了眼高思柔,道:“这里不用你伺候,去趟厨房将药拿过来。”后边,贵婆子、夏荷两人作揖也退了下去。   “是。”柔弱应了声,贝齿咬的极紧,却没多话,退下时细心为赵洪晋捏了下被褥,随之挑衅望了眼唐嫣,眼底透着不屑与浓浓的讽刺。   就算是夫人又如何,爷身边伺候的是我。   “噗嗤!”   见着高思柔离去的背影,唐嫣忍不住笑了声,挑衅!这高思柔未免太看得起自己,管家嫡女又能如何?同样是入了奴籍的下人,翠柳说的没错,这赵府中全不是东西,仗势凌人,却忘了是谁给他的势,这种人无须理会。   “夫人笑什么?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。”陈彦之问道。   “想起以前在京中时,府里婆子说了个趣话,陇里的鸡长了毛,便以为自个是凤凰,整日高歌大唱,却不知别人只当是笑话。”唐嫣淡淡说着,举止从容优雅,几缕俏皮的青丝散落,迎着淡淡的霞辉,婉柔的低语不觉让人心荡神摇。   “噗。”陈彦之俊脸憋得通红,失神望着唐嫣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。   赵洪晋冷眼看着陈彦之,望着唐嫣的视线夹着淡淡怒意,这般不守妇道,说道:“过来,服侍我起身。”   唐嫣一滞,半会后才回过神。   对上赵洪晋深黯的眼,秀脸一窘,神色间多了分慌乱,羞怯俯身掺着赵洪晋。   脸上传来一阵搔痒,看着唐嫣莹白细滑的脖颈,喉间不觉一干。   淡淡幽香钻入鼻间,诱人心醉。赵洪晋冷然看着面前忙乱的唐嫣,这是娘为他娶进门的女人,察觉到小腹的躁动,赵洪晋心下懊恼,冷道:“毛手毛脚,让小柔上来伺候。”   端着药走进凉亭,听赵洪晋这话,高思柔面色一喜,迈着小碎步,说道:“夫人小心些,爷身子骨不好,夫人这般粗鲁,就不怕伤了爷。”   责备的语气,有着淡淡的喜意。   不得爷喜欢,夫人又如何?端过药递到赵洪晋嘴边,手中捏着手帕,不时擦拭跌落的药汁,柔情似水,看得唐嫣心底作呕。   原以为这丫头是个善茬,短短几次交锋,便透着锋芒。   仰头望着天边云霞,浮云啊浮云!   贵婆子看了眼夏荷轻轻点头,夏荷端着两杯茶,走到石桌前,说道:“没长眼睛的贱婢子,夫人哪轮得到你来呵斥,伺候爷是你的本分。夫人你说是不是?”   唐嫣眼角一抽,看了眼低头的贵婆子,倒也没说夏荷。   贵婆子不忍她受气,夏荷这番话必定是得了她的意思,端起茶杯,右手揭着茶盖轻轻刮着,“吱嘎!”声衬着唐嫣恬静端庄的容颜,有说不出的贵气。   “府中丫头不识礼数,让陈兄见笑了!这西园堆积不少衣物,让这丫头去西园待些时日,让府里婆子教教规矩,免得坏了赵府体面,夫君你说对不对?”   听了唐嫣这话,赵洪晋眼底窜过精芒。   高思柔身子一颤,不敢置信看着唐嫣,她是大爷跟前的丫头,府里大管家嫡女,平时赵府谁敢招惹她。没想这唐嫣这般不识好歹,想置她于死地。   西园,赵府谁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,平时府里犯了错的丫头、婆子,都被丢到西园,去过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安生出来。   那是个能吃人的地方。   “别以为叫你声夫人,你就真当自个是赵府夫人。”高思柔吸了口气,冷声瞪着唐嫣,不屑开口,神情倨傲,浑然没将唐嫣放在眼里。   赵洪晋低着头,陈彦之操手看了眼赵洪晋,摆明打算看戏。   听了高思柔这话,唐嫣抿了口茶,望了眼踏上的赵洪晋,说道:“贵婆子,教教这不听话的丫头,爷宠你是看你懂礼数,别把鸡毛当令箭,我还坐着赵府夫人的位置,就由不得府里尊卑不分。”   迈着大步,贵婆子上前揪过高思柔的衣襟,伸手就是两记耳光。   冷冷道:“哼!夫人是你能说的吗?”贵婆子森冷的眼,利落就是两巴掌。   捂着脸颊,高思柔满眼怒意,跪在赵洪晋身前,“爷,你要替我做主啊!”   一听,贵婆子挥手又是一巴掌,说道:“我,不过是个贱婢,竟敢用主子称呼,府里的规矩谁教你的?”   “爷……”   几个响亮的巴掌,高思柔是真怕了!颤着身子楚楚可怜看着赵洪晋。   “西园就算了,打发去前院候着。”赵洪晋淡淡道。   “爷?”高思柔嘴唇抖了抖,瞪圆眼看着赵洪晋,怎么都没想到爷竟会帮着那个贱妇,她在爷身边伺候了十几年,短短几句话就被打发去了前院。   前院那地方,以后她要见爷,无疑是做梦。   “你这不要脸的贱妇,你给爷吃了什么迷药,让爷把我赶出这院子。”愤怒说着尖刻的话,偏偏唐嫣脸上依旧波澜不惊,慢条斯理喝着手中的清茶,似没听到高思柔这逾礼的话。   高管家这些年不知私吞赵府多少财产,赵洪晋当真不知,傻瓜都明白不可能。   唐嫣今日寻着这嚎头,将高思柔贬去西园,赵洪晋只会推波助澜,可笑高思柔却不自知,男人啊!在钱权面前,哪还会顾及旧情。   她不过顺着赵洪晋的话,不然这贵婆子早不发作,晚不发作,偏偏就在这时节出声,轻嘘一口气。   只怕不久后赵府难以平静,这些年过去,养肥不少人。   赵洪晋想插手,那些人恐怕不会安分,之前还好奇为何这时候让她过来,原来还有这么一招,赵洪晋摆明想让她做出头鸟。   难怪翠柳会说那番话,哎……   见高思柔不识趣,赵洪晋脸色愈发难看。他原想给高思柔留点面子,毕竟高思柔也伺候他不少日子,不想做得太绝,却没想她居然给脸不要脸,赵洪晋不由无言。凉亭渐渐安静下来,谁都没出声,唐嫣轻轻抿着茶,贵婆子、夏荷操着手,陈彦之望着凉亭外,夏荷原想说些什么,见唐嫣淡淡扫了一眼,不由打了个冷颤,退了两步垂下头不敢说话。   须臾,赵洪晋轻轻开口说道:“荣德,将她带去前院,跟高总管说一声。”   “奴才知道。”后边走出一名黝黑男子,长相平凡,身子孔武。   见此,唐嫣起身,“想必夫君身子也乏了,妾身就先回去了。”话落,头也不回就走出凉亭,心底憋了把火,谁喜欢被人做靶子,赵洪晋你够胆!   第七章   王年离搭着秦姨娘的脉,皱着眉头,秦姨娘是赵府老夫人跟前的大丫头,林继云入府后求老夫人要了去,跟三姨娘姜氏不同,秦姨娘性子和善,不多言。   王年离低着头,发现这秦姨娘不似滑脉,不过气血淤积,亏了身,乃阴虚症状,这病症在高门并不少见。他终日与高门打交道,看了旁边聂氏几眼,心中有几分了然。   收回手,淡然道:“秦姨娘近日吃食可有变化,瞧这脸色不甚好?”   秦姨娘忙移开脸,露出难看的笑脸道:“前几日让喜露从望月楼带了些肉食,味道不错多吃了些,不想让姐姐担心了。”   侧脸,面带羞涩对聂氏笑道。   王年离点头,说道:“我写个方子,秦姨娘稍后使个丫头去和顺堂拿药。”   王年离是和顺堂当家大夫,在苏州小有名气。早年跟赵老太爷从京中下来苏州,与秦姨娘算是半个旧识,秦姨娘隐隐祈求之色,他自然明白。赵府不必从前,有些事他不能插嘴,也插不了嘴。   聂氏笑了笑,端起茶抿了抿,笑道:“秦妹妹没事便好,不然二爷还道我亏待了你,府里谁不知道秦妹妹是老夫人生前最喜爱的丫头。”   刻意咬着生前两字,别人听着只认为聂氏娴淑、大方,秦姨娘却明白,聂氏在提醒她,要安守本分,能为她主事的老夫人早死了。   秦姨娘脸色一黯,有些落寞,瞧了王年离一眼,道:“府里谁不知姐姐宽厚待人,贤淑大方,是妾身馋嘴,劳烦姐姐记挂。”   俯身便退了出去,眼眶微微泛红。   喜露连忙上前扶着秦姨娘离开,小脸绷得极紧。   “秋露你跟王大夫走一趟。”聂氏放下茶杯,不清不淡说道。   王年离点了点头,垂手退了出去。   待王年离一走,钱婆子上前冷道:“奴婢瞧着她恹恹的模样,还道是有了身子?”钱婆子是聂氏身边的人,性子刻薄,有些阴狠。   以前不是赵府中人,是聂氏从外边带来的人,府里只道钱婆子手段狠,身世来历倒是没人明白,深得聂氏喜爱。   聂氏冷笑,秦姨娘能有身子?这些年在赵府她可不是白待的,不过有些话她也不会明说,想了想说道:“当年那药可是二爷亲手交给你的,这都吃了三四年了,有没有身子你能不知道?”   钱婆子一想也在理,那东西可是从宫里带出来的,想着便安了心。   聂氏又道:“这几日二爷在哪歇着?”   垂着头,瞧不清脸色。却让站在后边的丫头畏惧不已,颤着双腿不敢回话。   “回二夫人,二爷这几日都歇在雨荷姑娘屋里……”   雨荷是唐嫣指给林继云的暖床丫头,没名分。钱婆子语气森冷,显然是知道聂氏心里打什么主意。雨荷这丫头太心急,二夫人原本打算让他做大少爷跟前大丫头,不想她却是个心大的,尽想着爬上二爷的床,只怕二夫人容不下她。   “我就知道那骚蹄子不安分,本想留给全哥儿,没想她心倒是野。”狠狠摔下茶杯,气得浑身发抖,冷道:“大房那边可有动静?”   她可没忘唐嫣当日在前院说过的话,如鲠在喉。唐嫣一日在赵府,她便一日无法当家做主,赵府夫人这四字压得她无法喘息。   “没,不过奴婢听说高总管这几日脸色不太好。”   “哼!高玉生那老狐狸也有今天,他那点心思谁不知道,那高家丫头不是不将咱们放在眼里吗?如今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,活该!”   聂氏语气生硬,透着冰冷无情。   当日她进府,高思柔说过的话,她到今日还记在心里,不过是个入了奴籍的贱婢,竟不将她放在眼里,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,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,自个长什么样。唐嫣系出名门,相府千金,单就这身份就容不得一个贱婢爬上床。唐嫣昔日名动京中,高思柔就是给她提鞋都不配,这点聂氏十分明白,从唐嫣入府至今,聂氏都不曾出手。   “听后院烧火红儿说,这几日高家丫头没少往大爷院里跑,不过家丁拦着没让进,这不昨日还挨了二十大板。”   钱婆子幸灾乐祸说着,高门生活向来是逢高踩低,以前高思柔就端着架子,没少责打府中下人,这次被贬到前院,不少人都等着看戏,府里谁不知道高总管喜面子,高思柔是他嫡女,出了这事,他脸上无光。   “竟有这事,秋露去屋里拿些金疮药,咱们过去瞧瞧,怎么说我也算是府中半个主子,出了这事我也该去问候两声,省的别人说二房不懂规矩。”聂氏笑的好不得意,出生低让她在府里寸步难移,要不是她还有点本事,只怕早被吃了。   哪还能活到现在?   “雨荷那事,二夫人不管了?”   “二爷屋里可不止我这一个女人,等着看就好,有人早就等不及了。”   雨荷跟在她身边六七年,心机不错,可太嫩。二房屋里不说别人,单就三姨娘一人就够她死几次,烟尘中女子没个手段,她能爬到这位置。   聂氏冷笑两声,由着身边丫头伺候,穿好衣袄,朝着前院走去。   “小柔这药你快点喝了,不喝身子怎么会好?”孙氏擦着泪,心疼看着卧躺在床的高思柔,哽咽道:“老爷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狠心,二十大板啊!”   高玉生冷着脸,阴晴不定,平时和善的神情夹着阴沉。   “老爷,小柔可是你嫡亲的女儿啊!你怎么就不难过?你为赵府做牛做马几十年,到头来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了,妾身没法活了。”孙女用力捶着高玉生的胸口,很是凶悍。   “爹……女儿要让那贱妇死,要不是那贱妇爷怎么会将女儿赶出来,让女人颜面无存,如今府中谁不等着看女儿笑话。”高思柔冷冷说道,咬牙切齿……伸手抚着脸,那贱妇竟想让她毁容,她决不会让她好过。   “闭嘴,主子的事哪容得你们质疑。”高玉生一把推开孙氏,神色冰冷。   妇人之仁,他看着爷长大,喜怒不定的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掌控的了,跟在爷身边十几年,就算是他都不敢说能猜得到爷的心思。   这次的事,他得好好合计。从老夫人去世,二房进门,赵府就没安生过。跟在赵老太爷身边几十年,经历过多少风雨,爷这是在等他下决定。   颤着手,在屋里走来走去,爷真的打算出手了,二房这几年闹得确实过分,孙氏这几年手脚不干净,他不是没看到,只是他知道这些没触着爷的底线。   打从夫人那日受伤,前院立威后,府里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。   别人不知道,但他哪会看不清?   狠狠瞪了眼孙氏,冷冷道:“马上将这几年和顺堂和盐道那边私吞的东西都填上,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。”   “……老爷你说什么?妾身……不明白。”孙氏心虚别开头,咽着口水。   老夫人去世这几年,府里账房一直都由她管着,本以为做得很隐秘,老爷是怎么知道的?诧异看着高玉生。   “混账,你真以为那些混事爷不知道,爷是看在我面子上没计较。”高玉生伸手就甩了孙氏一巴掌,临了还不忘指着高思柔,骂道:“还有你,别以为爷宠着就忘了本分,夫人什么身份,是你能说的?”   “老爷……”   孙氏倒在地上,捂着红肿的脸,一脸惊疑看着高玉生。   高思柔怯怯看着发怒的高玉生,哭道:“女儿难道说错了,她本来就是个贱妇,凭什么占着赵府夫人的位置……”   “啪啪!”毫不留情,高玉生伸手就是几下,冰冷看着高思柔,说道:“要不是念着你是我女儿,我今天就掐死你,免得丢了我高家颜面。相府千金是你能张嘴骂的,要不是夫人留情,你能活到现在,别说区区一个丫头,就算偌大个赵府,在京中唐家门前,不过螳螂扑蝉,你最好安分点,不然……”   漆黑眼睛溢着杀意,就算是他女儿,若是阻了爷,也只有死路一条。   相府,在京中都极有声望,别人不知道,跟在赵老太爷身边几十年的他何尝不知,唐家在宫里都能说得上话。   “……爹,你打我?”高思柔瞪圆眼,不敢置信看着高玉生。   眼前这人真是宠了她十六年的爹?   见此,孙氏更吓得面色惨白,不顾散开的发髻,狠狠抱住高玉生,哭道:“老爷手下留情,妾身就小柔这一个女儿,你要打就打妾身好了……”   “咚咚!”   突然,响起一阵敲门声。   “谁?”   “高总管,二夫人过来了,说是探望小柔姑娘。”   “她过来做什么?”高玉生皱眉思索,半响后,说道:“让二夫人在前堂稍等。”说完,回头看着孙氏,“记着我说过的话,聂氏极有心机,小心应对,凉城那边出了事,我去禀告爷一声。”   不说这边勾心斗角,唐嫣这边倒是惬意闲散。   从那日离开赵洪晋院子后,唐嫣就宅在屋里。离清明还有两日,天气并没好转,淅淅沥沥的梅雨下个不停。   屋里翠柳端坐拿着绣活,夏荷几人逗弄着庆哥儿,在屋里绕来绕去,唐嫣歪在踏上,手中拿着本医书,看得不亦乐乎,这几日每晚她都会进入空间,在河水中泡泡,然后翻阅竹斋中书籍,短短几天,唐嫣觉着自己医术渐长,不过碍着没实践的机会,好在唐嫣性子懒,不急。   看着唐嫣歪在踏上,双腿晃荡,翠柳嘴角一弯,笑道:“夫人你这样子要是被月嬷嬷见着,不知道她该怎么说你。”   月嬷嬷是唐嫣出嫁前,相府夫人从宫中请来教规矩的嬷嬷,做事严肃认真,没少折腾唐嫣,那时候在府中唐嫣闻月嬷嬷变色。   唐嫣一怔,瞪了眼翠柳,说道:“就你多嘴,去偏院把娘给我准备那两抬医书典藏抬过来,我想看看。”为讨唐嫣喜爱,相府夫人在京中收集不少稀有的医书,什么针灸,脉象,古药方,草药各种不同类型的医书应有尽有。   翠柳放下绣活,带着几个小丫头走去偏院,将那两抬医书抬了过来。   唐嫣随手翻了翻,没想这些医书中,有几本是早已失传的古医术,见此唐嫣不由大喜,连忙让翠柳收好,其他医书则归入侧屋的小书房中。   “夫人,夫人不好了。”   说着,突然喜儿从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,手中拿着几朵采摘的月季。   “在府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,要是被别人看了去,还以为赵府尊卑不分。”翠柳冷冷瞪了眼喜儿,语气凌然,带着丝怒气。   “奴婢该死,请夫人责罚。”喜儿恭敬跪下,发丝湿润滴着水滴。   唐嫣挥手,喜儿说话做事很有分寸,不过年纪小,少了份沉稳,多了些急躁,示意喜儿起身,让后边夏荷将庆哥儿放在踏上,去里屋拿干净的毛巾,让喜儿擦擦头发。喜儿告了罪,起身立着,见翠柳没责怪,说道:“夫人,前院出事了。”   唐嫣疑惑抬眸,问道:“别急,慢些说。前院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让翠柳倒杯热茶递给喜儿,才想着这几天怎么这么平静,想必那天前院她说的那些话,还是有些作用。平静看着喜儿,不知这回又是谁在闹事,听说这几天大爷院里可不平静,脑中不由闪过赵洪晋那妖孽的面容。   喜儿喝了口茶,说道:“昨日小柔姑娘又去大爷院里闹,被大爷罚了二十大板,今日二夫人过去探望小柔姑娘,不知怎么回事就闹了起来,听说二夫人挨了一记耳光,这会二爷和高总管正赶过去。”   “噗,喜儿你再说一遍?”唐嫣噗嗤一笑,没想到这高思柔真大胆,真去赵洪晋院里闹,她不会真以为赵洪晋喜欢她?那男人眼里充满冷厉无情,也就高思柔看不清楚。   “夫人你没听错,小柔姑娘真去大爷院里闹了,挨了板子,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……”说着,顿了顿,凑近唐嫣说道:“奴婢听府里以前的下人谈论,小柔姑娘当年在二夫人进门时,找过二夫人麻烦,二夫人这次怕是不会放过小柔姑娘。”   以前,高思柔在大爷院里当差,是大爷跟前大丫头,聂氏就算不满,也不敢当着大爷面找她麻烦。可现在不同,高思柔被赶了出来,在府里不过是个丫头。   聂氏在赵府算半个主子,主子要责打丫头,谁也管不着。   不过这孙氏倒是大胆,竟真对聂氏动手,高总管这次恐怕难以置身事外。唐嫣低着头,沉默不语,这些事她懒得参合,隔山观虎斗。   “有没有听说她怎么为难二夫人?”唐嫣问道。   “他们说小柔姑娘当着二夫人面,呵斥二夫人一个乡下贱妇,上不得台面,就算进了赵府大门,只配做个烧火厨娘,别妄想坐上赵府夫人的位置。”喜儿说得活灵活现,双手叉腰浑然就是副泼妇样,看得众人捧腹大笑。   “哦!这嘴可真够利。”聂氏再上不得台面,那也是二爷名门争取抬进门的妻子,高思柔这番话,想必赵老夫人也有耳闻,赵洪晋能忍到现在才动手,也算仁至义尽,她倒要看看今日这事高总管打算如何处理。   “没想到聂氏这般能忍,日后夫人若是遇上夫人还是小心为好。”翠柳谨慎交待,话落不忘看了眼贵婆子。   那日大爷院里发生的事,她虽未亲眼所见,但对贵婆子她还是多了两分防备,贵婆子是从京中陪嫁过来的人,竟然变成大爷那边的人。   “恩,我知道。”唐嫣知道翠柳不会无故这样说,也对,聂氏能安然在赵府生活几年,又能简单到哪里去?林继云那些妾室可都不是吃素的。   除却聂氏正妻,林继云还有五房姨娘,那日在前院她简单看了眼,环肥燕瘦、各有千秋,余下还有不少通房、暖床丫头。   唐嫣在心里狠狠鄙视林继云,这古代男子没一个好东西。   赵洪晋病入膏肓,身边还跟着几方侍妾,跟前那些丫头哪个不怀春,哎……悠闲的日子还真不好过!   “夫人,我们不过去看看?”喜儿开口道。   “去,怎么不去,不过不是现在。”唐嫣笑了笑,搂过在榻上不安分的庆哥儿,许是以前由奶娘丫头带着,庆哥儿有些怕生,经过这些日子相处。   才渐渐放开,说话也渐渐利索起来,小手抓着唐嫣衣袖,试图引起唐嫣的注意,见唐嫣久久不曾回应,一怒,大哭起来。   “哎呀,谁惹庆哥儿生气了?”唐嫣错愕看着哭的昏天暗地的小家伙,眼底盛着浓浓的趣味,“快尝尝,这是娘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酥饼。”   “娘坏,不理庆哥儿。”撅着小嘴,蹬着有力的小腿,狠狠踩着唐嫣。   第八章   “谁说的?庆哥儿这么可爱,娘喜欢都来不及了——”唐嫣甜腻唤着庆哥儿,撅着嘴在庆哥儿脸蛋上猛的亲了两下。   “娘,庆哥儿饿了。”庆哥儿翻了个身,把头埋到唐嫣胸前,含糊说着,柔糯的童音很是好听,唐嫣见小家伙害羞了,也就不再逗弄。   喂饱庆哥儿,嘱咐奶娘照看好,便领着翠柳、喜儿几人朝着前院奔去,廊腰缦回,四处伫立雅致阁楼,心想:赵府不愧有着百年底蕴,如今就算衰败,依旧透着昔日辉煌景致。   凉风袭面,带来一阵萧瑟。   唐嫣错愕站在门槛外,听着屋里喋喋不休的吵闹声,低下的眼睛莫名转动了两下,娇柔的声音,带着丝急促,前院格局不比内院,简洁高雅透着低调的奢华,诉说着古老气息。   “见过夫人!”   两旁立着数个丫头,容貌清秀,装束简单,举止稍带轻浮,让人不喜,动作呆滞分明不将唐嫣这当家主母看在眼里,唐嫣低头看着自己白嫩的纤手,抿嘴不知想些什么。   听着屋里繁杂的吵闹声,唐嫣操着手,神色悠闲,因梅雨有些恹恹,这会也恢复不少,高门是非多,这话果真不假!   明亮大堂内,几名打扮艳丽的女子,斜歪坐在檀木椅上,榻上端坐雍容女子针锋相对,堂下几人透过帘子向外张望,不时掏出丝帕,神态漫不经心。   榻上左边黄色女子不耐烦起身,问立在身后丫头道:“巧梅,这都什么时辰了!怎么还不见老爷回来,你再派人去大爷那边催催,都被人欺上门了!”   说罢,脸色阴沉透着不渝。   巧梅点头,俯身从后边退了去。   钱婆子斜过眼,不屑看了眼孙氏,嘲笑道:“二夫人不缺这点时间,高总管为大爷办事,若是耽搁了,奴婢们可赔不起。二夫人今日好心过来探望高家小姐,却受着鸟蛾子气,外边谁不在传,赵府是高总管当家。”   聂氏柳眉一扬,有些自得。   苏州谁不知赵府高玉生娶了个悍妻,任打任骂,家中无一房小妾。   孙氏苏州人士,小家出生,家道殷实。比聂氏出生好,长相谈不上闭月羞花,却也是个小家碧玉,加之没受过委屈,近三十的人,硬是比聂氏瞧着还要小几岁,聂氏没进赵府时,赵府一直由孙氏打理。   这几年,两人没少为府里权利起纷争。   聂氏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,没少让孙氏吃瘪。府里权利十之□被聂氏拿在手里,孙氏怎能不急?眼瞧着高思柔被赶出宅院,这一急,哪还顾得上伸手就甩了聂氏一巴掌。   孙氏抬眸扫了钱婆子一眼,柔声道:“女主说话,何时轮的上一个下人插嘴,莫不是二夫人整日忙着操持家务,误了教导规矩。”   高玉生在赵府待了三十几年,十几岁被赵老太爷带入赵府,十八与孙氏成亲,如今过去十几年,孙氏在赵府也待了十几年,这气势可一点都不差。   听了孙氏这话,钱婆子脸色一变,很是难堪。   下边三姨娘听了孙氏这话,俏脸一寒,心道:操持家务?是成日忙着算计才对,二房这么多人,惟独聂氏房里养了个全哥儿,其他几房就秦姨娘和四姨娘屋里养了个姐儿,她知道二房别人嫌她出生低,瞧不起她,不过那又如何,男人就好她这口,端着娇媚的样儿,单手绕着发丝,似没瞧见上边两人对峙。   聂氏跟没听见似的,旁若无人的坐着。   须臾后,门口的丫头走到钱婆子面前,轻声说了几句。钱婆子躬身对聂氏低语,聂氏惊诧看着门外,理了理裙角,扫了眼下边歪斜的姨娘,搭着钱婆子的手起身,匆匆掀起帘,俯身说道:“夫人来了,怎么不使人说声,天凉夫人担心冻着身子,秋菊快去给夫人拿个手炉,秋露再填个炭盆。”   聂氏掀开帘子,殷勤说着,便上前扶着唐嫣的手,走进大堂,低眉规矩,孙氏僵着脸,立在榻上,一时间竟忘了请安。   唐嫣抬了抬眼,朝下边一扫,嘴角似笑非笑,二房妾室还真不少,收回眼,看着旁边的孙氏,身子娇小玲珑,不似外边传言。   一袭鹅黄女服,没有过多的装饰,如云的秀发轻松挽着个妇髻,弯弯柳叶眉,一双莹润凤眸,透着成熟风情,面对唐嫣的打量,羞涩含笑,不安倒也镇定。   “妾身高孙氏见过夫人。”片刻后,孙氏俯身请安。   唐嫣挥手,问道:“发生何事了,这般吵闹?”   孙氏闻言,眼角含泪,仿佛是弱柳扶风,楚楚可怜揪着丝帕,答道:“回夫人,小女前日受罚,病躺在床,妾身心里难过。没想今日二夫人登门喝骂小女,不守妇道,小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,这话若是传了出去,高家颜面何存,高家世代侍奉赵府,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,今日一事,还请夫人替小女做主。”   孙氏到底是名门出生,这话说得极有水准,听了孙氏这话,聂氏气得满脸通红,死瞪着孙氏,碍着唐嫣的面,却不敢反驳。   聂氏半道出生,虽然跟着林继云入了赵府,做了正妻,却一直不得林继云欢心,在赵府做事小心翼翼,要不是心机不错,哪敢跟孙氏攀比。唐嫣晓得聂氏软性子,只是没想孙氏这般伶牙俐齿。   翠柳从秋菊手里接过小手炉,递给唐嫣,说道:“天凉,夫人小心,别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闹坏身子,别人不说,奴婢还以为这是林府,或是高府了?”   唐嫣深以为然,淡笑出声呵斥道:“浑说,咱们赵府在苏州也算是有体面的人家,这般事传了出去让人笑话。”   赵府百年望门,在苏州极有名望,唐嫣说体面人家,这话着实不假。   翠柳听训,低了头,笑了笑道:“夫人说的极是。”   唐嫣拢了拢袖中的手炉,漫不经心开了口道:“今日这事,我不便插手,使人请高总管和二爷过来趟,别落了口实,说赵府门人不懂规矩。”   赵老夫人在世时,府里最重规矩。唐嫣这话一开口,不禁聂氏脸色难堪,就连孙氏脸色都变得十分诡异。   在榻上落座,翠柳从怀中拿出本白皮书,恭敬递给唐嫣,瞧着这书皮孙氏脸色一变,眼中轻蔑之色收起三分,在赵府十几年,这书皮她哪会不知道。   下边其他人见孙氏变脸,对唐嫣手中的书起了几分心。   三姨娘双眼闪了闪,想开口,可见着唐嫣淡漠的脸,心底涌起两分惧色,耳边还盘旋着唐嫣前几日说过的话,她可不想被唐嫣寻着理由送去侯府,在赵府虽说聂氏善妒,却不敢明着对付她。   侯府却不一样,先不说侯府主母彪悍泼辣,单就侯员外那喜好,就能折腾弄死她,想着三姨娘一改往日嚣张,谄媚望着唐嫣。   “这事我不插手,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,这《赵府规矩》早年由赵太夫人传下来,老夫人在世时,也跟着《赵府规矩》治家,入了赵府大门,就得照着赵府的规矩办事。”唐嫣将白皮书在书桌上摊开,翻到第三页第五条,示意翠柳念道:“赵府妾室无故在府里喧闹,惹得府里不安生,须罚月例五钱。”   唐嫣淡淡看了眼两人,应了声。   赵府一日不如一日,府里进账几近入不敷出。府里丫头婆子都有固定月例,每房都有限定的开支,这几年下来,赵府账项五花八门。   前两日,唐嫣闲暇时,翻了翻府中账本,气得直发抖。这些人真当赵家人都死光了,心想:她名义上的夫君,赵洪晋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?那日在见着,分明是个不好相与的人,为何赵府愈况见下?   听了翠柳这话,屋里众人愤愤低头,罚月例五钱,府里夫人月例二十钱,妾室月例十钱,这是比照唐嫣的身份,二夫人的月例是按妾室发放的,也就是每月十钱,其他姨娘月例不过六钱。   唐嫣这一罚,这些个姨娘手头哪还有余钱,一钱哪够她们添胭脂水粉,更别说其他首饰,孙氏更惨,孙氏领的是府里婆子的月例三钱,这样一来,她不禁没钱,还得倒贴月例进去。   清明是三月初八,这日三月初六,每月初十是赵府发月钱的日子,众人心念着领了月钱买些贴己的物品,可唐嫣这一罚,谁都没戏。   气得下边姨娘白了脸,恨不得吞了唐嫣,到底是怕翠柳,不敢开口。只是低着头撕扯手中的丝帕,唐嫣趣味十足翻阅着《赵府规矩》,不得不说这赵太夫人极有远见,有这规矩,府里众人不敢妄言。   唐嫣刚进门,这白皮书被收在祠堂,那日从大爷院里出来,贵婆子方才从祠堂将这白皮书拿出来交给唐嫣。   老夫人在时,二房就一个独立院子,毕竟林继云不算赵府主子,没资格住独院,更别说二房那些个妾室,高玉生住的独院还是赵太爷时特赏的。   老夫人去世后,大爷不管事,府里由着林继云做主,二房这才有了几座独院,连几个出生低的妾每人都有自个的小院子。   唐嫣看着时,恨不得掐死林继云,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,这话说林继云一点不假,赵府规矩被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败得一干二净,不过这事得慢慢来,她虽不在乎,但要了这身子,就得担了这份责任,总不能由着这些年将赵府败个一干二净。   第九章   堂前静谧,众人浅声呼吸,唯恐惊扰坐在上边的唐嫣,茶盖摩擦声甚是刺耳,此时却无人敢质疑,翠柳束手立在唐嫣侧边,端正的脸波澜不兴。   角落处香炉飘逸淡淡馨香,顺着窗口散发开来,窗外梅雨淅沥,水珠凝聚成滴沿着瓦沿滴落,在地面溅起圈圈涟漪,见唐嫣安然不动,孙氏心底不觉发憷。   斜眼端详半会,双手紧紧绞着丝帕,本打算借聂氏,敲打一番大房。   前几日唐嫣连打带骂折腾二房,孙氏心底忧心唐嫣下次会对她出手,她掌管赵府账房十几年,里面有的猫腻,自然熟知。   唐嫣要是插手府里事务,到时她的权力就会被分走,俗话说由俭入奢易,但由奢入俭难,尝过甜头后,谁愿罢手!   将女儿送去大爷屋里,她心中早就算计,凭女儿才貌得到大爷喜爱不是难事,只是千算万算,没料到大爷压根就没动那心思。如今还将女儿赶了出来,这让沉寂的孙氏,不免再起波澜,看着堂前唐嫣的目光,愈发冰冷。   难道那汤药真没事?巧梅那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。   孙氏阴狠的视线,让唐嫣后脊发凉,手微微停滞,这举动被翠柳看在眼里,翠柳扬眉扫了眼孙氏,嘴角弯起浅浅的嘲讽,似乎她那天离开赵府后,这府里发生了不少事……   孙氏自认为做的很隐晦,殊不知这一幕被不少人瞧见。   三姨娘捻着手腕处白玉镯子,低敛的双眼闪过一抹精光,风尘出生的她,察言观色自是她保命的本事,孙氏的异样她瞧在眼里,记在心里。   四姨娘长相清秀,身姿丰腴,声音清脆,五姨娘性格清冷,冰清玉洁,不容忽视。秦姨娘迄今为止唐嫣还未曾见过,听府里下人说,秦姨娘曾是赵老夫人跟前的大丫头,容貌出众。后边环立几名丫头,够不上妾,却也是二房屋里伺候的人。   然,那群丫头中唐嫣见着个熟人。   雨荷,聂氏身边的丫头,前些日被唐嫣指给二房。见雨荷面色莹润,想必这几日没少受宠爱,眉眼见荡漾的春情,难掩那抹自得。   唐嫣轻摇头,踩着主子往上爬,真当聂氏好欺负!   “见过夫人、二夫人。”   巧梅俯身请安,迈着莲步,一袭碧绿碎花女服,模样周正,约莫十四五岁。   见着唐嫣时,眼底窜过丝怯意,随之安静走到孙氏身旁,轻声道:“高总管稍后就过来。”   听了巧梅的话,孙氏侧脸扬起抹自得。余下几人闻言变色,聂氏沉着脸,看不出喜怒,右脸微微红肿,隐约见着几个手指印,透着血丝。   “怎么,二爷他们还没过来?”唐嫣仿佛没听到巧梅的低语,抬眸望了眼门口,哎……宅斗什么最麻烦,真想呆在空间里,与世无争,做她的米虫。   “二,二爷……”   似有难言之隐,巧梅低下头,隐晦朝孙氏所在的方向看去,垂在腿侧的双手绞得很紧,小脸带着丝羞怯,左顾右盼。   瞧着巧梅这模样,聂氏的脸瞬间变得十分难看,瞪着巧梅。   “二爷去哪了?”   “回夫人,二爷……二爷在后院。”   “后院?”   后院是女眷的住所,二房主院在北角宜轩,宜轩内依附三个别院,聂氏居中,秦姨娘与受宠的三姨娘分别一左一右,四姨娘与五姨娘稍偏。   宜轩是赵老夫人为孙辈布置,林继云入府后,不知怎么就被他强占了去。   唐嫣现在住的是赵老夫人去世前住的庭院——月华,位于南角,毗邻赵洪晋东角听风,后院别名栖凤,不过唤的人少,加之后院大抵由府里下人居住,慢慢就没人唤栖凤,赵太爷在时,栖凤是赵太夫人的院落。   前院前堂用于接待,后边独院由高总管一家居住,侧边是守门的小厮。   巧梅说二爷在后院,这时他在后院做什么?   唐嫣眼角一抽,心想:林继云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点,赵府还不是他当家,听说他屋里的秦姨娘,也是被他强占去的,瞅着下边脸色各异的女子。   唐嫣对林继云多了分好奇,那晚烛光影绰,没看清林继云的长相,见二房女子长相皆为不俗,心中倒也起了点心思。   “夫人稍等,姜妹妹你走一趟,请二爷来趟前堂,就说高总管有事相商。”聂氏咬唇说道,触碰着微微红肿的侧脸,神色莫名。   没想聂氏这般沉得住气,唐嫣多看了聂氏几眼,怪不得聂氏能坐稳这嫡妻的位置,从孙氏手中夺过赵府当家主母的权利,不同孙氏张扬,聂氏好似隐匿的毒蛇,不知何时会出击咬你一口。   “是。”三姨娘诧异起身,没想聂氏会让她出面。   上回闹出那事,二爷好几天没去她房里,她正愁没法子,聂氏一开口,她便婷婷起身朝后院走去。   “二夫人这脸是怎么回事?”唐嫣半放手中茶杯,讶异看着聂氏红肿的侧脸,带着心疼的语气,让人猜不透她想些什么。   唐嫣这话一开口,屋里众人纷纷转头,孙氏僵着身,暗自后悔之前太冲动,听聂氏嘲讽就出手,看着这情况,难道这一切都在聂氏算计之中。   孙氏胆颤望着唐嫣,愈发摸不透唐嫣的心思。不过聂氏为什么这样做?为了帮唐嫣立威,她怎么不知二房这么好心?   见没人回答,唐嫣不疾不徐开口,“孙掌柜你说。”   孙氏掌管府里开支,唐嫣唤她孙掌柜,也不算叫错。   “这……”   “恩!”唐嫣语调一扬,接道:“不方便说还是说不能说。”   “不过是个山村野妇,打了就打了。”高思柔狠声道,由身边的丫头搀着,从里面走了出来,惨白着脸怨恨看着唐嫣。要不是这个女人,大爷怎么会将她赶出听风院,凭她样貌,赵府夫人迟早是她囊中之物,现在所有都化为泡影,她恨不得这女人去死!   “小柔——你怎么起了!”   孙氏惊诧抬头,眉头紧皱,她没有想到女儿会变得这般偏激,当着众人的面说聂氏是个山村野妇,这……这不是当着众人面甩二房耳光子吗?   “都被人欺上门了,女儿怎么躺得住。”高思柔仰着头,不屑看着唐嫣。眼底泛着浓浓的嫉恨,早晚有一天,她要将自己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奉还给这个女人。   “碰!”唐嫣茶杯一撂,冷道:“何时赵府变成高府了,主子宠你要懂得感恩,别忘了本分,欺上门——这话传出去,置赵府体面于何地?翠柳家法伺候。”   之前,三姨娘的事,碍着翠柳没回府,唐嫣只能开口。   翠柳昨日还在她耳边提醒,让她敲打府里奴才,免得那些人忘了身份。   听了翠柳的话,唐嫣满头黑线,心想:翠柳该不会见着她这几日太悠闲,故意找茬的吧!那日离开听风院后,她窝在屋里,逗逗庆哥儿,看看医书,尝尝各色美食……小日子惬意舒适,晚上再去空间泡泡澡,种药草。   安静的生活让唐嫣差点忘了她身在古代,还有个病怏怏的夫君,身边带着拖油瓶,身边还有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家眷。   “夫人恕罪,小女年幼不懂规矩!”   高总管进门狠狠瞪了眼孙氏,向唐嫣请罪,神情谦卑恭敬。   唐嫣抿嘴不语,高坐在上。接下来翠柳会处理,她懒得插手,身边有个彪悍丫头就是好,装傻充愣,偶尔开个口就行。   翠柳处理不了,这不还有贵婆子。   慵懒靠在榻上,仿佛没看见下边半跪的高总管,悠闲吃着桌上的糕点。   躺下其他人俱低着头,不敢抬头。   翠柳无语看着唐嫣,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   抬头扫了下边,冷声道:“退下,夫人有事跟高总管商议。”   没反驳,低头退了出去。   聂氏捂着侧脸,立在一旁,缄口不语。   顿时,屋里气氛沉闷,唐嫣轻松吃着糕点,不打算开口,跟她这冒牌想必,她相信翠柳会处理的很好,转眼看着屋里几人,想着,比电视上演的还好看!   “孙氏你可知罪。”翠柳冷冷看着孙氏,说道:“二夫人乃赵府半个主子,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多嘴?”   “这……”孙氏怔住,傻傻看着翠柳。   “怎么?不服气。”翠柳虽说是下人,可有着相府这层身份,地位自然不同。   “翠柳姑娘这是?”高总管出声,同时示意巧梅将高思柔扶进去,那晚过后,夫人态度有些怪异,大爷那边态度也让他捉摸不透,他生性小心谨慎,可不想因小失大,这么多年都忍了下来。   “今日妾身好生过来探望受伤的小柔姑娘,不想孙掌柜说妾身落井下石,直接甩了妾身一巴掌,妾身人微言轻不敢妄断,还请夫人做主!”聂氏淡淡说着。   一听聂氏这话,高总管脸色甚是难看,他刚说让孙氏小心些,别被夫人抓着把柄,这女人怎么就不长记性,大爷那边已经起疑,稍有不慎,所有布局全盘皆输!   第十章   “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!高总管在赵府几十年,这点道理岂会不明白?”   一名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,推门而入,面相俊朗白皙,狭长眼帘微扬勾起笑意,唐嫣轻叹:仪表堂堂,怨不得能讨女子欢喜。   听闻他与高总管年纪相仿,没想长相竟差这么多。   高总管性子沉稳,板着张僵尸脸,两鬓处染上白发,面轮粗犷,不似苏州人士,跟林继云一比,显然落了下乘。   “夫人放心,在下自会好好教导内子。”   翠柳还想开口,唐嫣轻咳一声,今日聂氏想借她的手在府里立威,敲打下边的奴才,暗地里却想警告她,赵府她说了不算。   虽明白,唐嫣却不想插手。麻烦!   她不过想求得一尺安身之地,做个闲散米虫罢了,有贵婆子看着,府里什么事能逃得过那人的眼,醒来几日,高氏迟迟未来请安,这仗的是谁的势,大伙心里都明白。下边这些人都不怕她,却畏着她身后的唐家,还有翠柳。   微阖嘴角,唐嫣将眼底嘲讽尽数敛去,一个个当她是傻子,掩嘴打了个呵欠,低头有些怒意,这林继云肆无忌惮的目光,让人不喜。怎么说她都是赵府主子,这人怎么就不懂避讳?   想着,她起身,这戏演到这份上,她在与不在都差不多,将手搭在翠柳身上,示意贵婆子收起白皮书,与其在这费心思,还不如回屋里逗弄庆哥儿,清明过后便是庆哥儿生辰,她念着该怎么庆生?   唐嫣发呆这会,屋子可是热闹非凡。   不管怎么说,聂氏都是赵府半个主子,孙氏这次太急,就算聂氏不出手,想必聂氏身后的林继云也会出手,毕竟高总管这些年手伸得太长!   “夫人,为什么?”   翠柳讶异问着唐嫣,她想让唐嫣借着这机会在府中立足,她是唐嫣院里的大丫头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唐嫣在府里日子过得不好,她自然也不会好。   闻言,唐嫣轻笑,迎着西边云霞,如墨的黑眸瞬间释放惑人的风情,翠柳含羞低头,心想:夫人一日比一日好看,就算同为女子,都不免心跳加快。   “我所求不多,钱、权、势不过外物,聂氏身后有二房撑腰,高总管把持赵府十几年,不管哪一方,都没那么容易倒台,夫人我喜欢看戏,只要不过分就随他们折腾。”唐嫣豁达说着,翠柳不会让她吃亏,她知道这点就足够了!   听了这话,翠柳哭笑不得。   不过也罢,她不过是个下人,主子不发话,她安分守己过着小家日子便好,夫人这心思只怕那些人不懂?翠柳轻叹一声。   月华院,花园。   微风袭人,弥漫数日的梅雨终于散开,脚边鹅卵石还有些湿滑,花园充盈一股清香,夹带淡淡泥土芬芳,唐嫣倚着长廊的围栏,嗅着清新的空气。   从喜儿手上抱过庆哥儿,许是刚睡醒,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瞎转,透着古怪精灵,可爱得很!唐嫣凑近狠狠亲了两下,心里很是高兴。   庆哥儿虽然不是她所生,可看着这可爱劲,谁还顾得那般多。   小家伙长得圆润,加上这些天唐嫣有意无意让他跟着自己用空间中的河水洗身,吃里面的东西,不过空间中的食物不多,唐嫣想着天气放晴,出府一趟,买些东西去空间。   “夫人,庆哥儿真可爱!”喜儿笑着说道。   一旁,夏荷等人也跟着应声,纷纷点头。   “庆哥儿将来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,得说俊俏。你们呀……下去候着,晚点用膳。”挥手让翠柳等人退下,抱着庆哥儿坐在铺好的贵妃椅上。   晚风萧瑟,有些微凉,逗着庆哥儿说些趣话,眯着眼望着四周风景,神情甚是惬意,手中拿着本古书,这书唐嫣钻研数日,心底多少有几分明白,内家心法,修习后能延年益寿,且能与古医术相辅相成。   唐嫣性子懒散,没什么抱负,好在这心法运行极简单,抱着尝试的态度,慢慢开始运转灵气,在唐嫣不知道时,空间悄然发生变化。   “夫人倒是将庆哥儿养得好,洪晋你快来看看,虎头虎脑!”陈彦之伸手在庆哥儿脸蛋上掐了几下,庆哥儿也不怕生,反倒颤着双腿踩在唐嫣身上,转着眼看着陈彦之身后的赵洪晋。   父子天性?唐嫣囧囧想着。   荣德扶着赵洪晋,缓缓走进长廊,翠柳见此,挥手让喜儿前去斟茶,没主子开口,她也不好上前。   一袭白衫,身姿挺拔,听到陈彦之打趣声,微微抬头,硬朗的俊脸,眉宇间透着淡漠冷然,许久,将视线落到庆哥儿身上。   黑瞳闪过一抹精芒,唇边微微上扬浮现笑意,对唐嫣点头,说道:“不错,你将他养得很好。”听了赵洪晋这话,唐嫣面上泛红,小心将庆哥儿放下。   小家伙动作麻利,跑到赵洪晋面前,怯怯唤道:“爹,庆哥儿想你!”   短肥的小手,紧紧抱住赵洪晋的右腿,扬着圆滑莹润的脸,似在期待什么?   “恩!”赵洪晋点点头,探手拍了小家伙几下。   陈彦之凑过来掐着小家伙的脸,笑嘻嘻说道:“哟,这小家伙倒是不怕生。”   赵洪晋回头瞥了陈彦之一眼,冷冷道:“喜欢自己回家去生。”   抬手就将陈彦之的手拍掉,不满看着庆哥儿泛红的脸颊,庆哥儿手脚并用,攀着赵洪晋的身子,硬是爬了上去,挪着小屁股赖在赵洪晋的腿上,柔糯的小嘴微微嘟起,双眼带着崇拜看着赵洪晋。   “爹,庆哥儿会背《三字经》了哦!”炫耀说着。   “真的?”赵洪晋诧异看了眼唐嫣,庆哥儿才三岁,寻常小孩这般年纪能跑能跳算是不错,很少三岁便这般聪慧。   唐嫣俏脸一红,说道:“庆哥儿聪慧,一教就懂。”   “嗯!”赵洪晋点点头,顿了顿,接道:“过几日庆哥儿生辰,刘家那边有人会过来,你照看着点,家中叔伯也会前来……”   唐嫣面色一僵,天啊!不就是个小屁孩生日,怎么这般严肃?   “这……”   见唐嫣面有难色,赵洪晋倒也没为难,开口道:“到时候让贵婆子他们帮衬,二房那边让他们安分点,别丢了赵府体面。”   语气微冷,显然这些日子府里那些人闹得太过。   闻言,唐嫣只得点头。   不多会,陈彦之便起身回府。   赵洪晋在荣德耳边吩咐几句,并没起身离去,唐嫣尴尬绞着衣角,有些不知所措,自然错过赵洪晋眼底那抹戏谑。   第十一章   月华院,居于赵府南角,与听风院仅隔一簇竹林,来回不过半盏茶功夫。   赵洪晋慵懒靠着软榻,手中掐着个精致小火炉,苏州三月天气爽朗,湿气甚重。斜睨不安的唐嫣,俊脸透着丝戏谑。   娘去世时,让他娶相府之女。他其实并不乐意,别人只道攀上高门,赵府一门显赫,但这并非他心中所想。   京中传言他未过门的妻子乃京中第一美人,贤良淑德。   他却不屑,女子养在深闺,何必贪图这虚名。这流言让他心生不喜,只有不安分的女子才会这般,所幸在唐嫣进门后,他态度冷然,冷眼看着这一切。   赵府中那些腌臜事,他不是不知道,只是懒得管。   只要不太过分,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,若非这次二房、高总管太过,他也懒得出手。想着荣德拿给他看的那些东西,漆黑的眼溢着冷光。   不插手,不干预,不表示他一无所知。   端过一旁喜儿沏好的茶,抿了一口,淡淡花瓣清香涌入鼻间,唇齿间淡雅的芬芳,让人痴迷,讶异抬头看着唐嫣,花茶?   苏州,鱼米之乡。三大运河连贯整个东盛国,来往客商不知凡几。   苏州五大世家在东盛更是赫赫有名,粮商陈家,盐商赵家,茶商冯家,绸商苏家,珠宝商董家,东盛七大皇商,苏州豁然占了五家,可见苏州其繁华之处。   赵府虽已落败,但在东盛依旧算是体面人家,九大盐道之余三条,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羊大,其中秘辛寻常人哪懂?   “冯家新出的花茶?”赵洪晋端着茶杯问道。   冯家由赣州迁居苏州,花费巨资买下长板山,长板山盛产茶叶,冯家将长板山的茶叶加工制成茶砖,经由苏州河道远销。   说道冯家,赵洪晋心有佩服。   抿着手中的清茶,香气具浓,轻之别,和而不猛,芬香怡人。   见赵洪晋开口询问,唐嫣不免惊诧。   摇头笑了笑,说道:“前些日子路过花园子,见满园□,便让喜儿摘了些玫瑰,爷若是喜欢,稍后让喜儿准备些给爷送过去?”   唐嫣有些琢磨不准,赵洪晋开口的意图,垂着头有些漠然。   嫁入赵府两月,与赵洪晋见面不多,看着冷然的赵洪晋,唐嫣觉得有些胃疼,尼玛的!她压根就没打算招惹这名义上的夫君,相敬如宾就好,为毛,为毛!   总觉得赵洪晋看她的眼神诡异,扭动几下腰,表情有丝囧。   “玫瑰花茶!”赵洪晋好奇看着唐嫣,这花茶作法极为讲究,做的不好入口极涩,这茶比起冯家贡茶都不输,他倒小看了他家娘子。   “不错,正是玫瑰花茶。”唐嫣点头,大抵花卉有色无香,或有香无色,唯有玫瑰、月季、红梅等,美丽带着芳香,不能能制成花茶,还能提炼芳香油。   《本草纲目》中论述,玫瑰花是一种珍贵药材,美容养颜,通筋活络,软化血管,能调和肝脾,理气和胃。唐嫣前世医学毕业,制药科自然学过,这点到难不倒她。   “不错。”顺手捏了块桌上的糕点,突然,身子一弓猛的咳了起来,赵洪晋脸色偏白,这会一咳嗽,面色愈发难看。   见此,荣德快速上前从怀中掏出个白色瓷瓶,倒出一颗药丸喂入赵洪晋嘴里,一旁翠柳连忙端过杯温水,屋里其他丫头立马低头,不敢观望。   荣德一开这瓷瓶,唐嫣与后边站的翠柳,眉头俱是一皱,唐嫣医学毕业,翠柳出身后宫,对药材味道很是敏感,翠柳不仅处事老练,更有一手绝活,不管是宫廷秘药,还是偏方,翠柳都能闻出个七分。   当初正因这点,相府夫人才冒着风险,入宫给唐嫣求了她。女人后院那点事,她何尝不明白,唐嫣她打小养在身边,不惹是非,性子柔软。   远嫁苏州,相府夫人又怎能没个心底。   有翠柳、安婆子、贵婆子跟着,她才放了不少新,安婆子、贵婆子都是从宫中退下来的嬷嬷,处事沉稳老到,有这几人跟着唐嫣,相府夫人自然放心。   闻着这气味,唐嫣抬眸细细打量赵洪晋,目光落在赵洪晋的衣袍上。   面色一白,目光冷厉。赵洪晋身上衣物光鲜亮丽,一身儒袍很是显眼,可偏生问题就在这,这时代漂染技术再好,不可能比得上后世。   赵洪晋身上衣物鲜亮,就算是后宫染织也达不到这等功效,再说赵府不过是皇商,再有钱也越不过皇家这道坎,只怕是加了特殊染料。   唐嫣回想曾经看过的后宫野史,后宫嫔妃为争得宠溺,手段层出不穷,甚至就连平日穿着衣物都有不少‘规矩’,使用秘法在染料之中加入各色药草,大抵鲜艳之物都带有剧毒……   想到此处唐嫣后脊一凉,到底是谁竟下这般毒手,低着头,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,侧边翠柳身子一颤,隐隐有些站不稳,红润的脸,泛着灰白。   后边贵婆子仿佛是明白什么,满是褶皱的脸,闪过惊愕。   翠柳什么本事,她哪会不知。当初相府夫人求了她们几个,为的就是保夫人平安,荣德刚将瓷瓶打开,翠柳脸色不对,她自然上了心。   看着赵洪晋死灰的表情,心中多了丝担忧。   不过,这会她不能开口,爷什么心思,她猜不透,只能私底下提个醒,翠柳的本事她再信不过,唐嫣刚过府那会,二房就出过手,那些东西全被翠柳倒进花园中,这事就她们几个知晓。   “爷,这是怎么了?”唐嫣面带忧色,夫君这两字,她实在叫不出口,见府里都唤爷,她便也开口这般叫唤,反正这正主也没让她改口。   须臾,赵洪晋才渐渐缓过劲,挥手道:“小毛病,都跟爷十几年了。听府里下人说,你院中厨子手艺不错,今晚就在你这用膳。”   稍后,差人去了趟高氏那边。   晌午,高氏请人去听风院传了个话,问赵洪晋晚上是不是过去用膳。   高府出生戏院,分位不高,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,安分守己过着日子。   可唐嫣却不觉得,她过府两月有余,除了过府第二日,高氏来月华院请过安,日后就没再出现过,分明是不将她这赵府夫人看在眼里。   以前唐嫣不明白,可这换了芯的唐嫣十分清楚,高氏这是在跟她摆谱、示威。就算她唐嫣是赵府夫人,可没得到爷认同,那便只是个摆设,再说唐嫣入府两月,爷压根就没再月华院歇息过,说的难听点,这赵府夫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。   就算顶着个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头,可爷瞧不上眼,那就什么都不是。   唐嫣低着头,嘴角裂了丝笑意,只怕今晚过后高氏难得安生。   戏子出生,在府里没什么地位,以前还能仗着爷撑腰。怎么说她都是大爷后院唯一侍寝的女主子,估摸心底还在等提位,高氏出生低,赵老夫人在世时,只给了个侍妾的名头,也就是通房丫头。   连个姨娘都算不上,大爷不必二房那不上道的二爷,随便个女人都能做娘姨。   入府几年,高氏也只是个侍妾,在府里连个姨娘都称不上,也不怪她不敢招惹是非,以前大爷跟前有个高思柔,她不敢吱声。   这高思柔刚被大爷赶出去,高氏就按耐不住,开始长心思了。   唐嫣冷笑,赵洪晋若真瞧得上她,入府几年该给的早就给了。   她没入府前,庆哥儿养在听风院,连面都不给她见。庆哥儿是大爷的长子,大爷屋里侍妾不多,按说刘氏去世,庆哥儿养在她院里,给个名分,也不是多大的事,可偏生大爷硬是没这么做,明眼人哪看不明白。   高氏分明就是入不了大爷的眼,想着翠柳告诉她的事,高氏能入赵府,是耍了手段的,赵洪晋什么人?   唐嫣跟他处的不长都能明白三分,心高气傲,哪容得下别人使绊子。   哎……这高氏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,这点都看不清楚。   “爷笑话了。”唐嫣讪笑,没揣测赵洪晋的心思,让人将庆哥儿抱过来,放在榻上,自个起身朝着厨房走去,“爷坐着,妾身去厨房说一声,让他们多准备几个菜。”   赵老夫人未去世前,赵府是在前堂用膳的。   赵老夫人去世后,各院都备了小厨房,除了大日子,平时都在自家院子里用膳,唐嫣是南方人,口味偏重,她担心赵洪晋吃不惯。   翠柳想是明白唐嫣的顾忌,大爷口味偏淡,夫人这番顾忌倒也没错,扶着唐嫣的手,凑近唐嫣耳边轻声解释。   赵洪晋没阻拦,不过眼中却多了抹深思,这唐嫣是好的,能想到这点倒是不错,让荣德拿过《三字经》慢慢交着庆哥儿,见庆哥儿朗朗上口,面露喜色。   看来唐嫣将庆哥儿教的很好,三岁孩童说话这般流利着实难得,《三字经》也能背熟大半,他似乎小瞧了他刚入府的新夫人。   荣德见主子脸色,心中欢喜。   夫人的苦日子总算熬过头了,他觉着新入府的夫人不错,不说样貌、品德,这性子比起府里其他女子要好上许多。   哪像高氏娇柔做作,高思柔故作矜持……   第十二章   “荣娘。”唐嫣迈着莲步,走进南院角处的小厨房。   荣娘掌厨,数名厨子利落洗捡挑。厨房不大,分里外三间,里间是仓库备着日常食物,中间收着厨具,外间则用于烹饪。   荣娘是府里老人,性格爽辣,府中人缘不错。   府里规矩,丫头婆子一缕在后院歇息,因荣娘资历老,大爷特许在偏堂置了间屋子,与唐嫣跟前大丫头、得宠的婆子一起。   见唐嫣走入厨房,其他人放下活计,上前请安。   “夫人有何吩咐?”荣娘撂下手中的操刀,双手在身上擦拭几下。   三十上下,面容和善,一双黑眸转瞬带着精芒。浓密黑发挽着个随云髻,梅花木簪,别无他物,干净利落。   唐嫣未语先笑,环视眼厨房四周,明堂干净,下边厨子手脚干净,垂手而立,是个安分的。半响后,说道:“今晚爷在月华院用膳,荣娘多烧几个爷爱吃的菜,稍后再做几个甜点,我瞧栗子糕不错,平日多做些。”   荣娘在府里日子不断,赵洪晋喜欢吃什么,想必荣娘比她还清楚。   听唐嫣这话,荣娘疑惑看着唐嫣,栗子糕做给爷吃?爷不喜吃糕点,这事府里大伙都清楚。   唐嫣点头,让荣娘上前,在耳边轻声解释一遍栗子糕的做法。   屋里那盘栗子糕都快被吃完了,这还叫不喜欢。古代栗子糕做法粗糙,她也吃过确实难吃。前几日她跟喜儿提了句,现在月华院的糕点,都出自喜儿之手。   “喜儿你留下,除了栗子糕,芝麻糕、拔丝芋头都做些。”见厨房忙碌,唐嫣让喜儿留下帮衬。   走出小厨房,嗅着凉凉的夜风。   唐嫣伸手拉了拉衣袄,四周灯火通明,身侧翠柳提这个食盒,里面装着奶香芋头粥,晌午过后,唐嫣让喜儿做好的。   庆哥儿肠胃不好,奶香芋头粥用粳米、芋头做成,益胃健脾、宽肠、通便、解毒,是药三分毒,唐嫣便让喜儿准备善粥。   清明时节,空气湿漉漉,屋里四周都烧着炭炉。   见唐嫣进门,庆哥儿挣开赵洪晋。   唐嫣接过庆哥儿,手搭在庆哥儿的肚子上,让庆哥儿发痒“咯咯”发笑,滑溜扭动着小身子,扯着唐嫣的双手,站在唐嫣的腿上蹦跳。   看得一旁赵洪晋眼角一个劲抽,让庆哥儿闹了会,翠柳拿过食盒,端着奶香芋头粥,庆哥儿见有吃的,立马安静下来,乖巧坐在唐嫣膝盖上。   唐嫣亲昵亲了下庆哥儿脸蛋,打趣道:“小家伙,就知道吃!当心变成小胖子。”翠柳放下碗筷,唐嫣见赵洪晋异动,嘴角轻笑。   回头说道:“给爷也准备一分,晚膳还得过半个时辰。”   话落,回头对赵洪晋开口道:“爷吃些垫着肚子,庆哥儿机灵着,那里有吃的,他眼厉害得很,错不了。”   伸手掐了把庆哥儿圆润的小脸,手感十足。   “嗯!”赵洪晋懒懒靠着软榻,张嘴吃了口,滑腻带着淡淡芋头香,很是爽口,好奇问道:“这是什么粥,爷以前怎么没吃过?”   “这是奶香芋头粥,刚得的方子,庆哥儿这几日肠胃不好。爷若是喜欢,让翠柳抄个方子爷带回去。”唐嫣淡淡回道,没理会赵洪晋似笑非笑的脸。   赵洪晋点头,“府里日后你看着,该收回的都收回,赵府在苏州是体面人家,别丢了体面。”许是喝了热粥,赵洪晋苍白的脸色恢复些红润。   看着唐嫣漫不经心开口,这些年有些人养的太肥,都快忘了自个本分。   唐嫣脸上笑容敛了敛,放下勺子,拿过丝帕擦拭庆哥儿嘴角,清清嗓子说道:“妾身入府不久,只怕无能为力。”   赵府这烂摊子她才不想搭理,书房那些账册,就算她不懂行,都明白其中少不了猫腻,赵洪晋这话摆明想让她插手,哼……   这一插手,谁知道是好是坏?   赵洪晋斜睨着唐嫣,嘴角浮现一抹诡异,桃花眼深处荡漾戏谑。   嘴里发出呵呵轻笑,唐嫣听得赵洪晋这笑声,一颗心跳到喉咙处,赵洪晋这话让人捉摸不透,不免心中有些沉浮。   “这可不像娘子该说的话,照爷说的去做,出了事爷给你撑着。”捏着手腕处的佛珠,赵洪晋脸色淡然,很是压抑。   唐嫣捏着冷汗,懦弱无能,病秧子……   尼玛……光看着赵洪晋那张脸,唐嫣双腿都忍不住打颤,为毛这样精芒冷厉的男子,外边传言那般不堪。   赵家贩盐发家,至今百年时间,百年间起伏跌宕,赵家经历多少岁月。   如今就算落魄,在东盛势头依旧不低。   赵家曾与皇家有过联姻,碍着赵家这些年落魄,才退出皇家的视线。   相府会将唐嫣下嫁,跟赵家皇商的身份脱不了关系,不然寻常商贩哪可能高攀?昔日苏州传闻最受宠的明珠公主,瞧上了赵府公子,碍于赵府公子常年带病,最后明珠公主不得不放弃,当时这事传遍整个东盛国。   此时,更被引为一段佳话。   说说谈谈,不觉天已黑。   摆上饭菜,屋里没人开口。   庆哥儿不让奶娘喂,坐在一侧小矮桌上,上边摆着食物,庆哥儿小手成拳,抓着勺子往嘴里塞,人小力不大,整个小脸都花了,沾满米饭,小矮桌一片狼藉。   唐嫣不时侧头,看着庆哥儿的猫脸,眼底溢满笑意。   庆哥儿委屈抬头,双眼盛满水雾,撅着小嘴望着唐嫣,赵洪晋没过来时,唐嫣会抱着庆哥儿,难得见庆哥儿这模样,唐嫣忍俊不禁。   耳边不时传来噗嗤笑声,赵洪晋不由放下木筷,抬头顺眼看去。   一眼便见着庆哥儿委屈样,眼底不觉涌起笑,拿过一旁丝帕,擦拭嘴角,笑道:“庆哥儿何时学会自己用膳了?”   对庆哥儿,赵洪晋还是很喜爱的。   以前唐嫣未过门时,庆哥儿就养在听风院,庆哥儿刚生下来那会,像个小猫,小小的,恹恹的,接生婆子说这孩子不好养。   然,看着庆哥儿这圆润可爱样,赵洪晋心底很高兴。   “小家伙跟翠柳那丫头逞能,不让奶娘伺候。”唐嫣回话,抱过庆哥儿,细心将庆哥儿脸颊擦干净,绝美的小脸盛满柔情,让赵洪晋不由失了神。   第十三章   入夜,庆哥儿说困,唐嫣让翠柳搂着庆哥儿回了偏屋,伺候庆哥儿洗澡入睡,平素赵洪晋没来,庆哥儿是在唐嫣这屋歇息的,翠柳几人说过几次,都被唐嫣搪塞了去,今晚不同,赵洪晋没走,唐嫣不敢坏了规矩。   唐嫣坐在榻上,手中拿着针线,做着小孩的兜兜。   绣活这玩意,唐嫣并不擅长。好在这身子还记着,跟贵婆子、翠柳学了几天,总算像了七分,寻常绣活没多大碍。   须臾,唐嫣觉着有人在看她,抬头看去,就见赵洪晋斜着眼打量望着她,手中的账册被丢在一侧,唐嫣面色一窘,绣针差点扎进肉里。   努嘴,说道:“爷有事?”   “没事。”赵洪晋轻摇头,声音嘶哑沉厚,双眼含笑,身子半倚着,见唐嫣一脸羞涩,不由屈身凑近唐嫣,“娘子长得真美!”   “爷……”唐嫣娇嗔瞪了眼赵洪晋,身子退了两步。   她这是被调戏了,被调戏了,还是被调戏了!   不说古人谨守礼法吗?这赵洪晋怎么这般不要脸,当着满屋下人面不知轻重,要是被外人瞧了去,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。   赵洪晋见唐嫣妩媚的娇态,眼底趣味更甚。他不想娶个木头做妻子,也不想娶个娇滴滴的女人依附自己,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观望。   长相艳丽的女子不少,他自认为不是好色之人,赵府这些年没落,他一直看在眼里,苏州谁不知赵府公子是个病秧子。   可谁又记得,十年前,赵府公子才华横溢,闻名整个东盛国,一次意外落水使得昔日名满东盛的少年,落得十年身残,枪打出头鸟。   这几个字深深刻进赵洪晋的身体里,十年过去,他始终无法恢复过来,拖着这身伤病,蛰伏在赵府,任由外戚专权,被下人刁难,这一切他都静静看着。   “这些日子苦了你,爷很对不起你,也对不起相爷。”赵洪晋伸手轻抚着唐嫣的小脸,“赵府不比之前,就算是爷,有些事都无法插手,好在你有翠柳跟着。”   提起这事,唐嫣眼眶一红,双眼泛着薄薄水雾,说道:“爷不用说,妾身都明白。”听罢赵洪晋这话,唐嫣心中委屈轻了三分。   她一介弱女子,嫁入赵府高门。   未曾料到赵府处境这般艰难,见赵洪晋面带狠悷,心中了然三分,只怕赵府格局不像表面这般简单,不然赵洪晋也不会这般说。   赵洪晋见唐嫣双眼泛红,不由叹了口气,挥手将丫头婆子们全部赶了出去,起身将唐嫣揽入怀中,头轻轻搁在唐嫣肩上,冷道:“赵府这些年早被掏空,爷只能看着,插不了手,他们早盼着爷早死,就能瓜分这赵府。爷本来不打算让你进门,碍着娘的遗命,不得不将你迎进赵府,你受的苦,爷都记着。”   说着说着,赵洪晋也忍不住红了眼,数年隐忍为了什么,家破人亡……   好在他还有个庆哥儿,赵府唯一的独根,他决不允许那些人对庆哥儿下手,唐嫣那晚发生的事,如今都没能弄个明白,由此他心中又沉了两分。   赵洪晋素来内敛,谋而后定,没有把握的事他绝不出手,还未到收局的时刻。   唐嫣见赵洪晋脸色阴沉,轻眨眼睑,笑道:“爷别担心,妾身很好,这不还有翠柳、贵婆子跟着,吃不了苦,只是爷这身子是怎么回事?”   唐嫣轻声问道,什么病?能让人一病就十年。   脖颈温热的浓郁的男性气息,让唐嫣有些躁动,不安动了动身子。   闻言,赵洪晋身子一僵,眼露锋芒。   见赵洪晋神色不对,唐嫣敛住身子,柔声道:“爷,妾身没别的意思,妾身自幼喜好翻阅医书,对病理略懂一二,翠柳后宫出身,在这方面有些本事。”   唐嫣细细解释,思及翠柳在耳边说过的话,荣德瓷瓶中的药丸不简单,含有剧毒,唐嫣没细瞧分辨不了,翠柳那闻药的功夫做不了假,于是,唐嫣才有这番解释。古语: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她嫁入赵府,跟赵洪晋在同条船上,她自然希望他好。   “你懂病理?”赵洪晋诧异看着唐嫣,女子极少懂得病理,后宫女官,世家传承,寻常女子哪有功夫学这些,能识几个字,算是不错。   “嗯,懂些,妾身一百二十抬嫁妆,便有两抬是医书。”唐嫣瞪了下赵洪晋,心底那点莫名的发堵,消散了去。身子偎着赵洪晋,并不觉得尴尬和惶恐,点点温暖从心底散开萦绕着两人,身后这男子是她后半生的依靠。   这感觉还不赖!   赵洪晋身子并不似看起来这般单薄,缓慢的心跳声,让唐嫣不觉痴了。   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,她就想着能有个依靠的人,看到同龄的小孩身边都有父母陪伴,心里十分羡慕,总想着有一天,自己也能找到一个温暖的依靠。没想到上一世不能体会,在这一世她在一个孱弱的男人身上遇到了……   听着唐嫣细柔的声音,赵洪晋轻搂着唐嫣软软香香的娇躯,眼底寒意渐渐漾开,大手细细抚摸着唐嫣黑顺的青发,嘴角扬起醉人的弧线。   唐嫣抓过赵洪晋横在腰间的手,轻轻搭脉。   半响后,脸色很是难看,抓着赵洪晋的劲道越来越紧,身子轻颤。   红唇微启,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,死死扣着赵洪晋的手,惊、怒、恨,眼底充盈各种表情,怎么会这样?   这哪是病?分明是中了毒。   “没事,身子慢慢养着就好,十年都挺过去了。”赵洪晋淡淡说道:“荣德那边得了消息,说有人在岭南见过薛一天。”   薛一天是薛炳章的祖父,东盛极富盛名的鬼医,之所以称他鬼医,只因薛一天性格怪异,更有三不治,行踪诡秘无人知晓,身为薛家嫡亲传人,薛炳章仅在幼年时见过薛一天几面,这些年要不是不断有人传回鬼医的消息。   薛家人甚至认为薛一天去世了!   “薛炳章怎么说?”赵洪晋的脉搏十分诡异,时轻时缓,仿佛随时都会停止,什么毒这般霸道?这毒在赵洪晋身体至少潜伏了十年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   谁这么恨他,十年前赵洪晋不过是个八岁稚童。   “无药可解。”赵洪晋轻轻开了口。   闻言,唐嫣身子一抖,深吸两口气。   须臾,唐嫣闭眼,掩去那丝薄雾,说道:“翠柳、荣德进来。”   “何必!”赵洪晋轻叹,荣德瓷瓶中的药丸,便是薛炳章为他准备的,薛炳章是和顺堂坐镇大夫,专治各种疑难杂症,在赵府刻意遮掩下,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。借薛炳章的手,赵洪晋暗地没少拔去二房和高总管那边的探子。   “荣德把瓷瓶拿出来。”唐嫣说道。   荣德诧异,朝赵洪晋看去,恭敬站着并没动手。   见此!唐嫣很是不爽。   赵洪晋说道:“听夫人的话,把瓷瓶拿出来。”   “是。”荣德道。   接过荣德拿出来的瓷瓶,唐嫣小心揭开,一股淡淡腥味扑入鼻间,药丸呈褐色,不大。轻轻倒出一颗,凑近端详半天。   唤过翠柳,说道:“翠柳。”   翠柳打开丝帕,接过药丸轻嗅,“奴婢斗胆给老爷搭个脉,这药丸有几味药带毒,胜在这开方的大夫搭配得当,不然必死无疑。”   赵洪晋淡然点头,这话薛炳章说过,伸手让翠柳搭脉。   “这……”翠柳迟疑看着唐嫣,有些不敢开口。   唐嫣点头,道:“说,翠柳你是娘亲自给我求来的人,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袖手旁观,如今我嫁入赵府,你我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我这话你该明白。”   “回夫人的话,老爷这病不好治。”翠柳低着头道。   “可有治。”赵洪晋问道。   翠柳站得近,目光不由落到赵洪晋身上的衣袄上,脸色倏地急变,“夫人……”   几人见翠柳脸色剧变,不由心惊,唐嫣环视四周,一旁赵洪晋点头,说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月华院和他居住的听风院,下面伺候的下人他清洗过几次,留下的都是自己人,翠柳变脸,恐怕事情不简单。   “是。”翠柳谨慎点头,说道:“老爷身上这衣物出自何人之手?”   话落,荣德挺直的身子猛的一僵,虎目瞪得极大。   赵洪晋指尖一颤,说道:“这衣物有何不妥?”   翠柳道:“大抵鲜亮衣物,皆有剧毒之物染成,老爷身上衣物不仅色泽亮丽,入手极为细滑,恐怕内有乾坤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唐嫣胸口不断起伏,起身搀着赵洪晋,解下赵洪晋身上的外衣,递与翠柳。   翠柳接过,轻轻触摸半响,脸色愈发难看,唇瓣凝白几近透明,颤抖着声音道:“这衣物含有朱砂、曼陀罗、乌头……众多剧毒之物染织而成,奴婢惶恐,其他成分奴婢无法一一分辨”   听着翠柳口中的药名,赵洪晋落在桌上的手不断轻颤,脸色骇人,迫人的寒意瞬间充斥整个内屋,“荣德你说爷做人是不是很失败!”   “爷……”荣德哽咽,双眼通红,不敢回话。   唐嫣没开口询问这人是谁,赵洪晋这骇人的模样,想必这人与他关系匪浅。这时她不好开口,上前将手轻轻搭在赵洪晋腰间,沉默不语。   “十年都治不好,神医都束手无策……好,真好!”赵洪晋声音冰冷无情,眼带狠辣,头埋进唐嫣的脖颈,滚烫的泪水熨帖落在唐嫣的颈项处。   “爷,别气坏了身子。”唐嫣安静任由赵洪晋搂着,荣德、翠柳相视一眼,静静退了出去,留下屋里两人。   “爷好恨,十年……十年,这贱人竟然在爷的眼皮子底下十年……”   冰冷的声音不断传来,划破月华院的夜空。   第十四章   “香菊,你去前门看看,爷怎么还没过来”高氏淡淡说道。   香菊俯身,转身朝着院外走去。   自从刘氏去世后,这流裳院就由高氏一人独居,高氏身份没资格住一个院子,爷院里人不多,侍妾更少,为此高氏便一人占了流裳院。   坐在梳妆台前,后边陈婆子操手立着,春燕半跪为高氏梳着青发,熟练梳了个凌虚髻,目光落在梳妆盒中,问道:“姨娘用什么?”   高氏抬眸看了眼,说道:“用爷上次赏的赤金匾簪,陈婆子拿出那件月白绣花皮袄。”说罢,嘴角漾着得意的笑,相府千金又如何?得不到爷的宠爱,亦不过是个可怜人,想着想着,揣摩怎么提让爷给她升分位。   要不是那个可恶的老女人,她入府数年,怎会还是个连妾都算不上的通房丫头?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。   铜镜中映着女子影绰的脸,高氏细细抚摸脸颊,入府前她是云丽园当家女旦,后被赵洪晋看中带回府,年龄比赵洪晋大上两岁,相貌对女子对重要。   入府这些年,她不是没有想法。   早些年,有老夫人压着,她就算动手也小心翼翼,好不容易熬到刘氏去世,那时爷院里就她一人,若庆哥儿养在她名下,坐上赵府夫人的位置,只缺时间。   然,万万没想到。老夫人去世都留着一手,让爷娶相府千金过门,更差人在她膳食中下了绝育药,要不是自小在下层过活,对这些手段十分熟悉,只怕她也活不到今日,为了这一天,她付出那么多,不管是谁都别想阻挠。   “陈婆子你差人请王大夫来一趟,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。”高氏低声开口,手轻轻在腹部抚摸,眼底漾着柔情。   当年那事要不是她察觉不对劲,只将那绝育药喝了一半,恐怕她这辈子算是毁了,不过天见尤怜,让她寻到解药方子,这身子养了这些年,想必那时的药效也该差不多了,上月月事没来,她小心让人掩着。   只要生个一儿半女,就不怕爷不给她分位。   她可不是二房那些个傻子,整日争宠,连个儿子都生不了。   “奴婢稍后亲自去一趟,秦姨娘那边……”陈婆子低头询问,高氏跟二房有走动,这事知道的人极少,就她们几个知道。   二房这些年愈发嚣张,隐隐有取缔大房的趋势,爷表面不说,但心底想些什么,就不是他们能揣测的,高氏在秦姨娘未嫁时便认识,平时没走动,知道的人不多。   高氏端着脸,淡淡道:“府里最近不安生,少走动,免得落人口舌。”   近日,爷瞧她的眼神,让她心慌。   秦姨娘的事,还是少参合为好。   若是让爷知道三年前那件事,对谁都不好,再说秦姨娘嫁给二爷都三年了,还有什么想不通的?心里惦记的也该是二爷。   “那奴婢这就打发喜露,回了秦姨娘。”   “嗯!”高氏说道:“陈婆子,把院里那盆金橘让喜露带回去,就说我祝秦姨娘跟二爷多子多福。”话落,眼底划过一丝不渝。   “……是。”虽不明白高氏为什么要这样做,陈婆子却未多嘴。   “这香菊怎么还没回?”高氏捋着额前碎发,起身走到桌边。   高氏身份安身份只能有一个婆子,一个丫头,下边一个粗使婆子,二等丫头,三等丫头各一个,刘氏去世后,爷没理会院里的下人,那些人便全进了高氏院里。   高氏月例也拿双份,身份下人是姨娘的数,这事聂氏曾提过,大爷想着没提高氏的身份,就允了她逾越的月例和跟前伺候的人数。   慢慢府里就传开,高氏受大爷宠溺,以通房丫头的身份,坐实姨娘的身份。   春燕起身,站在门口朝外张望。   一会后,说道:“香菊姐姐回了。”   “回了,爷来了。”高氏笑盈盈起身,打算上前迎接。   走到门口,远远瞧着长廊处香菊领着荣德,哪有爷的身影,心底不由沉了两分。脸色变得难看,抓着春燕的手扣得极紧,隐隐泛着红痕。   春燕咬着嘴唇,不敢吱声,拼命低着头。   “荣德,爷了?”高氏敛着眉眼,温柔望着荣德,似弱柳扶风,双眼剪剪如水,让人心生怜爱,荣德毕竟是赵洪晋身边的人,直接无视高氏。   冷冷道:“爷在夫人院里,差属下过来告诉高姑娘一声。”   “什么?夫人截了爷。”高氏语调一扬,秀脸有些狰狞,那个贱-人竟敢当面甩她耳光,明知道爷今晚歇在流裳院,半路截人,倒是小看了她。   “高姑娘请自重,夫人什么身份,轮不到你来质问。”荣德不渝看着高氏,他一直不明白爷为什么要将高氏接入府里,论相貌高氏说不上绝色,也就嗓子过得去。   赵府在苏州也是极有体面的人家,当初让一个戏子进门,惹出不少笑话。   夫人进门后,这女人依旧不懂规矩,连夫人都怠慢,真当这府里所有人都是傻子?又是个自作聪明的女人,不过爷不说,他做属下的自然不会开口,连个妾都算不上的女人,还敢这样出风头,是自信还是愚蠢。   “你……”   荣德话一噎,高氏气得浑身发抖,却不敢开口反驳。荣德是爷跟前的随侍,她得罪不起,她还盼着荣德日后在爷面前为她美言几句。   深吸几口气,等她登上赵府夫人的位置,在慢慢收拾这不长眼的东西。   “属下告退!”   荣德没理会高氏难堪的脸,转身离开流裳院,在爷身边伺候十几年,爷心里想什么?念什么?他不敢说懂十分,七分还是明白的。   昔日高氏进府只怕不简单,至于为什么?爷不说,他自然不会多问。   没想这些年,高氏胃口倒是大了不少。   进门时,离去那个身影他若是没看错,那丫头应该是二房秦姨娘跟前的大丫头喜露,高氏何时跟秦姨娘搅在一起?看来这事有必要跟爷提一声。   荣德一走,流裳院就传来一阵瓷器声。   高氏怒火高涨,好不容易赶走一个高思柔,没想又出来一个拦路虎,唐嫣我要你生不如死,狰狞看着一地狼藉。   摔了半天,高氏渐渐平息。   “陈婆子。”轻轻唤着陈婆子,让陈婆子上前,凑近陈婆子耳边说了几句。   陈婆子不断点头,然后走了出去,留着一脸狰狞的高氏。   二房,秦涟坐在榻上,手中拿着针线,旁边做着个两三岁的奶娃,身子单薄,稍显瘦削,面色不算白皙,由着婆子搂着,行动迟缓透着木讷。   “姨娘,喜露回来了。”婆子凑近秦姨娘身子,轻轻说道。   秦涟放下绣活,抬头说道:“回了,那边说了什么?”   语气有丝急切,苍白的脸漾起点点红晕,似期待,似焦虑。   喜露小心护着金橘,进了门,说道:“回姨娘,高姑娘说祝姨娘跟二爷多子多福,让奴婢带了盆金橘回来。”   喜露怯怯说着,有丝惶恐,外人都知道秦姨娘温柔贤淑,不与人争斗,唯有屋里这几人知晓,秦姨娘的温柔和贤淑,都只在外人面前。   屋里这几人,那个没被折磨过,后院这地方折磨人,都见不得光,哪会让别人知晓,高姑娘这话分明是置气秦姨娘。   秦姨娘跟前就养着三姑娘,三姑娘打从娘胎就身子不好,二爷又是个好色的,这院里时不时进人,别说赵府,整个苏州人都知道。   秦姨娘端着性子不争宠,多子多福……这话够讽刺。   “不要脸的贱人,真以为自个是赵府夫人,敢编排我……”温柔的脸一闪而逝狠辣,看着喜露和后边的婆子惶恐不已,不知秦姨娘又打算做什么?   第十五章   “翠柳,事情查的如何了?”唐嫣端着身子,偎在榻上,庆哥儿喝了些粥,这会睡了。知道贵婆子是大爷院里的人,唐嫣做事愈发小心。   对这个男人不是不怨,不是不恨。   怨、恨又能如何,女子出嫁从夫,就算她出生名门,相府贵女。   出了相府大门,她便只是赵府夫人,期盼着夫贵子多,这日子才能好过,入府不得宠,遭人陷害,几近丧命,其中苦楚她不能说,也无法说。   府里谁不盼着她出事?盼着她闹事?只要她动手,马上就会有无数麻烦上门,那个男人不能靠,在她醒过来时就明白。以夫为天是这时代的准则,她所有的委屈只能藏着,高氏明着暗着使绊子,她不是不知道,只是还不到出手的时候。   两世为人,她比谁都能隐忍。   赵府水太深,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,融合这身子的记忆,高门内宅的龌龊,她哪会不懂,只有入了爷的眼,进了爷的心,得了爷的信赖,她才能有活路。   从明白赵府处境那刻开始,唐嫣就了然。   在书斋架子上,翻出一本医书,名曰《五禽修身法》,由华佗弟子吴普至五禽戏演变而来,名为养身,实则练气,《五禽修身法》共分四层,每一层又细分三境界。据医书记载,修炼极致,身外化身并非儿戏。   第一层为凝神,使人耳聪目明。第二层为聚神,能凝气为利刃,第三层为造神,丹田凝成实体,第四层大神,夺天地为造化,此为大乘。   压下急促的呼吸,唐嫣紧张看着手中小娟,这分明是修真心法,吴普乃华佗喜爱弟子,百岁高龄,被民间因为活菩萨,现在想来只怕吴普成就并非世人所知那般简单。   空间时间比例高于外面,这让唐嫣愈发放心,边修习《五禽修身法》边翻阅古医术,从赵洪晋在月华院歇息过后,府里众人安生不少,唐嫣小日子甚是悠闲。   不时差翠柳送些膳食,为赵洪晋进补,这些膳食中唐嫣小心加了些空间水,她知道这日子要想安稳,赵洪晋决不能有事,不过,她知道不能一下子就让赵洪晋好过来,得慢慢调养,中毒一事戳穿后,赵洪晋看翠柳的眼神,让她有些防备。   赵洪晋没说那人是谁,唐嫣低调没开口询问。   高门日子,就得多听少说,多看少言。   “回夫人,有些明媚了。”说罢,抬头张望四周,见唐嫣点头后,方才继续开口道:“夫人出事那晚有人瞧见孙氏跟前的大丫头巧梅出去过,亥时才回前院挽香阁”   “去哪了?”唐嫣皱眉,眼中带了些许疑惑,不是二房的人?   翠柳道:“隔壁街牛家肉铺,见了牛二,听看门苏三说,巧梅回来时神色慌张,怀里踹了个包裹。”   抿着嘴,唐嫣没急着插嘴。   须臾,说道:“喜儿可是知道些什么?”   见喜儿欲言又止,唐嫣开口问道,喜儿性子诚实,瞒不了事,出嫁时相府夫人本不打算让她随嫁,好在衷心,有些事唐嫣也不避着她,一来想让喜儿长个心眼,二来也打着磨练喜儿的念头。   喜儿是她跟前的大丫头,日后就算嫁了人,也是她院里的人,左右都得学着。   “前些日子,二房屋里伺候的香柳不知道怎么,被秦姨娘罚了,赶出了赵府。后院厨房的烧火周婆子,说是冲撞了二夫人,挨了三十板子,这会还在屋里养着……还有高姑娘院里看门的小厮来福,被高姑娘罚去后院刷马桶。”喜儿轻轻念着。   屋里静谧,就听着喜儿清脆的声音。   说着说着,喜儿有些不忿,香柳平素跟她交好,两人交情不错,这会被罚,她自然觉着难过,心里对二房很是不满。   听了喜儿的话,唐嫣神态平淡。   然,翠柳身子朝后退了两步,看了眼喜儿。   哎……   喜儿怎么说,也是夫人随嫁丫头,怎么就这么没心眼?   “听府里下人说,香柳跟你关系不错?”唐嫣淡淡说道。   见唐嫣这样询问,喜儿突然明白过来,脸色倏地惨白,“碰!”双腿笔直跪了下去,这声响光听着,都觉得疼。   喜儿虽实诚,并非傻。夫人那事府里还时不时有传言,说夫人不守妇道,与人幽会。女子最重名节,这事刚传开,翠柳雷厉风行,直接杖了几个多嘴的丫头婆子。   才算将这事堵住,那晚发生的事,唐嫣记不清,许是因刺激过大,这身子下意识排斥,听喜儿解释说那晚她莫名受伤混到在赵府偏门,身边还隔着个包裹,里面是些男子的衣物,被二爷抓着,以不守妇道关在柴房。   大爷身子不适,歇的早,没人敢通知大爷。寒冬刚过,夜风生凉,唐嫣被头磕破了皮,再吹了冷风,这不病了,好在喜儿上心,让下边人拿了药,不然唐嫣能不能活过来都是一回事。   “奴婢该死,请夫人责罚!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,很快就淤青一片。   唐嫣没阻止,喜儿太实诚,这分明是被当了枪使,那晚的事到现在也没个章程,爷那边虽没开口,却也盯着这事,那晚的事不管是真是假,对唐嫣都没好处。   不管是为了清白,还是为了相府名声,都不能马虎。   “喜儿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不短,怎么做事还这般糊涂,那晚的事,府里虽下了严令,可人多嘴杂,一旦传了出去,你家夫人我的名声就全毁了,到时别说苏州怎么看赵府,就连京中相府名望都将受陨,赵家、相府皆是体面人家,这个脸咱丢不起,也不能丢。罚你半年月例,日后好好跟翠柳学着点。”唐嫣疲惫说着。   香柳在她出事后,就被赶出了赵府,这其中的猫腻她哪会不知晓。   “翠柳稍后给京中传信,让娘派人追查香柳,最好找出香柳的行踪,将她带回赵府。”她入府时日太短,府里心腹不多,这事只能让娘出手。   “奴婢马上就去办,周婆子,来福那边要不要奴婢……”翠柳比划了个手势。   唐嫣轻摇头,开口道:“这事先撂着,爷会插手。二房那潭水深着,我入府时间太短,插不了手。给我盯着二房那边的人,二房院里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,咱们看戏就成。”   别说没见面的秦姨娘,单就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,就没一个简单的,再加上院里那些个通房暖床丫头,三个女人一台戏,这么多女人还不知道怎么搅合?   聂氏看似端庄贤惠,实则不知怎么心狠。二房屋里进了这么多人,可诞下的子嗣就那么几个,到现在林继云就一个嫡子,庶子一个影都没有,女儿也就两个。   女人家的心思都深着,巧着。没两分能耐,哪能在后院活着。   将翠柳和喜儿都打发出去,清明过去后,日子渐渐回暖,三月扶柳,煦风拂面,让人有些倦怠,唐嫣喜欢泡澡,等翠柳一出去,夏荷唤着小厮抬着热水进屋。   “都下去吧,待会庆哥儿醒来让贵婆子抱过来。”唐嫣缓缓解下亵衣,搭在一旁的屏风上,院里的人都知道,夫人一日泡两次澡,晌午一次,晚上一次。   晌午过后,夫人泡澡后,会小憩一个时辰。   “吱嘎!”清脆关门声后,唐嫣进了趟空间,装了些河水,倒入浴桶之中,那日洗精伐髓后,唐嫣不敢再入河水泡澡,毕竟空间水不是凡物,贪多不好,随即,唐嫣在洗漱泡澡时,稍稍加入些空间水。   一日,唐嫣无意沿着河水蜿蜒而上,走到河水尽头,发现了泉眼,泉眼处泉水不似下游河水,泉眼处成乳白状固体,占据泉眼二分之一,呈太极图形。   隐隐散发清香,唐嫣讶异,脸盆大小的泉眼,与下方两米宽的河道甚为不搭。   从竹楼处拿出白玉瓷瓶,小心装了半瓶乳白泉水,泡澡时,滴入一滴,顿时清澈的热水呈现乳白色,浴桶一旁放着青翠竹叶,竹叶冷冽清香,唐嫣每次泡澡都会洒上不少,故此唐嫣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竹叶清香。   唐嫣褪下衣物,缓缓步入浴桶。   用瑜伽的姿势盘坐在浴桶之中,古代浴桶并不小,呈椭圆形,够两个成年人洗浴。   闭上眼,修习《五禽修身法》后,唐嫣很快察觉到五官灵敏不少。   这发现,让唐嫣对修炼愈发上心,翠柳和安婆子让她多关心关心爷,如今爷院里就一个高姑娘,她努力点,爷的心迟早在她身上。   对此,唐嫣有些不屑,爷若真能对他上心,早在她出事那会,怎么不出手。   那个男人她不会奢望,不敢奢望。   她求个安稳过日子,要是连心都丢了,深宅高门唯有争斗,她不愿,也不喜。   轻嘘一口气,乳白的热水渐渐变为清亮,青翠的竹叶仿佛暗淡些,竹叶辛凉,带寒,不利女子身孕,这身子还未圆房,十三四岁的年纪,身子未张开,她也不想怀孕,对此并没什么顾忌,她巴不得被人忘了,每日逗逗庆哥儿,看看书,闲暇时刻转转,悠闲赛神仙,可高门真能如她所愿?   第十六章   “爷,高姑娘在外边,说是煲了鸡汤。”李鲁低头,轻声说着。   酉时,天色渐暗。   每天这时候,李鲁都会开口提醒赵洪晋,赵洪晋放下手中账册,眉头微皱,书房重地,府里女眷不允许接近,这是规矩。   想着看了李鲁一眼,本以为高氏是个安分的,没想心思也很深,看来得好生敲打,李鲁在他身边伺候了好些日子,竟然连本分都忘了。   见赵洪晋缄口不语,望着自己,李鲁当下后脊发凉。   都是贪心惹的祸,记着高氏给的二两银子,连府里规矩都忘了,猛的下跪,磕头求饶道:“爷,奴才该死!”   “下不为例,罚你半年月例,若有下次别怪爷心狠。”李鲁是陈嬷嬷的表侄,虽有些贪小便宜,其他还不错。看在陈嬷嬷面上,他不会做的太绝情。   “是。”额角破了皮,点点血丝顺着额角滑落,李鲁却不敢抬手擦拭,明白这事算是过去了,看着李鲁手中的食盒,赵洪晋眼底闪过嫌恶和不屑。   “爷,喜儿来了。”荣德从外面走了进来,后面跟着喜儿。   赵洪晋身子一正,双眼闪过喜色,问道:“何事?”   目光直直落在喜儿身上,唐嫣将庆哥儿养的很好,他很高兴,陈彦之与他同龄,却有二子四女,惟独他只一子,他虽不重欲,可子嗣之事不能马虎。   高氏心思太重,他不希望这种女子养育他的子嗣,或许……   想着想着,赵洪晋的目光愈发深邃,薛炳章昨日入府,惊诧告诉他,他身子恢复不少,细心调养体内剧毒能慢慢拔去,之前薛炳章言语之中透露,被毒蚕食的身子,会影响子嗣。   孰料,昨日薛炳章带了个好消息,敛去眼中疑云,这些日子他多半呆在月华院,喝唐嫣为他准备的药膳,这半月喝下来,身子健硕不少。   加之薛炳章的话,赵洪晋脸色一变,却未开口询问。   “夫人让喜儿过来给爷送米粥。”喜儿提着食盒,低头回着。   药膳之事,唐嫣并未公开,这赵府人多嘴杂,那晚之事还没弄清楚,未免多事,她和赵洪晋都将这事藏了起来。   “拿过来,今晚爷去月华院歇息。”李鲁上前接过喜儿手中的食盒,面上闪过抹了然,之前夫人出事,爷没出手,大伙以为爷不喜夫人,便冷着夫人。如今瞧着,夫人是个受宠的,见着爷欢喜的样,李鲁默默记着日后见了夫人,得安分。   “奴婢记着。”喜儿高兴点头,从爷在月华院歇息后,府里大伙都安分了,二房那边也乖巧不少。   前院,高思柔虽不满,却不敢再惹事,整日安分在屋里刺绣。   唐嫣是个懒性子,并未开口收回府里大权,只是差遣翠柳、贵婆子盯着各房,有她们看着,料想府里也没人敢闹事。   出嫁时,放置两抬医书的嫁妆中,还有些药材和草药种子,草药种子都是些常见的药草,药材却是贵重的,听翠柳说,有几味药材是宫里赐下来。   唐嫣将药材都收好,草药种子都被她拿着种在空间里,近日忙着调养赵洪晋的身子,没时间管理那些草药,好在空间自给自足,不需她费多大劲。   “你说什么?”高氏面带阴鸷,不渝看着门口香菊,握着木梳的手几近泛白,桌角的胭脂被打翻,洒落一地。高氏没理会,起身死死抓着香菊的手,恨不得就此掐断,神色疯狂。   陈婆子见状,布满皱痕的脸闪过忧色,望着高氏神色未明,见香菊一脸惨白,方才开口说道:“姨娘别慌,别让外人瞧了去。”   说罢,朝春燕使了个眼色,春燕连忙上前将门窗关好。高氏听了陈婆子的话,吸了几口气,松开手,眼露狠悷,将屋里瓷器摔个精光,香菊几人小心掩着身子,唯恐惹怒疯狂的高氏。   高氏身子娇小,看似柔弱、楚楚可怜,也只有跟在屋里伺候她的丫头婆子才知道,高氏心有多狠,多毒。   须臾,高氏捋着碎发,高坐在榻上,望着陈婆子,欲言又止,表情有些惶恐不安,疑虑说道:“陈婆子,你说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?”府里谁没做过些见不得人的事,高氏自然也做过。   陈婆子惊慌,上前赶紧捂住高氏的嘴,急道:“我的好姨娘,这话可不能乱说,爷能发现什么?咱们什么都没做过。”   话落,不忘朝着四周张望,见并没有外人,才小心翼翼松开堵住高氏的手,浑浊的双眼闪烁厉芒,没些本事,哪能在府里活着?见高氏口无遮拦,陈婆子心里不乐意,怎么自个就摊上这么个主子。   高氏见陈婆子惊慌失色,话说出口就明白,这话不该说。没指责陈婆子以下犯上,扯了几下衣角,笑道:“瞧,我这不是糊涂了,爷半月没来流裳院,我身子调理得再好,都怀不上爷的子嗣,一年的功夫不都白忙活了吗?”   高氏一年前,知道自己被下了药,便暗中差人找了不少方子,调理身子,一年过去,身子已然大好,戏子出身,她坐不上正妻的位置,这些年磨平了她不少野心,可瞧着爷院里至今没几个人伺候,磨平的野心再次蠢蠢欲动。   若是她能怀上爷的子嗣,姨娘、平妻的位置,她还能争上一争,只要入了爷的眼,何愁得不到她想要的,在戏班子多年,隐忍她比谁都明白。   “姨娘别急,左右这身子都调理得当了,还差那点功夫,再说咱们手上不是还有那东西,爷不来流裳院,奴婢估摸爷是在敲打姨娘。”陈婆子细细解释,旁边香菊、春燕低头听着。   听了陈婆子这话,高氏脸色一变,说道:“你说爷在敲打我,陈婆子说仔细点,我怎么听不明白?”   陈婆子操着手,声音有些粗噶,“姨娘忘了,从夫人进门后,姨娘还没去请过安。”陈婆子说着,目光却有些鄙夷,到底是戏子出身,逢高踩低做的太明显,爷就算再不喜夫人,夫人也是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嫡妻,高氏不过是个通房丫头,除了大婚第二日,高氏就没去过月华院,这不摆明在打爷的脸?   “可……爷之前不也没多说。”高氏疑惑望着陈婆子,唐嫣入府三月,请安这事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,还未圆房的夫人,能有多大能耐?   陈婆子看着高氏,仿佛是瞧着扶不起的阿斗,这高氏怎么就这么蠢,之前爷没说,不表示爷没记上心,你说你一个通房丫头,能嚣张到哪去,唤你一声姨娘,你还真较上劲,认为自个是主子?   再说妾能越过嫡妻,赵府在苏州是体面人家,这般不懂规矩,还想往上爬,高氏多疑善妒,陈婆子不敢言明。   若非,高氏今日开口提及,她也不想多说。   她是流裳院的奴才,主子出事,奴才也跟着遭殃,可叹这高氏心比天高,做事却这么不着调……   “奴婢听前院伺候的巧梅说,账房那边夫人差翠柳盯着,二房那边贵婆子看着……这些都是爷开口让夫人做的。”陈婆子淡淡说道。   “什么?”高氏面如死灰,双手死扣着掌心。   “奴婢听伙房马高说:爷打算让夫人掌权。”春燕说道。   马高跟听风院李鲁走得近,这消息在府里不算隐秘,李鲁是爷跟前的小厮,马高这话八成不假。   高氏绞着手帕,脸色阴晴不定,夫人不受宠,刘氏走了,高思柔走了……   这院里还有谁能跟她作对,想着她的好日子该到了,没想到那唐嫣是个本事大的,竟让爷刮目相看,昔日,穆姑娘在府都没这般得宠。   “看来,我小瞧了咱们赵府夫人。”高氏阴沉说着。   “夫人相府出身,那般贵重的人儿,哪能没个心思……”别说夫人,翠柳、贵婆子她们哪个是简单的?翠柳后宫出身,什么腌臜事没见过,贵婆子身份不明,可瞧着处事果断狠辣的手段,能简单到哪去?更别说夫人其他陪嫁丫头婆子。   再看看高氏身边,这就是贵女的不同,有些事不用夫人出手,身边的丫头婆子就会替她打点好。要不是一家子被别人拿捏,她也不想走这趟浑水。   朱门生活背后藏了太多龌龊事,沾上了,就再也逃不掉。   陈婆子一脸沧桑,沉浸在算计中的高手并没注意到。   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高氏心中不爽,每次看着唐嫣,她心里就治不住嫉妒,没见唐嫣时,她对自己样貌极有自信,可那日见过唐嫣后,心中的酸味就没止过。贵女出身,相貌出尘,琴棋书画无一不通……   比不上,没有一样能比得上。   之前,她还能骄傲说,样貌出色又如何,还不一样入不了爷的眼。   然,这半月爷的冷落,活生生就在打她的脸。   “奴婢只有一句话,妾室越不过嫡妻,姨娘好生考量。”陈婆子轻轻说了句,便朝香菊、春燕使了个眼色,三人齐齐退了出去,留着一屋的狼藉,高氏苦笑歪在踏上,陈婆子的话,她怎么可能听不懂,她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,入府这么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   想着,那时她是云丽园的戏子,出身卑微,被云丽园的班主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来,跟班主潜心学唱戏,那日唱完《烽火戏诸侯》,她去后台卸了妆,刚走出院子就被几个登徒子抓着,容貌艳丽,加之戏子身份,平素班主总会让戏班子中几个人跟着,那日恰好庙会,看戏人多,班主一时没注意,就出了事。   被几人拖着拉去了角落,求救无能后,她打算咬舌自尽,不想爷出现了,一袭月白儒袍,脸色稍差,却俊逸不凡。一颗芳心遗落,万般打听,才知道救她的人是赵府少爷,云泥的身份,让她起不了心思。   然,数月后班主告诉她,爷竟花钱买了她,顿时欣喜若狂……   由着泪水滑过脸颊,只要爷念着她,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?   狠狠擦过眼角的泪水,她还没有败,这几年都走过了,还怕什么?   “香菊、春燕进来收拾屋子,明早去给夫人请安!”高氏轻轻说道。脑中一闪而逝唐嫣清丽的脸,从走进赵府那一刻,她就明白不得不争,不的不斗。   透过铜镜轻抚镜中女子艳丽的脸,嘴角慢慢上扬,勾起醉人的笑靥,出身她不及夫人,可论伺候人的本事,她可不认为那高贵的人能屈尊纡贵,爷迟早还会向着她。   “是。”   见高氏想开,陈婆子松了口气,夜凉如水,可这人心比也还冷……   唐嫣边逗弄庆哥儿,边听着翠柳说,双眼不是溢着精芒,那晚的事查了个大概,最后的线索竟是听风院中的月婆子,那婆子是府里的老人,翠柳没敢动,只是仔细查了那人与人接触了。   这一查,竟查到府外的人。   唐嫣眯着眼,谁这般大胆,将手伸到赵府之中?疑惑望着翠柳,问道:“月婆子不是爷院里的人吗?”赵洪晋为什么要毁坏她名声,这损人不利己的事,是个明白人都不会做。   “夫人,月婆子是老夫人的随嫁婆子,老夫人在世时,很得老夫人喜爱。”贵婆子说道,木讷的老脸带着锐利。   “爷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唐嫣懒懒道。   “月婆子很喜欢穆姑娘。”贵婆子突然接道,爷让她跟了夫人,她自然会将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夫人,穆姑娘这次手伸的太长,只怕爷也会出手。   “穆姑娘?”唐嫣疑惑望着贵婆子,翠柳也是一脸迷茫,赵府何时有这么一个人?她们怎么都不知道。   “穆姑娘是老夫人妹妹的女儿,穆家衰落时老夫人将穆夫人和穆姑娘接入赵府,一年前穆姑娘随穆夫人去枫桥寒山寺礼佛,尚未回府。”贵婆子轻声解释。   穆姑娘,名叫穆元薇,年方十七,还未出嫁。有一弟,穆子易,十四尚未及冠,同穆夫人借住在赵府。嫁入赵府前,相府夫人曾跟翠柳、贵婆子提过,不过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,翠柳也没想起这人,听贵婆子说起,心中猛然一惊。   女子及笄还未出嫁,留在赵府,这穆夫人怀的什么心思?赵府只怕路人皆知,唐嫣抿着嘴,心中有些不屑,记着赵府夫人这位置的人倒还真不少。   第十七章   明月皎皎,夜风袭人。   月华院南北角,有个不大的园子,里面唐嫣种了各式药草,搭了间茅屋,闲暇时唐嫣总会拿着锄头,独自在园中忙活,比起赵府争斗,她更喜欢待在这里。   园子不小,唐嫣分成三大块,茅屋右边两块被唐嫣用来种植药草,左边临近茅屋的土地则是一些蔬菜瓜果。   园子前方有一汪水塘,水塘中栽种了不少荷花,调皮的锦鲤不时在荷叶之下嬉戏,平铺的鹅卵石小道,虽比不上西角的花园,到也别有一番风味。   每晚唐嫣总会来园子中坐坐,“雅苑”门口左边立着块牌匾,还派了个小厮看着雅苑,这里面药草说不上名贵,但对她而言十分重要,空间做后盾,但她不能凭空拿出里面的东西,雅苑之中的药草就必须存在。   “夫人,你怎么又来雅苑了?爷这会该过来了。”翠柳拿着件披风,语气略带责备,夫人何时变得这般淡然了,全然不把爷放在心上。   哎……   好在爷院里人不多,分不了爷的宠爱。不然以夫人这性子可如何是好,出嫁前相府夫人就叮嘱她,照看好夫人,唐、赵两家姻亲,在东盛国掀起很大的波动,赵府这些年没落,皇家虽未剥夺皇商的称号,但明眼人都知道,这不过是早晚的事,唐家却正值如日中天。   谁都想不明白,唐家为何会将唐嫣下嫁?   就连牵扯到其中的唐嫣都弄不清,唯一记得的是娘那双欲言又止眼,及父亲愧疚的神情,身为唐家贵女,她从小就明白,她的婚事就算是爹娘都做不了主。   “翠柳你来了,庆哥儿睡了。”扭动两下腰肢,从踏上起身,夜风起掀起凉亭四周帷幔,衬着满天繁星,有说不出的安详。   捋着披散的青丝,唐嫣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。   “夫人,不是奴婢多嘴,爱说你。雅苑太偏僻,你每次都将喜儿她们支开,要是出事了怎么办?夫人难道忘了上次那件事。”翠柳面带忧色看着唐嫣,自家夫人爱好为什么就不能正常些?   “我自有分寸,雅苑在月华院,能有什么事,爷过来了。”唐嫣说道。   “尚未。”翠柳回道。   “你先下去,我歇歇就回去。”唐嫣仰头瞭望着如墨的天际,飞扬的发丝翩跹起舞,双眼深处闪过落寞,翠柳张了张嘴,最后什么都没说,退了下去。   退到门口时,猛不然对上远处而来男子的眼,想出声提醒远处失神的唐嫣。赵洪晋抬手示意翠柳不要出声,径直跨进了雅苑,翠柳、荣德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雅苑门口,相比荣德古板的表情,翠柳不时抬头张望,唯恐唐嫣会惹出事。   赵洪晋撩起裤脚,踩着脚下的鹅卵石,慢慢踱步,这段时间的调养,身子已然恢复不少,稍显单薄的身子也壮实些许,噙着淡淡笑意望着凉亭之中宛若遗世独立的女子,清丽简洁的妇人发髻,修身鹅黄色女服,比南方女子略高的娇躯,在点点月色映衬下,女子绝美的脸颊,虔诚透着高洁,让人不忍亵渎。   身为赵府少爷,什么貌美的女子,他没见过。   却从未有这种焦虑,恨不得将她深藏的冲动,他并不是刚出道的愣头青,无论是刘氏、高氏,抑或青梅竹马的表妹,无一不是貌美女子。   惟独她,让他有些惊慌。   这种感觉在成亲时,并不明显。从两人相处开始,愈发浓烈。   唐嫣沉默靠着帷幔,慢慢一起这身子的记忆……   嘴角讶然失笑,不觉想起相府中的生活,相府嫡女甚是贵重,府里众人对她十分宠溺,及笄时,身为相府千金,是要进宫选秀的。   娘觉得她性子柔和,无法在后宫立足,便央求爹爹向圣上求了旨,免了选秀。以她贵女之身,只要不嫁入皇家,都不会被欺辱。   然,没料想赵老夫人上京,提出了姻亲,不知怎么爹爹竟同意了,此事在东盛掀起不小风浪,娘见无法阻止,便厚着脸皮入宫向皇后娘娘求了翠柳,皇后娘娘是唐嫣的嫡亲姑姑,听了这事,便将跟前的翠柳和安婆子赐给了唐嫣。   怎么都没想到,入府不过三月,竟遇上一连串的事。   当初正因赵老夫人承诺,赵府众人不会欺凌唐嫣,相府才松口,不料唐嫣入府不过三月,这一连串的事就没少过,唐嫣柔和,压着不让翠柳回信告知相府。  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顾着赵府体面,她就不能开口。   治家不严,宠妾灭妻,外戚专权……   不管哪一条,一旦传了出去,丢脸的就是她,相府养育她十几载,她不能只顾自己,唐嫣融合了两人的记忆,出事也愈发圆滑,除非逼不得已,不然她不会逃避,相府给了她贵女的身份,她就不能丢脸相府的体面。   雅苑是她依着出嫁前,相府中的院子,这身子同她一般,修习医术,相府之中也有这么一处院子,供她折腾。   微风拂过,带着淡淡的草药苦味,夹着点点泥土气息,闻着很是舒爽。   半夏亭在雅苑西北角,背靠茅屋,在鹅卵小道的左前方。   赵洪晋优雅迈步立在半夏亭前,深重暮色中,静静望着前方的唐嫣,气定神闲,嘴角勾起一丝笑意,脸上看不出一丝病态。   在赵洪晋踏入雅苑时,唐嫣就已然知晓,修习《五禽修身法》后,五感愈发敏感,百米内一草衣物都逃不出她的感知。   唐嫣想起翠柳对赵洪晋的评价。   “神秘莫测,处事果断狠辣,若能交心,定会是她的良人。”翠柳的声音,平淡不带一丝起伏,平淡里,暗藏着欣赏。“想必相府会同意夫人嫁入赵府,跟爷有很大关系,夫人已是赵府夫人,对爷需坦诚相待。”   缓缓转身抬头看着赵洪晋的侧脸,微笑起来。   “爷,怎么有兴致来雅苑……”唐嫣轻轻开口,“夜凉,怎么荣德没给爷多披件衣裳,爷身子本就不好,若是着凉可怎生是好!”   眼前这个男人,是她的半边天。   翠柳的话她明白,只要让他对自己上了心,日后不管院里进来多少女人,她永远都是他心头刺,可万事真这般简单?   听了唐嫣略带责备的话,赵洪晋轻轻对她笑了笑,看着唐嫣娇嗔的脸,并不急着回话。   半夏亭四周点着灯,影绰映衬着四周,四下静谧,灯光照亮了大半个园子,幽暗之中倒不显得冷清。   桌上摆放了不少糕点和膳食,是翠柳过来时,带来的,此刻还冒着热气。   桌角侧,放着一壶竹叶青,瓷白的酒壶很是精美,桌上盛放两对碗筷,白日里唐嫣让人为庆哥儿准备的,这会倒显得很有心。   顺着赵洪晋的眼神,落到石桌上,唐嫣脸颊不由涌起红晕。   烛光晚餐……四个字倏地闪过唐嫣的脑海。   斜睨赵洪晋几眼,见赵洪晋一脸坦然,并没多余的表情。   须臾后,唐嫣缓缓开口道:“爷可用了晚膳,翠柳担心妾身会饿着,刚送来的,这会还热乎着,爷若是没用,妾身陪爷一起。”   心思一转,走进石桌,斟了一杯满满的清酒。   竹叶青酒以汾酒为底酒,保留竹叶之色,添加砂仁、紫檀、当归、陈皮、公丁香、零香等十余种名贵药材,及冰糖、雪花白糖、蛋清配伍,精制陈酿而成。   竹叶青性平暖胃,舒肝益脾,活血补血,入口香醇且带独特芬香,口感甜绵微苦,余味无穷。   白居易有诗云:“瓮头竹叶经春熟,阶底蔷薇入夏开。”许是用竹叶泡澡,唐嫣身上带着淡淡竹叶冷香,由此对竹叶青酒甚为上心,手中的竹叶青,是她特地让翠柳在苏州城中寻来的。   入夜时,总会小酌两杯,养身亦贪杯!   赵洪晋讶异看了唐嫣一眼,没有开口拒绝,在石桌旁坐下。   见赵洪晋没拒绝,抬手递了过去,笑道:“爷,试试。这可是陈年佳酿,妾身特意让翠柳寻来的,闲暇时小酌一杯,也算养身。”   赵洪晋懒洋洋接了过去,抿了一口,酒之清香瞬间扑鼻而入,眼底闪过诧异,没想到他家娘子,不仅擅用医术,还懂得品酒,这竹叶青酒怕是有些年头。   静静看着唐嫣,放佛他从未看清过眼前他名义上的娘子。   装扮简单,清丽娇美,古今无波的心不觉轻轻跳动了两下,放下手中酒杯,说道:“府里由你掌势,若缺了什么,自己去账房。赵府虽说没落,但不缺银子,明日让荣德带你出去转转,一品楼的珠宝在苏州名气不错。”   闻言,唐嫣一怔,傻傻看着赵洪晋,显然不曾想到赵洪晋会说出这般话。   随即,笑盈盈道:“妾身不缺首饰,先搁着吧!”   “哦!你倒是实诚。”赵洪晋看了她一眼,换是高氏,只怕恨不得立马跑去账房支银子。   一品楼,董家旗下的产业,在东盛十分有名。   一品楼的珠宝,精致绝美,雍容华贵,不仅高门贵妇很是喜爱,就连深宫后院的主子都十分看重。   “不是妾身实诚。”唐嫣神态妩媚,说道:“妾身并不缺这些东西,何必浪费,爷有这心思,还不如让荣德给妾身寻几本医书。”   “你……”被唐嫣话一噎,赵洪晋有些莫名,他以为女子都喜欢这些,身边的高氏,高思柔,还有元薇,哪个不偏爱这东西。惟独眼前这人不屑,看着唐嫣撇嘴不满的模样,笑容真实了不少,或许她是不一样的吧!   “妾身本就不爱那些杂物。”唐嫣淡淡说着。   “下月初一,穆姨会从枫桥寒山寺回府,你让府里众人准备好。”赵洪晋说道,说起穆夫人,赵洪晋脸色柔和不少,唐嫣心中不由一惊。   这穆夫人在他心中地位不轻,本以为赵府老夫人,老太爷去世,这府里规矩都由她说了算,怎生又出来这么一个人。   先是一个林继云,又来一个穆夫人,这赵府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?当下脸色暗了三分,先前听过贵婆子的话,便知道这穆夫人恐怕不好相与,穆元薇年方十七还未出嫁,若说没旁的心思,谁信?   赵洪晋见唐嫣脸色一变,明白唐嫣多半不愿意,遂开口解释道:“穆姨是娘嫡亲妹妹,几年前相公去世,娘便将她接入赵府,除穆姨外,还有表妹元薇及表弟子易,穆姨为人和善,很好相处,不会与你为难。”   唐嫣低头,听着赵洪晋的解释,冷冷道:“是吗?赵府好生大方,一个表哥,这会又来一个穆姨,不知过几日还会不会有个什么叔伯的,爷还是给妾身提个醒比较好,免得妾身到时手忙脚乱。”   不冷不热的话,听的赵洪晋很是膈应,赵府嫡系凋零,到他时娘只生了一子二女,茹雅嫁入陈府,三妹惠雅北上至今未归。   偌大个赵府落得这般光景,着实让人心酸!   “爷不是这个意思,二房那边你瞧不顺眼,便让翠柳敲打敲打,穆姨一家娘在世嘱咐爷好生照看,爷……”赵洪晋无奈道。   元薇至今未嫁,穆姨的心思他怎会不明,他对元薇只是兄妹之情,加之重病缠身,他也不想辜负元薇下半身,听着唐嫣带刺的话,一时也不好反驳。   赵府确实没个规矩,谁家会寄居这么多外戚?   娘的意思,他又不忍违背,再说这么多年穆姨着实待他不错,他也开不了那个口。林继云那边他不是没开过口,无奈人家不愿走,他总不能拿扫帚将他轰出去,高门最重颜面,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,不能绝了情!   哎……   带着愧疚望着唐嫣,赵府的困境他如何不知?可有些事却不能不顾。   “妾身没说其他。”唐嫣说道。   伸手揉着额角,恨不得比中指,赵府你还能再乱一点吗?高总管、二房的事还没理清,这会又闹出穆夫人这一家。   穆夫人好相处,为人和善……   说出去鬼才信,若真好相处,在赵府借助这么多年,怎么还不搬出去,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女,穆夫人又不是赵府的女儿,不过是个外戚。   在赵府一待就是好几年,还拖家带口,你脸皮还能再厚一点!   二房林继云、聂氏很刺手,再加上一个不知深浅的穆夫人,光想想唐嫣都恨不得立马下休书,不过,这古代还没有女子写休书一闻。   朱门太太不好做啊!   “穆姨一家先前住娘以前住的院子——落娗院,明日你让贵婆子唤几个粗使丫头过去打扫一番,子易那边我会让荣德去苏州打探,给他请个私塾先生。”不敢直视唐嫣的眼,赵洪晋转头说着。   “妾身知道该怎么做,听贵婆子说穆家小姐,早过了及笄之龄,为何迟迟未嫁,是不是爷有其他心思?”唐嫣微侧着脸,看着赵洪晋,眼神平淡,一生一世一双人,若是在地球,她还会小小期待,在这古代,她从未想过。   嫡妻说得好听,得端庄贤淑,不能生子,得为夫君纳妾迎婢,三妻四妾,可不止是说的好听,瞧瞧二房就知道。   若非赵洪晋身体太差,这赵府怎么可能就一个高氏,她不是傻子,自然不会相信夫君就是她的半边天,日子凑合着过就好,爱情不是必需品!   “你什么意思?”赵洪晋僵着身子,错愕瞪着唐嫣,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,元薇的婚事,他不是没提过,只是穆姨一直推脱,他也不好多说。   难道她以为他是好色之人,若能要纳元薇为妾,何须等到今日!   “爷听着什么意思,便是什么意思。”唐嫣道。   “爷是那样的人,元薇是爷的表妹,爷对他只有兄妹之情,除此之外别无其他。”赵洪晋无言解释,他又不是陈彦之,见一个爱一个。再说以他这身子,若真将元薇纳入房里,只怕最后还是害了她。   元薇这事,娘也曾说过,不过他都拒绝了。   见唐嫣淡然的脸,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涩,这贵婆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?   前两日他们相处还好好的,怎么提起穆姨这事,唐嫣就这幅表情。   不等唐嫣接话,径直说道:“夜深了,回房歇息,明日还有很多琐事等着处理,回吧!”说着,阁下手中木筷,目光灼热望着唐嫣,眼底闪过幽光。   粘稠的视线,让唐嫣身子一滞,这赵洪晋是怎么回事?这些日子赵洪晋偶尔也会在月华院歇息,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偏院。   抬头对上赵洪晋直白火热的眼神,唐嫣身子不由轻颤,僵硬咽了咽口水,额滴天!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!洞房花烛夜什么的!一点都不好笑,难怪最近贵婆子一直嘀咕什么夫人的好日子快到了,她以为不过是贵婆子抽疯。   打从赵洪晋走进月华院,贵婆子就时不时抽疯,久了,她也没放在心上,这会她觉着后悔了,尼玛……要早知道赵洪晋打着这心思,她说什么都不会给他调养身子,这不是作孽吗?一垒还没开始,这人竟然就想直接玩全垒打……   第十八章   说到底赵洪晋不过十八岁,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,这一病就病了十年,被病痛掏空的身子对女色难能有什么念头,院里几个女人,不过偶尔侍寝。   然,唐嫣用空间水调养他的身子,渐好的身体,本能的需求自然也就来了,唐嫣纠结在喜儿和夏荷的伺候下沐了浴,挽着松垮的发髻,凝白如玉,身上套了件嫩色透明的亵衣,这段时间的调理,身子发育算是玲珑有致,雪白肌肤若隐若现,很是诱人!   “夫人,真美!”喜儿惊叹道,双眼痴迷望着唐嫣,旁边夏荷也好不到哪里去,满眼赞叹。   闻言,唐嫣不觉莞尔。没答话,到底十三岁的身子,再怎么发育成熟,也美不到哪里去,她却忘了,常日喜欢在空间水中侵泡,肌肤赛桃花,莹莹如玉,加之贵女出身,周身气派哪是寻常女子。   翠柳铺完被褥,走进来说道:“夫人,可是打点妥当,爷好了。”   唐嫣点点头,心想:这赵洪晋洗个澡怎么这么快,尼玛……猴急啥,不就是玩个全垒打,催什么催,怕我跑了不成……   喜儿半跪着身子,为唐嫣理了理下摆,起身,与夏荷垂头退了出去。   翠柳拂了拂手臂上碎花披风,为唐嫣披上,浴房到寝房还有小段距离,平素唐嫣喜欢泡澡后,赤脚在长廊上闲走,慢慢走回寝房。   唐嫣看似平静朝寝房走去,心中不免咆哮,对赵洪晋最初她是怨恨的,这身子进入二月,两人未曾圆房,分明是在打相府颜面。那晚受辱,赵洪晋更无多言,又未出面护她,这身子不过十三岁,是个半大的孩子,心智再成熟,亦无法承受,这样的男子,她如何动心,如何能将下辈子交给他。   然,见过赵洪晋后,心底怨恨少了些许,或许不是这个男子不出手,而是他出不了手,瘦削的身躯,惨白的面颊,忧伤透着落寞的眼神……   恨不下心,或许相敬如宾便好,今晚就当他是情人,她不是这时代的唐嫣,以夫为天,男人至于她并非不能替代。   须臾,唐嫣就走进寝房,抬头望去里屋踏上,坐着个身着藏青色儒袍的少年,面轮秀雅,漆黑的眼瞳微微透着清冷,目光静静望着走进来的唐嫣,眼底闪过火热之色。   深吸一口气,唐嫣迈着莲步,朝赵洪晋走去,近时还不忘请安,“妾身见过爷!”声音脆甜而舒适,仿佛炎热夏季拂过沁脾凉风。   膝盖半曲,亵衣从香肩滑落,露出半个酥胸,淡淡竹叶冷香钻入赵洪晋鼻尖,薄透亵衣衬着凝白的玉体,清纯中透着丝勾人的妩媚。   赵洪晋端坐在榻上,小腹猛的窜起一道火气,望着里屋大气而温馨的摆设,紧绷的心房不觉放松,双眼直直看着唐嫣,带着股说不清的急切。   眼前的唐嫣,不似白天端庄,却多了丝清雅,大方得体中透着娇媚。   双眼闪烁深黯,扬了扬嘴角,别开头,佯装轻咳一声,道:“恩,歇息吧!”话落,便起身朝唐嫣凑近。   “夫人。”赵洪晋陈胜,嘶哑的声音添了分性感,幽深的眼底带着惑人的火花,幽幽望着唐嫣。   唐嫣抽着嘴角,诧异看着这样的赵洪晋,紧张咽着口水,身子不由朝身后退去,赵洪晋长手一伸,便压了过去,低吟道:“夫人,慌张什么?难道还怕为夫吃了你?”   “没,没有……”唐嫣尴尬看着赵洪晋,谁要是再敢说古人保守,她绝对跟人急,尼玛……调情调得这么熟练,不知道你屋里有多少女人,“爷,屋里还有人……”你丫的注意点形象,外面谁不知道赵府老爷,十年病魔缠身,清心寡欲过着和尚生活!   说着说着,屋里变得燥热,两人靠的极近,唐嫣几乎都能感觉到赵洪晋急喘呼吸下那丝躁动,腰间横过的粗臂,牢牢将她固定,动弹不得。   “哪有人?”见着唐嫣面若桃花,欲语还休娇媚的脸蛋,赵洪晋只觉心底的琴弦‘嘣’的断掉,大手肆无忌惮袭上娇躯。   “翠,翠柳……”唐嫣娇嗔一声,还未抬头寻找翠柳,便被赵洪晋带着压在床上,张嘴一把堵住樱红的唇瓣……   身上亵衣一扯就被丢在床脚出,露出浑然天成的冰肌玉骨,螓首蛾眉,我见犹怜,见这般美景,赵洪晋眼神愈发灼热,埋首一顿猛啃,恨不得将身子这人吞进腹中,只有如此才能消散胸口的燥热。   “嘶嘶!”唐嫣粗喘,嘤咛道:“爷,疼……”   上辈子没实践过,不表示一无所知,这会被赵洪晋咬得很,本就好看的眼,无端流露媚人的风情,氤氲薄薄水雾,嗔怒睨着作乱的赵洪晋。   手攀上赵洪晋的手背,蜿蜒下滑落在腰间处,在精瘦的腰间,狠得就掐了两下,力道不重,使得赵洪晋身子倏地半僵。   深黯的双眼流露骇人的精光,闷声低吼,急不可耐俯身埋进唐嫣的双腿间,猛的刺了进去……   ……   闹大了!   禁欲的人伤不起,唐嫣苦逼望着头顶大红帷幔,四肢酸痛,动弹不得。   欲哭无泪看着还在身上耕耘的赵洪晋,说道:“爷……妾身不行了,痛……”尼玛……她是第一次,第一次,有木有这样伤人的,再做下去谁知道她得在床上摊几天。   男子粗喘声,伴着女子嘤嘤告饶声,在安谧的月华院寝房回荡了半宿。   门外伺候的丫头婆子,俱是羞红了脸。   喜儿、夏荷两人低头不语,贵婆子似笑非笑,惟独翠柳面色淡然,看得喜儿几人很是佩服,大叹不愧后宫出身,这淡然,这从容,到底不是她们能攀比的,怪不得能得夫人信赖。   “夫人,给爷生个儿子……”   唐嫣昏睡前,只记着身上那人还在不断冲刺,嘴里不住说着话,似在宣告他的占有权,无处着落的唐嫣,似一面孤舟在大海随波逐流。   耳边嘤嘤之语,让她心生怒火,心道:切!你当生孩子是种萝卜,一个坑就能中一个,瞧瞧大爷你院里,这么多年就庆哥儿一根独苗,这生娃的事,你还是先撂撂为好。   翌日,赵洪晋歇在月华院,传遍整个赵府。   这事不比寻常,赵洪晋这月没少在月华院歇息,可昨晚不同,以前虽说歇息毕竟两人未能同床,昨晚过后,整个赵府变了,变得剑拔弩张。   不仅高氏在流裳院摔了不少瓷器,就连二房和挽香阁都砸了不少东西,以前爷就一个庆哥儿,庆哥儿生母刘氏,小家出身,加之三年前就去世了。   庆哥儿顶了天也就是个庶长子,刘氏去世后,赵洪晋虽提了分位,不过依旧是个姨娘,姨娘生的哪能跟嫡妻生的一样。   唐嫣生的那是赵府嫡子,日后赵府的少爷。   再说唐嫣堂堂相府千金,娘家权势不小,若真诞下子女,谁敢不给她颜面,到时那不是打赵府体面,那是在打相府体面。   若在以前,赵府名望最盛之时,还能与相府争上一争,斗上一斗。   可如今,赵府不过是个空壳子,顶着东盛五大家族的名头,东盛皇商那是承着赵府昔日余晖,说不准哪天皇家就将这皇恩给撤了。   一时,偌大个赵府人人色变,面上看似一团和气,私底下谁知道想些什么。   第十九章   翌日,赵洪晋清晨就出了府,赵府众多铺子都是他在打理,以前就算病魔缠身都未曾落下,赵府经营百年,是为东盛皇商,虽说没落,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。   赵府明面上周多商铺都是二房在打理,百年皇商,私底下没些营生,这话谁都不信,这些年二房与高总管暗中争斗,迟迟没出手,这其中缘由,未曾不是没算计赵府藏在暗处的东西。   然,这些除却赵洪晋,就连在赵府待了数年的穆夫人,都无法知晓,更何况他人,高总管追随赵老爷身边数载,可毕竟不是赵老爷看重之人。   赵府暗处的商铺,他自然没资格触碰,他不是没想过买通爷身边的荣德,无奈人家压根就不吃他那一套,只得含恨收手。   “夫人,可是醒了!”翠柳隔着帷幔轻唤道,贵婆子一行人恭敬站在一侧,喜儿、夏荷几个丫头手中都端着洗漱面巾。一晚过去,几个丫头面上还带着羞色。   听了翠柳的话,唐嫣动了动身子,四肢酸涩手连上抬都十分吃力,更别说下身那处火辣辣的疼,昨晚事后擦了身子,未曾沐浴,身上有些粘意,唐嫣不舒服皱眉,心里咒骂几句,这……真不是人干的事!   “嗯,翠柳准备热水,我要净身。”有气无力开口说道。   “是,奴婢这就让人送热水过来。”回头,朝安婆子点点头,示意安婆子亲自去趟厨房,唐嫣贴身用的、吃的她都不暇别人之手,月华院打从夫人住进后,清了两次,爷后来又清了一次,不过,有些事还是自己人放心。   得了翠柳的眼色,安婆子转身出了门。   翠柳上前挑开帷幔,贵婆子立在一侧,小心扶着唐嫣起身,喜儿几个丫头都退在外屋候着,看着唐嫣满身红印子,翠柳眼底闪过心疼,贵婆子一脸喜色,夫人这天仙般的人儿,哪是高氏那肤浅的人能攀比的,夫人总算是苦尽甘来。   “嗯!”嘤咛几声,唐嫣倚着木桶,身子算是爽利了两分,没让翠柳伺候。   拿出瓷瓶滴了两滴,透热的热水瞬间变为乳白色,散发淡淡清香气味,许是滴了空间水,四肢舒适了几分,顷刻后,空间水慢慢被吸收,热水再次恢复原状。   唐嫣让翠柳进来,伺候穿衣,随即才慢慢洗漱。   “庆哥儿没醒?”唐嫣歪在踏上,翠柳双手轻轻在腰间捏着,脖颈处露出几个红印子,衬得唐嫣愈发水嫩,女子十八变,这话确实不假,唐嫣这身子一日比一日好看,让屋里丫头婆子啧啧称奇。   “醒了,吵着要见夫人,奴婢让奶娘抱着在耳房那边坐着。”翠柳回道。   “喜儿去说声,让奶娘抱庆哥儿过来,待会一起用早膳。”慵懒歪在踏上,伸手接过喜儿递来的热茶抿了小口。   立在外屋的丫头,低头走了进来,在贵婆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。贵婆子点头,面上带笑,说道:“夫人,高姑娘过来请安!”   二房聂氏,及孙氏那边是不用每日前来请安的,除非有事,才能来月华院问安,高氏不同,高氏是赵洪晋院里伺候的人,唐嫣入府三月,请安这事一直被她搁着,她这才圆房,高氏这般等不及,就凭这点心思,还想做赵府夫人,真是痴心妄想。   唐嫣嗤笑,高氏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,一个侍妾,连姨娘都称不上的女人,妄想跟她这个正妻叫板,她还真以为自个是赵府半个主子。   “请安,我怎么不知道赵府有个高姑娘。”唐嫣欠着身,高氏在她入府第二日请过安,却未曾奉茶,不知是她太自信,还是太傻。   唐嫣没接过茶,这高氏算是没被夫人认可伺候爷的人,这规矩难道赵府没人教她,这会过来请安,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。   听了唐嫣这话,不说贵婆子傻眼,连翠柳都僵着身子,瞪圆眼看着唐嫣。   “夫,夫人……”   “怎么,我这话说错了。”不是她不留情面,这高氏太不会做人,戏子出身故作清高,不说她贵女嫁入赵府,就算其他女子入府,她这般失节,焉能有好日子过,她不惹事,不是说她没性子。   “戏子出身,她还真当自个精贵,这月华院门槛高,我担心她迈不过,请安就免了,赵府是体面人家,府里规矩不可废。”唐嫣语气轻柔,抑扬顿挫,可话里意思,半点不含糊,摆弄着细长的指甲套。   翠柳敛眉,说道:“夫人所言极是,不过是个戏子。”   贵婆子点头,高氏是个不安分的,刘氏当年那点事,她真当爷不知情,爷懒得出面,这女子还真以为爷宠着她,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,高氏一点都没长进。   这府里,就算爷不喜夫人,夫人相府贵女也不是她能编排的,现在夫人连她敬茶都免了,日后谁还认她是爷院里的女子?   “怎么这么久?”高氏站在月华院外,双手绞着手帕,神色难看。   陈婆子小心候着,有些不安看着高氏,高氏身份不高,朱门有些规矩她不懂,可陈婆子不同,以前伺候过精贵的主子,其中门道她多少知晓。   夫人这意思估摸不想让高氏请安,陈婆子入府不久,比夫人还短几日。要不是儿子不争气,她不愿入府伺候,朱门规矩多不说,其中龌龊事不少,沾染了就甩不掉,看了眼香菊和春燕,今儿这事怕是很悬。   高氏在月华院外都站了半个时辰了,日头都出了,夫人都没开口叫高氏进门。   “姨娘可曾给夫人请过安?”陈婆子低声问道,浑浊的眼闪过丝忧色,先前听高氏说夫人入府第二日,她请过安,可今日瞧着,不大对劲,不由便开了口问道。   高氏冷着脸,说道:“不曾敬茶,怎么了?”   “什么……”陈婆子高叫一声,不敢置信看着高氏。   她原本没指望高氏有多大能耐,可如今瞧着,她真高看了高氏。   不曾敬茶,这代表什么?她哪能不知,高氏在赵府算是老人了,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,狠狠瞪着香菊和春燕,这两个丫头在高氏身边几年,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提醒高氏,香菊偏开头,春燕一脸懵懂。   “怎么了,陈嬷嬷?”高氏见陈婆子反应这么大,脸沉了三分,怎么连个下人都敢给她脸色,一大早憋着一肚子怒火,当下就忍不住打算发落。   陈婆子见高氏面色不善,摸清高氏脾性的陈婆子,自然懂得此刻高氏只怕想发作她,急道:“姨娘,赵府是高门朱户,规矩森严。夫人是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嫡妻,入府后,下面姨娘丫头得每日请安敬茶,请安是规矩,敬茶则是身份,姨娘你不曾敬茶。算,算不得爷院里的人……”   陈婆子颤声说完,看着高氏一脸惨白。   “这,这……”高氏好好的一张脸,时青时白,甚是难堪。   香菊低着头,眼角闪过丝嘲讽,春燕木着脸,看不清想些什么。高氏颤抖,由着陈婆子扶着,看着月华院高高的大门,一脸惊慌。   第二十章   “香菊姐你说这姨娘是不是自讨没趣,自找苦吃,夫人什么出身,由得她置喙,如今倒好落得这般,没敬茶可算不得爷屋里的人……”   “去去……把这香囊细心收着,交给秦姨娘。”香菊伸手点了下跟前粗使丫头,约莫十一二岁,身着水湖色衣裙,圆脸长了些麻子,双眼流转带了些市侩,讨好看着香菊,衣袖下滑,露出半截手臂,手腕处圈着个暖玉镯子。   衬着泛黄粗糙的肌肤,很是显眼。   陈婆子立在小侧门后,双眼话落异色,想不到这香菊竟是个吃里扒外的货色,香菊本是刘氏跟前伺候的大丫头,刘氏去后,爷没搭理流裳院,刘氏屋里的丫头婆子,便分到高氏屋里。   香菊是有有本事的,硬是将高氏跟前的大丫头红梅挤走,成了高氏面前得宠的人儿,连春燕都得让着三分,春燕是高氏入府时,爷赏给高氏的人。   陈婆子缄口不语,沉默望着香菊往那粗使丫头怀里塞东西,粗使丫头瞧着眼生,估摸不是流裳院的人,见香菊眉眼带喜,多半是听了顺心的话。   高氏心机不错,平素爷来流裳院,高氏从不让丫头上前伺候,事事都亲自动手,说得好听是体贴关心爷,不好听就是高氏担心做了垫脚石,爷相貌不凡,若非带着病,府里丫头哪个不怀春。香菊是刘氏带来的陪嫁丫头,刘氏不死,恐怕会让她伺候爷。刘氏一走,高氏防的紧,香菊哪会甘心。   爷身子渐好,这府里怕是不少人春心萌动,这不前几日听说离府的穆夫人要回府了,穆姑娘名满苏州,诗词书画无一不精。   早过及笄之年,穆夫人迟迟未与她结亲,这里面的猫腻稍稍一想便能明白,这香菊怕是想另找出路,攀高枝……   陈婆子低着头,想着该怎么做?   说实在,她瞧不起高氏,自然也看不上二房那边的人。   赵府是体面人家,那不着调的二房,就没做过一件上得台面的事,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,陈婆子不傻,能往高处走,她哪会罢手。   夫人看似好拿捏,事实谁又说得清,夫人相府贵女,哪是寻常女子能攀比,陈婆子远远瞧过夫人,那通身体派,别说故作矜持的高氏,就是二爷屋里那出了名的美妾,没一个比得上。   穆夫人寄居赵府多年,心思难测,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穆夫人与赵府不过外戚关系,老夫人去世多年,早年的余荫怕是不多。   夫人能眼睁睁看着穆姑娘入府?这事别说她觉得不可能,就算夫人点头,相府那边会那么好说话,陈婆子大半辈子栽在这里头,心思精细着。   看了香菊几眼,悄声离去,带着淡淡的算计,随即出了流裳院的大门。   此刻,流裳院,高氏屋里,瓷器声一片,不过谁都没在意。   一个得不到承认的侍妾,在逢高踩低的朱门之中,难能善始善终……   月华院,唐嫣放下手中医书,迈步走入耳房旁的小厨房中。   想着上辈子吃过的蛋挞,唐嫣舔着嘴唇哀怨望着荣娘,俏丽的脸颊溢着红晕,庆哥儿由奶娘牵着,眨着大眼好奇看着唐嫣讨喜的样子。   “夫人,这起酥面寻来了,这会该怎么做?”荣娘好奇看着唐嫣,月华院打从夫人病好后,就变得热闹很多,夫人贤惠手巧,不说琴棋书画,单就厨艺就让众人津津乐道,这不,一听说夫人进了厨房,院里的人都恨不得放下手头的活计,跟到厨房守着。   唐嫣满面黑线,瞧着屋里众人,旁边庆哥儿伸手扯了下唐嫣的裙角,说道:“娘,庆哥儿饿了?”话落,眨眼水灵灵的眼珠子,只差没流口水。   看着庆哥儿卖乖,唐嫣很是憋屈,不该惯着这些人,庆哥儿不过三岁,哪知道邀宠,多半是翠柳这丫头使得,不过,她也懒得道破。   挽着衣袖,上前忙活起来,将糖放入锅中,放入清水,下边用温和化开,晾凉后打入鸡蛋慢慢搅匀,然后用粗布过滤酿成蛋挞水。   这边将起酥面放在砧板上,折叠好擀成面片,手指灵活将面片弄成圆片,在放入蒸笼的盏中,手沿着盏盒圆边,细细溜圈,捏成碗状,然后倒入之前做好的蛋挞水,放入石炉中,手头刚做完,就听见耳边传来数声疾呼。   转身看去,见刚才站在荣娘旁边的三巧这会面色苍白,捂着肚子,额角冒着冷汗,唇瓣没了半点血色,荣娘焦急搂着,嘴里大声喊着三巧的名字。   三巧是荣娘三十多才得来的女儿,上边还养着两个儿子,三巧今年六岁,活波伶俐,在府里很讨人喜欢,荣娘是府里老人,三巧养在荣娘身边,跟着荣娘在月华院帮衬,偶尔跟庆哥儿欢闹。   院里人不多,大伙也由着他们折腾。   “三巧,这,这是怎么回事?”荣娘惨白着脸,搂着三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,屋里其他人也手忙脚乱,乱作一团。   唐嫣上前,呵斥道:“别吵,荣娘别急,给我看看。”   三巧额角冒着虚汗,面色苍白,气息不利带喘,手搭在三巧的手腕上切脉,又试了试额头的温度,心中明了三分,今日时冷时热,多半着了凉。   伤寒可大可小,三巧人小,这古代也没感冒药,若照顾不周,伤寒便能要了性命,对寻常人家来说,这伤寒便是要命的阎王。   “夫人,三巧这是怎么了?”荣娘见唐嫣面色不好,心底愈发焦急,这三巧要是有个好歹,那口子还不跟她急,虽说女儿不如儿子精贵,但终归是自己身上掉的肉。   “冻了身子,我写个方子你让赵天去趟和顺堂,顺便带着三巧一块去。”唐嫣轻声说道:“别急,不算多大的事。”   胜在发现的早,喝些药就没事。   和顺堂是药堂,她担心荣娘不信,便开口让荣娘带三巧过去,赵天是荣娘的夫君,在高总管手下当差,赵府的二管家,为人冷硬,被称作冷面管事。   “是,奴婢这就去。”连唐嫣说的方子都顾不上,抱着三巧慌乱朝大门奔去。   见荣娘失了方寸,唐嫣有些担心会出事,招过夏荷,说道:“夏荷你差人去告诉二管家,让二管家过去照看,荣娘这样子我担心会出事。喜儿跟我回房,将药方子送去和顺堂。”   三巧还小,是药三分毒,她担心药堂那边药下的重,不过是个伤寒方子,和顺堂是赵府的药堂,就算泄了出去,也只会壮大赵府的名望。   “是。”   厨房那边唐嫣让贵婆子守着,刚写完药方子,翠柳就走了进来,凑近唐嫣轻声说了几句,面上带了分鄙夷。   听了翠柳说的事,唐嫣抿嘴不语,半会后,才轻轻点头,回头交待了几句,嘴角慢慢勾起笑容,穆夫人一家明日回府,落娗院那边早就打点好了,听着府里下人说穆夫人这般好,那般好。唐嫣只觉晦气,好好一个赵府,闹得这般乌烟瘴气,主子不像主子,侍妾不像侍妾,下人不像下人……   第二十一章   “几时了?”唐嫣放下手中青色瓷杯,抬头满意看着药田郁郁葱葱,府里诸多事宜唐嫣都交由翠柳和贵婆子打理,深宅那些腌臜事,她最多能给些建议。真让她处理,只怕赵府不出三日乱作一团,好在翠柳她们也并非真的打算让她插手。   “回夫人,辰时了。”翠柳放下账册,看了眼天边淡淡说道。   眉角透着烦躁,赵府处处都是糊涂账,顶着望门豪族的头衔,百年世家底蕴,今年连续亏空,就算家底再殷实,也禁不起百般折腾。   “辰时了,也该到了。”唐嫣喃喃自语,抬眸见翠柳眉头紧锁,问道:“怎么,账册不对,还是府里又有人生事?”   “赵府乃苏州望门,为何这登记在册的账项尽数亏损,常年亏空,却无人说,真不知这二房是如何当家的?还有你看看这些帐,年前穆夫人去枫桥寒山寺礼佛,从账房支了五百两,一月二房为女眷添水粉三百两,二爷纳妾支走一百二十两,高总管修葺花园八十两……”翠柳看着账册,眼底溢着冷光。   这些人真当赵府是冤大头,寻常人家一年花哨都不过几两银钱,赵府贵为东盛皇商,数年来早已没落,秦家后来居上,隐隐有替代之意。   好在庙堂上有相府唐家帮衬,宫中还有个远方亲戚为妃,赵府产业才不至于被蚕食,却也所剩无几,昔日赵府凭借九条盐道运河,名望一度堪比皇家。   短短不过二十载,没落至今,手中仅余四条盐道,最繁华的苏杭盐道运河,早被秦家把持,赵洪晋体弱多病,府里人心相悖,皆虎视眈眈。   “这些腌臜事爷心里有底,只是爷身子不适,没计较。”贵婆子说道。   低敛的头,看不清脸上的表情,粗噶的声音透着狠悷,显然对这些贪心不足、狼心狗肺的东西很是不满,但碍着爷没开口,他们这些下人只能忍着。   十年前,赵老爷就担心会出事,便将她安排进了唐府,跟在夫人身边伺候,就为担心有天赵府会被外人钻了空子,老夫人心慈,由着外人入府,却不想将赵府闹成这般境地,好在赵老爷有先见之明,早已安排妥当……   “哼!”翠柳冷哼一声,早知一个烂摊子,还让夫人入府,这赵府安的是什么心?   唐嫣轻笑出声,看了看头顶的日头,庆哥儿三岁,赵洪晋给他请了个私塾先生,每日庆哥儿得在月华院偏院书房待两个个时辰,上午一个时辰,下午一个时辰。   起先,唐嫣不同意,庆哥儿再聪慧,也不过是个三岁稚童,半大的孩子。赵洪晋说他不能护着庆哥儿一辈子,庆哥儿必须学着生存。   听了赵洪晋这话,唐嫣选择沉默,庆哥儿虽说养在她院里,算半个嫡子,可庆哥儿生母终究是刘氏,刘氏娘家在苏州是个商户,家境殷实不假,却不能给庆哥儿提供助力,赵府人杂,唐嫣不敢肯定她能护他一生。   如此还不如早早让他懂得自保,耳濡目染,生母早逝,庶子身份,在这宅门中可没那么容易生活,再则赵府子嗣单薄,外戚甚多,很多人都盼着庆哥儿早死。   想着书房之中那四书五经,唐嫣便觉一阵头疼,她喜好游记医书,对四书五经甚为痛恨,庆哥儿一个三岁奶娃,却开始习字念书,让唐嫣心疼之余有多了几分怜惜。   “喜儿让荣娘做些糕点送去书房。”唐嫣说道。   私塾先生苏秦是落第秀才,腹中有几分学识,性子柔和,唐嫣不担心苏秦会打骂庆哥儿,只嘱咐荣娘那边多备些吃食,左右庆哥儿爱吃,她也不拦着。   “是,奴婢这就去。”喜儿笑着点头,乐呵呵出了雅苑,一旁贵婆子笑着打趣道:“庆哥儿是个有福的,有夫人宠着。昨晚听流裳院婆子拌嘴,高氏差人去爷院里给夫人上颜色,没想被荣德赶了出去。”   昨日,高氏来月华院请安奉茶,唐嫣故作不知,连高氏的面都没见,就让贵婆子将高氏赶走。她不争不斗,不代表她傻,堂堂相府贵女,何时任由一个戏子拿捏。   高氏自持身份,不将唐嫣这赵府夫人看在眼里,这次唐嫣故意敲打她,就是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,不过是爷院里上不得台面的侍妾,却敢对正房夫人拿娇。   听府里下人谈论,高氏从入府开始,就一直高高在上,清高冷傲,连老夫人都不曾看在眼中,明明是个戏子,按说人情世故该比任何人看得清,偏偏高氏是个奇葩,生生将赵府众人得罪精光,唐嫣半眯着眼,宅门中每个人都戴着面具,这真的是高氏的真面目?   “夫人,二夫人求见!”夏荷说道。夏荷比唐嫣略长两岁,十六年华,一袭粉色衣裙,小巧圆脸,衬得很是娇艳。   从林继云入府,赵府有颜色的丫头,都分外小心,不过也有想邀宠的丫头。夏荷谨守本分,平素待在月华院,不常走动。林继云不是没对夏荷动过手,有翠柳压着,林继云倒也不敢太放肆,平日没规没距,却不敢真对府里丫头下手。   “她倒是有心了。”唐嫣哂笑,穆夫人差不多该回府了,聂氏这时候过来,想做什么她哪会不知,多半是想讨穆夫人欢心,赵洪晋对穆夫人甚为敬重,聂氏真会打算。   然,她可不打算做什么。穆夫人不过是个嫠妇,借助赵府,难不成还想让她这主人讨好她不成,这穆夫人真以为她成了赵府老太君,这排场摆的真够大,一个外戚竟霸占了府邸正堂,落娗院可是老夫人去世前住的院子,这穆夫人何德何能?   “哦,也好!去正堂见见二夫人,看她说些什么?”唐嫣促狭说道,嘴角微扬,勾起半丝嘲讽的笑意,翠柳利落收起账册。   “穆夫人不过借住赵府,来者是客,哪有客让主人让位的理,聂氏真没个长进。”翠柳鄙夷,将手中账册递与贵婆子说道:“将这些账册送去爷书房,让爷过过眼,这府里规矩也该立着,免得丢了赵府体面。”   翠柳这话抑扬顿挫,顿时让贵婆子冷汗淋漓,贵婆子是爷的人不假,可在相府伺候多年,对相府的规矩所知甚深,对相府夫人更是敬畏有加,翠柳能得了相府夫人的眼,这手段怕是不简单,接过账册连忙点头称是。   唐嫣浅笑看着翠柳,不愧是娘看中的人,这敲打的本事,非她能及。贵婆子赵府身份,相府未必不知,只是依旧将贵婆子留在她身份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   “见过夫人!”聂氏规矩请安,本分笑着,身后带着个姨娘,唐嫣讶异多看了两眼,眼底划过精芒,这女子二十上下,瓜子脸蛋,面色微白带了丝病气,身段丰腴,面貌虽比不上娇艳动人的三姨娘,楚楚可怜柔弱的气质,让人无端生了分怜惜,一双杏眼很是勾人,地道的苏州美人。   “嗯,二婶怎么有空上门,身后可是秦姨娘?”唐嫣高坐,没开口让聂氏等人落座,神态从容优雅,不似聂氏小家子气。   聂氏低着头,听唐嫣这话,面色一变,心底冷哼:贱人!秦姨娘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大丫头,平时还算得宠,聂氏也不敢太过分,最多暗下使些手段,不过毕竟是在老夫人跟前待过的人,聂氏几下黑手,都被秦姨娘不动声色抹去,慢慢下来聂氏也不敢随意动手,最多是克扣些月钱和用度。   “夫人眼真利,秦姨娘上前给夫人请安!夫人不知道这秦姨娘以前是姑姑跟前的丫头,伶俐乖巧。”聂氏轻声接话,今日入月华院,她打算带全哥儿过来给唐嫣看看,全哥儿七月六岁,早就该入私塾,林继云性子疲懒,硬是拖着没送全哥儿入学。   聂氏见庆哥儿都请了先生,这会急了,想让全哥儿跟着一块识字,没想刚出门,林继云就将全哥儿唤走,说是出门带全哥儿长长见识,听了这话聂氏也不敢拒绝,想着这段时日院里百花齐放,三姨娘和雨荷占得时间太多,便想让秦姨娘出来分分宠,怎么说秦姨娘是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的人,夫人多少得给几分情面。   雨荷是夫人抬给二爷的,聂氏不能拒绝,只能隔着让唐嫣补回来。   “是个讨巧的。”唐嫣掩嘴笑道,心里狠狠大骂,尼玛……   她虚岁十四,这秦姨娘比她大一圈,聂氏二十有余,快过了叫阿姨的年龄,唠叨,唠叨你妹!咱没共同语言好不好,非得让她端着笑夸奖,真够胃疼。   “奴婢当不得夫人夸赞!”秦姨娘柔声回道。   听了秦姨娘这话,唐嫣低垂的眼眸光一敛,不光是个讨巧的,还是个守礼有能耐的。老夫人把持赵府半辈子,跟前□的丫头哪能差,讨巧不怕,就怕是个披着羊皮的狼,聂氏安分老实,三姨娘爽利泼辣,秦姨娘暗藏心机……   这二房还真是卧虎藏龙,唐嫣不觉皱眉,这林继云其他不行,惹女人的本事倒不小。要不是修习《五禽修身法》,精神提高,她还真察觉不到秦姨娘的恨意。   微眯着眼,她入府不过三月,与这秦姨娘并无交集,为何秦姨娘会对她怀有恨意?不过,这恨意藏得极深,要不是刚突破她无法探知,隐晦看了眼翠柳,使了个眼色,让她好好查查这秦姨娘……   宅门府邸步步为营,稍有不慎怕是下场凄凉,要不是翠柳有些手段,只怕整个苏州都知晓相府贵女,赵府夫人是个荡-妇,不守妇道,入府不到两月不安于室。   哼!深吸一口气,这些细账她会一笔一笔慢慢算,牵扯进来,不管是谁都别想脱身,她从没说过她好人!   第二十二章   看着聂氏两人离去的身影,唐嫣轻笑侧身拿过桌上糕点细细吃了起来,心里为聂氏刚才说话的话浅笑,穆夫人凭什么让她去迎接,秦姨娘也不是个善茬,明面上柔柔弱弱,可刚才一番对话,绵里藏针,只怕聂氏早看出这秦姨娘不好相与,才将她领过来,多半是想看戏。   “夫人,你真不去见见这穆夫人?”翠柳开口,看着慵懒歪在踏上的唐嫣,穆夫人很得爷敬重,夫人慢待穆夫人,就不怕爷不高兴?   唐嫣翻着白眼,没好气说道:“为什么要见,来者是客,不过你家夫人我很忙。”   挥了挥手中的医书,空间中药草也该成熟了,接下来可以试着制药了,《五禽修身法》刚入门,她身边除了翠柳没其他人能用,还是弄些药在身边安稳些。   免得被人算计了去,月华院看似如铁桶,实则凶险难料。   靠赵洪晋只怕她早没命了,那晚的事赵洪晋什么都没跟她提过,这让唐嫣心寒,就算他再不喜她,她也嫁进赵府,是赵府夫人。   他竟由外人欺辱她,难道他就没想过她的名节,她身后的相府唐家……   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晦暗。   在赵府能信的只有自己,能靠的也只有自己,低头看着双手,微微握紧,未来还很长……只要她们不来招惹她,她不会故意为难,如若不然,别怪她不留情面。   听了唐嫣这话,翠柳隐晦看着贵婆子,眼中晃过浅浅的讥诮,夫人受的苦楚,怎么不见有人来说,穆夫人不过是个外客,聂氏也就算了,爷那姿态想说什么?   贵婆子欲言又止,不过唐嫣懒得搭理……   晚间,听风院小厮李鲁走进了月华院。   “夫人,爷请夫人去落娗院用膳。”李鲁低头说道,翠柳泼辣爽利,在府里很有威望,李鲁虽好奇夫人长相,举止却不敢过分。   唐嫣慵懒抬头,刚从雅苑出来,手上沾了不少泥土,喜儿端着清水,唐嫣漫不经心清洗双手,好似没听见李鲁说的话,屋里很静,静的李鲁觉着心慌。   “夫人……”见唐嫣没点头,李鲁忐忑再次出声。爷看似和善,李鲁在爷院里伺候几年了,爷讨厌什么,他心里多少知底,夫人这架势比爷还厉害,额角不觉冒着冷汗,李鲁硬是不敢伸手擦拭,唯恐惊扰到夫人。   贵婆子操手立着,心中忐忑,夫人气势渐长,隐约透着几分相府夫人的神态,不愧是相府嫡女,处事之风一脉相承。   洗净双手,由着喜儿擦拭。拨弄着桌上为庆哥儿准备的木马,抬头看着李鲁,顷刻后,说道:“李鲁你在爷院里伺候几年了?”   听着唐嫣的问话,李鲁不知所措,不安回道:“回夫人,四年了。”   “四年,不算短。穆夫人入府几年了?”唐嫣道。   李鲁咽了咽口水,心底不安更甚,头愈发往下低,恨不得跪在地上,“回夫人,穆夫人入府十二年。”   “十二年啊!”唐嫣轻声念道,“回去告诉爷,我晚点过去。”   “是。”颤着双腿,见唐嫣点头,李鲁健步如飞出了月华院,冷汗湿了整个后背,垂在腿侧的手微微颤栗,显然还没回过神。   “夫人神态愈发像老夫人了。”翠柳夸赞,翠柳没明言,屋里都是跟唐嫣随嫁过来的丫头婆子,明白翠柳口中的老夫人是指相府夫人。   “多嘴。”   穆夫人此时坐在榻上,听王婆子说着府里的事,听着听着,穆夫人脸难看的很,冷道:“哼,不过是个贱婢丫头,真当自个是精贵的主子,我不过离府几个月,府里愈发没个规矩。”穆夫人本就因唐嫣没去门口迎接心底生了七分怨气,这下又听王婆子念叨翠柳,憋在肚里的气全发了出来,听见前院传来丫头请安的声音,便知唐嫣进院了。   穆夫人想装作没听见丫头请安的声音,她留着元薇就是为了赵府夫人的位置,没想老夫人临走插一手,让赵洪晋娶了相府贵女,日后就算元薇进了房,最多是个平妻。   这口气她哪咽得下,怪不得老夫人,她自然将错全落在唐嫣身上。   这段时日,唐嫣雷厉风行的手段,府里下人多少了解。王婆子见穆夫人不动声色,轻声提醒道:“夫人是相府贵女,赵府得罪不起,爷知道了也不高兴……”   “算了,让她进来。”穆夫人不傻,自然明白王婆子话中意思。   唐嫣进屋就瞧着外面跪着不少丫头,心底冷笑,笃定这穆夫人是想给她下马威,缓步进屋,穆夫人冷着脸坐在榻上,翠柳、贵婆子上前问了安就退在一旁,唐嫣见穆夫人斜眼打量她,迈步上前见了个礼,说道:“给穆姨请安,穆姨身子安好,回府可还住得惯,院里缺了什么,差人说一声。”   “住得惯,住不惯,都住了十几年。院里缺什么我自然会向洪晋提,你刚入府我这用不到你。”穆夫人语气生硬,看唐嫣可没什么好脸色,要是赵洪晋在屋里她不能抹了赵洪晋面子,这会赵洪晋还没过来这院里,穆夫人可没心思装什么慈和。   唐嫣脸上带笑,心想果真是个厚脸皮的主,这是赵府不是穆府,这高傲的姿态做给谁看,难道让我这赵府主子落脸给你赔不是,你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。   不过,唐嫣笑着接过穆夫人大丫头喜碧手中的热茶,轻轻放在桌上,笑道:“穆姨厚爱,爹娘一走,家中族亲皆在京中,府里可就穆姨一个长辈,嫣儿若有照顾不周之处,还请穆姨多加关照提点。府里事多,今日没来得及迎接穆姨,穆姨不要怪嫣儿才好。”   穆夫人原本憋着一肚子气,二房林继云、大总管高玉生,赵府这些腌臜事,她在赵府十几年哪会不知,本以为唐嫣会提几句,她也好立立赵府规矩,可没想嘴里的话刚出口就被堵了回来,想着王婆子提过夫人是个不简单的,她没放在心上。   这会一看,不免掠过惊讶,讪讪道:“就是事多,连几个下人都拿捏不住,这事要传了出去还不丢尽赵府的体面,你贵女出身,相府更是望门贵族,家宅的规矩也该明白,既然入了赵府,就该照着府里规矩行事。”   “就知道穆姨心善,舍不得我受委屈,穆姨这都从枫桥寒山寺回府了,这府里的事还是让穆姨操心得好,我前些天还跟二婶提起这事,说穆姨一走,府里规矩都乱了。”唐嫣娇嗔拉着穆夫人撒娇,让穆夫人气硬是撒不出来,活似一圈搭在海绵上,激不起半点反应。   “嘴贫,行了行了,别站着都晃得我眼花了,明儿让巧莲也过来,给你说说府里规矩,姐姐走了几年,府里规矩松散不少,你是赵府夫人府里规矩不该荒废,左右这些相府夫人也教过,翠柳又是宫中嬷嬷,赵府你看着出不了事。”穆夫人说道。   “还是穆姨好,听二婶提起穆姨院里碧螺虾仁最地道,嫣儿今晚就厚着脸皮赖在穆姨这。”唐嫣腆着脸,前世她是个孤儿,最会看脸行事,这世名门贵女,这松弛有度她拿捏得很准,穆夫人想找她麻烦,看她不顺眼。她偏不顺她意,杵在她面前膈应。   让她看个够,落娗院是老夫人生前住的院子,比月华院只好不差,庆哥儿那边有奶娘盯着,左右出不了事,不用她操心。   听了唐嫣这话,穆夫人怔住,抽着眼角看着唐嫣,有些估不准唐嫣的心思,不过想着洪晋对她敬重有加,唐嫣虽是相府贵女,可如今嫁入赵府,怎么也得看她脸色行事,这番示弱到了没什么,僵硬的脸有些得意。   心想相府贵女又能如何?还不是得向我低头,日后元薇进了屋,诞下一子半女,承了赵府的香火,这赵府还不是她说了算。   聊了几句,前院传来少女嬉笑声,穆夫人面色一喜,起身走了出去。   唐嫣不疾不徐,一张脸看不出喜怒,瞧得王婆子有些胆寒,低着头不敢往唐嫣身上细看,举止倒是规矩几分,安分侯在一旁,不似以前紧跟在穆夫人身后邀宠。   “洪晋过来了,元薇这孩子多大的人,还这般撒泼,也没个轻重。”穆夫人对着穆元薇笑骂了几句,亲昵拉着赵洪晋,端详半天。   须臾后,双眼微红,说道:“瘦了,穆姨不过离府两月,洪晋就瘦了这般多,荣德怎么照顾主子的。”狠狠瞪着荣德,语气很是严厉。   赵洪晋任由穆夫人拉着手,没拒绝穆夫人亲密的举动,笑道:“穆姨看错了,洪晋没瘦,是穆姨瘦了。”旁边丫头惊慌跪在地上认错。   “怎么没瞧见思柔那丫头,不会又给你惹出什么乱子,你也真是的不过是个丫头,给几分颜色就想往上爬,你也不说说,姐姐若是活着,那丫头哪敢这么大胆。”穆夫人冷冷说教,很是瞧不起高思柔。   高思柔是老夫人指给赵洪晋的丫头,平素穆夫人也不敢说太过,削了老夫人颜面。今儿见高思柔没跟着,嘴里的话哪还憋得住,当下就发泄一通。   唐嫣坐在一旁,淡然喝着茶,定定看着穆夫人给高思柔上颜色,对穆夫人这姿态不觉奇怪,若穆夫人不这般,她才觉着奇怪,在府里呆了十几年,这点本事都没有哪能活到现在,穆夫人明着说高思柔上不得台面,暗地指责唐嫣不懂规矩。   不过穆夫人没明说,她就装作不知道。   只要她行事不过分,就不信赵洪晋真敢找她麻烦,她是赵府名正言顺的夫人,穆夫人在上赵洪晋的心,也越不过她,除非赵洪晋想让赵府败的更快。   唐嫣瞧着穆夫人苦口婆心慈善的模样,呕吐的欲念翻滚,忽觉前方有一道凌厉憎恨的目光落在身上,目光一抬,她道是谁?原是穆元薇,早知这穆家这几人不是省油的灯,但没想这穆元薇对她毫不掩饰恨意。   穆元薇身子已是长开,样貌清雅秀丽,肤色白嫩,身子娇小玲珑,神态娇憨可人,很是小家碧玉,瞧着便知是个不错的,怪不得穆夫人笃定穆元薇能进屋。   这样貌确实不差,一手挽着赵洪晋的手臂,看向唐嫣的目光很有底气,眼神隐隐透着一丝得意和倨傲。   唐嫣暗自翻白眼,这赵洪晋除了一张脸,其他她还真没觉着哪里好,男人可不是有张脸就够了……真不明白这穆元薇得意什么?   第二十三章   进了月华院,唐嫣让喜儿嘱咐安婆子准备热水她要沐浴,门口丫头小翠凑到翠柳耳边轻说了几句,脸色不太好看,有些淡淡的压抑。   翠柳点头,上前在唐嫣耳边,轻声说道:“夫人,小翠听府里婆子碎嘴说,二房雨荷死了。”   唐嫣指尖一颤,抬眸看向翠柳的眼神,不觉多了几分严厉,急道:“怎么回事?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?怎么就死了。”   “穆夫人回府后,聂氏带着院里的人过去问安,穆夫人夸了雨荷两句,赏了不少东西,昨晚二爷去雨荷屋里过夜,发现二爷身边的小厮林山在雨荷屋里……”翠柳不屑说着,神色冷清,这事让翠柳想起一月前唐嫣所受的苦。   相府贵女,何时受过委屈,可嫁入赵府后,唐嫣处处看人脸色行事,与人方便,这就是宅门的无奈,娘家势大能带来荣耀,可夫家也得扶得起。   唐嫣不明白,为何她堂堂相府嫡女会下嫁皇商赵家,东盛虽未鄙夷商贩,但朝堂之上商贩地位极低,唐嫣身份就算入宫,贵妃之位也未尝不可。   偏偏相爷唐咸宁将她下嫁,当今东宫之主是唐嫣的姑姑,皇亲国戚荣耀不凡……还记得她出嫁时,娘欲言又止复杂的神色。   半敛神色,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?   “翠柳你在宫中待了多少年?”唐嫣淡淡问道,脑中不由浮现皇后说过的话,若有朝一日唐家亏欠了你,希望你不要恨唐家,唐家权势再大,亦不过是皇家的奴才,奴才怎么都越不过主子。   搁在腿侧的手,不由自主轻颤,昔日她不懂皇后话中的意思,此刻仔细想想不由得后脊发凉,难道她的婚事几年前就决定了吗?   心里不觉升起兔死狐悲,原来她才是最傻的那人……   “十六年,奴婢五岁跟随嬷嬷入宫,本想熬两年就能出宫,不想三年前老夫人入宫向皇后娘娘求了奴婢,让奴婢出宫伺候夫人。”翠柳从容对答。   宫女二十三后,便能出宫,三年前她二十一,她安分待够两年,就能出宫找个良人一起渡过下半辈子,事实总是难以预料……   “……十六年。”唐嫣浅笑,低下头问道:“这些年东盛有没有发生过重大的事?”这身子活了十四年,却足不出户,对东盛并不熟稔。   “重大的事?”翠柳莫名看着唐嫣,有些听不懂唐嫣话中暗含的意思,疑惑道:“夫人想问什么?”   “近二十年东盛国发生过的大事,尤其是皇室。”唐嫣将最后皇室两个字咬得极重,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,狸猫换太子,这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,都敢做的事情,赵府没落多年,皇商称号迟迟未被剥夺,而她身为相府贵女,无端下嫁,这一桩桩事情,不得不让人联想,不得不让人猜忌。   “二十年皇家发生过的大事?”翠柳低头沉思,细细回想,须臾后,抬头说道:“夫人这一问,奴婢倒是想起几件关于皇家的大事,十八年前赵皇贵妃诞下死胎被赐死,事隔三年东宫萧皇后被废,萧氏满门被诛,朝堂之上风起云涌,唐皇后入住东宫,赵贵人以贵妃仪式入宫,东盛二十五年赵家风头无两……”   耳边听着翠柳诉说的大事,唐嫣扣着手扶的手青筋更甚,隐隐透着血丝贝齿几近被要裂,强压着心底喷涌的愤怒与杀意。   翠柳低着头,思索刚才的话哪里得罪了夫人,夫人这气势她曾在当今圣上见过,让人胆寒颤栗,从不知道温柔似水,怯弱的夫人也有这般强势狂野的一面。   抑或夫人以前掩饰的很好,连她都看不透深浅。   “翠柳,清明让你回寄的信,娘那边有消息了吗?”按压心底的躁动,这事不能急,至少不能明面上查探皇家秘辛,不然到时整个唐家都将牵扯进来。   想着翠柳刚才的话,只怕她下嫁赵家,在她出生那刻就决定了,只是碍着诸多事宜,直到她及笄后才摆到台面上摊开。东盛二十五年赵家庶女以贵妃仪式抬进后宫,看得出极受圣上喜爱,可为何短短十几年赵家没落至今,怕是为了补偿当年那事,身为东盛掌权之人,后宫发生的一切那人真不知,只怕是碍着当初不能说。   然,不过三年便将牵连进去的人全部处死,这份果断让人心寒。   “尚未。”翠柳摇头,苏州离京中甚远,来回没一月到不了,这也是为何唐嫣不愿让翠柳将她在赵府发生的一切告知相府的缘故,离的太远,就算相府想说,也说不了,强龙压不过地头蛇,唐嫣只能靠自己。   “是吗?”唐嫣皱了皱眉头,按说这两天该有消息才对,压下疑虑,“明日我想出府一趟,你和贵婆子准备准备。”   话落,步入浴房慢慢褪下身上的亵衣,翠柳打开屏风,上前将花篮中的竹叶轻轻洒入热水中,做好后挥了挥手将四周伺候的丫头都遣了出去,唐嫣沐浴时不喜有人守着,这规矩月华院中的人都知晓。   “是。”翠柳掩门,打算退出去。   “爷那边的膳药喜儿送去了吗?”无意间想起晚间在落娗院用膳,随即开口询问,赵洪晋这一脉是赵家嫡系,只是不知为何十八年前突然从京中迁入苏州,渐渐嫡系被取缔,京中那边隐隐有放弃这一脉的势头,碍着苏州赵家皇商,也不敢做得太绝,她即以嫁入赵府,就得为赵家盘算,不算为赵洪晋,就为自己日后生活,赵洪晋的病不能再拖。   她身在赵府,虽不主动惹事,但赵府这些日子府里不时发生几件不大不小的事,别人不清楚,不过唐嫣却明白,赵洪晋下手了。   隐忍十年,赵洪晋真够能忍的,要是寻常人只怕早死了。   寻着各种由头拔去府里的探子,赵洪晋也不算太无能,不过赵府这潭水很深、很黑,只怕就算赵洪晋自己都没法完全掌控。   穆夫人入府十二年,林继云入府六年,大总管高玉生十二年,赵洪晋不过十八,满打满算都争不过这些老狐狸,唐嫣很好奇赵洪晋那晚口中的贱人?   那双泛着血色憎恨的眼,一直在唐嫣脑中回旋,深入骨髓的恨意,本以为赵洪晋知道中毒后,会极快下手,没想一月过去,也没见赵洪晋对谁下手。  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,一是这人隐得很深,赵洪晋不知其人,二是赵洪晋无法出手,至少目前无法出手。见赵洪晋那晚神情,并不像不知道是谁?唐嫣猜测那就是第二种可能,目前赵洪晋无法出手,只能装傻。   “送了,喜儿亲自送过去的。”翠柳道。   “嗯,下去吧!”唐嫣点头。   “洗好了?”唐嫣走进屋里,就听见赵洪晋沙哑的声音,赵洪晋歪在里间的踏上,见着烛光下唐嫣白皙的身段,许是这段时日唐嫣用空间水泡澡,十四年华身段比之十六的穆元薇还要丰腴两分,青发半干唐嫣随意用白玉簪子挽了个发髻,秀脸红润剔透,看得赵洪晋心痒难耐恨不得将其压在身下肆意疼宠,有唐嫣的药膳加上薛炳章的能耐,赵洪晋身子已然大好,不过对外依旧瞒着,喉结上下滑动,赵洪晋咽了咽口水,只觉下边的物件愈发胀痛。   “嗯,庆哥儿睡了?”唐嫣点头,屋里没瞧着庆哥儿身影,便开口问着,暗衬赵洪晋今晚怎么又过来了,这屋里不是还有个高氏,再说赵洪晋也不像重欲的人,嘴角带笑摇着头,暗骂自己多想。   半天没见赵洪晋答话,抬头看了去,惊见赵洪晋直直看着自己,眼神直白火热,好似恨不得扑上来。   唐嫣身子一僵,面色发热,恼羞道:“爷,怎么了?”   “夫人生的真好。”赵洪晋凑近,炙热的男性气息钻入唐嫣的鼻间,使得唐嫣不由抖了两下,美男计?以前怎么没发现赵洪晋这么不要脸。   “爷怕是看错了,高姨娘、穆小姐才生的好。”唐嫣一颤,她对种马男真的没兴趣,也没想着跟谁爱的死去活来,赵洪晋长得俊美,这事算不得秘密,要不是身子不好,怕整个苏州的女子都想挤进赵府大门,这样的人她敬着、远着才好。   以前是想不明白爹娘为何要将她嫁入赵府,今日她想明白三分,仅是这三分,就让唐嫣惊惧,一个皇商望门宅门就这般闹腾,若真跟天底下最精贵的扯上关系,这家宅还不知道怎么热闹,哎……   “怎么,吃爷的醋了?”赵洪晋趁着唐嫣失神,一个巧劲就将唐嫣压在踏上,低头轻舔了下唐嫣的嘴角,“爷说过,爷对她们不感兴趣,当年娶高氏进门,不过是为了避开娘的视线罢了,至于元薇,那不过是穆姨一厢情愿,爷不会让她进门。”   说着说着,赵洪晋身子贴得更紧,腰沉了沉,火热的物什贴着唐嫣小腹磨了磨,浓郁的麝香气味,唐嫣身子不觉软了下来,面上泛着红晕,她不是矫情之人,虽不认可赵洪晋这人,但两人名义上是夫妻,拿照办事她也不吃亏,何况赵洪晋除了心黑了点,其他都过得去,谁吃亏还不好说不是。   身子不好,赵洪晋本身不是重欲之人,以前在高氏院里过夜,也不过盖着棉被纯聊天,偶尔才纾解下,闻着唐嫣身上冷冽的竹叶清香,压制的念头奔腾从心底涌现,想起之前那次密切的贴合,赵洪晋愈发难耐。   抱起唐嫣就朝着里间大床走去,双眼泛红对身下这人身子想得狠,将唐嫣放下就压了下去,对着小嘴猛的咬了下去,勾住香丁贝齿就不愿罢手。   男子健硕的胸膛剧烈起伏,匍匐在唐嫣柔软的娇躯上,粗喘的呼吸让赵洪晋愈发焦急,身下的唐嫣也好不到哪里去,酥软的身子好似一团水,瘫软倒在被褥上,双手攀着赵洪晋,失了节奏。   赵洪晋大手一挥,扯下两旁的帷幔,掩去一室春-色……   第二十四章   穆夫人回了府,府里权利拿捏在唐嫣手中,穆夫人左敲右捧就盼唐嫣把权利交过去,唐嫣没入府时,权利分摊在聂氏和孙氏手中,不过做主的人是穆夫人,大小事全都要她过问后,才能差遣下去。   然,唐嫣入府后,赵府名正言顺的夫人,老夫人去世,聂氏不过是外家,府里掌势怎么都轮不到她插手,翠柳、贵婆子利落将府里事宜揽了过去,至于孙氏那边,敲打、训话更没少过。二房不时找茬,却不敢明着来,毕竟没个名分。   爷向来敬重穆夫人,唐嫣自然不会多说,明着暗着将穆夫人捧着,高高敬着,府里的事宜半点不让她插手,有翠柳和贵婆子看着,穆夫人就算想插手,也插不进,以前安插的人,被翠柳寻着由头拔了,不能拔的,变着法子将人安放到不重要的位置。   短短不过半月,翠柳就把持了大半个赵府,怎么她都得在赵府过活,总不能处处受人手肘,她不想惹事,却不表示她怕事,这半月穆夫人、二房和大总管,以及暗处使坏的,唐嫣哪会不知,只是懒得出手。   左右那些人手没伸到月华院,她就装作没看见。   边打理药材,边逗弄庆哥儿,小日子过得很悠闲,当然这赵洪晋要是不来月华院更好,不知怎么回事,这段时日,赵洪晋一直逗留在月华院。   高氏那边不知摔了多少瓷器,穆夫人那边脸色也十分难看,连带整天给唐嫣脸色。   穆元薇每天借着品茶,讨教刺绣……各种由头留在月华院,心里算计什么,谁不知道,穆元薇这一出手,高氏愈发呆不住,这些天唐嫣僵着脸,看着穆元薇和高氏斗智斗勇。   这戏好看不假,可她躺着也中招啊!   赵洪晋巡视产业回府。   “月华院风雅别致,夫人端庄贤淑,玉柔很想呆在夫人身边伺候,只是爷身子不好,来时我让香菊给爷煲了鸡汤,香菊到底是个下人……我实在放心不下。”丫头喜儿活灵活现学着高氏的强调,玉柔是高氏的大名,进了赵府后高氏不过是个通房丫头,不能用名,私下说话时,才敢自称。   许是今日有事,穆元薇没来月华院讨教,高氏倒是乐不知疲,挑着时间过来截人,唐嫣冷眼看着这些人做戏,左右她也没瞧上赵洪晋,这些人爱怎么折腾,就随她们去闹腾。   赵洪晋什么人?   能在赵府没落时,隐忍十年,这种人能是好人?唐嫣第一个不信。   赵府大爷赵洪晋,体弱多病,温润如玉风度翩翩,才富八斗……看看这些赞誉,唐嫣心中一片冰凉,赵洪晋让她感到颤栗,不是没想过凭借空间假死,可死了之后又能如何?   先不说她能否假死,单就相府唐家她就无法放下,唐家养育她十几年,就算不能凭女而贵,却万万不能抹黑唐家,身死连根,以前她不明白为何高门贵女那般认命。   然,现在她明白了,娘家给了你体面,你就得回报这份体面。   听了喜儿逼真的神态,众人捧腹大笑。   赵洪晋走进屋子,讶异看着众人和睦的景象,笑道:“什么事这么高兴?”   喜儿就把高氏之前那番话,加油添醋对着赵洪晋又说了一遍,赵洪晋这段时间月华院,慢慢的下人也没之前拘束,高氏和穆元薇邀宠这事,在月华院算不得秘密,有时赵洪晋还会给她们出谋划策,听了高氏娇柔做作的话,赵洪晋眼角一抽,不觉捂住肚子,眼底流露一抹嘲讽。   “没事,下次她再过来,你将她赶出去就是,何必迁就一个丫头。”坐在唐嫣右侧,下边丫头婆子见状,纷纷捂嘴退了出去。   庆哥儿很不安分,手中抓着木马挥动,一旁小矮桌上笔砚乱作一团,宣纸上写着几个扭扭靠不拢的三字经,见赵洪晋坐在榻上,庆哥儿扭着屁股,就想往赵洪晋身上爬。   庆哥儿出生时,刘氏就死了,庆哥儿养在听风院,那会赵洪晋身子差,偶尔去屋里看看赵洪晋,庆哥儿由奶娘养大,奶娘林氏三十多岁是个寡妇,身家清白,膝下养着一子一女。   爱护有余,疼爱却是少了几分,庆哥儿虽说是庶长子,可苏州谁不知道赵府没有嫡子,赵洪晋要是早死,这赵府还不落在庆哥儿身上,加之赵洪晋对庆哥儿看重,林氏事事小心谨慎,惹得庆哥儿不喜。   唐嫣没说话,拿着医书时唐嫣向是专心的,赵洪晋心中有事,将庆哥儿抱上膝盖,就瞧着唐嫣。   二房林继云有五房姨娘,一个嫡子,两个庶女,嫡子全哥儿脾性与随了林继云,小小年纪就不知学好,逗弄跟前的丫头,两个庶女到生的不错,虽说小性子,没有名门小姐的大气,样貌倒是出众。   唐嫣摸不准聂氏的心思,想着大抵是二房的事,有些事她插不了嘴,上次雨荷的事,她削了聂氏的颜面,后来雨荷出事,她也没出面。   二房喜欢折腾,只要不丢了赵府体面,她也不想管,林继云是个不着调的,好在赵洪晋不算昏头,赵府诸多产业都在赵洪晋名下,不然由着林继云折腾,赵府家在大,都得败个精光,都不知这林继云揣着明白装糊涂,还是在演戏?   昨日聂氏跟前的丫头来月华院报喜,说聂氏怀上了。   难怪这半月,二房那边歇火,敢情那些眼珠子都盯着聂氏的肚子去了,聂氏屋里养着全哥儿,这会又怀上,不管是男是女,都精贵着,怪不得林继云安分守在府里,没出门。   想着那群女人如狼似虎的目光,唐嫣不觉打了个寒颤,女人何苦为难女人!   不过这深门宅子,就数女人最多,女人不为难女人,这日子还真难过。想着想着唐嫣不觉笑出了声,就一个男人,那些女人能不去争。入了那扇门,一辈子就栽在里头,不争就没有活路,不管为自己还是为孩子,女人啊!都得去争去斗。   “想什么?”赵洪晋说道。   唐嫣摇头,“没什么,女儿家的私事罢了!爷今儿这么早就回了?”   苏州三年一次的赛花节还有十日,这次轮到赵府出面住持,这段时间赵洪晋每日早出晚归,准备赛花节的擂台和场地,这日头还没下山,这人就回了。   怨不得高氏一脸喜色,回屋准备鸡汤,多半是得了信,知道赵洪晋今日没事。   “怎么,想爷了!”赵洪晋挑眉,直直看着唐嫣,对唐嫣赵洪晋的心思十分复杂,明明该冷着,心底却记着。本想冷着她,让她上上心,谁知半月过去,最后忍不住却是自己。   衬着天边晚霞,打量着榻上柔媚的唐嫣,心底一角不觉酥了,泛起淡淡的暖意。   思及这段时间荣德给他的东西,黑眸一沉,屋里不觉升起一股寒气,唐嫣抖了下身子,诧异看着赵洪晋,这人又怎么了?   寒意转瞬即逝,赵洪晋伸手捧着唐嫣的脸,目光复杂,再等等……   第二十五章   唐嫣纳闷极了,撇嘴瞪着赵洪晋,这人好好怎么抽了,想着这段时间赵洪晋,不时亲密的举止,心里有些郁闷,刚想开口就瞧着高氏屋里的丫头春燕走了进来。   春燕容貌秀丽,柳眉大眼身着黄色碎花女服,眉角含春望着坐在榻上的赵洪晋。唐嫣心里冷笑,原以为高氏屋里春燕是个守规矩的,没想……也是个狐媚子。   香菊吃里扒外,春燕心更大,唐嫣促狭看着赵洪晋,这春燕真当这屋里没她这个夫人,一进门眼珠子就黏在赵洪晋身上,唐嫣眯眼细看,这小脸瓜子妆容倒是不错,衣裙饰物真用了心,她虽不介意赵洪晋喜欢谁?宠着谁?   但却由不得被人当做垫子,春燕这般不识好歹,不将她这当家主母放在眼里,难道这些日子她没露面,这府里又忘了谁才是主子?   对上唐嫣似笑非笑的凤眼,赵洪晋眉头一皱,这丫头太没个规矩,高氏怎么管教下人的?脸色一冷,看着春燕的眼冷若寒霜。   唐嫣“噗嗤”轻笑出声,转过身接下翠柳送过来的铜盆,将手浸入水中,轻轻绞着帕子,浅笑嫣然说道:“爷刚从外面回来,辛苦了!不过下午落娗院差人说,穆姨身子不爽利,八成是着了凉,我这边忙着府里的事,眼瞧着赛花节就到了,穆姨八成有些担心爷,要不爷过去瞧瞧?”   赵洪晋从榻上坐起,伸手接过唐嫣递来的帕子,随意抹了抹脸,几个丫头利落端上热茶和糕点,轻轻摆好,赵洪晋抿了口热茶,看着桌上溢着香味的糕点,不觉有些饿了,赵洪晋抬手捏了两块,放进嘴里,味道还不错,赞赏看着唐嫣。   没看立在下边的春燕,高氏行事愈发没个规矩,看来也该冷冷,当日为了躲避娶妻,才将高氏带回府,那时觉得她是个安分的,现在瞧着那药还真下对了,他怎么可能让个戏子诞下他的子嗣?当年刘氏那事他不追究,是懒得动手,没想她到以为他真不知道。   想着荣德给他的东西,高氏没少参合进去。   “入夜天凉,翠柳去把爷那件狐狸披风取来。”唐嫣淡淡放下帕子,接过翠柳递上的干毛巾,擦了擦手,说道:“一会穆姨若是问起高妹妹的事,爷就说让穆姨放心,爷屋里的事,妾身自有主张,断然不会坏了府里规矩,另外……”讽刺瞥了眼春燕,语调平平道:“爷为赵府奔波,这府里的事妾身自会打点妥当。”   “夫人看着,爷自然放心。”   赵洪晋精芒一闪,赵洪晋知道唐嫣这话什么意思?高氏这半月没少在月华院折腾,他还想唐嫣能忍到几时,想来也是,高氏不知分寸,连下面丫头都忘了规矩。府里夫人当家,一个姨娘都算不上屋里的丫头,连夫人都不知道问安,这若是传了出去,岂不丢进赵府体面。   有了唐嫣的药膳,再加上薛炳章的调理,体内毒素一点一点被拔出,这赵府也该好好清理一番,这段时间一直没处理那下黑手的人,一个月算是最长的底线,是到了反击的时候了!   唐嫣那晚之事,竟然还牵扯到府外之人,这让赵洪晋又怒又恨,何时赵府变得这般不堪,连一个外人都敢对赵府夫人下手,香柳那边还没有消息,不过二房那边他可不打算姑息,依着娘的情谊,林继云在赵府待了数年,他什么都没说?   没想林继云这心思愈养愈大,真以为他不知道赵府这些年是怎么衰败下去的,好一招釜底抽薪,秦家还真舍得下本钱,赵府半壁家财可不是谁都有福去享。   想着这些腌臜事,赵洪晋脸色愈发阴沉,春燕恐慌缩着身子,一脸苍白。   香菊是个有本事的,刘氏去世,便跟了高氏。香菊没跟高氏前,春燕是高氏跟前最得宠的丫头,打从香菊来后,高氏便处处防着春燕,春燕样貌不错,比香菊好上一分,高氏心思重,平时赵洪晋去屋里歇息,高氏极少让丫头伺候,事事都亲自动手。   这些天不知怎么回事,高氏不待见香菊,不是打就是骂,连平时在高氏面前说得上话的陈婆子,反常保持沉默,这就让春燕找到了机会。   这不,高氏得知今日赵洪晋提前回府,便一早回了流裳院准备膳食,想着赵洪晋以前夸赞她手艺不错,便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苏州地道家常小菜,打算给唐嫣上上颜色,顺便一解相思之苦,刚听守门小厮说赵洪晋回了府。   立马让春燕刚来月华院截人,春燕喜笑颜开,听了高氏的话,回屋换了衣裙补了个妆,施施然就踏进月华院。   以前,高氏做的不过分,赵洪晋多半都会随了高氏的意,去高氏屋里坐坐,左右赵洪晋屋里伺候的人不多,唐嫣对争宠不上心,就由着高氏折腾。   春燕揣测,想来是赵洪晋宠溺高氏,不然每次高氏去月华院截人,夫人从不阻拦,爷也会离开月华院赶去高氏那边,却不料……   唐嫣漠然为赵洪晋打理穿戴,鄙夷看着春燕怅然欲泣,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,双眼含着水雾楚楚可怜……真是有什么主子养什么下人,春燕这模样活脱脱就是高氏翻版。   一个入了奴籍的丫头,当着夫人的面上颜色,唐嫣觉得哭笑不得。   清高矜持也该有过限度,过了那个度就是脑残。   翠柳嘴角抽的很欢,恨不得上前撕了春燕,夫人这是短了她吃,还是短了她用度,这副委屈装给谁看,阴冷朝贵婆子使了个眼色,不听话的下人就该好好长长教训,免得忘了本。   赵洪晋捏了捏唐嫣的手,嫌恶望了眼春燕,他堂堂赵府大爷再怎么好色,也不可能饥渴要一个通房丫头屋里下人,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,说道:“这府里规矩也该立着,免得丢了赵府体面。”   赵洪晋话落,春燕心头一凛,瞪圆眼不敢置信望着赵洪晋。   疾声说道:“爷,你真善良,高姨娘每日清晨给夫人请安,只是夫人……”说着欲言又止望着唐嫣,一脸悲切,“爷,夫人最重规矩也不是真心为难高姨娘的,爷就不要责怪夫人了!”   春燕话一出口,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,这人抽了有木有!   唐嫣伸手掩住嘴角,尼玛难道她穿到琼瑶世界了?唐嫣心想这春燕虽不说精明,但离傻还有段距离,怎么今天一听这话,觉得以前高估她了,难怪高氏行事愈发不着调,敢情是因为身边极品太多……   赵洪晋捏着唐嫣的手一紧,瞬间唐嫣手臂多了几道红痕,唐嫣呼痛忍不住出声,说道:“爷,时候不早了,穆姨那边估摸等不及了!”   赵洪晋再不过去,穆元薇怕是要上门了,本想穆元薇有什么算计,今日忍着没来月华院,没想是穆夫人出手,怪不得这般沉得住气。   看着唐嫣手臂上的几道红痕,赵洪晋脸色不好看,便让荣德回听风院拿药膏,交代后没理会春燕咋呼样,衣袖一甩就走出了月华院。   唐嫣放下衣袖,遮住手臂上的红痕,目光冷然扫过屋里众人,最后落在春燕的脸上,春燕眼见唐嫣看她,不知是心虚还是畏惧,目光躲闪乖张,心里暗恨唐嫣将赵洪晋支走。   愈发想着待会回流裳院在高氏面前数落夫人,眼神倨傲看着唐嫣,高姨娘最得爷宠爱,什么夫人不就是仗着出身高贵,哼……这人都嫁进赵府,再怎么高贵能越过爷?   再说赵府可是皇商,在苏州名望极高,区区一个相府罢了!能跟赵府相比,再说以她的样貌,迟早能进爷的屋,到时候凭她的手段,迟早得到爷的宠爱,这样一想,春燕愈加自信,不将唐嫣看在眼里。   屋里其他人看着春燕鼻孔朝天,一副主子模样,心里嘲讽更甚,不过是个大丫头,这架势摆的比府里主子还高,前些日子见春燕也不是这模样,怎么几日不见,这丫头变化这般大。   唐嫣抿了口热茶,看着春燕目光淡然,“爷也说了,府里规矩不能错,贵婆子去,张嘴二十,教教这丫头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。夏荷差人去流裳院请‘高姨娘’,就说我有话要交代。”   唐嫣刻意咬重高姨娘三个字,脸色满是嘲讽。   以前穆夫人由着府里下人叫高氏为姨娘,不过是抬举她,这高氏还真当自个是姨娘了!   一个通房丫头,身边跟了两个二等丫头,一个婆子,四个粗使丫头,一座独院。这像什么样?竟然赵洪晋也说府里规矩该好好立着,她这做夫人的怎么也得给赵洪晋面子不成。   “翠柳去二房,将二夫人她们请来,就说爷开了口,要重新立府里规矩。”唐嫣唤过翠柳,清冷的声音猜不透话里的意思。   让翠柳去请二房的人,为的就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。   穆夫人那边,唐嫣压根就没想通知她们,赵洪晋敬她,那唐嫣就好好将穆夫人捧着,左右府里差不多都让翠柳把持了,穆夫人就算想插手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。   赵洪晋说这话,想必也不想再忍下去了。   赛花节,苏州三年一次庆典,热闹非凡,不过想必这次赵府热闹比赛花节也不差。   “是。”   翠柳嘴角一抿,带着浅浅的笑意,夫人终于打算出手了,点头走了出去。   贵婆子踩着重重的脚步,从外面叫进来两名粗使婆子,将春燕制住,举手就是几记响亮的巴掌,满是皱纹的脸看在春燕眼里甚是恐怖。   “你,你……不能打我,我……呜啊……”不等春燕说完,贵婆子的巴掌重重甩了下去,出手毫不留情,冷冷看着春燕说道:“哼!不过是个贱丫头竟敢狐媚主子,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痴心妄想,也不瞧瞧自个长得什么样,夫人重规矩罚你,那是瞧得起你。”   “呜呜……”几记耳光下来,春燕整张脸肿的老大,满嘴血丝,发髻披散下来,很是丑陋,怎么都想不到会挨打?   第二十六章   “啪啪!”   高氏踏进月华院,耳边就传来阵阵颇有节奏的声响,脸色甚为难看想着刚才听风院传话,爷晚膳去了落娗院,高氏暗地碎嘴,怒道肯定又是穆元薇那女人缠着爷,不让爷去流裳院。   穆夫人在老夫人在时,仗着身份频频干涉赵府,然老夫人去世后更是嚣张,愈发不将赵府其他人看在眼里,穆元薇更是以赵府夫人自居,想着想着高氏愈发气闷,打从入府她就看着穆夫人脸色行事,本想凭借子嗣上位,可肚皮迟迟没传来喜讯。   入府数年,依旧没有音信。   想着陈婆子说的话,高氏轻轻抚摸腹部,很快……她就能拥有爷的子嗣,那时别说穆夫人,就算夫人都得让她三分,当年究竟是谁对她下药?这些年她始终找不到一丝痕迹。   为此,高氏也愈发小心。   “唔唔……高姨娘……救救命!”春燕见高氏走进来,张嘴呼救,红肿的脸看起来十分狼狈,嘴角微裂,点点血迹顺着嘴角滴落,身子被粗使婆子紧紧压在地上动弹不得,不时发出几声呜咽,挣扎想要起身。   高氏脸色一变,想开口呵斥,后边陈婆子用力一抓高氏的手,摇头示意高氏进屋。   见状,高氏偏开头,脸色苍白进了屋,外边还响着清脆的巴掌声,附着凄惨的哀鸣,香菊身子微颤,显然吓得不轻,双腿抖动垂着头紧跟高氏。   有了春燕这震慑,高氏进屋恭敬站着,唐嫣没出声,高氏安安静静站着,跟在高氏身侧的陈婆子见着高氏袖中轻颤的手,眼里嘲讽更甚,这点阵仗就受不了了,怪不得上不得台面。   “今儿怎么这么吵?”聂氏还没踏进屋里,便对着唐嫣寒暄,今日聂氏一身素色女服,不似往日繁琐精神倒是不错,身后跟着二房屋里四房姨娘,及一干通房丫头。   “二婶身子可还利索。”唐嫣懒懒欠身,算是打过招呼,喜儿走上前,给屋里添了盆炭,夏荷鞠身奉茶,聂氏身后姨娘上前问安,然后安静站在聂氏下手。   “姐姐这几日害喜得厉害,这不连二爷都守在屋里,舍不得出门,就担心姐姐有个好歹。”三姨娘说,“好在有夫人送来的燕窝,姐姐才吃得下东西。”   林继云膝下就一个全哥儿,子嗣并不比赵洪晋多,屋里女儿是外嫁的,这会聂氏再怀上,林继云自然欣喜,二房屋里众多姨娘,这么多年迟迟没见有动静,林继云哪会不急?   好不容易聂氏有了,林继云哪能不盯紧。   三姨娘话说出口,聂氏面带羞涩,下边其他低着头,不过想来脸色不会好看到哪里去,聂氏这胎不管男女,林继云都上心,这些女人自然嫉妒了。   秦姨娘媚眼似水,笑道:“姐姐是个有福的,听下边人说夫人想吃酸,是不是让王大夫过来给夫人瞧瞧?”   唐嫣嘴角一撇,不甚在意秦姨娘的话,她入府三月,赵洪晋歇宿不过才一月,一月能瞧出什么?再说赵洪晋歇宿这世间,她也没断了竹叶泡澡,竹叶性凉能避孕,加之唐嫣自个就是医生,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她哪会不知道?   “许是秦姨娘听错了,府里人多嘴杂,难免有些不听话的下人乱说。”唐嫣淡淡回话。   秦姨娘低下头,赵府的事,现在都由唐嫣管着,大爷不会说什么话,穆夫人受制被唐嫣捧着,插不进手,聂氏如今双身子更动不了手。   她本想借着穆夫人,敲打唐嫣,没想穆夫人也没本事,被唐嫣敲捧后就安静在落娗院看着,穆元薇忙着跟高氏争斗,是个没眼见的。   堂堂官家小姐,沦落到同一个戏子置气。真不知穆夫人怎么教女儿的,秦姨娘低着头,眼底多了几丝不屑与嘲讽,手探进袖中,轻轻摩挲手上的血玉镯子,眼底闪烁内敛的柔情。   这血玉镯子是老夫人在世时,爷赏给她的,她小心留着一直没让外人瞧见,她知道爷心里是有她的,不然也不会让她管着府里制衣,这么多年府里起伏,她一直忍着,宁儿都六岁了,这六年她安静在二房过活,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,爷能够再多看她一眼。   夫人入府,她心里满是怨恨。看着夫人娇艳的样貌,比高氏还要美艳三分,古今无波的心起了涟漪,不顾险境她选择出手,左右她不过只是让夫人出门,至于别的她什么都不知道。   然,看着爷愈发亲近夫人,心里潜伏的恶魔再次苏醒。   爷怎么能……怎么能亲近别人,怎么不看看她……   秦姨娘低下扭曲狰狞的脸,站在聂氏后边角落处,三姨娘嘴角浅笑,艳丽的脸闪烁错愕,莫名看着秦姨娘,秦姨娘本以为刚才变脸没人看见,却不知被一侧低头的三姨娘看个正着。   三姨娘捏着帕子遮掩嘴角,她一直以为秦姨娘是二爷屋里最安静的,可这回见着,事情似乎出了她的预料,秦姨娘平素安静温和,不争不妒。   掩着脸,三姨娘自知没说出口,秦姨娘在府里时间最久,面前养着宁姐儿,若没点本事,哪能过的这般悠闲,她原以为是二爷护着。   “夫人唤我们过来,可是有事交待。”由着秦姨娘搀扶的手,聂氏坐在唐嫣下手。   唐嫣定定看着聂氏,笑道: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爷交待让我立着府里规矩,日后你初一十五过来问安,不过眼下你双身子,差跟前丫头过来知会一声,屋里姨娘也是如此,月钱发放挪动三十,离府时佩戴赵府腰牌,今儿叫你过来,是想问问府里可还有其他规矩?”   唐嫣话一落,聂氏脸色一变,转瞬就恢复。   唐嫣说话时就仔细打量着屋里这些人,话落后,这屋里变脸的除了聂氏,还有秦姨娘和高氏,高氏变脸这还说得过去,高氏怎么都是爷屋里的人,手中拿捏些事也不奇怪,偏偏这秦姨娘也脸色大变,唐嫣一时间还有些估摸不准。   二房除了聂氏掌事外,难道秦姨娘手中还拿捏着什么?   低头抿着热茶,这秦姨娘是老夫人生前宠爱的大丫头,在府里很有威势,林继云入府后,不知怎么老夫人就将这秦姨娘指给了二房做姨娘,难道是为了补偿?   可她没听翠柳提及,这秦姨娘手中拿捏了什么?   “全凭夫人做主。”聂氏笑意盈盈,说道:“只是穆夫人那,夫人可曾提过?”   聂氏笑着端过瓷杯,掩着嘴角那抹僵硬,见唐嫣不动声色的神态,心里恨不得立马赶回屋里,与林继云商议一番,揣测夫人这么做的意图。   “二婶不必担心,这事爷会亲自跟穆姨说。”唐嫣对聂氏笑了笑,瓷杯磨着杯沿发出“咯吱”声响,听的聂氏愈发心惊,抬头猛不然对上翠柳冷淡的眸子,更是如坐针毡。   难耐磨了半刻,聂氏起身告退离了月华院。   “高姨娘给夫人请安!”香菊声音清脆在屋里响起,高氏来月华院都半天了,迟迟不见唐嫣开口,香菊按耐不住开了口,抬眸怯怯望着坐在榻上的唐嫣,比起不知趣的春燕,香菊姿态摆得很低,语调轻柔婉转,好似怕惊了屋里的主子。   唐嫣眼底滑过一抹赞赏,比起木讷的春燕,这香菊到有几分本事。斜眼看着香菊身前的高氏,身姿丰腴,肤色白皙,穿着淡粉纱衣,发髻高挽,露出雪白的颈项。   许是被香菊所惊扰,高氏微微抬头,细长的娥眉下掩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,噙着薄薄水雾,轻咬贝齿,低喃道:“香菊,谁准你开口了,没大没小。”   听罢高氏的话,唐嫣猛的一惊,高氏这招倒是高明。   “这不是高姑娘吗?怎么来了也不让人说一声,喜儿奉茶。”赵洪晋没给高氏抬分位,唐嫣只称她高姑娘,而不是高姨娘,冷淡的声音听不清喜怒,高氏忐忑不安望着唐嫣,怎么刚入府那会,她没瞧着这夫人是个有能耐的?不然她也不会吃这么个大亏。   高氏掩着双眼,小声啜泣起来,说道:“高氏见过夫人,春燕那丫头为何惹恼夫人,不过是个丫头,夫人别为个不争气的东西动怒。”   唐嫣嘴角一敛,心里乐呵,就说高氏入府几年,不可能是个不着调的人,瞧瞧听这话还真觉着舒坦,敢情以前pk值太低,是因为赵洪晋在场?   翠柳眉眼一皱,碎嘴骂道:“高姑娘入府几年了,这府里规矩也该不陌生,怎么教出春燕这么个贱蹄子,爷是她能高攀的吗?夫人赏她二十个耳光,是为她好,免得丢了赵府体面。” 高氏抬手擦着泪水,怒道:“这……夫人恕罪,卑妾也不知春燕这丫头会惹到爷面前,卑妾这就将这贱蹄子领回屋里,好生□。”   高氏咬牙切齿说着,她倒不敢怀疑唐嫣给她使绊子,春燕心大,她早就知晓,不然赵洪晋没错去流裳院,她都不让春燕上前伺候,还不就为了不让春燕上位。   来示弱的吧!翠柳冷笑,夫人刚打算在府里立威,这高氏立马做低,还不就攀着夫人在爷面前为她说好话,把她抬成姨娘,“高姑娘知道便好,爷可说要把这贱蹄子叉出去,丢给福二娘,夫人心善不与她计较,赏了她二十个耳光子。”   陈婆子伸手搭着高氏,低声道:“高姑娘还不快点谢过夫人!”   高氏阴着脸答谢,春燕不懂规矩,这事怪不得别人,翠柳这番话分明是撩了她面子,春燕再不懂事也是她屋里的丫头,丢给福二娘哪还有活路,大户人家赶出去的丫头,大半只能买到窑子里去,今儿不管春燕做了什么?日后府里下人见着春燕,都会避着,谁让春燕不知好歹,惹怒爷,夫人这情面活生生就是在打她的脸。   见着高氏哽咽委屈样,唐嫣不耐说道:“今儿这事你也听到了,左右爷开了口,府里这规矩怎么也该立着,明日你就搬去苏英阁,屋里丫头婆子减半,用度减半,待会我让翠柳和贵婆子跟你走一趟。”   唐嫣定定看着高氏,见着奶娘林氏抱着庆哥儿走了进来,放下瓷杯亲昵接过林氏手中的庆哥儿,伸手戳了戳庆哥儿红润的脸蛋,笑道:“可是饿了?”手轻轻在庆哥儿肚皮上捏了捏。 庆哥儿小脑袋点的飞快,糯糯道:“恩,庆哥儿饿了,奶娘不给庆哥儿吃糕点,坏坏。”   “你就是个吃货。”唐嫣说道:“喜儿给庆哥儿拿些糕点过来,免得他待会跟我急。”   “是。”喜儿道。   高氏怨恨看着庆哥儿,为什么不是她生的?顺带用着狠毒的目光盯着唐嫣,用度减半,丫头婆子减半,搬去苏英阁……   府里谁不知道苏英阁是给下人住的院落,在府里最北角,很是偏僻。   夫人这么做,分明是想让她彻底绝了争宠的心思。绞着手中的帕子,高氏秀脸时青时白,流露狰狞的妒忌。   第二十七章   “月华院传来什么消息?”秦姨娘高坐,温柔的脸溢着扭曲,死死抓着手中的瓷杯,往日平静的眸子深处,闪烁疯狂的血色,看得喜露一阵恐慌。   低着头,恭敬回道:“回秦姨娘,红儿那边传回话,说夫人减了高姑娘的用度,跟前丫头婆子减半,让高姑娘明日搬去苏英阁。”   “哦,是吗?”秦姨娘捏着杯沿,似笑非笑,临近疯狂的神情煞是骇人,半响后,抬头说道:“高氏就没说什么?”   高玉柔什么个性,她哪会不知。当年高氏入府,她还帮衬了把,本想她会安分呆在爷屋里,顺便在爷面前给她说些好话,不想日子没多久,高氏心就变大,将她丢在一旁置之不理,这些年只有遇上麻烦时,才会差遣香菊过来找她。   “高姑娘什么都没说,安静回了流裳院。”喜露低头回着,小心翼翼避着秦姨娘,开口时斟酌三分,唯恐惹得秦姨娘不喜,宅门中总有些阴损的法子折腾下面的丫头。   这些年喜露跟在秦姨娘身边,没少见那些见不得光阴损事,因此对秦姨娘更是敬畏有加。   “什么?”秦姨娘吃惊抬头,高玉柔眼里进不得沙,夫人这次不仅减了用度,还让她搬去苏英阁,她都没生气,这是怎么回事?苏英阁那角落,平日就连下人都极少走动,夫人将她赶去那,高氏竟然心平气和接受了?秦姨娘怎么都相信不了。   “高姑娘没开口,直接回了流裳院。这事是夫人跟前的翠柳和贵婆子,亲自去办的。”   喜露木讷说着,屋里很安静,秦姨娘细长的指甲套,不时磨着杯沿,发出粗噶刺耳的声响,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。   秦姨娘眸子微微闪烁两下,抿唇道:“怎么回事?吵吵闹闹成何体统,喜露去看看外边是谁?”   喜露应声,半会后带着人进了内堂,轻声行礼道:“秦姨娘,是奶娘带着宁姐儿过来了。”   秦姨娘收回怒意,说道:“带宁姐儿进来,让奶娘安静些,夫人喜欢懂规矩的。”   瞥了喜露一眼,眼睛轻闪,心中似有了算计,点头便让喜露领着奶娘进门,宁姐儿不大,奶娘刚松开手,宁姐儿上前自个撩起帘子,进了屋。   见秦姨娘坐在榻上,小脸一白,有些胆怯。   奶娘上前牵着宁姐儿,凑在宁姐儿耳边说道:“叫姨娘。”   宁姐儿六岁,脸蛋圆润粉嘟嘟很是白嫩,眼睛像林继云桃花眼,鼻子嘴巴承了秦姨娘,身子瘦小,在奶娘领着上前像模像样给秦姨娘问安,怯怯唤了声姨娘,便站着不动。   见宁姐儿小家子气,想着在月华院庆哥儿活波,惹人喜爱。秦姨娘脸色很是难看,这丫头不知像谁,这模样连她看了都不讨喜,怪不得林继云不喜。   看着宁姐儿,冷冷说道:“奶娘,宁姐儿六岁,不小了,别整天宠着,护着。”   话落,神色复杂看着宁姐儿半天,欲言又止,最后让奶娘抱了出去,来个眼不见为净。当年要不是阴差阳错,她的宁姐儿怎么会变成二房庶女,一个卑贱的身份。   “秦姨娘,刚才香菊过来,说高姑娘想见你。”喜露左右张望,这才低声开口。   “不见。”秦姨娘利落回绝,左右高氏已经没多少用处,她犯不着再跟她搅合在一块,听说爷打算整顿赵府,这段时间还是安分些比较好。   “……是。”喜露讶异看着秦姨娘,没想到秦姨娘会这般干脆回了高氏那边。   “下去吧!晚膳在唤我,我去歇歇。”见窗边闪过一道黑影,秦姨娘抿嘴轻笑,让喜露退了出去,听着喜露关门声后,方才起身,拢了拢高耸的发髻,走进里屋。   “你怎么大白天的过来,就不怕被人瞧见。”   见着里屋的身影,秦姨娘皱眉说着,神色多了丝警惕,走到窗边张望几下,小心将窗关好。   回头看着里屋角落处站着的人影,来人披着黑色纱帽,遮住上身,双手掩在袖中,松垮的外袍看不出性别,静静站在角落。   “我自有主张,那东西你究竟有没有放进去?”粗噶低沉,像是中年男子的声音。隔着纱帽眼神犀利望着秦姨娘,十年过去,那病秧子怎么还没死,上面已经很不满了,据说有人开始追查那件事了,一旦查起来,谁都讨不了好。   “放了,这些年我按照你的吩咐,一点一点把那东西放了进去。”秦姨娘点头,诧异看着来人,要不是来人承诺她赵府夫人的位置,她怎么可能冒着杀头的罪给爷下毒。   这人告诉她,那毒只会亏损爷的身体,不会真的要了爷的命,最多让爷多喝几记药,这些年爷的身子一直起伏跌宕,她不是没后悔过,可……一旦做出选择,就容不得她回头。   “那东西还剩下多少?”   “还有不少,怎么了?”秦姨娘疑惑看着角落处黑影,今日这人语气焦躁,不像平时那般冷静从容,难道发生什么事呢?这些人她凭借这人的手段,安然自若在二房过活,那些阴损的手段三分之二,都出自这人之口。   “一次下完。”   “为何?”秦姨娘再傻,都明白事情不对劲,毕竟在赵府多年,有些事耳濡目染,多少有些了然,这些年这人愈发焦虑,最近几次更是有些咄咄逼人,难道……   心里闪过一丝不安,秦姨娘抬头怨毒看着来人。   “与你无关,你只要做好本分,自然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。”来人呵斥秦姨娘,冷厉盯着秦姨娘说:“别妄想耍心机,这些年我的手段你该明白,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,不用我教你。”   “是……”秦姨娘惊惧点头,双手绞得很死,一脸惨白。   心里怀疑的念头愈发明显,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,当初她只想着有朝一日,做上赵府夫人的位置,没仔细深思,要不是最近这人愈发暴躁,她还不敢怀疑。   “尽早下手,我会尽快安排人进府助你一臂之力。”   微风撩起帷幔,秦姨娘虚脱跌倒在地,后背被冷汗浸湿,颤抖双手,眼里尽是恐惧。   “找爷,对……我得尽快找爷说清这件事……”踉跄起身,想赶去听风院,刚走出里屋,秦姨娘僵硬顿住身子,惨白着脸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去。   “哈哈……爷怎么可能信我,十年啊……就算爷在善良,也不可能放过我。”秦姨娘疯癫倒在地上,嘴里喃喃自语,神色很是疯狂,突然,她好像想起什么,快速起身坐在铜镜前,拿出帕子小心擦掉眼泪,补妆。   “喜露进来。”   “秦姨娘?”喜露疑惑看着秦姨娘,小心走进屋子。   “喜露你去一趟苏英阁,告诉高氏,就说今晚午时三刻,我过去找她。”   “是。”喜露点头,弯身就打算出门。   “等等。”秦姨娘唤住出门的喜露,温柔看着喜露,说道:“二夫人身子可好?”   喜露身子一僵,秦姨娘又想做什么?每次秦姨娘流露这种表情,就表示她打算出手。   “回秦姨娘,二夫人身子爽利,胃口极好。”   “嗯!”秦姨娘笑了笑,“胃口极好,喜露屋里那株兰花开的极好,你替我将它送去给二夫人。”若爷真的出事,她就只能依靠二爷,她屋里养着宁姐儿,聂氏屋里养着全哥儿,嫡子庶女,不用说谁都知道轻重。   聂氏这胎若再是个哥儿,这宠爱怕是全给了聂氏,她要先下手才行,免得日后没了退路。   不明白秦姨娘想做什么?喜露迷茫点头,抱着那株娇艳的兰花去了聂氏屋里。   秦姨娘阴沉着脸,嘴角含笑,神态甚为惊人。   “爷,秦姨娘那边又有动静了。”荣德从怀中掏出信件,小心放在书桌上,刚开始爷让他盯着秦姨娘,他还觉得奇怪。秦姨娘在赵府十几年,一直都很安分,敦厚、贤淑,偶尔出门也不过过过场。不过爷的命令他不敢违背,却不想仔细一查,这贤淑温柔的秦姨娘竟这般厉害。   生生吓出荣德一身冷汗,连带看赵洪晋的目光热烈了三分。爷是如何知晓秦姨娘这般狠毒的?   “那人查到是谁了吗?”赵洪晋双眼阴沉看着书桌上的信件,气势冷冽。   “线索很模糊,明面上看似秦家背后捣鬼,但……”荣德皱眉,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,十年前秦家还未发迹,不可能在十年前就打算对爷下手,可种种迹象都指明秦家就是最后黑手。   “十年前秦家还未踏入苏州,又怎么可能对我下手。”赵洪晋冷冷说道,想不到这件事竟牵扯甚广,查到最后线索都被抹去,或许他该动用别的手段。   “你先下去,这件事暂时放下。”赵洪晋起身走至窗边,静静看着天边红云,神色复杂。   “是。”荣德应声退了出去。   第二十八章   “终于打算出手了吗?”赵洪晋轻轻说道,嘴角扬起一抹嘲讽,不觉走进书房,停在书架前,伸手在书架上触摸几下。   “轰!”一声轻响过后,书架从中间裂开一道暗门,淡淡柔和暗黄的光线从里面折射出来,赵洪晋抬脚迈了进去,暗室并不大,约莫一间屋子大小,靠墙边摆了张雕花沉木大床,上面铺设鹅黄丝被,鹅黄帷幔垂落泄了一地,木床前摆设张书桌,书桌后是两个很大的书架。   书架中间,书桌正后方悬挂一副画,画中是一名女子倚窗独立,瞭望远处绽放的红蕊寒梅,女子约莫十七八岁,面容艳丽,发髻高耸,身姿丰腴妖娆,衣着华丽雍容。   香槟色香紧身袍袍袖上衣,下罩浅黄烟纱散花裙,身姿艳逸,体态仪静,腰间用银丝软烟罗系成亮眼蝴蝶结,鬓发斜垂斜插血玉瓒凤钗,垂落珍珠串子,体态修长妖艳勾人心神。   画的右下角提着一首诗,曰:天生丽质难自弃,一朝选在君王侧。回眸一笑百媚生,六宫粉黛无颜色。柳体纷飞,自成一体,笔锋恣意潇洒。   在诗的侧边落笔:承临。   赵洪晋眼神复杂看着墙壁上悬挂的画,脸色深沉透着阴鸷。嘴唇微启低低唤道:“娘,娘……十八年了,那个狠心人依旧没有替你平反,儿子恨他,恨不得他死。”   东盛天子李怀安,字承临,国号东盛。   平齐十年登基,改国号为东盛。   东盛十年征战周边诸国,东盛发展到顶峰,四方诸国前来朝圣。   五岁登基,由前朝贤德皇后亲自辅佐,如今过去四十八年,东盛繁荣富强。   赵洪晋静静看着画,赵洪晋目光闪烁,纠结、复杂各□绪纷纷涌现,最后化作厉芒沉在最深处。掏出脖颈处的玉佩,细细摩挲。   “云逸,那边准备如何?”赵洪晋冷声问道。   空旷的暗室,瞬间闪出一道身影,半跪在赵洪晋身前。   “六爷,林侍郎手中掌握当年东宫确切的证据,不过当年周嬷嬷身边那个宫女下落未明,林侍郎让主子再等等,林侍郎还说唐皇后与当年那事无关,相府唐家并未插手当年那事。”云逸,面容清俊,约莫二十上下,一袭黑色紧身衣袍,身姿挺拔。   “让他联系内阁施压,当年除了萧氏肯定还有别人从中得利,尽快查清此事。”赵洪晋声音清冷空洞,在暗室之中回荡,很是骇人。   “六爷,赵妃那边传回讯息,让六爷不要着急。”云逸说道:“六爷都等了这么多年了,没必要在这时候打草惊蛇。”   “……我知道。”深吸口气,赵洪晋收起骇人的气势,“朝堂风起云涌,太子与荣王势均力敌,这时候贸然打破平衡,估计那人都会插手,再等等……”   “六爷明鉴。”   “对了,给我查一件事。”赵洪晋眉头一皱,想起一件事,说道:“给我查查当年赵夫人跟前大丫头秦雨的身世,以及这些年出入赵府的踪迹,越具体越好。”   眼神冰冷摩挲手中扳指,要不是唐嫣出声提醒,他真没想到秦雨会是别人的眼线,赵夫人待他极好,八岁那年不知为何跌入水塘,此后一直病魔缠身,连神医薛炳章都无法根除。   却不想被唐嫣治好,想着唐嫣送来那些药膳,赵洪晋身子一抖,他怀疑唐嫣是不是打击报复,药膳极苦,苦也就算了,苦中带涩,涩里夹着恶臭腥味。   要不是薛炳章说药膳对他身体很好,他完全不想喝。   “秦雨,林继云屋里的秦姨娘?”云逸诧异抬头,跟在赵洪晋身边多年,秦姨娘这人他还是知道的,吃惊为何赵洪晋突然让他出手,难道这人不安分?   印象中秦姨娘敦厚温和,话不多,性子温顺极好说话。   林继云入府后,被相中做了姨娘,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。   怎么?   赵洪晋拉开抽屉丢出一堆信件,冷冷道:“爷这么多年承蒙她照顾,真是感激不尽!”   阴冷的语调,让云逸后脊发寒,上前两步随意打开信件,瞬间脸色惨白。   赵洪晋身体不好,一直以来众人都以为是十年前落水留下的病根。不想今天才知道,竟是中了毒,慢性剧毒,让赵洪晋十年生活置于水火之中,好残忍的手段!   云逸眼里杀气一闪,脸色甚为狠辣。   “六爷中了毒,怎么回事?”惊诧上前截住赵洪晋的命脉,细细查探。   赵洪晋身子一退,挥退云逸的手,说道:“无事,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知晓,薛炳章已经治好解药,不用多久就可痊愈。”   淡淡解释,云逸跟在他身边时间不短,但唐嫣的事,他还不想泄露。   直觉让他不想太多人知道唐嫣的存在,那个淡雅空灵的人儿,他并不想让她卷入十八年前的是非,摸不清唐咸宁的态度,三月前贸然将唐嫣嫁入赵府,这让赵洪晋十分忌讳。   十五年前,萧皇后被废,唐皇后入主东宫,唐家平步青云。赵家有皇商称号不假,但相府唐家身份何等尊贵,为何将嫡女下嫁商贾赵家?   这事不仅世人疑惑,就连赵洪晋自己都十分诧异。   闭眼思索,这事由赵夫人一手促成,可赵夫人早已去世,唯一知晓这事的只有相爷唐咸宁,看样子他确实该回京城了,赵家这一脉脱离宗族太久。   一缕精芒闪过赵洪晋眼底,转瞬消失。   “你先下去,香柳的下落查的如何了?”   “在漠河失了消息,怕是凶多吉少。”云逸脸色冰冷,他们的人赶去时,所有线索都被抹去,这让云逸觉得怒火高涨。   “没有旁的线索?”听了云逸的话,赵洪晋多少觉得震惊,香柳是秦姨娘屋里的二等丫头,一月前突然被赶出府,这不过短短一月,后院女人意外让赵洪晋觉得可怕。   “我们的人赶到时,线索全被抹去了。”云逸说道。   “算了,先追查秦雨。”赵洪晋淡淡道。   “是。”云逸点头应声,旋即就从暗室消失离去。   骄阳似火,月华院安详静谧。   雅苑,半夏亭前,搭乘的葡萄架子下,摆着一张摇椅,唐嫣坐在摇椅上,身上盖着半截大红绣着锦鲤的丝被,花雕摇椅右侧摆着张桌子,上面摆设各色瓜果和糕点。   桌子下边摆着张小矮桌,上面放着笔墨。   庆哥儿挺着小身子,端正坐在小矮桌前,白嫩肥短的小手紧抓着手中的毛笔,衣襟脸颊上沾染少许黑墨,宣纸上歪歪唧唧写着几个大字,嘴里清脆念着三字经。   不时偏过头看着唐嫣,瘪嘴有些不满,骨碌碌的眼珠滴溜在桌上的糕点打转,很是委屈。   想吃又不好意思开口,别扭的模样,让立在旁边的丫头婆子抿嘴轻笑,碍着庆哥儿故作老成,不好出声,只得拼命捂着肚子,扭过头不忍看下去。   这一幕,月华院每日都会上演。   唐嫣本打算出府游玩,然,随着赛花节临近,五湖四海的人都涌入苏州,人潮涌动,唐嫣不喜吵闹,便只得推迟外出的时间。   在府里养养药草,逗弄庆哥儿,在空间修炼五禽修身法,偶尔从翠柳和其他人口中谈论府里杂事,日子也算悠闲。   “娘,我写好了。”庆哥儿高兴放下毛笔,顾不得双沾满墨汁,拿着宣纸兴冲冲朝唐嫣走去,小脸白嫩,带着婴儿肥,声音柔糯清脆。   “真……的。”放下手中的书,扭过头看向庆哥儿,见庆哥儿狼狈样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  啧啧……真像刚出笼的肉包子,不过这回肉包子脸上沾了不少墨汁,咧嘴大笑正朝自己走来,走路有些颤抖不稳,手中抓着宣纸。   接过庆哥儿递来的宣纸,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,“小蝌蚪,小蚂蚁……”  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,博大精深,瞧着庆哥儿亮晶晶看着自己,唐嫣伸手捂住抽搐的嘴角,伸手将宣纸藏到一边,笑道:“不错。”   话落,身后摸了摸庆哥儿头顶,还是小不点好玩。   哪像赵洪晋,说实话唐嫣并不想跟赵洪晋打交道,总觉得那人不好惹,喜怒不定,难以捉摸,越是接触越觉得可怕,她不过是个凡人,阴谋诡计什么……不擅长啊!   喜儿利落端来铜盆,捏着帕子为庆哥儿擦拭猫脸,本打算带庆哥儿下去换身衣服,可庆哥儿等不及想吃糕点,唐嫣开口让庆哥儿吃了再去换,左右不过沾了些墨汁,不是湿了身子会感冒,晚些换也没事。   看着庆哥儿猫着身子,一脸满足吃着糕点,一旁奶娘不时为他擦拭沾染在脸上的残渣。   侧脸,半起身。   望向翠柳,说道:“翠柳,苏英阁这几日可好?”   突然,唐嫣想起高氏,府里最近安静过了头,唐嫣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。   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,揉了酸涩的额角,不觉朝翠柳开口问道。   翠柳捋着散乱下来的发角,翠柳六岁入宫,家中亲人早已去世。   如今二十三岁,早过了婚配之龄。   面带浅笑,欣慰看着唐嫣,夫人还是这般懒散,不过这些腌臜事有她挡着就好。这段时间出入月华院的脏东西可不少,当然这些她没打算告诉夫人,回道:“高姑娘这几日很安分,苏英阁也很安静,听府里下人说,二房秦姨娘这几日去苏英阁倒是勤快不少。”   “又是秦姨娘?”唐嫣不渝皱着眉头,秦姨娘在赵府这些年安分守己,性子纯良敦厚,可唐嫣总觉得有丝违和,说不清道不明,如鲠在喉。   “嗯,秦姨娘每日都会去苏英阁,跟高姑娘小聊半天。”翠柳轻声说着。   她也有点摸不准秦姨娘的心思,出入苏英阁这本身就透着怪异,偏生秦姨娘什么都没做,这就更加让人诧异。高氏入府时,秦姨娘就身在赵府,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。   “就这样?”唐嫣皱眉。   “是的。”   “其他了?”往日会串门的穆元薇,这几日异常安静,孙氏那边从高思柔赶出听风院后,便安静做事,二房从聂氏有双身子后,似乎也歇了火。   按说该高兴,可唐嫣总觉得不自在。  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,让人很难真正平静。   “没事。”翠柳也觉得奇怪,府里最近安静过了头。   想着想着,翠柳眉头皱的更紧,等会回去得再去好好检查出入月华院的东西,免得被人钻了空子,“夫人别担心,府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,贵婆子也看着,出不了事。”   “……盯紧点,娘那边可传了消息。”前些日子听闻大嫂有了双身子,她差人送了不少小孩的衣服、香囊,及苏州这边的特产。   想在赵府站稳脚,相府那边不能断,凭翠柳的本事赵府迟早会被她拿捏住。   “回了,老夫人给夫人捎了不少东西,估摸这会也该送到了,我让他们送去耳房,夫人待会可以去看看。”翠柳笑道。   “真的。”听了翠柳的话,唐嫣惊愕,连忙起身就朝门口走去。   “恩。”翠柳点头,看了眼左右的丫头婆子,对唐嫣轻摇头,袖中信件迟迟没有拿出来,她并不信任这些人,这些丫头有些是爷那边的人,并非夫人陪嫁丫头。   见翠柳举动,唐嫣知道心急了,随之放缓步伐,再过半个时辰,庆哥儿该去上课,想着唐嫣让人准备午膳,打算用膳送庆哥儿上课后,再去耳房。   眯眼遮着眼,瞭望头顶火热的太阳,唐嫣脚步轻快两分,不知道娘有没有找到香柳的下落?那晚发生的事让唐嫣心有余悸,不弄清楚总觉得心中有根刺。   第二十九章   这些日子,赵府极为平静。平静的让人不安。穆夫人不时找着借口,让唐嫣过去用膳,唐嫣觉得很是懊悔,这穆夫人还真端上架子,穆夫人虽说是官宦之家,可与夫家联系早断了。   这般架势,不知道的以为穆夫人是赵府老夫人。   唐嫣不是没想过拒绝,偏生穆夫人每次借口都凑巧,让她无法拒绝。   赵洪晋忙着赛花节,府里事宜他根本就没时间插手,每天很晚才回府,回府后直接去了书房,打发下人跟唐嫣提一声。   唐嫣坐在屋子里,看着京中寄来的信件,心中想着那晚发生的事。   不知是这身子拒绝,还是其他。那晚的事唐嫣没半点记忆,明明其他事都知晓,惟独那晚的事怎么都记不清。信中提及相府那边并没找到香柳的下落,说是在漠河失了踪迹。   漠河,出了苏州境界。   香柳这线索不能在追查下去,下一步该如何?   唐嫣揉着额角,有些愤懑。好不容易有了消息,没想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。   没再想香柳的事,唐嫣静静看着信件,嘴角含笑,相府一切安好,提及唐嫣上次让人送去的香囊荷包,众人都很喜欢,交代让唐嫣照顾好自己,若是受了什么委屈,写信告诉他们,他们会为她讨回公道。   看完后,唐嫣半天没回过神,失神望着远方。   四月,苏州天气怪异,时晴时雨。   不少人感染风寒,一时间苏州城很是紧张。   和顺堂是赵府下面的药堂,在苏州名气一般,胜在药材廉价实惠,虽不讨富家欢喜,在平民中名声很是不错,前几日唐嫣就交代荣娘熬着姜汤,让屋子里下人晚上都喝上一碗,勤洗澡,这样一来月华院到没人感染风寒,其他院子可就没这么好。   赛花节举办在即,风寒肆意,苏州城不免流出不少晦气的流言,无非就是说赵府犯了太岁,前几届赛花节都没出事,惟独赵府主办,苏州城就闹出这么大的事。   纷纷叫嚷让赵府卸了主办的身份,主动让权,交由秦家接手。   赵府气氛紧张,各房自危,唯恐惹恼上边的人。   见事情越闹越离谱,有人开始拿赵府说事,唐嫣就跟赵洪晋提,让和顺堂在城东和城南举办义诊,一来是恢复赵府声望,二来博得下面人的尊敬。   老百姓最实在,给吃的就是主子,他们不会管谁做主。   赵洪晋点头,穆夫人那边脸色很不好看,义诊花费不小,不说银钱,单说药材和人力就是一大笔,穆夫人在赵府这么多年,老夫人在世时,赵府账房那边就一直是穆夫人管着。   唐嫣入府后,穆夫人才不得不交出,虽说交了权,眼睛没少盯着。   穆夫人打从骨子认为,赵府的钱财就该她管着,赵洪晋体弱多病,赵老爷和老夫人都去世,赵氏宗亲皆在京城,偌大赵府她不看着,谁还有这个资格。   唐嫣名义上是赵府夫人,可她才是长辈,钱权之事怎么轮得到唐嫣拿捏,就算没插手,她也没少在赵洪晋面前上颜色,就盼着赵洪晋让唐嫣交权,将府里管事交给她打理。   这么多年,赵府大权一直都在她手中,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打理赵府。   在穆夫人看来,唐嫣身份在尊贵,也不是赵府的人。   赵府夫人的位置始终是她女儿的,这些年她一直在赵洪晋身前耳提面命,为的就是让赵洪晋将穆元薇收入房中,赵洪晋其他都依着自己,惟独在这件事上,赵洪晋死活不点头。   年前,穆夫人之所以去枫桥寒山寺,就因赵洪晋再次拒绝了穆夫人的提议,让穆元薇进屋做平妻。赵洪晋冷脸,他嫡妻都没入门,这平妻就让人惦记上了,再说以他的身份,穆元薇最多就是个姨娘,平妻真是抬举了她。   若非借着血亲的身份,姨娘都算是高攀,真不知穆夫人整日想些什么?   忙活这些算计,还不如每日吃斋念佛,修身养性。   赵府这些年如何,赵洪晋都看在眼里。穆夫人贪墨赵府那么多金银,赵洪晋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装作没看到。怎么这穆夫人就不知收敛!   “这是怎么照顾人的,洪晋怎么瘦了这么多?”穆夫人满眼心疼,怒意高涨道:“这女人娶进门,是赵府夫君的,夫人心思怎么这么重,洪晋也该好好敲打她。这是元薇给你炖的燕窝,趁热吃,元薇这孩子担心你,一早就在后厨忙活着。”   穆夫人捏着帕子,在眼角处擦拭,巧言厉色,张口就在赵洪晋面前说唐嫣心思重,就顾着府里掌权,浑然忘了赵洪晋。边说朝穆元薇那使了个眼色,穆元薇小心迈着步伐,端着燕窝走到赵洪晋跟前,柔道:“表哥!”   低低,柔柔。衬着穆元薇娇艳的小脸,风情煞是迷人!   赵洪晋低头嘴角半扬,漆黑眸子尽是冰凉。穆姨这些年待他不错,有些小心思他也懒得说,这些年这人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,如今还干涉到赵府头上。   生生将心里最后那点恩情磨去,脸上嘲讽转瞬即逝。接过穆元薇递来的燕窝,看着穆元薇娇羞的脸轻轻点头,这女人就这么焦急想要爬上他的床?   鄙夷扫了眼穆元薇故作之态,脑中不觉想起唐嫣坦率的脸,心里厌恶之情愈发明显。穆夫人把持赵府多年,这些年府里发生的事,她真是一点都不知情?   这事赵洪晋绝对不相信,中毒之事要不是唐嫣道出,他一直没理会府里这些腌臜事,在他看来这些人再厉害,很难掀起什么风浪。   然,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。当年他要是能早点察觉府里这些人的心思,何必忍辱负重十年之久,回首看着穆夫人做戏姿态,只觉得恶心。   “嫣儿是赵府明媒正娶夫人,府里的事我不会插手,还要准备赛花节的事,我就不多做停留,穆姨上了年纪,府里的事嫣儿自会打点好。”赵洪晋冷冷说着,看向穆夫人的眼神有说不出的阴冷,穆夫人不由打了个寒颤。   咽着口水,端着茶杯的手一抖,热茶溅开,烫到手背浑然不觉。   望着赵洪晋离去的背影,穆夫人脸色难堪,道:“碧桃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?洪晋刚才那眼神恨不得吃了我。”   穆元薇痴痴看着赵洪晋离去,眼里尽是迷恋,想着赵洪晋宽阔的胸膛,修长的手指,脸色不觉布满红潮,若是能靠在表哥怀中,她觉得就算死了也甘愿。   陷入遐思中的穆元薇,压根就没注意到穆夫人苍白的脸,双手掐着手中的香囊,一脸□。屋子里下人低着头,不敢嘘声议论。   碧桃,穆夫人出嫁时的丫头,比王婆子还得穆夫人信任。跟在穆夫人身边,没有嫁人。   “夫人多想了,爷是夫人看着长大的,什么心思夫人哪会不知,苏州城风寒肆意,流传了很多对赵府不利的流言,爷这会正忙,过些天就好。”碧桃伸手轻轻拍着穆夫人的手背,示意穆夫人不要着急,爷自小由穆夫人养大,这份恩情比天高,爷哪会跟夫人离了心。   “可自从那女人入府,洪晋的心就偏了,不像以前事事都顺着我,我担心……”   “下去!”听了穆夫人口中的话,碧桃冷眼,打量屋里下人,半会后,才将下人支开,说道:“夫人这话不能说,那人毕竟是赵府堂堂正正的夫人,相府贵女出身,这话要是传到月华院,指不准那人怎么编排夫人,隔墙有耳。”   “我这不是急了。”穆夫人揉着额角,见穆元薇一脸□,眼角一沉,叹道:“碧桃,你的意思我哪会不明白,那女人入府后,哪件事顺过我意,元薇是个没心机的,子易只会四书,要不是有我看着,总有天那人会将我赶出这赵府。”   话落,穆夫人平淡的脸,流露一抹狰狞。   眼里带着深沉的算计,要真没什么心思,在这府里哪能有活头,赵老爷当年宠溺老夫人不假,可府里姨娘美眷不知多少,最后谁能笑到最后,赵老爷走了几年,那些女人还有谁活着。   要不是她替姐姐守着,赵府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少爷。   眼神阴鸷,手中细细捻动佛珠。   “要不要出手?”碧桃低低说道。   穆夫人闭眼,须臾后,轻摇头道:“不行,这节骨眼下手,怕是洪晋会更加忌讳我。再说翠柳那丫头手段高明,稍有不慎,只怕功亏一篑。”   碧桃说出手,穆夫人考量过,最后不得不放弃。   她布下的眼线,被拔了不少。她在赵府十几年,哪可能只有那点人,再说当年老夫人交给她的人,她迟迟未动,为的就是担心有一天,赵洪晋会将他赶出赵府。   抑或当年姐姐正是有这个顾虑,才会将那些人交给她,给她留条后路。   “娘,你们说什么?”穆元薇疑惑问道。   穆夫人叹气,说道:“元薇从今天起你跟着王婆子,学些规矩,多长几个心眼。”   有些恨铁不成钢,穆夫人暗想元薇这孩子明明就养在膝下,却什么都没学会,若是千金小姐还好些,偏偏穆家没落,她不过寄居赵府的外家,好在赵家宗亲远在京城,不然她们日子哪会这般逍遥。听洪晋口气,似打算回京。   一旦回京,他们母子三人,日子恐怕更难过。   赵家宗亲不可能允许她干预赵府之事,相府唐家更不允许一个外家人,坐在相府贵女的头上,她一定要牢牢将洪晋抓在手中,只要洪晋点头,旁人又能如何?   深深看着穆元薇,穆夫人神色清冷,甚是骇人。   碧桃了然穆夫人的担忧,无视穆元薇的祈求,让王婆子将穆元薇带了出去。   ******   “怎么了?”唐嫣偏头,看着翠柳嘴角上扬,带着嘲讽。不觉放下手中的小锄头,拂去手上沾染的泥土,空间中药草长势极好,过几日就能采摘。雅苑中药草却相差甚远,却也不差,唐嫣不时将外面的水,换成空间水,当然不是泉眼拿出的水。   饶是如此,雅苑中药草、蔬菜和瓜果都比寻常人要好上三分。翠柳等人随时讶异,却也没开口询问,唐嫣识得医书,医理更是不错。和顺堂有几个方子,就是唐嫣改良后,让人送过去的,这事在府里不算秘密,前几日聂氏动了胎气,也是唐嫣出的手。为此,雅苑中这繁茂之态,倒也没引起多大的注意。   唐嫣抿嘴轻笑,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,日后,就算她拿出空间中的药材,也不至于被人怀疑。财不露白,唐嫣当然不会大意曝露空间的存在。   空间是她最后的凭仗,若没了空间,她日子哪会这般悠闲。   精神力提高,对周遭众人的感知愈发明显。能轻易察觉他人的恶意,之前她对翠柳只信了六分,翠柳宫女出身,心思深沉,唐嫣不敢全然信任,哪怕这人是娘给她的。   修习五禽修身法后,唐嫣没有察觉到翠柳的恶意,反倒是有几分濡沫之情,这倒是出乎唐嫣的预料,却也放下了心。贵婆子无悲无喜,不过终究是赵洪晋的人,唐嫣自不会太过依赖,喜儿性子烂漫,缺心机。夏荷沉稳,不过正因夏荷沉稳,唐嫣反倒不敢重用。   左右身边就翠柳能用,这让唐嫣倍感憋屈。好在还有个安婆子,不然唐嫣真想发狂。   “落娗院那边传的消息,今儿爷从落娗院走后,穆夫人脸色很是难看,据说摔了不少瓷器。”翠柳掩嘴轻笑,穆夫人那心思她自然明白,不就是想借赵洪晋的手,从夫人手中拿过赵府的大权。   “又怎么了?”唐嫣惊奇,穆夫人这段时间一直很安静,怎么今儿又发飙了?   “穆夫人想让爷开口,让夫人将府里的管事大权交给她,说夫人心思重,一门心惦记府里大权,忘了照看爷,让爷身子消瘦不少。”翠柳嗤笑道。   “我还以为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,没想到是等着找我的茬。”唐嫣莞尔,这穆夫人心思极深,忍到现在才出声,多半是见翠柳将她安插在府里的眼线都拔了,心里急了。   “穆夫人在府里十几年,连这点本事都没有,哪能活到现在。”翠柳说道。   “夫人还是多加小心为好!”贵婆子插道,“穆夫人心思深着,这事怕是没完。”   唐嫣迷茫抬头看着贵婆子,不明贵婆子这话想说什么,遂问道:“贵婆子你想说什么?”   “穆夫人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,手段高着,这番跟爷发作,怕是没这么简单。”贵婆子斟酌说道,老夫人娘家不高,当年能从姨娘身份坐上赵府夫人的位置,手段哪能简单。   穆夫人早年丧夫,入府后就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。老夫人的本事没学了十层,也学了八层。当年老夫人还不是赵府夫人时,赵老爷屋子里,姨娘美眷数十人,到夫人入府后,那些姨娘美眷不是出了事,就是得病早死。   那时,赵老爷宠溺夫人,后来更为了夫人,不惜将屋里其他人尽数遣散,赵府别说庶子,连半个庶女都没有,一子二女都出自老夫人,明眼人都能察觉,赵老爷却置若罔闻。与老夫人情深缘蝶,传为一桩美谈。   贵婆子是赵老爷身边的丫头,对老夫人的事自然熟知。   “这跟老夫人有什么关系?”唐嫣愈发疑惑,苏州城谁人不知赵府老爷和老夫人情深缘蝶,赵老爷未曾纳过半房妾室,听贵婆子这话,事实并未如此!   这……   “夫人慎言,有些事轮不到我们这下人碎嘴,不过穆夫人那边,夫人还是小心为上。”说罢,贵婆子就不再多说,任由唐嫣如何质问,只是摇头,不再开口。   见贵婆子这模样,唐嫣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么。   翠柳皱眉,想着如何打探当年老夫人的事,对贵婆子的话算是上了心。   见状,贵婆子也松了口气,左右她提了个醒,穆夫人谨慎不见得真会出手,但难保其他人不会下手,人言可畏,兔子急了还咬人,何况穆夫人从来就不是温顺的兔子。   不说唐嫣这边,赵府西北角,苏英阁中,弥漫着紧绷的气氛。   高氏端着脸,冷然看着秦姨娘,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气,对面高坐的秦姨娘置若罔闻,摇晃着手中的青瓷,抿着热茶,悠闲而懒散,往日柔和的脸,此刻精光肆意。   “高姑娘考虑如何?要不要与我联手?”秦姨娘说道,说实话她很看不起高氏,怪不得这么多年,肚子始终没有音信,大爷屋里没几个人,高氏却始终怀不上,可见是个没本事的。   高氏被下药,这事没几个人知道。   “我考虑几日,再答复你。”高氏慎重说着,秦姨娘手段,她多少知道些,那药她喝了快一年了,左右也该有音信了,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惹上这疯女人。   秦姨娘见高氏不愿松口,脸色多了几丝恼意,起身看了眼高氏,愤愤走出了苏英阁。   见秦姨娘离开时,面色不善,陈婆子小心开口道:“姑娘就不怕秦姨娘暗中使坏?”唐嫣前些日子敲打了下人,这会到没人敢称呼高氏为姨娘。   “我不能走错一步,只要我没做错事,爷就不会动我,夫人也不会。”高氏眼带精芒,她能走到这一步,自然不傻,秦姨娘算盘打得精,她何尝不懂。   可是,她忘了一件事。   这赵府不是她秦姨娘当家,她注定笑不到最后。 第三十章 赵洪晋精神抖数走进月华院,远远就看见唐嫣与翠柳站在庭院前,高氏亦步亦趋跟在赵洪晋身侧,低着头神色恭敬,跟之前倨傲相比,千差万别。 唐嫣抬眸,看着进门的赵洪晋,今日不同以往,赵洪晋竖着玉冠,穿着深蓝色束身锦袍,脚踩银丝云履,腰间系着嵌着金边珠玉腰带,边侧挂着香囊和玉佩,身姿挺拔,衬着温文尔雅俊美的样貌,愈发俊俏出众,屋子里丫头不觉失了神。 “咳咳!”见赵洪晋风骚得意,唐嫣掩嘴抽搐的嘴角,说道:“爷今日这般早,可用了早膳?”这段时日赵洪晋忙着赛花节的事,极少来月华院。 “嗯!”赵洪晋点头,见唐嫣心不在焉,心里升起一股懊悔,他整日忙着赛花节事宜,没空来月华院,唐嫣就不知道去听风院见他,高氏这些日子,没少打着各种由头,进出听风院。惟独唐嫣所在的月华院,别说去听风院见他,就连之前的药膳都停了。这让赵洪晋很不舒服! 看着唐嫣,淡淡说道:“不错,待会参加赛花节,别忘了礼数!” 唐嫣错愕,纳闷撇过眼角看着高氏,她可不可以说不去。 高氏垂眸,斜睨的视线在唐嫣身上一顿,若有所思,看着侧边奶娘抱着庆哥儿上前,笑着开口道:“庆哥儿来了,爷你瞧庆哥儿是不是圆润不少?” 庆哥儿虽说不过三岁,但小孩子对气息极为敏感,许是时辰还早,习惯懒床的庆哥儿这会还没清醒,睁着朦胧睡眼依偎在奶娘怀中,瘪嘴挡开高氏伸来的手,委屈看着唐嫣。 至于,立在旁边的赵洪晋,庆哥儿浑然就没注意到。 赵洪晋面色一僵,上前戳了戳庆哥儿的脸,说道:“怎么,几日不见连爹爹都不知道叫了,他是不是太肥了点?”边说边看着唐嫣,捏了捏庆哥儿脸颊。 唐嫣娇嗔扫了眼赵洪晋,没好气道:“他还小,别乱掐,看看都掐肿了。” “爹爹坏。”庆哥儿瘪嘴,眼珠子泛着水雾,很是委屈。 听了庆哥儿的话,赵洪晋身子一僵,冷道:“我瞧庆哥儿最近太闲,看来苏先生那边太轻松了,日后上课改为翌日四个时辰好了,当年我这般大时,都能背四书五经了。” “……”庆哥儿瞪大眼,萎靡倒在奶娘怀中,见赵洪晋脸色冷硬,却不敢反驳。 唐嫣无语翻着白眼,这…… 赵洪晋都多大的人了,竟跟小孩子吃醋,这世界玄幻了吧! 伸手轻拍受了委屈的庆哥儿,不动声色让奶娘将庆哥儿抱走,笑道:“爷可是准备出发了,穆姨那边通知了吗?”回头望着翠柳道:“翠柳让喜儿去趟落娗院,看看穆姨那边可是准备妥帖。夏荷去找高总管,外出行头是否都备好。” “是。” 听着唐嫣有条不紊的安排,赵洪晋愉悦点头。 见这一幕,高氏掩在袖中的手,握的更紧,低敛的眼里深处涌现很浓的怨恨。 浓烈的怨恨让唐嫣讶异抬头,偏头看着恭敬的高氏,清亮的眼底闪烁憋屈,她何时又招惹到高氏,被人惦记的滋味真不好受,尤其是那人时刻都想着暗地捅你一刀。 想着,唐嫣了然。 从她嫁入赵府那一刻,就注定她跟高氏走到对立的场面。 然,让她不渝的是,高氏一个连姨娘都不算的女子,她凭借什么跟她争? 高氏背后没有其他强横的势力支撑,美貌、心机抑或权利,唐嫣掀动眼睑,若有所思看着高氏,沉默不语。 “等等,穆姨那边不用去,今日赛花节开幕,穆姨她们明日再去赏花。”赵洪晋开口唤住喜儿,穆夫人不过赵府外家,终究不是赵府中人,这事怎么都不轮不到她插手过问。 唐嫣初来苏州,对赛花节不甚熟悉,听赵洪晋这话,心中隐约有些明白,今日多半是与苏州有声望的夫人见见面,讨讨关系,穆夫人身份上不得台面,这事轮不到她出面。 见唐嫣看着高氏,赵洪晋出声道:“今日就你我前去,高氏不过顺道过来请安!” 高氏身份,怎么都不可能轮到她出面。 今日高氏来得早,心底存了心思。 不过,赵洪晋却不可能带她去,宠妾灭妻,这事说出去还不丢尽赵府体面。 赵洪晋压根就没想带高氏出府,就算高氏入府数年,学了不少礼仪,却无法掩盖她出身卑贱,不管她再怎么伪装,始终少了份贵气。 尤其在跟唐嫣站在一起时,那份畏怯更加明显。高氏越是装作不在乎,旁人就看的越清楚,唐嫣那份从骨子中流露的端庄与高贵,是她无论如何都学不了的事实。 “恩!”唐嫣点头,没开口置喙赵洪晋的决定。 至于高氏心中想些什么,她更加不在意。高氏聪明的话,就该明白,安分守己在苏英阁待着,少搅合府里的事,不然府里第一个容不得她的就是赵洪晋。 相处一个月,唐嫣隐隐觉得赵洪晋并不喜高氏,虽不说厌烦,但也绝不是喜爱。 摇头,这些事轮不到她插嘴,赵洪晋这人心思难测,明哲保身这四个字倒是适合她目前的处境,二房最近歇火,穆夫人频频发作,谁说这不是赵洪晋暗中推波助澜? 迈过长廊,软轿停在正门前,由翠柳搀扶,唐嫣进了轿子,庆哥儿太小,被留在府里,翠柳和贵婆子跟着唐嫣一同出门,唐嫣留下喜儿和夏荷在屋子里看着庆哥儿。 林氏有些懦弱,唐嫣并不放心将庆哥儿交给她。 要不念及林氏死去的夫君是赵府家仆,唐嫣还真不愿让林氏照顾庆哥儿。 好在林氏对庆哥儿还算尽心,偶尔犯些小错,倒也无伤大雅,庆哥儿平素也不会出月华院,唐嫣也就没提换奶娘之事。 坐上软轿,唐嫣好奇打量着身下的软轿,赵府虽顶着皇商头衔,却算是商贩之家,没有官职在身,不能使用光鲜之色。 赵府苏州望门,越不过官宦之家,黑油,齐头,平顶,皂幔。此时正值四月,天气爽朗,外出时使用凉轿,轿身娇小,纱作帷幔,通风凉爽,轻便快捷。 唐嫣细细打量,顷刻后与身子记忆作比,恍然发觉。富绅所乘坐的软轿,外观比不上官宦之家,可里面行头比之大部分官宦之家要好上许多。 不觉唐嫣轻叹一声,这律法限制的不过是那些反抗不了的百姓,对富绅作用不大。 走神时,不觉软轿步入闹市之中。 唐嫣来到这,还不曾出过门,好奇掀开帷幔打量着街道,风轻云淡,微风轻拂,浮云淡薄。清晨过后,苏州西城门向乡野延伸,车水马龙,行人如水,文人士子踏步而行,许是赛花节临近,街道走动许多奇装异服,言行腔调各异的旅客。 或漫步,或逗留,或踌躇…… 骄阳倾洒在青石板街道上,两侧树枝摇曳生辉,枝头不时传来清脆鸟鸣,闹市吆喝声,酒肆吵闹声,热闹间带着寂静,燥热时夹杂凉爽。 不觉整个苏州城都陷入这独特的乐符之中,街道行人簇拥,官员或乘轿,或骑马在街道间穿梭,平民贩足嬉笑打闹,街道熙熙攘攘,甚为热闹,徜徉在如诗如画的闹市街道中,浑不觉着了迷,看着眼前富有生机的喧闹,嘴角不觉上扬勾起柔和的微笑。 翠柳本想提醒唐嫣,不能掀开帷幔,可看着唐嫣温柔的笑脸,嘴边的话不觉咽了下去,微微侧身将窥觊的视线尽数遮去,朝跟在两侧的丫头使了眼色,让她们机灵些。 “翠柳,此去还有多远?”唐嫣轻声询问,感觉绕着苏州城走了大半个圈子,怎么还没到。轿子终究比不得汽车,轿夫抬得再好,多少有些晃动。 “这次赛花节在西城湖畔,约莫还有一刻钟,夫人身子不舒服?”见唐嫣脸色微微苍白,翠柳担忧询问,两人抬轿比不得四人沉稳,探手从怀中掏出些果脯递与唐嫣,轻声道:“夫人先吃些东西,再忍忍就到了。” 点头,接过翠柳递来的果脯,轻轻吃着,果脯颜色鲜亮,口感香甜,味道十分不错,看着帕子上的果脯,唐嫣询问道:“翠柳,这是什么果脯?” “回夫人,是青枣。”翠柳回道。 “青枣,味道倒是不错,哪一家的?”唐嫣兴致高昂,这果脯不仅颜色亮丽,口感十足,技术比现代都不差分毫。 “牛家肉铺子旁边的苏记果脯,听旁人说苏记果脯的东家不是苏州人士,是个嫠妇,样貌出色,身前就养着个小叔子,为人直爽,名声却是不错。”翠柳解释道。 “下次带我去看看。”唐嫣笑着说道。 “是。”翠柳点头,想着夫人不过十四,年纪不大。也难为相府舍得将夫人嫁入赵府,苏州与京中相隔甚远,娘家权势再大,碍着隔得远,有些事难以顾及。 赵洪晋在前头,耳边不时传来唐嫣与翠柳压低的交谈,心里有些搔痒。 想着该如何让唐嫣的眼神落到他身上,起先唐嫣淡然无争,他以为那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,高门出身,这点手段自然娴熟。 他故意耐着心思将她撂在一旁,想让她尝尝急不可耐的滋味,可随着时间的流逝。心里愈发不是滋味,才算真真切切明白,人家压根就瞧不上他,完全没将他放在心上。 他不去月华院,她绝对不会贸然走进听风院,更别说耍心机邀宠。 其实,他更乐意她耍心机,向他邀宠。这样也表明她是在乎他的,而不是顾着赵府体面,给他颜面才对他呵护备至。 心思难测,脸色阴晴难定,沉寂坐在轿中,默默听着后边的谈论声。 “娘,为什么表哥不带我出门?反而带那个贱女人,那贱女人有什么好,不就是仗着相府贵女的身份,处处跟我作对,娘你一定要帮帮女儿。”穆元薇扭曲着脸,愤愤不平扯着穆夫人衣袖,那神情好似恨不得活吞了唐嫣。 “元薇慎言。”穆夫人抬眸扫了眼屋子里的丫头,碧桃和王婆子点头,纷纷出了屋子,将空间留给穆夫人,临走前将房门合上,安静站在离屋子十米处的角落,眼鼻口心。 “娘……”穆元薇不依不饶,委屈万分看着穆夫人。 穆夫人扶额,神色复杂看着穆元薇,打小她将穆元薇养在跟前,为的就是让她多学几分心思,可十几年过去,心思不见涨,脾气倒是很大。 看着穆元薇倨傲的姿态,穆夫人有瞬间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,不然她怎么会将木原味养成这种性子,若有一日,她离开了,元薇真的能在赵府存活?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赵府,当年跟在姐姐身边,她见了太多肮脏事,因此她才将希望元薇不要接触那些事,可如今看来,她宁愿让元薇接触那些,可世上没有后悔药。 “元薇,你把娘看得太厉害了,这是赵府,不是穆府。你明白娘话中意思吗?”见穆元薇一脸茫然,穆夫人愈发恨铁不成钢,好在子易还算争气,将来若能高中,得一官半职,也不枉她一番教导。 “表哥是赵府大爷,府里谁敢不听他的话,将来我嫁给表哥,就算赵府又如何?”穆元薇信誓旦旦说道,她与表哥乃青梅竹马,感情深厚。再说她样貌才情,不比唐嫣差上半分。 赵府夫人迟早是她囊中之物,唐嫣那个女人,她迟早要让她好看,还有高氏,竟敢跟她炫耀,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,邀宠凭她也配! “元薇别忘了你表哥姓赵,你还没嫁进赵府。名义上你不过是赵府的表亲,我一直教导你要隐忍,要懂得察言观色,这些年我教你的东西你可曾记得?”见穆元薇油盐不进,穆夫人气恼之余,又多了几丝怨恨。 “啪!”伸手对着穆元薇就是一记耳光,冷冷道:“你给我回房好好呆着,没我点头,不准离开房间半步,碧桃带小姐回房。”话落,闭上眼歪在踏上,神情倦怠。 这些年,她真的做错了吗? 第三十一章 西城湖畔,景色怡人,虽比不上杭州西湖,却独具一格。 软轿在入口处停下,赵洪晋下轿从怀中掏出印花请柬,递与门口小厮,与唐嫣一前一后走了进去,此处依湖而建,保留诸多自然风景。 赵洪晋不时朝旁人点头,轻声为唐嫣讲述今日宴会的安排,说道:“这次宴会就是赏花作诗,看歌舞,观景色,后面会有斗艳节目,无非就是图个高兴,没别的,我们出门早,约莫半个时辰后,其他人就会过来。” “来的都是些什么人?”唐嫣问道。 见唐嫣表情微冷,赵洪晋想她许是有些紧张,笑道:“荣德,过去要一份宴会名单。”回头唤过荣德,“你过去找彦之要一份今日的名单,然后送到夫人手中。” 荣德点头,转身离去。赵洪晋抬头观望,遂道:“我过去前头,看看戏台子可曾搭好,翠柳你领着夫人四处走走。” 赵洪晋想亲自领唐嫣走动,眼尖瞧着有人唤他过去,那人脸色惶恐,多半是出了事,赵洪晋只得先行离开。 “恩。”唐嫣了然,有赵洪晋在身边,她总觉得不自在,这离开她倒是乐得清闲。 贵婆子手中提着食盒,出门时荣娘让人送过来的。 “夫人想去走走?”翠柳说道:“这时辰还早,夫人先前没用多少早膳,要不趁着这会再用一些,左右这会没多少人走动。” 唐嫣想了想,笑道:“也好。”三人缓缓朝阴凉之处走去,没多远就瞧见一处雅致的凉亭,唐嫣三人走了进去,翠柳和贵婆子熟练打开食盒,将碗碟摆好。 迎着清爽的微风,唐嫣胃口甚好,吃了不少。 须臾,收了筷,翠柳两人将碗碟收好,荣德捧着名单就寻了过来,将名单递给唐嫣,起身退了出去,打开名单,唐嫣一眼就看见两个熟人,一个是之前在赵府见过的陈彦之,一个是冯家嫡出小姐——冯芸儿。 其他人唐嫣并不熟悉,随手将名单扔在桌上。 冯芸儿,冯家嫡出四小姐,是苏州极有名望的才女,唐嫣与她并不熟悉,认识这人只因她三番两次投请柬,进赵府。 按说富绅家女子最重名声,惟独这冯芸儿是个例外。 苏州很多人都知晓,冯芸儿中意赵洪晋,不顾矜持追逐与他,甚至在唐嫣入府后,依然没有罢手,以冯芸儿嫡出的身份,除却高官之家,迎娶必定是嫡妻正房。 不料,冯芸儿却放话,只要赵洪晋愿意娶她,哪怕是平妻她都愿意。 当初听翠柳说这事,她不觉讶然,她不能阻止冯芸儿寻找幸福,可冯芸儿这番话,分明指责她没容人之量,不体贴夫君。 听了这话,唐嫣很是憋屈,难道她活该将自己的夫君送出去,做种马? 嫁入赵府她反抗不了,虽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,凭什么让她为赵洪晋纳妾,高氏在她之前入府,她管不了,可之后的事不表示她无法插手。 冯芸儿分明是逼人太甚,可叹周遭众人对冯芸儿尽是一片赞叹,有时候唐嫣真想不明白这些古人究竟想些什么?一边追寻所谓的爱情,一边却高调为夫君纳妾。 她终究不是古人,无法忍受将夫君拱手相让,还要笑脸迎人。 或许,以后真走到那一步,她会选择和离。 在赵府苏醒时,明白那尴尬,举步维艰的处境时,她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。可身子血缘的羁绊让她犹豫了,她取缔了这身子,就必须为这身子承担这份责任。 或许有人觉得她傻,可她终究只是个女人,身处和平时代,并无战乱,她若是男子,一走了之,改头换面亦未尝不可,可她是女子,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,人是群居动物,她不可能一辈子在空间中生活,古代不比现在,古代生活看似简单,可真正生活过的人,才会知道,这里等级有多么森严,哎…… “夫人,那边来人了。”翠柳出声打断唐嫣的神游,指着凉亭外百米处的人,说道:“夫人,那穿着绯红大袖沙罗裙,头戴牡丹步摇的女子,便是冯家嫡出小姐——冯芸儿,冯家人口众多,与赵府子嗣凋零不同,冯家有五位少爷,七名小姐,其中冯芸儿由正房刘氏所出。才情相貌都十分出色,很得冯家当家喜爱。” 唐嫣听着翠柳饱含深意的话,若有所思打量着远处清丽的少女,冯芸儿被众人簇拥围在中间,秀脸温柔,倾听身边众人的殷勤,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时皱着眉头,嫌恶看着围在身边的女子。 唐嫣看着言行不一的冯芸儿,要不是精神力的提高,就算是她都无法察觉冯芸儿不为人知的那一面,温柔贤淑,真够讽刺,大世家从没有纯真的女子。 看着围在冯芸儿身边举止孟浪,装扮艳丽的女子,开口问道:“她身边那些人是谁?” 那些人明显在奉承冯芸儿,做的这般明显,丝毫不顾及颜面。 翠柳抬眸,看了眼,嘲讽道:“估摸是冯府侍妾。”顿了顿,加了句,“冯芸儿在冯府极为得宠,多半是想借冯芸儿上位。” 唐嫣明了,这时代的女子要想出头,就得争,难怪女子都攻于心计。 目光流转,落到槐树下站立的清秀女子身上,那女子样貌一般,不过周身散发清雅暖人的气质,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,身边跟着名丫头,手中拿着披风,似在劝慰女子披上,女子笑着摇头,掩嘴轻咳,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孱弱。 “翠柳,槐树下的女子是谁?”回头好奇问道。 翠柳看了看,摇头。贵婆子插嘴道:“怪不得翠柳不认识,这是陈家二小姐,自小身子不好,常年养在别院,上个月陈府才将她从别院接了回来,陈二小姐性子柔和,极好相处,夫人若是闲得慌,可以过去聊聊。” 陈二小姐——陈莹,比唐嫣大一岁,十五。与陈彦之一母同胞,从娘胎带了病,被养在苏州城外百里处的别院中,别院离一处寺庙不远,陈莹自小耳濡目染,对佛法很有研究。 听贵婆子一说,唐嫣心里有了数。贵婆子这番话,想必是得了赵洪晋授意。想着赵洪晋与陈彦之的关系,让她与陈莹交好,也不是不可能。 对气息敏感的她,自然能分辨恶意与好意。陈莹给她感觉很舒爽,或许与陈莹常年吃斋念佛有关,不带半丝杂质。清新怡人,一如那双清亮透彻的黑眸。 不等唐嫣走出凉亭,身着绯红沙罗裙的冯芸儿迎面走来。 唐嫣面带浅笑,毫不怯弱直视着冯芸儿一行人,近看,冯芸儿面容娇美,青丝斜挽,身段匀称,装扮华贵精美,脸上,稍稍画了个淡妆。 冯芸儿微不可查皱眉,打量着唐嫣。记忆中,相府贵女唐嫣身段娇小,且带着丝怯弱,身为官家嫡女,却连富绅女都比不得,当日唐嫣嫁入赵府,她曾远远见过唐嫣。可眼前的唐嫣与她记忆中那人相差极大,怯弱消散,高贵端庄,优雅深入骨髓,仿若耀眼的宝石,浑然不在意自己逼人的打量,不觉心里升起一股不安。 唐嫣缓步,走到离冯芸儿五步远时,招呼道:“冯家小姐。” 冯芸儿怎么都没想到,唐嫣会这般泰然自若与自己打招呼,一时间不觉怔住,许久后,还是身边其他人出声,才将她唤醒,僵声道:“芸儿见过赵府夫人,数月不见,夫人气色极好,”盯着唐嫣的眼,深处闪烁憎恨。 “四小姐夸赞!”唐嫣微微点头,以她身份与冯芸儿交谈,已是低了身份,遂她不愿多说,侧头道:“天色爽朗,四小姐兴致不错。” 说罢,就越过冯芸儿,赵洪晋让她与陈莹结交,是看着赵茹雅的颜面,赵陈两家是姻亲,唐嫣就算跟陈莹接触,旁人也说不了什么? 若与冯芸儿接触,这苏州城明日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。冯芸儿心思深沉,唐嫣也不愿与这种人过多接触,点头后就朝前走去,浑然没给冯芸儿留情面。 冯芸儿张嘴,欲言又止。冷眼瞪着唐嫣远去的背影,她生来就是冯府嫡女,身份尊荣,从小锦衣玉食,前呼后拥,加之容颜貌美,何时受过别人的气。 唐嫣这番撂了她面子,她哪里忍得下去,碍着大庭广众,她不能失了气度,深吸口气强忍着胸口的恶气,阴冷看着唐嫣,眼里溢着狠毒,藏在袖中的手,抠破手心,淡淡血腥味逸开。 “这赵府夫人好生倨傲,四小姐别同这人置气,不值得。”站在冯芸儿右边的妖娆女子,挥着帕子,柔媚说道。落在唐嫣身上的目光闪过嫉妒,见冯芸儿面色不喜,使命上颜色。 “崔姨娘,小心祸从口出,赵府夫人也是你能置喙的。”冯芸儿冷眼看着崔姨娘,没脑子的女人,怪不得只能做姨娘,“这不是冯府,人多口杂,别落人口舌,不然娘那边我也保不了你。” 听了崔姨娘的话,冯芸儿脸上闪过一丝愠色,她的事何时轮到一个卑贱的姨娘插嘴,想着今日赵洪晋也会前来,瞬间恢复温柔的笑意,迈着优雅的莲步慢慢朝前走去。 五年前,那个寒冬,见到那个倚在雪地中的少年,一颗芳心就已遗落。她不可能轻易放弃,相府贵女又如何?再高贵的身份也入不了他的眼,她还有机会不是吗? 凭她的手段,何愁打动不了他。 迈着坚定的步伐,越过唐嫣逗留过的凉亭。 作者有话要说:二更到! 第三十二章 “哟,这不是陈二小姐吗?怎么舍得出门了。”苏凉夏趾高气昂走进陈莹,毫不掩饰面上的嫉恨,浅蓝束身袍袍袖,手中拿着柄羽扇。 陈莹回头,见来人是苏凉夏,眼里闪过怒意,微微点头,并未开口。 跟在身侧的丫头景秀防备瞪着苏凉夏,脸上闪过愠怒。她家小姐身子本就不好,不然也不会被老爷送去别院静养,这人怎么这般讨厌,三番五次跟小姐过不去。 苏凉夏,绸商苏家嫡次女,善妒,性子暴躁易怒。名声很差,不过碍着苏家名门,外人也不敢多言,只敢在私底下谈论。 见陈莹面色如常,苏凉夏目光阴鸷扫了景秀一眼,不过是个贱婢,也敢直视她,眼里闪过狠悷,回头唤道:“白露给我撕了这贱婢的嘴。” “……是。”白露迟疑点头,朝身后挥手,立刻走出两名婆子,上前就想押着景秀张嘴,两名婆子露出狰狞的嘴脸,摩拳擦掌,抬手就想出手教训景秀。 “景秀是我陈府的家仆,何时轮到你苏家出面教训。”陈莹冷冷看着苏凉夏,清冷的眸子古今无波,淡淡睨着苏凉夏,冷道:“就算是贱婢,也由不得你开口说。今日这事回府后,我自会禀告家父。” 听陈莹这话,苏凉夏身子一僵,冷眼道:“哼!不过是个贱婢,难不成你陈府还想开罪苏府不成,苏府才是苏州第一望门。” 陈莹唇角浮起一抹冷笑,嗤笑道:“苏州第一望门,你苏凉夏也不怕笑掉大牙,东盛皇商,唯有苏府祖籍在苏州,离了苏州,你苏府有何能耐,真是俗不可耐。” 陈莹平素喜静,不与人争吵,不表示她好欺负。 说到底,这皇商中,苏家底蕴最浅,若非占据苏州,这皇商的称号何时轮得到苏家。 这事东盛举国皆知,也就苏凉夏自诩不凡。 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苏凉夏暴躁,伸手指着陈莹,显然气得不轻。 陈莹见苏凉夏这点刺激都受不了,愈发不耐,斜睨苏凉夏,说道:“我与秦文斌的婚事,三年前就已解除,你要讨好也该去秦家。” 唐嫣不急着出面,怡然自得站在槐树另一侧,没想这次出来,倒是将苏州望门众人见了个遍,苏州富绅中,唯有赵府特别,赵老爷死了,老夫人年前也死了。 赵府就剩下赵洪晋一人,赵家百年基业,苏州商贾富绅焉能不动心,赵洪晋俊俏是一回事,想要谋夺赵家家财也是不假。这些人当中唯有与赵府有姻亲的陈府,按兵不动。 不过,陈府真不心动?这事谁又真的知晓。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,画皮画骨难画虎,人心难测! “不过是个病秧子,这婚约早就该解除了,耽误文斌这么多年,真不要脸!”苏凉夏摇着羽扇,鄙夷看着陈莹,文斌自然是好的,要不是这病秧子霸着文斌未婚妻的头衔,文斌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迎她进门,真是晦气! “总比某些人不知廉耻要来得好。”陈莹不温不火回话,苏州谁人不知苏凉夏的入幕之宾,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这等不守妇德的女子,也就苏凉夏做的这般理直气壮。 “怎么,陈二小姐这是羡慕了?”苏凉夏很是得意。 唐嫣狠狠抽了下嘴角,有点怀疑这苏家小姐,是不是脑残了!这么明显的讽刺,她竟然觉得是夸奖,苏州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一件事,就是苏家小姐何时又换了面首?面首身份如何?长相如何?家世如何? 陈莹淡淡道:“苏小姐严重了,这荣耀我陈莹享受不起,也羡慕不来。”捏着槐枝,淡淡树叶涩味钻入鼻间,或许她本就不该搭理苏凉夏。 知晓这人就这性子,还搭话。这不是自找没趣是什么? 抬眸瞧着槐树后露出一抹衣角,淡淡一笑,松开手中的槐枝,望着唐嫣道:“枝繁叶茂,倒是悠闲,不知姑……夫人是哪一位?” 唐嫣挽着妇人发髻,陈莹顿了顿,顺口接了下去。 听了陈莹这打趣的话,唐嫣掩嘴轻笑,从槐树后走了出来,扫了苏凉夏一眼,目光落在陈莹身上,笑道:“赵家人。”短短说了三个字,定定看着陈莹。 近看,觉着陈莹很好看。 陈莹样貌只能称得上一般,周身飘逸出尘的气质,那份清雅却远非常人能比,尤其那双通透的黑眸,一眼似就能读懂。 “原来你就是那个嫁入赵府的狐媚子,长得也就这样。”苏凉夏狠狠瞪着唐嫣,眼里闪烁嫉恨,一是因冯芸儿,二是因唐嫣精致的容貌,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,由内而外散发出雍容的华贵之气,绝非商家女能媲美,这让善妒的苏凉夏怎能不记恨。 冯家与苏家走得近,她与冯芸儿乃闺中密友,冯芸儿痴恋赵洪晋,这事她自然明白,要不是唐嫣横刀夺爱,赵府夫人的头衔自然会落到冯芸儿头上。 “狐媚子?”唐嫣轻轻咬着苏凉夏说出的三个字,目光凌厉而森冷,冷道:“翠柳,苏家可有一官半职?”唤过翠柳上前询问,低敛眉眼,神色淡漠。 翠柳答道:“回夫人,苏家无一人拥有一官半职。” “那,当众辱骂朝廷命官家属是何罪名?”唐嫣抬头,目光泠然看着苏凉夏,不过是个宠过头的娇娇女,本不想招惹。 然,苏凉夏太不知好歹,她出身高贵,就算下嫁皇商赵家,依旧是相府出来的贵女。 今日这事,她若不开口教训苏凉夏,相府名声怕是要被抹黑。 “回夫人,东盛国律法,辱骂朝廷命官死罪,辱骂朝廷命官家属理应同罪。”为维护官员权益,东盛国律法明确指明这一条,苏凉夏听着翠柳冷漠的语调,顿时吓得不轻。 苏家是皇商不假,商贾世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,否则要夺去皇商称号,寻常商贩一样不能入朝为官,为就是避免官商勾结,结党营私。 “你……你胡说,我没说。”苏凉夏手无足措,咽着口水,神色恐慌。向来野蛮霸道惯得苏凉夏,何时经历过这般阵仗,双腿一软,就倒了下去。 对上唐嫣漠然的眼神,一股尿骚味逸散开来。 唐嫣无言看着吓得失禁的苏凉夏,就这点本事,中看不中用,苏家不过富了三代,瞧着苏凉夏这混账样,苏家怕是长久不了……不过这与她有何干系。 冷冷扫了苏凉夏身边的侍女,冷道:“傻愣着做什么?还不快点将你家小姐送回去,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,回去告诉苏应天,今日这事相府记下了。” 白露一哆嗦,上前与另一个丫头搀扶起苏凉夏,头也不回朝外头走去。 唐嫣交代的话,牢记在心,却不敢回应。 “夫人好能耐!”陈莹赞赏看着唐嫣,好个爽利女子。 唐嫣轻笑,并未作答。 “莹妹你还好吗?”突然,一道男音插了进来,声音柔和,唐嫣讶异顺着陈莹的视线看了过去,离她们十米外,站着名男子,男子约莫二十上下,身着宝蓝色修身男服,白玉冠束发,奶白肤色,痴望着陈莹。 随着男子走进,唐嫣才看清来人面容,男子相貌阴柔,带着阴气,让人心生不喜,看似醇和的俊脸,却给人一种违和的错觉,男子绞着双手,想上前,又不敢上前,怯弱在原地徘徊。 半会,眼中泛起水雾,眼神紧盯着陈莹,欲言又止。 看得唐嫣一阵作呕,忍不住在心里咆哮,你丫的……还能再娘一点吗? 长相够娘了,为毛你还掐着兰花指。 掐着兰花指你因为自己的就是李玉刚…… 陈莹皱眉看着秦文斌,面色不喜,“你来做什么?陈府早已解除你我的婚约,你不必在假惺惺跑到我面前来做戏。” “莹妹,你明知道我不想解除婚约的,那是秦陈两家的意思,不是我的意思。”说着说着,豆大的眼泪就从眼眶中滚了出来。 这会唐嫣不抽了,谁见到一个七尺男儿说哭就哭,手捏着兰花指拿着帕子,楚楚可怜撒娇还能淡定,那绝对是圣人,唐嫣囧囧回头看着翠柳,无声询问道:“这人是不是学唱戏的?” 翠柳嘴角一抽,隐晦摇了摇头。 秦文斌,盐商秦家嫡子,会唱戏……开什么玩笑? 不过,看着眼前秦文斌这熊样,谁相信这人是秦家那个嫡子?贵婆子直接低下头,装作什么都没看到,秦文斌算是苏州一朵奇葩,跟苏家苏凉夏有的一比,别人玩女人,他玩男人。 这点与苏凉夏十分相似,也难怪苏凉夏中意秦文斌…… “不管谁的意思,你我婚约早已解除,还请秦公子自重!”陈莹冷冷看着秦文斌,伸手搓了搓手臂,恶心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,还好爹做主,解了与秦家的婚约,不然,若是婚后每天跟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呆在一起,不疯也会崩溃掉。 “莹妹……”秦文斌捏着手帕,不断擦着眼角的泪花,懦怯望着陈莹。 “你可以唤我陈二小姐,你我并不熟。”陈莹强忍发作的怒意,揉了揉额角,这该死的秦文斌究竟想做什么?目光落到唐嫣身上,对上唐嫣那副看戏的姿态,头疼得更加厉害,不觉弓着身咳嗽起来,一旁景秀急的一脸通红。 最后,见陈莹情况紧急,朝着秦文斌大吼道:“秦公子请自重,你是不是想将我家小姐逼死,快滚!”怒极的景秀,哪还顾得了其他,半搂着陈莹,轻柔在陈莹后背轻拍,咆哮的声音传遍整个西城湖畔。 作者有话要说:三更送上! 陈莹不是炮灰哦…… 第三十三章 景秀气急,丝毫不曾控制音量,顿时整个西城湖畔,大半人都听到景秀这声咆哮。 见景秀忠心护主,唐嫣眼里闪烁赞赏,上前抓过陈莹的手腕,细细把脉,说道:“你退开些,我看看你家小姐。”唐嫣柔声开口。 见景秀惊疑,翠柳细说道:“我家夫人懂医理,不用担心。” 听翠柳一说,景秀方才放心,退后扶着陈莹,期盼看着唐嫣,小姐从娘胎就落了病根,身子很不好,饶是苏州这般暖意之地,都不能过多逗留。 常年,一个人在别院生活,一年难得离开别院几次。 要不是赛花节,老爷也不会接小姐回府,担心小姐会受不了。 早年老爷托了关系,请来宫中御医为小姐切脉,御医摇头,说这病难能断根,只能静养。 时间长了,所有人都绝望了,只能将小姐送往别院静养。 前些天,少爷突然提及,让小姐回趟苏州,说是最近天气晴朗,赛花节临近,他寻到一名不错的大夫,医术十分了得,说不定能治好小姐的病。 听少爷这样一说,老爷急忙差人将小姐从别院接了回来。 “让夫人笑话了,这都是老毛病了,死不了人。”陈莹淡淡说着,倒也没阻止唐嫣。 都十几年了,再大的痛楚都忍了过来,早已练就一颗平常心,不像儿时那般激动。 看着陈莹孱弱的身子,白皙的手臂,青筋映入眼帘,年纪比自己大上一岁,这瞧着到比自己还要小,衬着那张古今无波的眸子,活似行将就木将要迈入死亡的老人,心中不觉涌起酸涩,为这个清雅的女子感到惋惜。 “寒症。”唐嫣惊诧,不觉抬头看着陈莹,原来这陈莹得了寒症,怪不得…… 陈莹淡淡道:“我这寒症,爹请了很多人敲过了,可惜都找不到根治的法子,不过薛神医倒是寻了一个减缓痛苦的方法,那便是用温酒调养,隔日子在温泉之中浸泡,驱寒,虽说不能治本,倒是能缓解不少,让我舒服许多。” 唐嫣皱眉,陈莹话中真假她分辨不清,倒是看出陈莹说身子状况时,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,眼里闪过一丝黯然。 陈莹,人如其名,清莹秀澈,气质如莲。无悲无喜,周身带着丝极浅的哀伤落寞,好似不注意便会消失,不见踪迹,抑或正是陈莹这温润如玉的性子,才让陈府众多这般在乎,疼爱如斯。 “陈二小姐,有一个人或许能医好你。”唐嫣认真看着陈莹说道,她不知道陈莹心思如何,却也不愿让病魔这般折磨于她。 “夫人说的莫不是薛神医的祖父‘鬼医’薛一天?”陈莹轻笑道:“家父不是没想过求助鬼医,据说鬼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,救活无数濒死之人,可是……” 陈莹顿了顿,望着陈莹苦笑一声道:“可是想寻鬼医踪迹难如登天,十数载家父撒网都未曾寻得鬼医半点影踪,许是陈莹没这个福分,十数载都这样过了,我也不愿再强求,徒惹苦恼,让外人笑话罢了!” 陈莹说道最后,语气淡然透着空寂,好似将一切都看开了。 “错了,我指的人并非是他。”唐嫣轻轻摇头,手落在陈莹肚脐之上,手掌平坦压在陈莹腹上,从左往右轻轻搓揉,劲道不轻,初时有些刺痛,陈莹忍不住低吟出声。 “……啊!” “你这寒症跟了你多年,四肢百骸都被侵蚀,若非用温酒润养,温泉浸泡,只怕日子稍冷便受不住,全身骨节都会酸痛,这掌法是我从古书上得来,能驱散心脾冷寒,不过对你作用不大,只是稍稍让你舒适些罢了,过些日子调养好点,用针灸试试,若想根治倒是有些难度。”唐嫣轻声开解,陈莹这寒症都跟了她十数载,一朝半日哪能根治,到底还是要徐徐渐进。 “夫人所言极是,莫非夫人能治好我这寒症。”陈莹不觉流露一抹喜色,任谁得知十数载的病魔能摆脱,都免不了欢喜。 唐嫣笑道:“我不过略懂皮毛,你这寒症若想彻底根治,倒也不难,只需让陈府寻个人。针灸能纾缓阴寒,根治却有些难处。”空间中的药材,不能外泄。 想着,或许总有一日她会离开赵府,赵洪晋心思难测,她不过是个凡人,这赵府她恐怕难以久留,届时相府自然不能回,她得为自己找条后路。 还想着怎么才能留后路,这陈莹却自己撞了上来,一番思量后,心生一计。 “夫人指的是?”陈莹颤着双手,紧抓着唐嫣的手臂,语气焦急带着窃喜。一旁景秀亦是喜笑颜开,神色激动万分,要不是翠柳拽着,恨不得起身冲到唐嫣面前询问。 “花神谷花夫人。”唐嫣说道:“幼年时,我跟随家母礼佛,意外遇上花夫人,得知花夫人医术了得,与鬼医薛一天不相上下,只是花夫人淡漠名利,极少有人知晓花夫人所在。” 唐嫣淡淡说道,这花夫人不过是她一时胡乱杜撰出来的人物,为的就是日后离开赵府时,不至于举步艰难,待她弄明所有事后,便能功成身退,相府唐家与赵府有何瓜葛?她为何嫁入赵府?那晚发生何事?这一切她无从知晓,不仅为她自己,也为这身子不明不白枉死,她都要弄清楚这些事,不然如何甘愿? “花夫人?”陈莹迷茫,歪过头看着唐嫣,疑惑道:“夫人高见!花神谷我从未听过,这花夫人更是闻所未闻,不知夫人可曾知晓这花夫人身在何处?” 虽有些诧异,不过求医心切,陈莹开门见山追问这花夫人的踪迹。 陈莹坦言不强求,若真不强求,也不会期盼这么多年。 剪剪如水的黑眸,荡漾焦虑之色,祈求看着唐嫣,多年所求终能如愿,焉能不急不忧,陈莹再怎么冷静,却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,会这般迫切,倒也不算失了体面。 “陈二小姐别急,今日回府我便差人为陈二小姐寻找花夫人下落,稍后陈二小姐随我去趟赵府,我为陈二小姐写个方子,陈二小姐先调养一段时日,每五天过得赵府,施针一番,就算不能寻得花夫人,纾缓疼痛,我还是有些把握。”唐嫣轻拍着陈莹抓得极紧的手,抚慰着激动万分的陈莹。 秦文斌站在远处,绞着帕子。好奇打量着唐嫣,低下的眼里闪烁戏谑,勾着兰花指的手,不觉弯起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,若有所思。 唐嫣双手相叠,力道时轻时重,搓揉着陈莹的腹部,初时刺痛过后,一股暖热气息顺着肚脐涌入四肢,陈莹不觉发出娇-吟,终日苍白的脸颊,渐渐染上一层醉人的红晕。 双眼半眯,上扬的嘴角不难看出,此刻陈莹心情很好。 “莹儿怎么了,可是寒症又犯了?”陈彦之担忧的声音,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,步伐错乱,想来是听到景秀的高喊,才急急忙忙赶来,“景秀怎么伺候的,不是再三交代不要让莹儿在外边逗留太久,回府后去大总管那里领十个板子。” 厉色瞪着景秀,毛毛躁躁,做事这般粗心,要不是莹儿护着,他早就想换个懂事的丫头跟在莹儿身边伺候。 “哥,不管景秀的事,是我想多看看这西城湖畔的景色。”陈莹急忙开口道。 “你呀!”陈彦之恨铁不成钢看着陈莹,最后不得不妥协,不在追究景秀,目光转到唐嫣身上,道:“多谢赵夫人!莹儿自小身子不好,我这做哥哥的为她担忧,若有不周之处,还望赵夫人见谅!”拱手作揖,赵洪晋身体恢复,知晓的人极少,不过陈彦之却是知情人。 这次他让陈莹回苏州,就抱着让唐嫣出手的打算,连赵洪晋的病都能治好,想必莹儿的寒症也不难。见在唐嫣推拿下,莹儿脸色红润不少,心里不觉窃喜,看来这决定错不了。 唐嫣缓缓收回手,笑道:“不过略知皮毛,陈少爷见笑了!” 交谈时,周围聚了不少人。 纷纷用好奇之色打量着唐嫣,陈莹的寒症在苏州不算秘闻,常年在别院静养,极少回苏州走动,听陈彦之这话,似乎唐嫣医术十分了得,能治好陈莹的寒症。 一时间,众人吃惊之余也升起不少敬意。 “赵夫人谦虚了,这寒症折磨莹儿十数载,陈府花费不少钱财,都无法根治。”陈彦之认真说道,这话毫不夸张,陈府这些年请来无数知名大夫,却无一人能治好,就连有神医之称的薛炳章都坦言无法根治,仅能让陈莹舒服些罢了,原以为绝望了,没想事情却有了转机。 “我不过插手缓解陈二小姐疼痛,真正能为陈二小姐治病的人,还要陈府插手,寻来花夫人。”唐嫣淡然说着,她并没推辞。 她若想得知赵府那些事,就得先将赵府拿捏在手,能立威,她自不会放过,比起在赵府斗智斗谋,她对疑难杂症兴趣还大些。 赵府的事,翠柳会处理好,她只要把握大局,就不怕那些人翻了天,精神力提升,她对翠柳下了暗示,让翠柳绝不会背叛她,正是如此,她才这般放心翠柳,她原本打算将月华院众人都敲打一番,无奈精神力不够,她只能放弃这个念头,再大的蛋糕也只能一口一口吃。 有些事急不来,只能一步一步接近。 听得唐嫣这话,陈彦之急切点头,恨不得立马赶回陈府,让人追寻花夫人心中。 第三十四章 诸般吵闹,惊动了不少人,不过片刻间,此处聚集不少人。 冯芸儿站在最外围,挑眉望着中间迎风而立的唐嫣,不时点头,笑意盈盈与周遭众人交谈,能博得这么好的名声,与苏州各府夫人脱不了关系。 有着冯夫人穿针引线,冯芸儿在各种宴会中如鱼得水,极少有人敢给她颜色。 这次赛花节开宴,冯府八姨娘意外难缠,冯府要在府里主持大局,便差遣冯芸儿尾随冯老爷参加,刚走进西城湖畔,冯芸儿直奔赵洪晋而去。 放眼苏州,冯芸儿自诩,唯有赵洪晋才能与她匹配。那些上门求亲的媒婆,皆备冯芸儿以各种借口赶出冯府。 听着众人口中赞赏之词,冯芸儿愈发得意,漠然看着唐嫣,眼里深掩浓浓的嫉恨,若非唐嫣插足,此时她早已嫁入赵府,哪轮得到唐嫣在她面前嚣张。 稍后遇见爹爹,定要好好在爹面前告声状,冯府乃百年世家,自古商贾世家子弟不得入朝为官,避免官商勾结,结党营私。 然,在律法之外,哪个世家身后没有朝廷命官的身影,冯家是太子党的人,这些年凭借太子的信耐,几近垄断东盛所有茶生意,近几年更意图染指其他行业。 冯芸儿自认为,她随时商家女,并不比相府贵女唐嫣差半分,凭什么她能嫁入赵府,而自己却只能饮恨,在旁边看着。 赵洪晋样貌出色,若非身有怪疾,苏杭四公子哪轮得到那些人。在冯芸儿看来,只有她才最有资格站在赵洪晋身边。 然,如今望着唐嫣顶着赵府夫人的头衔,心里焉能不恨不怒。 “小姐,要不要我去……”绿柔低声,在冯芸儿面前比了个手势。 冯芸儿轻摇头,说道:“不行,唐嫣乃相府贵女,身份不同常人,上次的事已然泄了踪迹,若这次再出手,怕会引来祸患。届时连累冯府是小,耽搁殿下和娘娘的大事,芸儿万死难持其咎。” 有人暗中追查当年那件事,这个时候冯府决不能出事,对付唐嫣不用她插手,自然有人会愿意出手,朝槐树百米处的墙角方向看了眼,嘴角上扬,勾起冷嘲。 有些事,不必亲自出手,自有人会插手。 绿柔顺着冯芸儿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去,遂即一愣,须臾后,了然点头,沉吟道:“绿柔笨拙,让小姐笑话了!”说吧,崇拜看着冯芸儿。 尽管墙角那人带着斗篷,但露在外面的绣花鞋,泄了不少东西。 “嫣儿可是饿了?”赵洪晋远远走来,眼神直视看着唐嫣,脸上带着丝浅笑。 唐嫣嘴角莫名一抽,这赵洪晋还真够自来熟,嫣儿,嫣儿的叫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么情缘鲽深,明明不过是认识的陌生人罢了。 抬手捏着帕子,掩住嘴角那抹别扭,笑道:“不饿,刚才在凉亭处吃了些东西,倒不觉着饿了,爷可是觉得饿?” 赵洪晋走近,便亲密拥住唐嫣,手臂横过唐嫣的腰际,朝四周众人点头打招呼,浑然不觉这番举动太过孟浪。坦然自若,倒是让周遭众人一阵脸红,戏谑睨着唐嫣,眼里不是闪烁八卦的火焰。 “……爷!”唐嫣伸手,食指落在赵洪晋手肘处,轻轻一点手肘处的麻穴,一个巧劲挣开赵洪晋的禁锢,隐晦与赵洪晋保持小步距离。 见此!赵洪晋双眼一闪,一抹深思划过眼里。他这段时间若有似无与唐嫣保持距离,主要是想试试唐嫣,却不想眼前这人压根没将自己放在心上,就连他靠近,都有些厌恶。 心里升起一抹酸涩,让赵洪晋无端觉得不爽。 大手一捞,再次将唐嫣拉入怀中,侧眼看着陈莹,“陈彦之怎么舍得让你回苏州,身子最近怎么样?”对陈莹,赵洪晋并不怎么排斥,许是见惯各种算计后,对上陈莹那双无悲无喜的黑眸,不觉有些坦然。 “劳赵大哥关心,最近天气暖和,身子不错。”陈莹轻笑望着赵洪晋,视线不觉扫过唐嫣,眼里涌现笑意,说道:“听哥哥说,赵大哥身子大好,恭喜赵大哥双喜临门!” 陈莹若有所指的话,让唐嫣一阵无言。侧头装作没听见陈莹打趣的话,想着要不要在药方子中多加些黄连…… “好说!”赵洪晋笑着点头,算是认可陈莹的话。 远处冯芸儿冷然,见赵洪晋亲密拥着唐嫣,暧昧,亲密之态让冯芸儿倍觉刺眼。秀脸不觉扭曲,流露丝狰狞之色。 “爹爹让我亲自向赵府道喜,绿柔我们上前。”纤手轻托发髻,捏着帕子上前走近。 淡淡的胭脂清香迎面而来,赵洪晋抬头看向冯芸儿,眼里闪过淡淡嘲讽,冯芸儿这些年的折腾,他自然知道,碍于她并没太出格,他也懒得开口。 冯府近些年有些锋芒毕露,隐隐临驾其他皇商之上,有东宫太子为冯府护航,也难怪冯府行事愈发嚣张,不知着调。 皇家之所以给予商贾世家皇商称号,就为避免结党之嫌,冯府百年世家,不可能不知轻重,敢这样做,怕是有太子撑腰。 可冯府忘了,太子权再大,也越不过皇帝。 太子公然与冯府走近,就不怕天子忌讳,许是太子最近被逼的太紧,连历来龙位上那人最忌讳的东西都忘了,怕是离死不远…… 昔日,赵老爷在世时,冯安遥就曾对赵府动过心思,想与赵府联姻,插手赵府盐道。不料被当时赵老爷一口回绝,这些年过去,冯安遥始终不曾放下这心思,对赵府虎视眈眈,这些冯芸儿或许不知,但赵洪晋又岂会不懂? 不管冯芸儿如何,他决计不会迎娶冯芸儿入府,冯芸儿心思太深,若能生为男子,冯安遥十分乐意将冯府交给她,这样的女人娶进门,只会自讨苦吃。 “芸儿见过赵老爷,赵夫人,陈大公子,陈二小姐。”屈身行礼,声音清脆悦耳,似珠玉落盘,端庄大方之态,立在唐嫣对面。 唐嫣轻轻点头,没出声。 赵洪晋捏着唐嫣的手,压根就没抬头,陈彦之面上闪烁不悦,退开三步,完全没将冯芸儿放在眼里,见这几人不愠不怒的态度,冯芸儿心里闪过一抹怒意,处境尴尬。 “冯小姐好!”陈莹淡淡开口,她在苏州城呆的时间不长,对冯芸儿到没别的感觉,只是见冯芸儿贸然插话,有些不喜,顾着陈府体面,亦不好落了冯芸儿体面。 “芸儿莽撞了,家父让芸儿向赵老爷道声恭喜,赵老爷若有时间,家父想邀请赵老爷过府一叙。”冯芸儿柔声道,神色欠安,微微带些惶恐,身子后移三步。 赵洪晋冷眼看着冯芸儿自导自演,眼底冷幽更甚,他到想知道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?冯安遥怎么可能教出干净纯洁的女儿,八成是在算计什么? 嘴角上扬,勾起冷嘲笑意,望向冯芸儿,说道:“冯小姐有心,代我向冯老爷问好!”赵洪晋遮遮掩掩,话里隐射其他意思,不觉让人有些臆想。 听了赵洪晋的话,冯芸儿喜出望外,带着挑衅的眼神看了唐嫣一眼,就算你是赵府夫人又如何?假以时日我定能取而代之,浅笑俯身道:“芸儿定会将赵老爷的意思告知家父!”话落,轻巧转身后退。 临走前,眼睫轻掀,暧昧朝着赵洪晋抛了个媚眼,转向唐嫣时却成了赤-裸的得意。 “噗呲!”陈彦之忍俊不禁,扭头大笑。 唐嫣瘪嘴,装作什么都没听见,赵洪晋狠狠瞪了眼陈彦之。陈莹掩嘴轻笑,上前挽住唐嫣的手臂,扯着就往北角戏园子走去,笑着解释道:“赵夫人,北角戏园子是苏州名旦,今日曲目不错。” “戏园子?”唐嫣惊诧,戏园子,她来到这一个多月,听不少人提起,府里高氏戏子出身,就算身份没抬作姨娘,但也不可能身披戏服,真正登台唱戏。 “嗯!”陈莹点头,疑惑睨着唐嫣,问道:“夫人没听过?” “不曾,来苏州时日不长……”唐嫣若有所思,眼神朝赵洪晋瞄了一眼。 陈莹了然点头,赵洪晋脸色一变,移开头没理会唐嫣和陈莹,“咳咳!”轻咳两声,瞪着陈彦之,微笑道:“彦之,芙蓉楼里面的烧鹅不错,趁着今日天色不错,就由彦之做东?”虽是疑问口吻,但话却说得斩钉截铁,不容陈彦之拒绝。 “嫣儿听完戏,我们就去芙蓉楼。”赵洪晋淡淡说道。 陈彦之身子一僵,迈出的步伐一僵,差点被自己绊倒,睁圆眼恶狠狠看着赵洪晋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,最后,无奈讪讪吐出两个字,“你狠!” 听了陈彦之的话,赵洪晋眉角一样,说道:“好说。” “芙蓉楼怎么了?”见陈彦之神色萎靡,唐嫣不觉讶异,转头,看着陈莹问道。 陈莹掩嘴轻笑,不急不慢挽着唐嫣,说道:“芙蓉楼是苏州城最大的酒肆,以女儿红和咕噜肉闻名,食客繁多,往往座无虚席,三楼以上的雅间极贵。” “女儿红,咕噜肉。”唐嫣眉头一扬,平素惯性在沐浴后小酌,此刻听闻苏州名酒,不觉有些馋嘴。 陈莹点头,芙蓉楼上等女儿红,堪比宫中贡酒。 女儿红又称花雕酒。出自绍兴家家会,每当一户人家生了女孩,满月那天就选酒数坛,请人刻字彩绘以兆吉祥,然后泥封窖藏,待女儿长大出阁时,方才从窖藏取出陈酒,请画匠在坛身上用油彩画出“百戏”,如“八仙过海”,“龙凤呈祥”,“嫦娥奔月”……并配以吉祥如意,花好月圆的“彩头”,同时以酒款待贺客。 依据存储时间不同,女儿红有三年陈、五年陈、八年陈、十年陈,甚至几十年陈,女儿红以陈为贵,女儿红酒性柔和,酒色橙黄清亮,就向馥郁蜂房,酒味甘香醇厚。 得知唐嫣喜小酌,翠柳会将一些名酒的酒性告知唐嫣,听了陈莹这话,唐嫣愈发按耐不住。 “恩。”陈莹点头。 唐嫣扬起明媚的笑容,剪剪如水的眸子直直看着赵洪晋,欲语还休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昨天稿子全丢了咕~~(╯﹏╰)b,今天全部重写,朋友结婚,比较忙,过两天落雨会加更。 第三十五章 想着芙蓉楼的女儿红,耳边清脆唱戏声,让唐嫣有些腻味,听惯前世音乐,对这戏曲着实兴不起性子,索然无味打量起周围,她同赵洪晋坐在前排居中的席位,陈彦之与陈莹同席。 冯府席位在右前方,冯安遥与冯芸儿高坐,席上侧边紧挨坐着两名年轻男子,其他姨娘垂首立在两侧,许是想讨好冯安遥,个个浅笑嫣然说着冯芸儿好话。想着夫人不在,她们自然想把握机会,姨娘出府不易,这次得了机会,都使了命想讨得冯安遥喜爱。 冯府侍妾众多,无怪这些个姨娘争宠夺利。 其他各府夫人,地位稍低,不时起身朝唐嫣前排等人打招呼,希望能与皇商之家扯上关系。平时遇上太难,好不容易寻了机会,个个都粘了上去。 见唐嫣无心听戏,赵洪晋说道:“其他几家赛花节才会出现,这种宴会不过露个脸,多半是各府夫人走动,坐在冯芸儿身侧的发福中年男子便是冯府老爷——冯安遥,为人奸诈,不好相与,苏府苏凉夏尖嘴利舌,不过苏夫人极好!” 话落,朝左下方微微点头,唐嫣顺眼看过去,苏夫人笑意盈盈朝唐嫣点头,露出抹歉意,苏夫人样貌算不上极好,顶多只能称清秀,可通体气派优雅大气,双眼不时流露笑意,很是温柔娴雅,与唐嫣印象中相府夫人极为相似,相府夫人多了份华贵。 “嗯!”唐嫣点头。 赵洪晋抿了口清茶,“苏夫人原是名门之后,后家道中落,嫁入苏府做继室,苏老爷脾性暴躁,唯独对苏夫人唯命是从,苏府众人也十分敬重苏夫人……” “苏夫人不错。”陈莹看着苏夫人,眼里闪烁异色,苏夫人嫁入苏府数载,不仅深得苏老爷喜爱,府里事宜尽数拿捏在手,府里无人敢随意折腾,“苏老爷去世的妻子,生了两个女儿,苏夫人入府后为苏老爷生下二子一女,府里子女皆养在苏夫人屋子里,嫡庶衣着用度并无太大区别,这胸襟非寻常女子可比。” “这苏夫人是个有心的。”陈彦之意有所指,瞥了眼苏夫人。苏夫人约三十左右,身侧坐着名俏丽少女,与苏凉夏焦躁泼辣不同,少女举止优雅,进退有礼,面上带着娇羞,离苏夫人极近,微微低着头,并没有像苏凉夏明目张胆四处张望。 “苏夫人右侧少女是谁?”唐嫣问道。 陈莹侧头,捏着帕子掩着嘴角,说道:“苏夫人所出,苏家十二小姐苏婉莹,今年十岁,模样随了苏老爷,性子似苏夫人温和娴静。” 陈莹在苏州呆的时间不长,可这些东西,陈老爷自然会指派嬷嬷告知陈莹,免得日后遇见,不知对方是谁,落个坏印象。 不觉时间流逝,一出戏早已演完。 “里边还有其他节目,要不要去看看?”赵洪晋望着唐嫣,探寻问道。 唐嫣轻摇头,这些东西对她吸引力不大,双眼看着赵洪晋,说道:“我想去芙蓉楼看看,左右赛花节明日才开始,今日宴会不过露个脸,打个照面。” 听唐嫣这样说,赵洪晋没拒绝,便差遣荣德去前边打个招呼,领着唐嫣几人朝芙蓉楼走去。 芙蓉楼处在繁华街市之中,四周琳琅耸立不少酒肆,芙蓉楼坐落众多酒肆之间。 还未下轿,鼻尖钻进一阵酒香,浓郁芬香,觉着倍觉舒爽。 一条青石铺层的路道,蜿蜒朝前,酒肆前挂着锦旗,上面写着‘芙蓉楼’三字,来往行人不时停驻不前,青石路道两侧栽种树木,浓密枝叶遮掩日光,沙下斑驳光点。 刚迈入芙蓉楼,小二甩着毛巾,利落上前,问道:“客官几位?” “三楼雅间。”赵洪晋侧身,挡住大堂之中众人打量唐嫣的目光,“四位。” “好叻!四位,三楼雅间,请客官跟小的走!”小二麻利重复一次。 赵洪晋点头,迈步朝三楼雅间走去。 芙蓉楼被誉为苏州第一酒楼,酒、茶皆为上等,喝酒、品茶、美食无一不有。 “客官需要点些什么?”见这几人衣着不凡,小二神情愈发恭敬,他来芙蓉楼不久,做事兢兢业业,不敢半点马虎。 “招牌菜全上一遍,两瓶十年陈的女儿红。”赵洪晋说道。 芙蓉楼女儿红极为有名,价钱昂贵,寻常百姓消费不起,芙蓉楼招牌菜共有十八道菜,咕噜肉便是其中主菜,唐嫣坐在临窗之处,抬头便能瞧见外边美景。 芙蓉楼离明月湖不远,临窗眺望,能看清明月湖全景,晌午十分,湖面波光粼粼,湖边停靠不少船只,或是华丽,或是朴实,耳边不时传来船工的吆喝声。 岸边柳树下,三三两两,坐着不少人。 纳凉,抑或游玩。 聚在一起的文人士子,吟诗作赋,高谈阔论,卖弄风雅。 “……好狠!”陈彦之憋屈瞪了眼赵洪晋,不就笑了一声,有必要这样下狠手。再说当时也不是他一个人看见,心疼捂着腰间的荷包。 赵洪晋风骚一笑,露出亮眼的牙齿,直接无视陈彦之。 陈莹掩嘴笑道:“素闻芙蓉楼雅名,却始终无缘,今日借夫人之光,定要好生品尝一番。”打趣见着陈彦之,听陈莹这调侃的话,唐嫣不觉哑然一笑,这陈莹倒是有趋。 “赛花节前后明月湖游人极多,过后若有时间我便带你去游湖。”赵洪晋顺着唐嫣的目光看去,见唐嫣眼带期盼,望着芙蓉楼不远处的明月湖,不觉说道。 听赵洪晋这话,唐嫣讶异抬头,有心好奇赵洪晋为何会说这般讨好的话,却没多问,笑着点头,既来之则安之,唐嫣渐渐坦然学会接受身边这一切。 最初,不适应让喜儿她们穿衣,洗漱。慢慢也就接受了,现在若让她自己动手,反而有些不习惯,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 陈彦之动作一滞,讶异看着赵洪晋,显然他也疑惑赵洪晋说出口的话,与赵洪晋相识多年,看似温文尔雅,实则冷漠极致,何时他也学会顾及别人,会讨好别人。 “这是花茶?” 茶香浓郁,伸手轻轻揭开杯盖,茶汤色深,淡淡茉莉清香迎面扑来。 赵洪晋点头,说道:“嗯,冯家茉莉花茶,味道不错。” “西湖龙井味道更好,这茶香味过重,我饮着不喜。”陈彦之瘪嘴,面带嫌弃之色,陈莹倒是流露欣喜,抿了口清茶,半眯着双眼,很是享受。 “香而不腻,味道不错,只是沏茶火候不够。”唐嫣放下瓷杯,捏着帕子擦嘴,淡淡说道。这沏茶很有讲究,前世唐嫣倒是学过短时间,后来工作不顺利,便没了闲暇心思去忙活。 “你会煮茶?”陈莹问道。 唐嫣点头,说道:“略懂一二。”不说这身子,单就唐嫣自己也会。应了陈莹的话,唐嫣也不觉得有什么倨傲。 “那改日定要去赵府好好领教。”陈彦之双眼冒光,说道:“我府里还有点西湖龙井贡茶,到时劳烦夫人。” “不嫌弃笨拙的茶艺便好。”唐嫣笑着答应。 这边,小二麻利上菜,上菜时嘴里流畅叫着菜名,随便解释一番,十八道菜色香味俱全,光闻着就觉得胃口大开,恨不得立马拾起木筷品尝一番。 “别急,酒还没端上来。”赵洪晋笑着打趣唐嫣。 唐嫣白了眼赵洪晋,荣娘厨艺不错,可都吃了一两个月了,瞧着眼前十八道菜,唐嫣恨不得□,得了赵洪晋提醒,便按耐着性子,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吱嘎!小二手中端着个木盘,上面摆放两瓶十年陈女儿红。 赵洪晋接过小二手中的女儿红,将其中一瓶放在桌上,然后端过一瓶放在身前,伸手解开酒瓶上面的泥封,不过揭开一层,一股浓郁的酒香沁人心脾。 馥郁芬芳,醇厚酒香钻入鼻腔,拿过唐嫣身前的瓷碗,倾斜酒瓶,缓缓倒了小半碗,橙黄清亮映衬凝白瓷碗,相映成趣勾人心弦。 随着微风不觉在瓷碗中荡漾起圈圈涟漪,唐嫣深吸口气,眼里闪烁欣喜。 “这女儿红闻着极好。”唐嫣说道。 “自然,芙蓉楼的女儿红极为有名,有人曾说来过苏州,不进芙蓉楼一品女儿红,便是走遍苏州也枉然。”陈彦之打开墨骨折扇,笑着应声。 唐嫣端起瓷碗,轻轻抿了一小口,甜、酸、苦、辛、鲜、涩六种不同味道充盈整个口腔,漫过喉间,传达四肢。诧异看着瓷碗,澄、香、醇、柔、绵、爽诸多错综复杂的风格,用色香味俱全形容亦不为过。 “味道如何?”见唐嫣眯着眼,赵洪晋好奇问道。 唐嫣惊艳说道:“极好。” “这是咕噜肉,在苏州极为有名。”陈莹指着摆放在桌子中央的咕噜肉,说道:“咕噜肉曾有两个传说,一是说这道菜以甜酸汁浇溉,上菜时香气四溢,令人忍不桩咕噜咕噜’地吞咽口水,因而得名。而是指这道菜历史悠久,故称为‘古老肉’,各地预调不一,转化成‘咕噜肉’。 唐嫣吃惊看着中央的咕噜肉,夹杂酒香,甜酸的味道确实诱人。 拾起木筷吃了起来,边吃边发出赞叹声,手中的木筷不由得快了几分,赵洪晋几人也没人说话,不过看他们的动作,不难猜出三人心里想些什么? 李白,将进酒中说过:“钟鼓馔玉不足贵,但愿长醉不愿醒。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留其名。”连李白这等人都只愿长醉,何况她这俗人。 第三十六章 “嫣儿不能喝了!”见着唐嫣动作豪放,脸上表情比平素丰富不少,双颊泛着红晕有说不出的可爱,他对女人并不陌生,却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唐嫣这般牵扯他的心房,眉不画而翠,唇不点而红,剪剪双眸泛着薄薄水雾,煞是勾人心魄。 夺过唐嫣手中的酒杯,懊恼瞪了眼陈彦之,赵洪晋觉得他家娘子的娇态,只能他一人看,没见着陈彦之双眼都看直了,只差嘴角没流下口水,“咳咳!”佯装不喜轻咳两声,凶狠瞪着陈彦之,说道:“彦之,天色不早,你该回府了!免得被人惦记。” 陈莹疑道:“厄!日头都没落山,怎么就说天色不早?” “……”陈彦之嘴角一抽,无语对上赵洪晋通红的双眼,以前怎么就没认识到,赵洪晋这般小气,他承认唐嫣确实很美,若不是嫁做人妇,说不定他还真想上门求亲。然唐嫣都嫁人了,这赵洪晋怎么还这般小心眼,他没下流到会对朋友的妻子动手,再说他家娘子也不差。 陈莹不语,低头。 赵洪晋看着唐嫣,唐嫣身子微晃,眯起杏眼,定定望着赵洪晋,不满嘟囔着红唇,撒娇道:“酒了,我还要喝,翠柳。” 翠柳垂着头,站在后边。女儿红后劲不小,入口甘甜。唐嫣不觉喝了不少。平素在月华院,每次小酌的竹叶青都有翠柳看着,不让唐嫣多喝。这次在外面,翠柳不过是个大丫头,不敢多言,故此没约束唐嫣,不想唐嫣竟喝多了。 “喝茶。”赵洪晋端过自己面前的酒,递给唐嫣,喂唐嫣喝了半杯。起身让陈彦之结账,他则抱起唐嫣打算回府,“今日就算了,我带嫣儿回府,陈二小姐的事明天再议!”话落,不等陈彦之答话,大步朝外走去。 一路上,唐嫣不断喊热,发髻松散不少。 赵洪晋腾出手,小心按着唐嫣的不断乱动的手,目光触及到唐嫣松开的衣襟时,不觉猛吸口气,小腹窜起一道热火,喉间倍感饥渴难耐,低头道:“不准勾引我,否则后果自负!”这段时间忙着赛花节各项事宜,他一直歇在听风院,早就憋了一身火气,唐嫣这会一动,压下的欲念不觉涌了出来。 小心捋着唐嫣额角的碎发,手臂枕着唐嫣,头埋进唐嫣的脖颈,淡淡酒香气息夹带一丝冷冽竹叶清香,他觉得身上所有的念头都消散,轿子摇晃,不多会便回到赵府,落轿后,赵洪晋抱起微醺的唐嫣就朝月华院走去,熟若无睹站在门口苏英阁高氏的小厮。 高氏这些年,举止愈发没有规矩。让赵洪晋心生不喜,之前懒得说,可不表示他不知道,赵府发生那些龌龊事,她真就没参与,赵洪晋自是不信,秦雨当年在娘面前,性格温顺谦恭,可现在看来,那不过是她在演戏,持续十年对他下黑手,这种蛇蝎女儿结交的人,哪会干净天真? “让荣娘弄些解酒汤过来。”抱着唐嫣走近里屋,回头对翠柳吩咐道。唐嫣唤热,外衣被褪去,里面穿着件鹅黄色纱裙,喝了不少酒,颊上透着粉红光晕,赵洪晋见着唐嫣娇憨可人,不觉想笑,他家娘子真可爱! 唐嫣半睁着微醺的双眼,平静看着赵洪晋,借着醉意,打量眼前男子,用现代化说,赵洪晋称得上是钻石级单身男人,样貌俊俏,举止优雅,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违和之处。 这样完美的男人,是任何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,第一次见到他时,不可否认她有些怀春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她不过是个俗人,免不了落俗。 然,想起这身子进入赵府后,发生一系列的事情,赵洪晋非但没出面,更是将她置之不理,不由得心里升起一抹凉意,这身子到死都没能得到他的垂青,而她又何德何能,能让他上心。相府出身又如何?不过多了个贵女头衔,终究救不了她的性命。 心冷了,所有事都觉得无所谓。 那些人只要做的不过分,不招惹她。她就装作不知道,她一个小女人,心没那么大,有吃有喝安然过小日子也不错,偶尔还能看看戏,日子也不觉得难熬,等哪天赵洪晋将事情全部解决了,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离开? 唐嫣样貌不错,可她不认为赵洪晋会被美色所惑,冯芸儿就是个例子,或许别人不清楚,但唐嫣却知道,赵洪晋对冯芸儿并没感觉,最多不过是敷衍。 在唐嫣走神时,翠柳端着荣娘做好的解酒汤进门,递到赵洪晋手中,看了眼唐嫣便悄然退了出去,屋子里被清场,就只剩下唐嫣两人。 回过神的唐嫣,傻傻张嘴喝着赵洪晋端到嘴边的解救汤,眨着疑惑的眼,怎么了? 赵洪晋浅笑出声。 唐嫣撅起嘴,一把咬住赵洪晋的食指,说道:“笑什么,咬死你。”说完后,唐嫣萎靡了,僵硬了,她一定是喝酒喝傻了,酒真是坏东西,她怎么就对赵洪晋做出这样的暧昧的动作了,弱智成这样,也够让人无语。 赵洪晋眼角一抽,也不急着抽出手指,指尖在口腔轻轻绕圈,逗弄起唐嫣。 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他家娘子,这般有趣!耳畔传来赵洪晋如雷的笑声,唐嫣愈发悲愤,被他嘲笑了,被一个古人嘲笑了,唐嫣萎了,想开口,大声反驳她没醉,然,见赵洪晋晶亮的黑眼,恹恹咽下嘴里的话,装死…… 赵洪晋觉得心情大好,心里烦躁少了不少,连府里那些龌龊事也看开了几分,低头凑近唐嫣,戏虐道:“娘子,今日走了一天,累不累?要不要夫君好生服侍你?” 见赵洪晋眼中火热,唐嫣紧张咽了咽口水,悻悻说道:“不累,我一点都不累,爷要是觉得累,就先回院子歇着,我这边有翠柳守着,出不了事,真的。”认真点头,一脸真诚看着赵洪晋,唯恐听到他拒绝的话。 对上唐嫣小动物般惹人怜爱的眼神,赵洪晋愈发难以自持!眼神紧紧落在赵洪晋微微敞开的锁骨处,手指在唐嫣口中搅得更欢。 另一只手摸着唐嫣白嫩的脖子,见赵洪晋神色异动,唐嫣没有躲,带着薄茧修长的手指,微凉,轻轻触碰着,不会让唐嫣觉得孟浪,反而觉得有些舒适,因醉酒,身子微微发热,她并不反感赵洪晋的动作。 很滑,很细,很软…… 热热的气息一点点扑到唐嫣的额角,引得额前的碎发宛如风中小草一阵轻颤,燥得厉害,有些不知所措。双腿被他压着很沉动弹不得,唐嫣不由得想抽身朝里边挪动,想避开赵洪晋的靠近。 赵洪晋并没组织唐嫣的小动作,双眼直愣愣盯着唐嫣看,娇媚的脸,肌肤白嫩莹润,让人忍不住想张嘴狠狠咬上一口,脸颊红润泛着粉红,小嘴微张呼着酒香,因燥热衣襟被扯开,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胸脯,轻轻扭动的腰肢,让两人身子愈发贴合,天边的日头,渐渐下滑,仅露出小半个侧脸,屋子里有些昏暗,两人的呼吸不觉开始加粗。 赵洪晋低下头,汗珠唐嫣的双唇,感受到男子厚实的唇舌慢慢探进,轻轻舔着,宛如品尝陈年酒酿,接着一个巧劲,推门而入。淡淡酒香和男性气息交杂味道不觉难闻,反倒多了丝异样,唐嫣身子一缩,想要侧开头,如非必要她并不喜跟人碰触,熟料,赵洪晋早已察觉她的心思,紧紧勾住她的小舌,将她禁锢在身下与胸膛之间。 唐嫣挣扎,赵洪晋的力道不觉加大,落在唐嫣腰骨处的手,慢慢游弋,带来阵阵酥麻的触感,一丝若有似无的情热暧昧弥漫而来,唐嫣含着一口气,一时间仿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。 帷幔敞开,赵洪晋好似并不打算扯下,这个男人,该不会是想…… 突然,唐嫣觉得发髻一松,凤钗就被赵洪晋扯落,胸前的亵衣被解开,赵洪晋的脸悬在上面,很近,能感受到彼此炙热的呼吸。 唐嫣心里一紧,两人虽不是第一次,可唐嫣还是有些紧张,感受到赵洪晋愈发逼近的脸,轻轻落下轻吻,不同之前的火热,厚实的舌恨不得将她清洗一遍,在脖子处咬了两口,低喃说道:“很甜,很香……” 一听赵洪晋这话,唐嫣顿觉全身血液逆流,涌上脖子处那几个赵洪晋咬过的地方,心跳的极快,胸口传来淡淡凉意,没察觉时,身上的亵衣被褪去大半,一只大手肆无忌惮在侵占疆土。 “帷幔……” 唐嫣羞怯别开头,为什么古人这么豪放,连她这个现代人都接受不了,这会,天明显还没黑,不是说古人都谨守礼教,遵循律法,这都白日宣淫了,你还能在坑爹一点吗? 腹部传来炙热,紧紧抵在她的大腿根处,她虽是现代人,却没交过男朋友,跟男人亲热更是从未有过,上次,很暗,帷幔也扯了下来,都遮掩着,虽有些不好意思,却也没人知晓,可这次赵洪晋公然敞开帷幔,屋子里有些昏暗,大抵还能看清,心中不免长了根刺。 赵洪晋似没听到,瞧着唐嫣的眼神泛着火花,一把抓住唐嫣扭动的腰肢,侧身就挺进腿间,三两下将唐嫣的亵裤褪下,粗喘着呼吸,拿过床头的枕头塞进唐嫣的腰肢下面,抬高双腿,一丝都不容拒绝的态度,让唐嫣很是憋屈。 “帷幔……恩啊……”唐嫣瘪嘴瞪住赵洪晋,显然不满他这般强硬,支着身子就想逃离。 “没事,娘子放松,一切交给我就好。”赵洪晋随意答道,眼神紧紧盯着身下那具柔嫩白皙的身躯,带着薄茧的手指从锁骨处蜿蜒而下,痴迷感受着手下滑腻的触感。 见唐嫣不在反对,赵洪晋的动作开始加大,大腿轻轻一个巧劲,将唐嫣的双腿顶开,精瘦的身躯一个侧身就挤了进去,轻轻逗弄几下一个大力挺身便挤了进去些。 唐嫣被弄的措手不及,不觉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娇嗔,“啊……”来不及做其他,身上的赵洪晋按耐不住迅猛冲刺起来,发狠的模样,似饿了数月的恶狼。 站在门外的翠柳、贵婆子不觉掩嘴轻笑,听着耳畔不时传来压抑而低沉的喘息和娇吟,站在门口的身子不觉又朝后面退了十几步。那边奶娘抱着庆哥儿走来,远远瞧着,翠柳便上前接过庆哥儿去了旁边的耳房,让喜儿去厨房拿些糕点,这会庆哥儿若是去了屋子,爷怕是会发飙。 掩嘴浅笑,搂着庆哥儿走进耳房,旁边荣德诧异抬头看了眼翠柳,眼里闪过一抹异样,旋即消沉下去。 被褥上,唐嫣瘫软倒在上边,双腿无力隔着,身子一动不动,唯一的感觉是累,很累。这男人果然不能饿着他们,不然一发狠就能要了你命,刚才荣德说高总管有事,赵洪晋方才起身回了听风院。 唐嫣倒在床上,沐浴后,唤来翠柳和喜儿,让两人掐着腰肢酸痛之处,为遮着勃颈处那大片红痕,唐嫣不得不挑了件领子高的衣服,她可不想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赵洪晋今晚在月华院歇着,左右赵洪晋不过在月华院待了几个时辰,并没在月华院歇息,她真要好好感谢高总管。 不然,以他凶悍的样子,谁知道明天她还能不能起床。嫁入赵府后,因赵洪晋身子的缘故,唐嫣迟迟不曾回门,今日赵洪晋身子大好,便跟唐嫣提起这件事,他想寻个日子,回趟门。 唐嫣点头,原本她就想提这件事,女子外嫁三天需回门,碍于她远嫁,赵洪晋身子不好,这事就一直耽搁,相府没说什么?可终究传出去不好,晚是晚了点,但就当是回家探亲。赵洪晋也想将苏州赵府迁回京中,趁着这个机会,去京中走一趟也是不错。 最后,两人决定赛花节过后。他们就启程去趟京城,得了准信,唐嫣这段时间就打发翠柳收拾细软和其他物品,自从传了这消息,穆夫人那边消停不少,倒是二房又开始热闹起来了,前段时间聂氏有了身子,府里安生不少,加之高总管去了趟外地。 一时,唐嫣觉得整个府里的空气怎么闻,怎么新鲜。可没想安静没多久,这二房又开始折腾起来,今天白日西城湖畔宴会,聂氏有了双身子就没出门,林继云二话不说带着秦姨娘去了,聂氏得了信,气的摔了不少东西,嘴里不断叫嚷什么?本以为是个本分的,没想竟是个藏得最严实的。 “今日府里没发什么什么事吧!”眯着眼,淡淡问着喜儿。 喜儿敦厚,唐嫣也不盼着她能有多少心机。好在喜儿这性子,到是讨喜,府里发生什么大小事,她总是第一个得信的,慢慢唐嫣便让喜儿收集这些小道消息,然后交给翠柳处理。西城湖畔的宴会,唐嫣没带喜儿出门,就为了让她在府里盯着,别出了旁的岔子。 见唐嫣问话,喜儿回道:“今日,二爷带秦姨娘去了西城湖畔的宴会,二夫人气机,把屋子里大半瓷器都摔了,不知怎么的就砸到宁姐儿头上,宁姐儿头上生生砸出好几个口子。” 喜儿细细说道,脸上带着丝藐视,显然有些瞧不起聂氏,这宁姐儿怎么说都是二房的庶女,聂氏这样做,不活生生丢二房的体面。怨不得二房屋里那么多侍妾,瞧着聂氏这脾性,有谁受得了? “聂氏平素有些小家子气,却不会这般没个章法。”唐嫣皱眉,宁姐儿养在秦姨娘屋子里,平素除却请安,极少去聂氏屋里走动,今日怎么好好就被聂氏砸到?唐嫣朝翠柳使了个眼色,“宁姐儿怎么就去了聂氏屋里?奶娘怎么看着的。” “听小绿说,宁姐儿过去请安,被二夫人迁怒。”喜儿说道。 “请安,迁怒。”唐嫣冷笑两声,这秦姨娘好高明的手段,聂氏有了双身子,脾性有些暴躁,却不会因这点小事就迁怒到宁姐儿头上,再说二房最受宠的是三姨娘,聂氏就算迁怒,也不会叫骂秦姨娘,估计这秦姨娘还做了其他什么事? “嗯!” 唐嫣瞥了眼贵婆子,说道:“贵婆子你怎么看?” 贵婆子操着手,淡淡说道:“奴婢瞧着没这么简单,二爷屋里宠妾不少,二夫人没必要为这置气,奴婢估摸是因为其他事,惹得二夫人发怒。” “二爷都将二夫人禁足了,你们还说这事不是二夫人做的?”喜儿撅着嘴,不明白看着唐嫣,宁姐儿才大多,就破了相,日后嫁人都是个问题,这二夫人心肠当真歹毒。 “二爷怎么说?”唐嫣没好气问道,这林继云也是个草包,连这点事都瞧不清,往日聂氏事事谨慎,没想还是被人下了套,想着唐嫣不觉有些憋屈,这深宅日子难以安静啊! “二爷说二夫人蛇蝎心肠,连孩子都容忍不了,禁足三个月,屋里的事都交由秦姨娘管着。”喜儿慢慢说着打探而来的消息。 唐嫣眼睑一闪,推波助澜,还是幕后黑手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更张肥的…… 第三十七章 “这事爷怎么说?”唐嫣侧卧在软榻上,屋子里角落处摆设两盆薰衣草,淡淡薰衣草清香,让热意消散了两分,贵婆子曾拿来熏香,不过味道极重,唐嫣不喜。让翠柳去外面花市买了几盆薰衣草和薄荷防虫的花草,给其他屋里也送了些,除了听风院留了几盆,其他都退了回来,说是习惯使用熏香,不惯照顾花草。 “高总管刚回府,爷忙着处理盐道的事,这事爷那边还不知道。”翠柳摇头道,二房闹出这种事,谁敢大声嚷嚷告诉大爷。 从赵洪晋身体渐好后,赵府愈发怪异,平静下无时不藏着狂风暴雨。除非必要唐嫣很少离开月华院,抓紧一切时间进入空间修炼精神力,在尝过精神力的甜头后,唐嫣对修炼五禽修身法愈发上心,毕竟是保命的手段。 “盐道怎么了?”唐嫣问道。 “还不清楚,不过这次高总管回来匆忙,神色有些难看,许是盐道那边出了什么事?”翠柳环视四周,凑到翠柳耳畔轻声说着,赵府近年来手中掌握的盐道愈发没落,虽少不了秦家暗地出手,但最多还是经营不善。 唐嫣侧头,皱了下眉头,眼里闪烁异色。 半响后,回头看着贵婆子,问道:“高姑娘那边近来可有别的动作?”赵府以贩盐发家,赵府昔日繁盛时,几乎掌控着东盛全部的盐运,旗下九条盐道,远通周边诸国。 多年过去,赵府愈发凋零。到赵洪晋这代,连皇商的头衔都不保,落到这个天地,不得不说世事难料,曾今鼎盛一时的赵家,到如今仅能看看称作富绅,连发家不不足二十年的后起之秀秦家都敢强硬对赵家下手。若是当年,谁敢这般与赵家争锋。 “高姑娘最近安分待在苏英阁,奴婢总觉得不安,高姑娘入府至今,从没有这般安静过,奴婢让苏英阁的陈婆子盯着,一有什么动静,奴婢第一时间告知夫人。”贵婆子皱着满是褶皱的脸,粗声粗气说着,浑浊的眼里闪烁阴狠的眼神。 “嗯!”唐嫣点头。 “夫人,秦姨娘最近去苏英阁走动很勤快,香菊那丫头怕是有了异心。”翠柳垂头,双手垂在腿侧,清秀的脸衬着双精芒四溢的黑眸,甚为精明慑人。 “秦姨娘最近倒是忙,哪里都有她的影子……”唐嫣冷笑,初次见秦姨娘时,唐嫣不觉就起了防备,那丝很隐晦的恨意,让她对这秦姨娘起了戒心,倒是二房妖艳的三姨娘,让唐嫣心生好感,看似泼辣,实则极有算计,想着翠柳前日递给她的纸条,嘴角不觉上扬,“小心秦姨娘!” 短短五个字,下边没有署名,只画了朵莲花,赵府所有人都知道三姨娘极爱莲花,住的屋子里特意挖了个水塘,种了不少莲花。唐嫣看着纸条上五个字,揣测三姨娘究竟是示好还是其他,左右三姨娘没明说,她也懒得道明。 “听陈婆子说,秦姨娘劝高姑娘做什么事?秦姨娘防着她们,谈话时不让她们在跟前伺候。”贵婆子绷着脸,这事高氏想不到,多半是秦姨娘指示的。 唐嫣欠欠身,起身靠着软榻,拾起书桌上的软笔,沾了些墨汁,摊开桌角的宣纸平摊,提笔静静写着娟丽的楷体字,当初为了用好古代的软毛笔,唐嫣没少在空间忙活,生生将虎口磨出一层薄茧,好在有空间水,不然唐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。 “这事二夫人不知情?穆夫人那边怎么说?”唐嫣轻声询问,以那两人的城府,秦姨娘这试探的举动,她们不可能视而不见,“听说香菊最近往落蜓院走的十分勤快,穆夫人更开口夸赞,可有这事?” 话落,唐嫣似笑非笑看着贵婆子,这些日子贵婆子可没少出入落蜓院,贵婆子莫非真以为这事她做的很隐晦,对上唐嫣促狭的眼神,贵婆子无端打了个寒颤,满是皱纹的脸不觉颤抖,心里有些畏惧,怎么都没想到昔日那怯弱的相府贵女,竟也有这等威严。 不由后悔贪了穆夫人那些小钱,贵婆子夫君早死,留下她和一个儿子陈桂,陈桂今年三十有二,尚未娶妻,整日游手好闲,一有闲钱就出入赌坊,或是夜宿烟花柳巷,活生生就是个败家子,贵婆子没少落泪,唐嫣入府后,她在相府存了些银钱,想托媒婆给陈桂找个妻子,没想贵婆子前脚请了媒婆,陈桂后脚就连骂带打,抢了媒婆的钱就去了赌坊,将钱输个精光。 贵婆子得知后,气的直接昏厥过去,大呼怎么生了陈桂这个讨债鬼,别说立业,连家都成不了,盼着陈桂为自己养老,可接二连三闹出这种事,贵婆子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,想着干脆自己存些钱,日后出府也不至于没钱傍身,无法养老。 可不料,这事过去没三天。就有人告诉贵婆子,陈桂在赌坊惹了事,让贵婆子拿钱去赎人,不然赌坊就砍掉陈桂一双手,贵婆子呼天抢地,之前忙活张罗陈桂的婚事,贵婆子几近掏空棺材本,没想陈桂是个不争气的东西,生生将那些钱去赌坊败个精光,现在又闹出这等大事,贵婆子哪还有余钱去赌坊赎人? 贵婆子黯然不敢声张,陈桂闹出这样的荒唐事,若声张出去,指不准府里其他人怎么说?为此贵婆子出入府里更小心,整日愁着如何筹钱才能将陈桂从赌坊赎出来。 没料到,这事怎么就传到穆夫人耳中。穆夫人让碧莲将贵婆子请了过去,被穆夫人拿捏这把柄,贵婆子有苦不能言,穆夫人什么性子,早年在赵府呆过的贵婆子自然熟知,颤颤巍巍只得点头应承穆夫人,记下唐嫣每日的行程,让人去落蜓院告诉穆夫人。 贵婆子本以为这事做的很隐晦,不会有人察觉,没想今日这事竟被唐嫣拆穿,唐嫣没明说贵婆子倒戈,借着香菊敲打自己,想着想着贵婆子不觉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,弓着肥硕的腰肢,一脸惧意。 “……奴婢,奴婢不曾知晓。”捏着帕子,颤抖着手擦拭额角上的冷汗。 听了唐嫣这是而非的话,喜儿、夏荷等人一头雾水,翠柳吃惊看着唐嫣,贵婆子跟落蜓院走近,这事她没得到半点消息,夫人是如何知晓的? 突然想起半月前发生的事,翠柳了然点头,夫人的本事她哪可能知道?半月前唐嫣利用精神力,给翠柳下了精神暗示,主仆契约,一旦种下这个精神契约,唐嫣就不用担心翠柳会对她生有二心,这精神契约是她在空间中的书斋里无意间找到的。 这种精神契约极难生效,对种契约之人的精神力要求极高,这精神契约是一本古书野史记载,镇国公夫人不幸丧子,整日精神恍惚,疯疯癫癫,镇国公不甚有心,广下请帖,邀请各国名医为其夫人医治,终不见其效果。后来镇国公府来了名游医,游医正是施展了精神暗示,治好镇国公夫人。 不过不管是精神暗示,还是精神契约,都极好心神。施展那次后,唐嫣敏锐察觉到对四周的感知降了不少,那日后,唐嫣不由为自己鲁莽的举动感到后悔,若是翠柳反抗,这事多半成功不了,打那之后,唐嫣便用些小动物做实验,慢慢摸清对精神力的掌控。 “是吗?贵婆子你跟在我身边多年,若是遇上什么事,可以跟我好好商量,念你伺候我多年,有些事我也不会与你计较,免得生了情面,不过下不为例!”唐嫣淡淡看着贵婆子说着,要不是那日她恰好用精神力查探落蜓院,贵婆子有把柄被穆夫人拿捏,她还真不知道。 陈桂拖欠赌债这事,贵婆子藏得极好,她和翠柳都不曾得到消息。这穆夫人倒是耳聪目明,早早得了消息,利用陈桂这事,让贵婆子对她下手,这一招倒是妙。贵婆子是赵洪晋得人,平素大部分事唐嫣都不会瞒着她,没想竟被穆夫人抓个正着。 不得不说穆夫人手段高明,贵婆子藏着捏着的事,硬是让她得了信。想来她之前拔了不少钉子眼线,竟丝毫没伤到穆夫人根基,反倒二房、高氏同高总管那里,剪短不少耳目。 “谢夫人开恩,奴婢就这一个儿子,虽说有些不争气,但奴婢总不能放着不管,这次不知怎么被穆夫人得了信,奴婢真没做对不起夫人的事……”贵婆子“砰”的一声跪了下去,使命磕头,不消半会额头竟红了大片,淤血红肿。 鼻涕眼泪一大把,模样甚为可怜。 屋子里,其他人瞠目结舌,显然没想到贵婆子竟泄了月华院的事,贵婆子是唐嫣随嫁进门的嬷嬷,在府里极有威望,加之贵婆子平时冷厉,不似安婆子和善,府里没几个丫头不怕她的,今日闹出这事,屋里丫头们都是一副震惊之色,看着贵婆子。 “贵婆子你这是为何?翠柳快将贵婆子扶起。”唐嫣朝翠柳使个眼色,顿了下,说道:“我没别的意思,贵婆子不必拘谨不安,只是你该明白,我才是赵府夫人,府里的事我说了才算。” 贵婆子被翠柳扶起,猛不然听着唐嫣不冷不热的话,双腿一软,瞬间又跪了下去。 不过,这次唐嫣没理会,挥手让喜儿和夏荷上前,扶着贵婆子出了里间。趁着这会翠柳细细说了遍府里发生的事。 “夫人,陈二小姐那事?”翠柳小心开口,唐嫣自小没离开过相府,怎么可能结识那所谓的花夫人,陈府在苏州地位不比赵府低,加之两家是姻亲,唐嫣说能为陈莹寻到花夫人的下落,翠柳信任唐嫣不假,可花神谷花夫人这名头她从未听过,心里终究没多少底气。 “这事你不用担心,我自由安排,对了你去帮我办件事。”唐嫣伸手唤过翠柳,示意翠柳上前,凑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,翠柳边听边不断点头。 “夫人你要做这个干吗?”翠柳带着疑惑问道。 唐嫣笑道: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,这件事你亲自去办,不要让别人发现。”为了以后平静的生活,这事决不能泄露,尤其是穆夫人那边,穆夫人不愧是在赵府生活十数载,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瞒过她的眼。 “奴婢明白。”翠柳点头,出了里间让人准备热水,为唐嫣沐浴。 作者有话要说:秦姨娘开始出手,穆夫人浮出头…… 第三十八章 “夫人大事不好了?”第二天一早,就见安婆子面带忧色,形色匆忙从大门走了进来,身边跟着两个小厮,脸色都十分难看,月华院人不多,唐嫣遣了安婆子管着厨房,帮衬荣娘处理厨房每日食物采购。 “慌慌张张成何体统!”翠柳上前呵斥道。 唐嫣坐在梳妆台前,夏荷半弓着身子,细细为唐嫣梳理发丝,喜儿端着铜盆立在身后,贵婆子犯了错,罚了一月月钱,降了一级,七天紧闭,陈桂那事有穆夫人插手,唐嫣没急着出面,穆夫人可不是旁人,若沉不住气,怕是容易着了穆夫人的道。 “出了什么事?”唐嫣抬头端了端夏荷疏好的发髻,朝铜镜张望几下,回头看着安婆子一脸慌张,紧张搓着双手,眼神透着慌乱,手中帕子搅得死劲,满是青筋的泛黄的手背,愈发紧绷,隐约流露难捱的苦楚。 安婆子吸口气,缓了急躁的情绪,说道:“夫人,这是和顺堂王大夫身边的学徒孙海,今日随同李大娘送菜的马车入府,说是和顺堂出了人命,王大夫让孙海悄悄入府寻夫人,希望夫人能出面。” 听了安婆子的话,唐嫣眉头微皱,瞥了眼安婆子身侧低着头的孙海,孙海个子不高,约莫十五六岁,肤色偏黑,头低着,看不真切他的长相。 接过喜儿捏好的帕子,擦拭双手,淡淡说道:“这事,爷那边可得了信。” 王年离是和顺堂的坐堂大夫,医术不错,为人耿直稍显古板。唐嫣讶异,她与王年离并不相熟,和顺堂出了事不找赵洪晋,怎么寻到她的头上。 安婆子摇摇头,说着:“孙海是悄悄上了李大娘的马车,府里没人知道他入府……”这会,安婆子回过神,明白这事不该做,脸色惨白,“奴婢该死,不该贸然领孙海进府。” 毕竟是相府家仆,之前被孙海口中的事吓得失了理智,这会唐嫣一问,慢慢冷静了下来,和顺堂出事,王年离不知会赵洪晋,反而派人进了月华院。 其他人在赵洪晋面前稍加撩拨,到时唐嫣真就百口难辨。 “你叫孙海,是谁让你入府来见我的?”唐嫣放下帕子,走到榻前坐下,翠柳端起清茶递给唐嫣,双眼犀利扫过安婆子,安婆子太实心眼,怪不得唐嫣将她安放在厨房掌事。 若将安婆子留在身边,恐怕再多几条命都不够。 “回夫人,是王大夫嘱咐小的入府拜托夫人出手。”孙海低着头,拘谨回道。 唐嫣扫了眼孙海,中规中矩的回答,释放精神力的唐嫣,对周遭事物敏感了近十倍,孙海看似谦卑恭敬,可唐嫣总觉得在孙海谦卑的语气中,透着丝别的意思。 “我不过是个妇人,王大夫怕是高看了,喜儿去听风院,请爷过来一趟,就说我有事相商。”边说,双眼却死盯着孙海,孙海听到唐嫣让喜儿去听风院请赵洪晋,气息顿觉一阵不稳,心跳不由快了三分。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孙海不觉开始支吾,不复之前的镇定。 唐嫣没搭理开始发抖的孙海,她什么都没问,这人就忍不住露出马脚,“将穆夫人和二房那些人请过来,尤其是秦姨娘。” 唐嫣刻意将秦姨娘三个字念得极重,在秦姨娘频频接触高氏时,唐嫣就让翠柳仔细调查了秦姨娘的事,不查不知道,这一查还真查出不少好事,秦姨娘没出嫁前叫做秦雨,是赵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,容貌清秀,善解人心,很讨赵老夫人喜爱。 王年离那时还是和顺堂的学徒,一次跟随其父王鲁入府,为老夫人看病,不小心砸了当时府里颇得赵老爷喜爱八姨娘的一株牡丹,被八姨娘关在柴房狠狠教训了一顿,被当时路过的秦雨救了出来,后来秦雨在老夫人面前为他说了不少好话,让老夫人开口放了他。 这事不算大,随着老夫人得势,府里其他娇艳姨娘都被赵老爷以各种借口送出了府,慢慢知晓秦雨与王年离关系的人越来越少。 林继云入府后,看上了她,直接开口向老夫人要了秦雨。王年离做了大夫,甚少有时间入府走动,他们两人相熟的事知道的更少,当初翠柳还是从赵洪晋院里的嬷嬷,王婆子嘴里得知这事,还吃惊不小。 孙海低着头,双腿不觉开始打颤,心里懊悔不已。 屋子里静谧,鸦雀无声,翠柳开始传膳,门外奶娘抱着庆哥儿走了进来。 庆哥儿挣扎从奶娘怀中挣脱,瞪了眼奶娘,说道:“不要你抱,我自己会走。” 说罢,迈着短肥的小腿,手脚并用,爬过门槛进了里间。大红袍子映着庆哥儿疾走,带着红晕的脸颊,很是喜庆。 唐嫣笑道:“庆哥儿醒了。” 听了唐嫣叫唤,庆哥儿睁着滴溜溜的眼睛,迈着小腿跑到唐嫣身边,双手抱着唐嫣的大腿,小孩子很敏感,谁对他好,谁对他不好,很容易就能察觉得到,由着唐嫣将她抱起。 见庆哥儿这般听话,唐嫣伸手掐了掐庆哥儿水嫩的脸,暗自感叹,仔细端详腿上的小萝卜头,不由感叹赵洪晋和刘氏基因真好,庆哥儿生的极好,脸蛋白嫩莹润,双眼圆溜且大,黑亮堪比珍珠,红嫩的小嘴微微嘟起,粉雕玉琢,活似菩萨跟前的仙童。 这两月庆哥儿养在月华院,唐嫣本身是个孤儿,十分喜欢小孩,眼前半大的小萝卜头,是她的养子,心里的母性不觉涌现,将庆哥儿抱得更紧,有这两月的相处,庆哥儿也习惯了唐嫣不时抽疯的举动。 “嗯!”庆哥儿点头。 唐嫣端过旁边的糕点,放到庆哥儿面前,说道:“庆哥儿早上有没有听奶娘的话乖乖漱口?”庆哥儿不喜欢漱口,小孩子都喜欢吃甜味的东西,漱口用的是盐巴,味道苦涩。 庆哥儿瘪嘴,说道:“娘,庆哥儿不要漱口,漱口苦苦的,庆哥儿不喜欢。”嘟起嘴,向着唐嫣告状道:“奶娘老是让庆哥儿喝那个,娘,我们不要那个好不好?” “不行哦!庆哥儿要是不漱口的话,嘴里会臭臭的,会长出可爱的虫子,到时候虫子就会吃光庆哥儿喜欢吃的糕点哦!”唐嫣朝翠柳使了个眼色,庆哥儿讨厌漱口,每日清晨都会耍赖皮,使小性子。 “呜呜……娘坏,吓庆哥儿,糕点全是庆哥儿的,才不要给小虫子吃。”庆哥儿脸颊憋得通红,想起荣娘说过,厨房老会有虫子吃蔬菜和糕点。 顿时,庆哥儿急了,接过翠柳递来的茶杯,含了一口。 小孩子牙齿嫩,唐嫣没让庆哥儿用古代的牙刷,那东西太硬,容易弄破牙龈,便每天让庆哥儿含口盐水,漱漱口,然后咬小块薄荷。 见庆哥儿麻利做完后,唐嫣捏着帕子温柔轻轻擦掉留在庆哥儿嘴角的水迹,“好了,以后早晚都要记得乖乖听奶娘的话漱口,这样小虫子才不会吃你的糕点。”唐嫣笑道,小孩子就是好哄。 庆哥儿认真点头,为了糕点,他决定妥协。 赵洪晋进屋,见唐嫣与庆哥儿相处极好,心里很高兴,脸上不觉流露一抹难得的温柔,上前抱过庆哥儿,坐在唐嫣上方,笑道:“庆哥儿又不听话了?” “不是。”唐嫣摇头,翠柳上前布置木筷,开始为两人捡菜。 许是从小就跟赵洪晋一起住,庆哥儿对赵洪晋十分亲昵,踮着脚在赵洪晋脸上亲了下,这打招呼是唐嫣告诉他的。 见庆哥儿这般亲昵赵洪晋,唐嫣愤愤瞪着庆哥儿,小没良心的,就知道讨好赵洪晋,就没见庆哥儿这样亲昵自己。见唐嫣小孩子气,翠柳几人连忙低头,平素唐嫣一抱着庆哥儿,就亲个没完,庆哥儿见了唐嫣哪敢做这举动。 每次,都憋得小脸通红,双眼氤氲水雾愤怒看着唐嫣,表情十分委屈。 “庆哥儿不喜欢娘了?”唐嫣恹恹说道。 捏着帕子擦着眼角压根就不存在的泪水,赵洪晋身子一僵,艰难望着唐嫣,对上唐嫣满是趣味的眼神后,嘴角猛地一抽,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娘子这样会演戏? 听着唐嫣委屈的声音,庆哥儿一急,以为唐嫣真的生气了,手脚并用从赵洪晋身上爬了下去,走到唐嫣身前,伸出手扯着唐嫣的衣袖,说道:“娘,庆哥儿很喜欢娘,没有讨厌娘,真的。”边说,边用力点头。 唯恐唐嫣不信,从旁边挪过小凳子,站了上去,撅着小嘴对着唐嫣的脸颊重重亲了两下,眼里急得泛着眼泪,好似随时都会哭出来。 唐嫣扭头,见庆哥儿明显被她那番话给吓到了,操着小手,都快哭了起来。唐嫣暗恨多嘴,什么话不好说,片偏偏说这个,庆哥儿生性敏感,许是刘氏死的早,赵洪晋虽疼爱他,终究比不上女子细心,偌大个府邸,流言蜚语难免落到他耳中。 伸手抱起庆哥儿的小身子,轻声安慰起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实在是太困了,先写到这里,落雨不习惯存稿,总是写多少就上传多少…… 谢谢大家支持落雨,哪里有明显的bug,留言告诉落雨,落雨再去修改!落雨自己找还真的有些睁眼瞎,呵呵! 第三十九章 严惩(上) “夫人,穆夫人到了,这会在前堂。”喜儿走了进来,侧身行礼。 赵洪晋搁下木筷,看了眼站在角落的孙海,眉头不觉皱了皱,若有所思,静静看着唐嫣的侧脸,却没开口询问。 听了喜儿的话,唐嫣轻轻点头,半会后才开口道:“二房那边的人,可都过来了,把外屋高总管和孙夫人也叫过来。” 喜儿莫名,却不敢耽搁,领命去了!心里隐隐觉着今日多半是有大事发生了,自从夫人在柴房醒来后,她就有些估不清自家夫人的脾性,诸多事,她都不敢开口询问,有些惧怕夫人的威严。 赵洪晋听闻,不觉脸上扬起诧异,好奇唐嫣打算做什么?昨晚唐嫣跟他提起赵府一些事,他没多想,左右府里的事都由唐嫣管着,他不想插手,他以为唐嫣还会等段时日才发作,没想唐嫣这么快就出手了。 对唐嫣他很愧疚,刚入府那会他身子不行,又忙着追查十八年那件隐晦之事,对唐嫣不管不问,在事后才得知唐嫣受了天大的委屈,那时候他却不能出面,不能打草惊蛇,只能干看着府里下人慢待她。 当然,其中免不了对相府的怨言,十八年前那事相府有没有插手?一直让他如鲠在喉,赵老夫人去世前,曾隐晦提及相府,不待赵洪晋深问,赵老夫人就走了,这件事一直让赵洪晋耿耿于怀。 外人只道赵府走了大运,攀上相府这棵大树,却不知赵洪晋心里隐藏多深的怒意,恰好那时候,穆夫人告诉他,相府贵女唐嫣曾与林翰林家公子有染,这就更让赵洪晋怒焰高涨,在唐嫣刚入府那一个月时,他一直冷眼旁观。 直到柴房事件后,他才猛然反应过来,不该将一切都压在一个女人头上。 很快,前堂就传来话,二房与高总管等人都过来了。 众人一见这阵仗,心里都闪过一丝惊讶,怕是唐嫣有什么大事要说,彼此相望一眼,高氏低眉坐在右边上手,下边紧跟二夫人,左边是穆夫人与穆元薇,高总管与孙氏站着,前堂很静,无人开口。 穆夫人微垂着头,低声与穆元薇说着什么? 聂氏脸色惨白,不时挪着身子,手搭在微微凸起的腹部,有些坐立难安,见此立在聂氏身后左侧的秦姨娘嘴角扬起抹嘲讽,三姨娘立在右侧,低头打量着红艳的指甲,浑然没理会屋子里紧张的氛围。 高氏低着头,稍稍蜷缩身子。 这段时日待在苏英阁,磨平了往昔的棱角,不像之前那般张狂,安分守己,恪守礼仪,每日早晚请安,言语愈发谦恭,唐嫣震撼之余,对高氏也起了七分戒备。 唐嫣让奶娘抱着庆哥儿去了耳房,私塾先生也该过来了。走进前堂,扫视了屋子里众人一眼,说道:“今日请大家来,是想说几句,我两月前不慎在后门昏倒,被人强加罪名,关进柴房,这事想必大家不陌生。” 一看唐嫣这阵仗,知情人顿时面色一变,穆夫人还好些,左右那时间她不在府里,高氏身子一颤,二房几人脸色一变,三姨娘嘴角一撇,隐晦看了眼双手搅得死紧的秦姨娘,流露抹幸灾乐祸的微笑。 与赵洪晋一前一后,坐高坐在前堂上方,林继云昨晚与聂氏吵了一架,半夜离了府,到现在还没有回府。 修习五禽修身法后,唐嫣精神力高涨,今日进屋前,唐嫣精神力肆无忌惮向四周压了出去,别说旁人,连坐在唐嫣左侧的赵洪晋,不觉有些压抑,屋子里其他人听了唐嫣抑扬顿挫的话,脸色各异。 站在秦姨娘后边的喜露,突然身子一软,脸色惨白,不觉就跪了下去,哭道:“夫人饶命,饶命……奴婢,奴婢……”支吾半天,眼泪鼻涕一起流,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,使了命的磕头。 秦姨娘一见喜露这模样,心里顿时咯噔一下,怎么都没想到平素冷静的喜露,怎么今日这般沉不住气,掩在袖中的手紧扣着掌心,余光愤怒瞪着高氏。 喜露是她的人,那事除了高氏没旁的人知道。 三姨娘心里忐忑,那晚在柴房,正是她跟二爷在一起,夫人会不会认为是她下的手,镇定的脸多了丝裂缝。 唐嫣脸色淡淡道:“饶命,这话从何而来,翠柳这是哪个屋里的丫头,慌慌张张这般吵闹,成何体统,若是传了出去,定会失了赵府体面,翠柳张嘴十下,问问这丫头做了何事,慌成这般。” 喜露想开口,目光不由落到秦姨娘脸上,顿时打了个寒颤,升起一抹喜色,哽咽道:“秦姨娘救救奴婢,那件事奴婢真不知情,真……” 盼着秦姨娘出面为她求情,她与香柳都是秦姨娘跟前大丫头,两月前不知怎么的,香柳被赶出了赵府,去了漠河。 她跟香柳同一个屋睡,香柳离开前那晚,半夜尖叫叫嚷她什么都没看见,让秦姨娘饶了她,她什么都不知道……她想第二日问香柳,没想到,还没等到她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?就得知香柳偷了秦姨娘喜爱的首饰,被赶出了赵府。 这两月,她一直战战兢兢做事,唯恐说露了嘴。秦姨娘曾试探过她,问香柳离开时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,或是说了什么话,喜露都是一问三不知。 香柳五岁被迈入赵府,在赵府待了十四年,性子温和,人缘不错,被赶出赵府前,香柳告诉喜露,说她想赎身,找个清白人家嫁了,自己当家,不愿再伺候人。 不料,没过半月就出了这事。 “闭嘴,喜露。”秦姨娘眼神阴森看了眼喜露,捏了下挂在腰间的香囊,喜露顿时眼瞳一缩,神色流露畏怯之色,秦姨娘还想说些什么? 唐嫣抬手制止,斜睨秦姨娘,似笑非笑,嘴角上扬弯起淡淡趣味之色,说道:“秦姨娘你慌什么?喜露什么都没说,怎么就让她闭嘴了。这可不是你住的院子,主人说话时,不要随便插嘴,免得旁人说二夫人不懂规矩,连侍妾都教不好。” 秦姨娘被气得不轻,却只能咬着嘴唇低声谢恩,旁边聂氏揉着腹部,瞪了秦姨娘一眼,这个贱蹄子,就是专门来气她的,狠狠剜了秦姨娘一眼,对唐嫣说道:“谢夫人不怪之恩。” 聂氏顶着二夫人之名,不过苏州都知道,她不过是借助在赵府的外人,二夫人虽是好听,那不过表面上的体面,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外人。 翠柳拖着喜露出了屋子,不消片刻,屋外响起阵清脆的巴掌声,唐嫣拿起桌上的清茶,抿了一口道:“那晚的事,你们心里都有数,我不想多说,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不来,当着爷的面都一五一十说个清楚,若有半点隐瞒。” 端起手中茶杯,“砰!”的摔在地上,热茶飞溅,溅湿不少人的裙角,却没人反驳。众人面面相觑,低着头,不知该如何回答,本以为夫人是个软柿子,好糊弄,两月前那事说出来不体面,众人都以为唐嫣不会追究。 然,今日唐嫣竟当着赵洪晋的面,坦然说了出来,那神态好似知晓是谁下的手,一时间人人自危,有些畏惧这样的唐嫣。 还是穆夫人开了口道:“发生何事了,惹得嫣儿发这么大的气。” “小事罢了,穆姨不必操心。”唐嫣轻摇头,说道:“左右是府里不安分的仆人惹事生非,我会处理好,穆姨若觉得吵,坐在一旁就好,夏荷传些糕点上来。” 不等穆夫人插嘴,唐嫣径直打断,忍得太久了,今日她打算将事情一并解决,省的待会在赛花节又惹出什么乱子来,她可不习惯为旁人擦屁股,她不是圣母。 唐嫣面色一整,说道:“我知道,你们有些人不满意我,怪我抢了你们的利益,断了你们的财路。我不管你们背地里做些什么?骂我什么?但有一点,我决不允许有人踩在我头上,那拿我撒气,别以为苏州远里相府千里之遥,没有相府给我做后盾,你们就觉得我好拿捏,两月前我无端昏倒在后门,被人强加罪名,头部受伤被关在柴房,那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可现在不同,你们都小心些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,若有人让我过的不舒坦,犯在我受伤,别怪我不顾情面……” 森冷阴寒的口吻,带着狠戾,众人心头一凛,齐齐低头,不敢直视唐嫣冰冷的双眼。 赵洪晋双手一紧,原来她受了这般大的委屈,他真是禽兽不如。 听着唐嫣敲打的话,聂氏心有余悸,答道:“夫人所言甚是,有些人就是不知轻重,以为自个是主人,狐假虎威,秦姨娘你说是吗?” 那晚之事,聂氏多少有些知道,林继云心里那点墨水,她那会不知,多半是有人在后面推动,三姨娘出身风尘,最懂深宅中的处事规矩,平素行事虽有些荒唐,绝不敢给夫人使绊子,可出身老夫人院里的秦姨娘不同,跟从老夫人身边,见惯各种阴谋算计,没什么能她顾忌,不然这次她也不敢当着二爷面,挑拨她与二爷,这往昔敦厚的女子,心大着了! “……二夫人所言甚是!”秦姨娘咬牙回道,双眼祈求望着赵洪晋,看得赵洪晋不觉冒了一身鸡皮疙瘩,倍觉这女人恶心! 高氏咬着唇齿,嫌恶望着秦姨娘,又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爷,这女人真是不知廉耻,明明是二爷屋里的姨娘,却对爷念念不忘,频频接近她就为了能够接触爷,秦姨娘真以为那些心思她隐藏的很好,别人察觉不到? 张嘴说道:“夫人,卑妾有话要说。”说罢,瞥了眼秦姨娘,满意见着秦姨娘瞬间冰冷的脸,眼里闪烁挑衅之意。 第四十章 严惩(中) 见高氏起身,屋里众人脸色一变,有些拿捏不住高氏想做什么?秦姨娘脸色灰白,眼神阴毒瞪住高氏,喜露闹的哪一出,她还没回过神。这会高氏又开口,敢情今儿个她犯了太岁,眼神从高氏移到聂氏,最后落在唐嫣身上,稍带迷离。 唐嫣揉着额角,脸色微微有些苍白,进屋时她用了威压,喜露会惊慌失措,少不了她推波助澜,精神力进入第二层后,能够外放。从翠柳那得知,喜露近两个月有些失常,联想喜露与香柳住同一个屋子,便有了刚才喜露惊吓后的失言。 抛砖引玉,喜露是砖,那高氏就是引回来的玉,高氏在赵府时日不短,高氏与穆夫人不同,穆夫人是赵洪晋的姨母,有些事做的过分,赵洪晋也不会深究。 高氏却不一样,入府数年,依旧是个姑娘,赵洪晋始终没有给她抬分位。加之唐嫣入府,更让高氏焦急,没有孩子傍身,分位不高,将来年老色衰她该如何立足? “高妹妹想说什么?”歪在榻上,翠柳上前轻轻为她揉捏酸痛的额角,精神力消耗太多,脸色有些苍白。听闻高氏出声,赵洪晋不觉讶然,眉头微皱,这高氏又想玩什么花样?眼神不觉带了丝凛然冷意。 高氏处在下边,赵洪晋脸色变化自然看不见,旁边的唐嫣倒是看个正着。见此,唐嫣心里不觉一凉,高氏怎么说都跟了赵洪晋多年,赵洪晋的心难不成是铁做的?还是说……赵洪晋想护着秦姨娘? 秦姨娘早年在老夫人屋里伺候,免不了跟赵洪晋有过牵扯,难道…… 想着想着,唐嫣眼底荡漾一抹暗沉。 “两个月前那个晚上,入夜后爷身子不爽利,卑妾带着香菊连夜出府,打算去和顺堂请王大夫入府,不料刚出听风院,就听着脚步声,卑妾觉着奇怪,就让香菊留在原地等荣德,卑妾独自一人朝着声响之处走去……”高氏不疾不徐说着,突然停了下来,朝着秦姨娘看了眼,说道:“然后,卑妾在后院见到一个人……” “谁?”扫视一眼屋子里沉闷的众人,穆夫人老神定定,喝着香茗,穆元薇一脸春色紧盯着赵洪晋,热火露骨的眼神,恨不得上前坐到赵洪晋怀里去,屋里其他人自动被她摒弃。 高氏话落音,二房这边,聂氏手里帕子不觉一紧,秦姨娘脸色顿变,三姨娘面带窘色,娇媚的脸透着淡淡的红晕,有些不好意思。 站在下手的高总管木然的脸一沉,看向高氏的眼神带着杀气,孙氏一脸怅然,打从高思柔被赶出听风院,她就憔悴不少,高思柔被高总管强制关在院里静养,绝了高思柔的痴念,孙氏无奈只得张罗高思柔的婚事,毕竟高思柔年龄不小,再拖下去就成了老姑娘,孙氏不愿见到这种事发生。 “卑妾瞧着三姨娘匆忙朝着后院走去。”高氏话落,屋子里几人不觉松了口气,遂即高氏又道:“卑妾见三姨娘面带异色,有些担心就跟了上去,拐过长廊一角时,却见着高总管与二夫人站在假山后,好似在说些什么?夜色朦胧,卑妾不敢打草惊蛇,站得远也就没听清。” “什么?”孙氏一惊,神色惨白。错愕望着高坐脸色不自然的聂氏,须臾后,回过头看着身侧的高总管,颤抖手指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 聂氏面带窘色,结巴道:“厄……夫人,事情不是高姑娘见到的那样,是……”许是想起什么,脸颊窘色退却,带着怒意与憎恨。 不待唐嫣出声,孙氏高声吼道:“高玉生今天当着大爷和夫人的面,给我一个交代,我嫁入你高家,安分守己,勤俭持家,上侍候公婆,下照顾儿女,没有半点马虎,你就这样对我……”孙氏气急,口不择言,言语不觉指责聂氏不守妇道,红杏出墙。 见孙氏言语越发过分,高总管伸手对着孙氏就是一耳光,欠身行礼道:“夫人赎罪,贱内粗鄙,难登大雅之堂,言语若是冒犯夫人,还望夫人见谅!”朝着唐嫣请安,遂即朝聂氏请罪。 “高玉生你敢打我,我跟你拼了,我就说你怎么一天到晚不回家,原来是忙着跟外面的野女人打得火热,今天我要是不讨个公道,我就不姓孙。”气急败坏的孙氏,撸起衣袖,就打算动手。 嫁入高家多年,夫妻相敬如宾,孙氏怎么都没想到高总管会对她动粗,顾不得大庭广众,撒泼起来。 高总管面色一沉,冷道:“给我闭嘴,还嫌丢人丢到不够,那晚二爷从醉红楼带了个女子回府,二夫人不放心,私下交代我查查那女子的底细,这事不体面,二夫人不想将这事闹大,于是就让我在后院假山处等待。” 聂氏脸色难看点头,懊恼瞪了眼孙氏,说道:“这事有损赵府体面,我不好声张,便私底下交代高总管查探一番,高夫人破坏赵府声誉,秋露替我张嘴二十,加罚一月月钱,夫人我这般处理可好?”说罢,抬头看着唐嫣。 她怎么都是赵府二夫人,孙氏指桑骂槐的话,若传了出去那还得了。 唐嫣点头,孙氏这话说过了,赵洪晋淡淡瞥了眼高玉生,眼里划过一抹异色,眼神从高玉生身上落到聂氏身上,赵府诸多事暗藏玄机,他果然还是大意了。 “谢夫人、二夫人恕罪。”孙氏羞窘道谢,低着头,不敢多言退到高总管身后。 “下不为例,退下去受罚,念你初犯,二夫人也罚了,我就不再追罚。”唐嫣淡淡说道:“不过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账房这事今后交由二房二夫人管着,二夫人怀着双身子,就有三姨娘暂管,你从旁协助。” 满意看着孙氏难看的脸,账房一事,事关重大,她本打算让翠柳拿捏,可碍着穆夫人,她不能出面夺权,目光落到三姨娘脸上,不觉涌上一计,让二房跟穆夫人去斗,账房掌管钱财,穆夫人三番两次出面,就是想插手账房,之前有孙氏和高总管把持,穆夫人不是没想过插手,总被高总管岔开,盐道那边少不了高总管,赵洪晋也无法开口,老夫人去世后,府里账房便一直让孙氏和高总管掌着。 唐嫣这话一落音,不仅二房喜笑颜开,就连坐在一旁的穆夫人,不觉流露喜色。 眉角一挑,唐嫣眼角流露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,看得赵洪晋后脊一凉,身子不由后退,毛骨悚然睨着唐嫣。 “夫人。”安婆子进了屋子,身后跟着两名粗使婆子,叉着脸颊高高肿起的喜露。 “夫人,可否将喜露还给我。”秦姨娘语气焦虑,神情透着担忧,伸出手就想接过喜露,然,出乎众人预料之外,喜露惊慌拍开秦姨娘伸过来的手,嘟囔道:“不,不要……夫人救命,奴婢,奴婢不要跟秦姨娘回去……” 喜露边说边奋力挣扎,朝着唐嫣爬去,双手死死抱着唐嫣的腿不罢手,惊恐望着一脸柔和的秦姨娘,好似见了什么惊悚的怪物一般。 “放肆,惊扰夫人,行事慌张,成何体统,安婆子……”翠柳眉眼一冷,就打算唤过安婆子上前,唐嫣挥手道:“慢着。”打断翠柳的话,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喜露,微笑问道:“喜露别急,有什么事夫人担着,谁都带不走你。”巧劲拍开秦姨娘落在喜露手腕上的手,惊疑秦姨娘好毒的手段,好大的胆子,竟敢当着他们的面,对喜露下毒手。 “这……”猛不然被唐嫣拍开手,秦姨娘身子一僵,退开两步,凝视喜露的眼神狰狞不已,“喜露别担心,我会帮你照顾巧弟。” “巧弟,不……”喜露惊惧望着秦姨娘,早年丧父,母亲柔弱身子不行,好在巧弟懂事,会帮衬些家事,让家里负担轻了些许。 “秦姨娘这么忙着灭口,卑妾还有话没说完。”高氏插声,打断秦姨娘的话。 “高氏你什么意思?”秦姨娘厉色,转过头狰狞看着高氏,不觉有些慌张,那晚发生的事,难不成真被高氏瞧了去,怪不得从两月前,高氏对她不冷不热,言语多了些嘲讽和慢待。 “什么意思,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。”高氏冷嘲道,“夫人刚才卑妾的话还没说完,卑妾瞧着三姨娘去了后院,不消片刻后二爷也去了,紧接着秦姨娘也跟了去。那会卑妾以为二爷想同秦姨娘和三姨娘打闹,没上心,可是等卑妾想转身走时,突然听到夫人与秦姨娘的争吵声,然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,一会后秦姨娘慌慌张张从后院跑了出来……不到半盏茶功夫,秦姨娘领着马房小厮又再次进了后院,接着就传来二爷和三姨娘的惨叫声。” 唐嫣心里咯噔一下,许是恐慌,这段记忆唐嫣怎么都会想不起来,听高氏这样一说,脑中不觉闪过一道道片段,许多遗忘的事慢慢连接起来。 “高姑娘慎言,有些话说出来可得负责。”穆夫人不紧不慢说道。 唐嫣眉角一瞪,淡淡瞥了眼穆夫人,狠道:“穆姨所言甚是,今儿个我就打算处理这事,实不相瞒那晚之事,我记得有些模糊,听高姑娘一说,倒是有些记忆,翠柳赵府规矩,以下犯上不敬夫人,该当何罪?” 无视穆夫人淡淡的警告,想维护秦姨娘,做梦去吧!别以为叫你一声穆姨,你就真蹬鼻子上脸,秦姨娘先是对她下毒手,后又栽赃嫁祸,不管哪一桩,都够填井杖毙。 被唐嫣话一噎,穆夫人顿时气得不轻,秦姨娘早年跟在老夫人身边,知晓很多赵府中的事,唐嫣要办秦姨娘,不管怎么说穆夫人都不能坐视不理。 那些事若真泄了出去,对赵府,对老夫人,对她,都不利。 她见不惯秦姨娘不假,却不能眼睁睁见着她死。 “填井或是杖毙,死罪。”翠柳冷冷道,望向秦姨娘的眼神不待一丝表情,好似看待死物,生生让秦姨娘打了个寒颤。 “你凭什么治我死罪,你以为自己是谁?”秦姨娘倨傲看着唐嫣,随即温柔似水望着赵洪晋,说道:“爷,我是雨儿,你最喜欢的雨儿,宁姐儿是我为你生的女儿,为什么你从来不来看她,她明明比刘氏那贱人的儿子好百倍千倍,为什么你不喜欢她,都怪刘氏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得到你的宠爱,她该死……”神色疯狂的盯着赵洪晋,嘴里的话却让众人大惊失色。 “疯子,荣德让她闭嘴。”赵洪晋见秦姨娘越说越离谱,俊脸铁青,拿起手中的茶杯对着秦姨娘的头摔了出去,顿时血流如注,跌倒在地上,荣德上前狠狠就是十记耳光。 第四十一章 严惩(下) 赵洪晋神色阴鸷,森冷睨着跪在地上,满脸鲜血的秦姨娘,眼底涌现戾气,显然被秦姨娘的话气得不轻,冷然扫了眼屋子里众人。今日这事若传了出去,怕是会掀起巨澜。 “这是怎么呢?”林继云踉跄着步伐,满身酒气,身上衣着褴褛,脸颊和脖颈处残留数个嫣红的红痕,仔细一看就知是某个女子留下的痕迹。 歪着身子进屋,就见着秦姨娘满头是血,充血的眼闪烁诧异,扫了眼屋子里众人,目光不觉落到唐嫣身上,眼里一闪而逝欲-望。 嫌恶瞥了眼林继云,赵洪晋眼里无悲无喜,林继云一直在挥霍赵洪晋对他的情谊,老夫人去世前,曾嘱咐赵洪晋照拂林继云,老夫人对赵洪晋有养育之恩,宠爱有加。老夫人一脉没落,子嗣更是稀少,到现在仅剩下穆夫人与林继云,其他人不是死了,就是为逃避早年灾荒,失了踪迹没有联络。 见林继云眼露贪婪,紧逼着唐嫣,赵洪晋不由怒火高涨,林继云真以为他在府里做的那些事,他一点风声都不知道,之所以放纵他,不过念着老夫人的情面,林继云这姿态,迟早磨光他心里那仅剩的情谊。 “去哪了?弄成这模样回府。”赵洪晋淡淡瞥了眼林继云,语气不冷不热,毫不掩饰那抹冷嘲,屋子里安谧,谁都不敢贸然开口,赵洪晋平素极少干预府里事宜,一旦介入,就雷厉风行。 下手绝不留情,发怒的赵洪晋,连穆夫人都不敢上前劝阻,更别说府里其他人。 听着赵洪晋冷淡的话,众人不由屏住呼气,唐嫣轻轻抬眸,扫视屋里几人,眼底流淌隐晦的怒意,那晚的事高氏不全然知晓,许是听了高氏的话,脑中不由闪现那晚出现过的片段,对林继云的怒意暴涨三分。 “外面玩了下,雨儿这是怎么了?还不快点叫大夫。”转头怒瞪着聂氏,伸手打算搀扶秦姨娘起身,不料,啪!一声就被秦姨娘拂开,差点跌倒在地。 赵洪晋冷眼看着,回头看了眼王婆子,说道:“严加看管,事情没查清楚之前,谁都不准见,否则赶出赵府。” 王婆子上前,唤上几个粗使婆子制住秦姨娘,不容拒绝将秦姨娘送去后院。 “住手!”见王婆子制住秦姨娘,劲道不轻,林继云酒醒了三分,上前粗鲁推开王婆子,王婆子一个不慎,跌了下去,额角碰到桌角,磕破了皮殷红的血顺着额角滑过脸颊,衬着王婆子满是褶皱的脸,很是惊悚。 “荣德,林老爷身子不适,还不快点送他回屋里歇着。”赵洪晋冷冷望着林继云,嘴里轻轻唤着林继云的名字,屋子里温度不觉降了几度,众人发抖,咽了咽口水。 荣德上前领命,一手拂开林继云抱住秦姨娘的手,拖着他就往宜轩走去。 聂氏脸色惨白,看着上面高坐的赵洪晋,他打算出手了吗?这些年林继云的举动,聂氏多少有些了解,心里不觉冰凉,宁姐儿出生后,林继云让她对秦姨娘下绝孕药,聂氏心想,林继云总算长了些脑子,秦姨娘终究是赵府老人,若让她得了势,就算将来他们执掌赵府,也无法坐稳。 然,今日一见。 聂氏心彻底寒了,林继云哪是厌恶秦姨娘,分明是为了护着她。 让自己没了防备,不然秦姨娘哪可能安稳在后院生活。以为最不讨喜,没想是他的心头肉,为了秦姨娘,他连大爷都敢叫嚣。 聂氏冷笑三声,捂着肚子的手,紧了三分。 她只剩下全哥儿和肚子里的孩子,无论如何,她都不会让他如愿 “账房的事,就按夫人说的做,没事就散了。今日的事若是被外人听了去,别怪爷心狠。”端起桌上的茶壶猛地摔了下去。 继而,转身离了月华院,阴寒的脸怒气高涨。 唐嫣悠然抿着清茶,嘴角上扬弯成上弦月,扫了眼屋里众人,或是惊惧,或是怯弱……轻声道:“爷的话可是都听明白了?” “回夫人,听明白了。”众人答道。 胆子小的,双腿打颤,额头布满冷汗。 “嗯,散了吧!”唐嫣挥手,顿了下看着聂氏,说道:“二夫人留下。” “是。” 聂氏疑惑,护着肚子,不时扭动腰肢。 惊疑看着唐嫣,暗自思索唐嫣将她留下来的目的,让秋露退了出去,留下钱婆子跟在屋里。 “是不是好奇,我为何要将你留下?”唐嫣说道。 聂氏忐忑,哂笑道:“夫人留下我,自是有事。” 唐嫣微微点头,眉头一挑,说道:“听府里人谈论,这些日子你身子不爽利。有了双身子,可得仔细了,若有个差池,到时候可就惨了。” 听着唐嫣是而非的话,聂氏心里一凉,不由猜测唐嫣要害她孩子,脸上防备更重。 见聂氏戒备的神情,唐嫣华丽郁闷了,怎么做好人就这么难,轻笑道:“别多想,我略懂些病理,翠柳出身后宫,对一些腌臢事多少有些了解,你面色苍白,双眼浮肿,怕是有些日子没能睡个安稳觉了吧!” “夫人如何得知?”听唐嫣一说,聂氏握着手扶的手遽然一紧,钱婆子双眼绽放狠辣。 “翠柳。”唐嫣唤过翠柳。 翠柳从怀中掏出本小册子,递给聂氏,说道:“二夫人平素饮食,衣着穿戴和日常用具都需小心,切记别被旁人钻了空子。” 在后宫待了十数载,对此道翠柳并不陌生。 聂氏这模样,分明是着了别人的算计。 接过翠柳递来的小册子,聂氏细细翻开,越看脸越难看,到最后几乎跟锅底有的一比,踉跄着脚步,紧紧抓住钱婆子的手臂,起身道谢:“多谢夫人提点!让我铭记于心,望夫人恕罪,我先行离去!” 不等唐嫣答话,脚步沉重离开月华院。 走出月华院,聂氏站在鹅卵石道上,双眼泛红,怒瞪着后院所在的方向,深吸口气,压下心底的怒焰,冷冷道:“钱婆子,回去给咱们秦姨娘准备些好东西送过去,后院荒凉怕是没什么合用的东西。” 咬牙切齿的表情,让钱婆子不由打了数个寒颤。 “是,奴婢这就交代下去。”钱婆子在聂氏身边数年,对聂氏的心思总能猜个七八分。 走进宜轩,看着屋子角落迎风摇曳的兰花,浓郁的兰花清香扑鼻而来,“好歌敦厚和善的秦姨娘,怪不得二爷多年无所出,哈哈哈……报应啊!报应,二爷将那女人当做宝,紧紧护着……全哥儿身子瘦小,常年喝着药,怕是那女人没少插手,钱婆子给我仔细瞧瞧秦姨娘送来的东西。” 冷冷说着,双眼绽放的阴毒之色,让人无端觉得阴凉。 “是。”钱婆子领命,细细检查了数遍,秦姨娘送来的东西。 聂氏气得浑身发抖,看着桌上摆放那光鲜亮丽的衣裳、药材、用具……全面之极,让聂氏心寒不已,见着桌上高高堆放的东西,聂氏心底发颤,这便是府里众人皆知温和贤淑的秦姨娘。 闭眼,收敛眼里的寒意,说道:“交代下去,让各屋检查吃穿用度,凡是经过秦姨娘之手的东西,一律重查,秦姨娘的住处给我封起来,二爷那边由我亲自去说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眼睛很痛,这章写了很久,有点卡,下章彻底解决秦姨娘 第四十二章 报复 “夫人这是为何?”林继云刚踏进宜轩,就瞧着聂氏,一脸阴沉。下手站着各房姨娘,面上俱是铁青,大堂堆放不少东西,或是衣物,或是用具,其中还有不少药材。 “为何,二爷这话怕是该问问秦姨娘。”聂氏冷冷道。 怎么都不曾想到,秦姨娘心思这般狠毒,竟想置她们于死地。身为正妻,平素她最多打压气焰嚣张的姨娘,制衡各屋姨娘和下边的姑娘,没曾想到,秦姨娘却想要了她们的命,好歹毒的心,好狠毒的女人! 听聂氏冷然的话,林继云面色一凛,不愉道:“她做了何事?我将后院的事,交给你打理,是见你处事公允,可你怎么对她的,昨日虐打宁姐儿,谁知道平时私底下,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她被罚你不关心她安危,反倒在这里挑事,我看,你这是觉得这正妻的位置做的太稳,我动不了你是不是?” 冰冷着脸,平素他不管屋子里的事,只因,这聂氏处事还算不错。 他宠秦姨娘这事,极少有人知晓,当年他让聂氏下药,就是为了杜绝,屋子里这些女人将毒手伸到她屋里,没想竟惹出这么多的事,想想,他不觉有些后悔! 聂氏气急,身后钱婆子,忙上前端过热茶,小声劝慰。 深深看了眼林继云,聂氏算是彻底寒了心,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她嫁给林继云近二十载,勤俭持家,最后竟落了个刻薄的罪名,心里酸涩,让聂氏对秦姨娘的恨又深了三分。 若林继云知晓,他一番话,非但没让聂氏心软,而狠了心要折磨死秦姨娘,怕是悔恨不已,不过这种事,谁又能知晓? 平复心情,无悲无喜,瞥了眼林继云,聂氏淡淡道:“三姨娘,这事由你跟二爷说个明白,免得二爷认为我冤枉了她,刻薄这罪名,我担当不起!” 见聂氏语气冷淡,林继云心里,不由咯噔一下,有些忐忑。 他与聂氏相处二十载,聂氏性情他多少有些了解,疑惑偏过头,看着三姨娘,说道:“说清楚,这是怎么回事?” 三姨娘俯身行礼,看了眼聂氏,哽咽道:“二爷,二房各屋的吃穿用度,都由秦姨娘打理,二夫人从未插手干预,今日二夫人,从夫人屋子回来后,让丫头婆子,仔细查了些东西,不料……” 说着,三姨娘顿住,捏着帕子,擦拭溢出眼眶的泪水。 三姨娘一哭,屋子里其他姨娘和姑娘们,纷纷落泪,不少人面露恨意。 三姨娘样貌好,声音清脆悦耳,平素很会讨林继云欢心。 这会,见着三姨娘梨花带泪,怒意不免少了三分,诧异问道:“不料?” 三姨娘面色惨白,许是哭的有些急,身子轻颤,站的不稳,林继云怜惜,连忙上前拥住三姨娘,轻声安慰。 见着这一幕,聂氏冷笑,好个怜香惜玉啊! 只是,这香,这玉,从来就不是她。 想着想着,聂氏眼里冰寒愈发浓郁,我倒要瞧瞧,这所有事都抖了出来,二爷会不会依旧宠着你,念着你,男人朝三暮四不是一两天的事。 这院子里,从不缺美貌的女子,秦姨娘别怪我心狠。 要怪,要怨,都是你自己。 我肚子里的孩儿何其无辜,你这般狠毒! 你敢做初一,就怨不得我做十五! 平静看着眼前三姨娘做戏,默然抿着茶,吃着糕点。 “这些玩意都沾了好东西,长此以往,能让女子绝育,做不了娘,二爷,妾身跟了你几年,就念着给你生个一子半女,没想迟迟没有音讯,妾身以为自个身子不好,没少请大夫入府,到今日才明白,这一切是秦姨娘从中作梗,二爷,妾身怨啊!”三姨娘哭道。 三姨娘话一落,屋里其他姨娘纷纷开口。 “此事当真!”林继云半信半疑,转头,望着聂氏,认真问道:“这东西,对男子可有坏处?” 脸色有些难看,不觉多了丝森严。 聂氏苦涩道:“妾身让王大夫入府瞧过,这些东西短时间对男子没坏处,可……” 见聂氏欲言又止,林继云急了,上前抓住聂氏的手,急道:“会如何?”这些年,他总觉得身子不对劲,年轻力壮之龄,可屋里却没见几个子嗣,这是他的心结。 “王大夫说,这东西用久了,对男子身子坏处不小。”聂氏垂泪,捏着帕子,侧脸冷冷道:“二爷,妾身觉着这秦姨娘,分明是想让二爷断子绝孙啊!” 聂氏后面一句,说的极重,咬牙切齿,真情实意抓着林继云的手,担忧之色不言而喻。 “……什么?”林继云暴怒,揪住聂氏的衣襟,双眼通红,猛地拂开桌上的茶杯,砰!清脆碎裂声响起,屋子静谧,仅余下林继云粗喘的呼吸声,森冷道:“此事当真?” 林继云有过不少妻妾,唯独对秦姨娘带了三分真心。 然,聂氏却说,秦姨娘恨他入骨,让他断子绝孙。 一时间,林继云几近让愤怒,淹没了理智。 犹如狂狮一般,低吼,咆哮。 聂氏吸口气,似笑非笑,哈哈……林继云,你也有今天! 眼里的恨意很浓,温柔抚摸着肚子,还好,这些年,钱婆子那药方,她一直没断过,对秦姨娘的提防,从没放松过。凡是经过秦姨娘之手的东西,一律不用。 没想,这屋子里,竟还有这么多沾了东西, 秦姨娘好手段,这赵府怕是没几个人,能有这般重的心思。 再说,她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说宁姐儿是大爷的女儿,这事若传了出去,这赵府体面怕是丢尽,抬眸瞅着林继云恼怒的脸。 “王大夫亲口所说。”聂氏说道:“宁姐儿如何安顿?” 聂氏话一出口,屋里气氛猛地一紧,扮弱的三姨娘,隐晦退了三步。 嘴角微露冷笑,怨不得聂氏不受宠,宁姐儿的事能拿到台面上说?看着林继云铁青冰冷的脸,三姨娘愈发淡定,却有些捉摸不透聂氏的心思。 眯眼端详着聂氏,安容的脸,心底闪过丝疑虑。聂氏这模样,跟往日不同,好似死了心,全然豁出去般,想着,不觉三姨娘明白过来。 聂氏怕是对二爷死了心,绝了争宠那份心。 “宁姐儿的事,不用你操心。”林继云淡然,说道:“你只要记着,宁姐儿是二房屋里的二小姐,其他的用不着你多嘴。” “是,妾身明白了!”聂氏一脸平淡,平静看着林继云负手而去。 其他姨娘相视几眼,安静站着。 “都散了,二爷说的话都记着,秦姨娘出了事,宁姐儿就暂时让三姨娘养着。”聂氏看了眼三姨娘,捏着帕子,眼角余光不露丝毫表情。 三姨娘诧异,不安望着聂氏,聂氏这番举动,又想做什么? 她可不认为,聂氏是怜悯她,才让她养宁姐儿。 秦姨娘一身骚,宁姐儿身世成谜,她可不愿趟这浑水。上午瞧着大爷,森冷愤怒的表情,分明对秦姨娘讨厌至极,大爷讨不了好,二爷这边心凉了,这宁姐儿哪有出头日,她若真养了宁姐儿,只怕,日后府里没她安身之地。 不过,这宁姐儿也可怜,怎么就摊上秦姨娘这么一个娘。 听二爷那语气,宁姐儿是他女儿不假,为何秦姨娘却说宁姐儿是大爷的女儿? 越是大宅子,秘密越多,此话半点不假。 短短片刻,三姨娘心思兜转,却想不到拒绝的法子,面上不觉多了丝怨恨。 “怎么,三姨娘不愿意?”聂氏问道。 三姨娘面色一僵,不敢拒绝,笑道:“不敢,妾身是怕教不好宁姐儿。” “无碍,府里虽没嫡庶之分,庶女终究是庶女,二爷也不指望宁姐儿能多大出息,只求日后出府,不丢赵府体面便罢!”聂氏不冷不淡,庶女罢了,还奢求什么? 眼中不由闪过冷嘲,三姨娘俯身领命,走近秦姨娘屋里,接走宁姐儿。 “夫人,为什么要将宁姐儿推给三姨娘?”钱婆子疑惑问道。瞧二爷那神情,对宁姐儿还是存了几分心思,夫人为何要将宁姐儿推出去。 “不管秦姨娘话是真是假,日后,这宁姐儿在府里处境尴尬,别说夫人心里会有根刺,恐怕,大爷对这宁姐儿有些怨恨。”聂氏轻声解释,冷淡的脸带着疯狂,须臾后,说道:“若二爷真厌了宁姐儿,说不定我还不会将宁姐儿推给三姨娘,秦姨娘这些年暗地下的黑手,你真当三姨娘瞎了眼,什么都不知道?眼下她无法对秦姨娘下手,可屋里的宁姐儿怕是就没那么好过了。” 听了聂氏这番话,钱婆子后颈一凉,恐惧看着聂氏。 这二夫人怕是疯了! 宁姐儿不过是半大的孩子,竟被这般算计,日后,这日子可怎么过? “东西都带上,我们去趟后院,给秦姨娘送去。”聂氏起身,理了理衣角,面上带着淡淡喜色和恨意,“早些去好,免得二爷说我慢待了她。” “是!”钱婆子点头。 使了身后的丫头,提着食物和被褥,一行人浩浩荡荡,朝后院走去。 “咚咚!” “大爷,是你吗?你终于过来看雨儿了,雨儿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。”秦姨娘面带疯癫,朝着大门奔来。 聂氏推门而入,扫了眼破旧,且潮湿的屋子。 家具带着霉味,地上长了些青苔,喜露受了伤,被唐嫣留在月华院,这会秦姨娘身边,只跟了一个婆子。 “秦姨娘这是怎么了?行事荒唐,嘴里尽说些胡话。”聂氏捏着手帕,掩着鼻子,回头示意秋露,将东西都抬进来。 秦姨娘一见,秋露让丫头们拿进来的东西,脸色一变,有丝恐惧。 “二爷了?”秦姨娘扶了下发髻,没将聂氏看在眼里。 赵府这些年,这府里,除了穆夫人,她还真没将其他人放在心上过,怯弱而不得宠的聂氏,更入不了她的眼。 聂氏浑然不在意,秦姨娘鄙夷的态度,淡淡道:“二爷忙,没空过来,让我过来看看妹妹,随便送些东西过来,左右都是妹妹用得到的东西。宁姐儿那边,妹妹不用担心,二爷开了口,让宁姐儿养在三妹妹屋里,亏待不了她。” “什么?”秦姨娘脸色剧变,怒道:“不可能,二爷不可能这样对我,是不是你从中挑拨了什么?宁姐儿是大爷的女儿,凭什么让三姨娘那个贱女人养,你当我死了不成。” “秦妹妹慎言,苏州城谁不知道宁姐儿,是二爷屋里的庶女,秦妹妹这话,若传了出去,怕是不妥。”聂氏不温不火,冷嘲道:“这会,怕是苏州城都知道,赵府二房秦姨娘得了失心疯,要静养。” “你胡说。”这下,秦姨娘真是急了,上前推开聂氏,就想冲出去。 聂氏挥手,冷道:“仔细看着秦姨娘,别出了差池,不然大爷和夫人,那边可不好交代。今日天色不早,我该走了,秦妹妹好生歇着。” 慢慢走到秦姨娘耳边,轻声呢喃道:“你之前做的那些事,二爷可全知道了……你当着众人的面,说宁姐儿是大爷的女儿,你说大爷和夫人会怎么想,对了,还有件事,忘了告诉秦妹妹,听说大爷发作了穆夫人,说穆夫人治家不严,让她以后少插手府里的事。” 聂氏平静的话,愈发让秦姨娘心凉,脸色惨白不带一丝血色。 她本想着,赵洪晋多少对她存了些心思,加上宁姐儿的事,大爷就算不给她名分,也决计亏待不了她,明明所有事,都计算好了。 为什么,最后结果落得这般。 秦姨娘身子一软,跌倒在地,失神看着得意离去的聂氏。 双眼死灰,完了,一切都完了! 不甘心,她不甘心啊! 咬牙盯着聂氏远去的背影,失心疯…… 她怎么可能甘愿一辈子,被囚禁在这荒凉之地,还好她留了后路,二爷绝情,她早已知晓,竟然二爷靠不住,她只能动用最后一步棋。 第四十三章 死了 “夫人,二夫人果真去了后院。”喜儿轻步走近里屋,凑近,坐在榻上的唐嫣,先前陈府陈彦之,带着陈府二小姐——陈莹,入府商讨了陈莹的寒症,唐嫣写了副药方子。 陈府,这些天忙碌,出动各方人脉,寻找花谷花夫人的下落。 迟迟没得到消息,陈府众人焦虑,顾不得多想,递了帖子入府,翠柳照着唐嫣之前的交代,细细说了花夫人几个特征,随后陈彦之便匆忙带着陈莹离开。 唐嫣歪在榻上,庆哥儿这会还在上课,屋里就翠柳一人候着,贵婆子去了听风院,安婆子在厨房候着,昨晚唐嫣着了凉,安婆子领着夏荷在煎药。 唐嫣不喜熏香,月华院从不点香炉。角落处,零星摆了几盆花草,竞相斗艳,为屋子添了不少生气,不似府里,其他厢房,终日阴沉,透着沉闷和压抑。 轻轻拨弄手中的药材,唐嫣不愉皱着眉宇,年份对了,可这药效却差了半截,不觉轻叹声,药材炮制极为重要,稍有不慎,良药即为毒药。 《神农本草经》序列写道:“要有毒无毒,阴干暴干,采造时月、生熟、土地所出真伪陈新,并各有法。若有毒宜制,可用相畏相杀,不尔合用也。” 名医张仲景也认为药物须烧、炼、炮、炙,生熟有定,或须皮去肉,或须根去茎,或须花去实,依方捡采,治削,极令净洁。遂说这中药炮制亦是一门独特的技术,唐嫣对药草不陌生,这药材炮制,却有点不知如何下手。 叹声,将药草放置一侧,拿过一侧帕子,擦拭几下。 歪过头,见着喜儿崇拜之色,神色平静,说道:“二夫人在后院待了几时?” 秦姨娘挨罚,聂氏不可能无动于衷,尤其在得了翠柳那小册子之后,心里的怒意,只怕难以隐忍,前堂时,二爷林继云公然喝骂,甚至不惜与赵洪晋脸红脖子粗,聂氏能不嫉妒? “约莫一刻钟,听说,二夫人离去后,老远还能听见秦姨娘哭闹叫骂声。”喜儿道。 “二爷没去见秦姨娘?”林继云不似对秦姨娘无情,为何没同聂氏一起去后院?遂即一想,便明白过来,这聂氏不是不动手,这一动手,就想直接掐死秦姨娘,所有活路。 想着,唐嫣脸上闪过冷嘲。 “没见着二爷的身影。”喜儿瘪嘴,说道:“昨日上午,二夫人回屋后,让身边的婆子,彻查了翻二房各屋子,听跟在二夫人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雀儿说,翻出不少沾了东西的物件,二夫人当时就发作了二爷,吵了一小会,不知怎么的,二爷气冲冲就出了宜轩,昨晚深夜才回府。” “宁姐儿怎么样了?” 突然,想起秦姨娘昨日在前堂,那番大逆不道的话,不觉莞尔。秦姨娘在赵府隐忍数十载,为何突然发难,大肆叫嚷出这种胡话,当时赵洪晋冷然的脸,唐嫣记忆犹新。 震惊,嫌恶。 唯独没有秦姨娘,所期盼的喜色。 是布局,还是垂死挣扎? 是什么驱使她,不惜抛出亲生女儿做彩头,不觉额角酸痛,翠柳上前轻揉。 “说是让三姨娘领回屋里养着。”喜儿疑惑说道:“听送菜的李大娘碎嘴,府外在传二房秦姨娘,得了失心疯,胡言乱语,疯疯癫癫。” “是吗?”拿着茶杯的手,略微一顿,脸上闪过诧异。 见此!翠柳俯身,低声道:“这事是大爷的吩咐,昨日罚了秦姨娘后,大爷交代下来,秦姨娘怕是要……”说着,比了下抹脖子的手势。 左右是不会让秦姨娘好过,秦姨娘太放肆,大庭广众下抹黑大爷名声,玷污赵府体面,大爷哪能忍下这口恶气,顿了顿,翠柳道:“听风院看门的小厮,谈及二爷昨晚去了趟听风院,呆到亥时才离开,离开时脸色铁青,嘴里尽是些不入耳的言语。” 思考良久,唐嫣抬头道:“随我去一趟后院,见见秦姨娘。” 那晚之事,她心中有底。她好奇另一件事,那便是赵洪晋中毒一事,数月前她揭穿赵洪晋中毒,却迟迟不见赵洪晋动手,赵府就是这些人,她想不到凶手会是谁? 起先,她不是没想过穆夫人,这赵府没有谁比穆夫人更了解,更熟知赵府一草一木,更加不会引起赵洪晋的怀疑。然,见过穆夫人后,这个念头打消了。 穆夫人会算计赵府任何一个人,唯独不会对赵洪晋下手。 直觉,抑或肯定。 “夫人,这时候去后院恐怕会不妥?”翠柳面带疑色,这时候去后院,见秦姨娘并不是合适的时机,大爷显然想置秦姨娘于死地。 “无碍,不过去后院见她一面罢了。”唐嫣挥手,径直朝后院走去。 翠柳面稍有难色,却没在拒绝。 “放我出去,我没病,我要见大爷,滚开,都给我滚开!” 隔得老远,就听着秦姨娘,疯癫的叫骂声,语气狠毒,带着穿透性。 唐嫣一脸平静,站在后院最深处,最僻静,破落的院子前,聆听着秦姨娘怨恨的话语,“是不是夫人,让你们过来折磨我的,我要见大爷,大爷不可能对我这么无情……” “女人总自以为能掌控男人,却不知最后陷进去的却是自己,被禁锢在这一方天地中,无法动弹,无法解脱……”伸手,轻轻触碰斑驳陈旧的院门,默然不语。 翠柳上前推门,唐嫣缓缓走了进去,腐烂味瞬间钻入鼻腔,秦姨娘身边的婆子立在角落,抹着眼角的泪珠,秦姨娘疯癫摔着屋子里,所有能摔的东西。 门口站着两名小厮,身强力壮,唐嫣抬眸,看了眼,认出其中一人,是听风院的护卫,心底莫名一凉,为赵洪晋冷漠绝情而心颤,这个男人怕是没有心。 “夫人。”躬身行礼,没有出声阻拦。 “嗯!”唐嫣点头,走了进去。 “是你。”秦姨娘停下,双眼大睁,怒视盯着唐嫣,怒道:“就是你这个贱人,在大爷面前诋毁我,我要见大爷,带我去见大爷。” 唐嫣淡漠,看着秦姨娘,站在离秦姨娘十步处,门口的小厮,许是怕秦姨娘发癫,会动粗伤了唐嫣,进屋制住秦姨娘,翠柳垂首防着跟在后边的婆子。 平静看着秦姨娘发狠,屋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味道,唐嫣回头,扫视一周屋子,在墙角处见着一个瓷碗,碗底还残留着些许药渣,上前,伸手拨了拨药渣,拿起瓷碗闻了闻,过后,脸色有些难看。 她还在讶异,这秦姨娘好生生一个人,怎么就变得这般暴躁,原是有人暗地里下手,抬眸瞥了眼墙角处的婆子,朝翠柳说道:“制住这婆子,我有话要问。” “你想对林姨做什么?”林婆子是秦姨娘一个远方亲戚,跟了秦姨娘不少年头,平素林婆子低调,极少在府里走动,时至今日,没几个人知晓秦姨娘屋里还有个林婆子。多半与林婆子沉默寡言,甚少露面有关,见唐嫣对林婆子动手,秦姨娘愈发焦躁,大吵大闹起来,松散的发髻,带着几丝狂乱。 “林姨?”唐嫣迷惑,惊诧回望着秦姨娘。 歪过头询问般看着翠柳,秦姨娘屋里,何时多了林姨这么一个人? 翠柳低声答道:“秦姨娘屋里的婆子,沉默寡言,平时极少在府里走动,没几人认识这婆子。” 听了翠柳的解释,唐嫣心里窜起一阵疑惑,眼神犀利端详这站在角落,存在感极低的林婆子,越看心底疑惑越深,林婆子面容约莫四十上下,衣着工整,神色漠然,双眼无神,垂在腿侧的双手却白嫩干净,不似一个婆子该有的白净。 虎口虽有些薄茧,这双手不该长在一个婆子身上。 几名粗使婆子上前,制住林婆子,唐嫣冷道:“林婆子你可知罪?” “奴婢不知所犯何罪,还望夫人言明。”林婆子凛然,直视唐嫣,扫过被唐嫣碰触的瓷碗时,垂下的双眼一闪而逝闪烁懊恼。 “不知,那要不要我将和顺堂的王大夫请进府,看看这碗中放了什么东西?”唐嫣声音一压,冷冷扫了眼林婆子,随后眼神落到秦姨娘身上,捻动食指,低声道:“秦姨娘就不好奇,这碗中的药渣是些什么东西?” 秦姨娘是个聪明人,唐嫣提醒到这地步,她自然明白。 双眼怒视林婆子,吸了两口气,这段时日,她情绪波动很大,做事十分毛躁,没想竟是着了别人的道,半跪在地,冷凝林婆子,说道:“林姨,我待你不薄,你为何要下药陷害于我,是谁指使你的?说……” “奴婢听不明白夫人的意思,奴婢对秦姨娘一直忠心耿耿,绝无二心。”林婆子说道。 “既无二心,为何要在这药罐子中下药?”踢开角落处的药罐子,药渣撒了一地,苦涩药味弥漫整个屋子,“秦姨娘最近是不是觉得皮肤干燥,猩红热样皮疹,口干湿,视力障碍,头晕头痛,烦躁不安,且出现幻觉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?”秦姨娘诧异抬头,紧盯着唐嫣,这段时间,她总觉得面色发红,身子不对劲,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,愈发烦躁不安。不时拿屋里的丫头撒气,一改低调的行事作风,食欲也低了不少,夜间更无法安睡。 “曼陀罗,又名山茄子、大颠茄,性味辛、温,剧毒。”唐嫣踢开药罐子,俯身拨了拨撒了一地的药渣,语气轻柔,那边林婆子,听罢唐嫣的话,冷静的神情瞬间瓦解,惊讶望着唐嫣。 “怎么被我说中了,觉得奇怪。”捏着帕子,擦了擦手,这曼陀罗大毒,一般药铺不敢出售,这林婆子倒是手段了得,竟将这剧毒之物,带入府中。 须臾,秦姨娘方才回过神,怒不可止瞪着林婆子,冷道:“林姨我待你不薄,你竟对我下这般毒手,是不是那人让你下的手?” 见事情败露,林婆子双眼一瞪,竟选择咬舌自尽,也不开口多说一句话。 鲜红的血,顺着嘴角滴落,制住林婆子的几个粗使婆子大惊,急忙高声道:“夫人,不好了,林婆子咬舌自尽了!” “什么?”没想到林婆子这般刚烈,什么都没问出来,就死了。唐嫣上前摸了下脉搏,摇了摇头,“死了!”抬头,看着林姨娘睁圆的双眼,嘴唇微启,吐出了两个字。平静的脸,闪过丝郁闷,这林婆子好生倔强。她这还没开口问,林婆子到干脆,直接来个咬舌自尽,不得不说这一招,将所有退路都堵住了。 “死了……”秦姨娘呆滞重复着唐嫣的话,傻傻看着了无生息,倒在地上的林婆子,面色苍白,没了半点血色,低喃道:“我要见大爷,带我去见大爷……” 见状,唐嫣唤过翠柳,低声道:“去看看大爷出府没,请大爷来一趟。” “是。”翠柳领命出了院子。 “我好奇这曼陀罗是怎么进了赵府这大门?这等剧毒之物,就连药铺都不敢随意出售,你是从何得来的?”静静站在秦姨娘身前,出声问道。 见秦姨娘呆愣,不答话,唐嫣又道:“爷身上的衣物,浸染过曼陀罗……” 秦姨娘身子一颤,她对药物不熟,可唐嫣话中言明,赵洪晋的衣物,这话秦姨娘哪会不知,面容凄惨,“爷何时知晓的?我明明掩饰的很好,是谁发现的?” “这么说,你承认自己就是对爷下毒手的那个侩子手。”眼里划过惊奇,接道:“赵府,虽不敢说戒备森严,却也算得上门风森严,你是如何将这东西偷入赵府?爷的药由绿环亲自煎熬,这毒是怎么下进去的?” 赵洪晋的药,是在听风院的小厨房熬制的,绿环从小便在赵洪晋屋里伺候,这秦姨娘如何偷天换柱? 第四十四章 风起 秦姨娘睁圆眼,全身僵硬,望着满脸狰狞,沾染血迹的林婆子,惨白的脸盛满凄惨之色,想不到林婆子隐藏这么深,到现在,才暴露林婆子是那人的手。 “怎么,不想说?”唐嫣眉角一挑,冷凝,扫了眼秦姨娘,淡淡说道:“你在府里生活这么多年,那些个阴损法子,你比我更明白,难道真要让我动手?” 不温不火,恬静,透着戏谑。 “我……无话可说!”秦姨娘仰着头,哂笑三声,冷道:“心慈和善,想不到你也是个心狠的,不知道爷知不知道?” 闻言,唐嫣不觉莞尔,这份镇定还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,言语间,带着试探,带着威胁,仿佛什么都不在乎,豁出去。 “这事轮不到你插嘴,二房之事,我不想插手。”唐嫣浅笑,低声道:“可碍着二爷算半个赵府中人,我不能让一个外人落了赵府体面,昨儿个,下午时分,大爷发话了,说二房秦姨娘得了失心疯,怕是难好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秦姨娘急切,奋力挣扎,狰狞着脸。 “你从何处得了这剧毒之物,又是如何将这剧毒之物带进赵府?”唐嫣挥手,让后边的婆子,将林婆子抬了出去。 苏州城,十里外有个乱葬岗,那里埋了不少死人,通常大户人家,被处死的下人,都被丢去那里,有些好的,还能得个草席,大部分都被曝尸,丢去乱葬岗,没人会掩埋。 “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秦姨娘别开头,故作不知。 “宁姐儿今年几岁了?”唐嫣问道。 翠柳上前,答道:“回夫人,宁姐儿今年七月六岁。” “六岁不小了,隔几年也该出嫁了。”唐嫣笑道:“听说苏州李员外府上三房庶三子不错,李员外府上去年出了个秀才,家道殷实,在苏州也算名门之后,赵府与之结亲也算一桩美事,秦姨娘你说是吗?” “毒妇,宁姐儿不过六岁,你就算计上她,唐嫣你不得好死。”闻言,秦姨娘面露畏惧,她虽不喜宁姐儿怯弱,宁姐儿终究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,“宁姐儿是爷的女儿,爷不可能让她嫁入李员外府。” 李员外府三房在苏州名声极差,其庶三子吃喝嫖赌,样样齐全,年纪不大,心思却不小,前些日子还传出,当街强抢民女,打死了人。 “你口口声声说宁姐儿是爷的女儿,秦姨娘别忘了你是二爷屋里的姨娘,红杏出墙,可是要被填井的。” “我没说谎,宁姐儿是爷的女儿,七年前听风院耳房,屋外大雪纷飞,我还记得那晚夜色极好,大爷邀我煮酒论雪……” “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?” 见秦姨娘不似撒谎,唐嫣惊疑。 秦姨娘面露柔情,说道:“那晚爷很温柔,在我耳边低喃,说一定会娶我进门……没想到第二日,二爷向老夫人要了我,我跑去听风院质问爷为什么言而无信……” 唐嫣无言,听着这笔七年前的糊涂账。 “我说过,那晚不是我。”赵洪晋走了进来,嫌恶看了眼秦姨娘,被这女人算计了十年,他焉能不恨,不愿。他恨不得这女人去死,吃她的肉,喝她的血,“那晚我出府去了和顺堂,翌日清晨才回的府,真是不知所谓!” 瞧见赵洪晋,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和狠辣,唐嫣心思明了三分。这秦姨娘怕就是下毒之人,十年生不如死的生活,怪不得赵洪晋会这样憎恨秦姨娘。 “不可能,那晚明明就是爷。”秦姨娘不觉开始恐慌。 赵洪晋瞥了眼秦姨娘,走到唐嫣面前,说道:“有事?” 唐嫣浅笑道:“还不就是秦姨娘这事,二爷那边怎么说?” “不过是个女人罢了,昨日我便说了,秦姨娘得了失心疯,行事疯癫,胡言乱语,唯恐失了赵府体面,择日送去城外别院静养。”赵洪晋冷冷说着,冷酷之色,不由让人颤栗。 “爷,你不能这么对我,不能……”一听这话,秦姨娘惊恐万分,爷这话,哪是要送她去别院静养,分明是想要绝了她活路。 “不能,那你倒说说,爷为什么就不能。”赵洪晋迈着步伐,慢慢走近,挥手让屋里其他都退了出去,半跪着身子,伸手掐住秦姨娘的下巴,“十年,承蒙你关照,我感激不尽,这份关照我铭记在心,时刻不敢忘记。” “爷你说什么?我听不明白。”强忍痛楚,将话说完,眼里错愕泄露了秦姨娘的真实思绪, “听不明白,爷今天就让你好好明白,荣德拿进来。”赵洪晋甩开秦姨娘,站定。 荣德提着个药罐子,鞠着身走了进来,药罐子用碎花布裹着,淡淡苦涩药味散了出来,见着荣德手中的药罐,秦姨娘脸上惨白,伏在地上的身子,颤抖不已。 “瞧明白了吗?”赵洪晋冷然,睨着地上狼狈的秦姨娘,“荣德,绿环带来了吗?” 荣德点头,说道:“回爷的话,绿环带来了。” 赵洪晋盯着地上的秦姨娘,冷道:“知道爷为什么要将绿环带来吗?” 唐嫣立着,平静听着,似乎这绿环跟秦姨娘关系匪浅,绿环是大爷屋里伺候的丫头,怎么跟秦姨娘扯上关系,莫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拿捏住了。 看了眼面如死灰,跪在地上的绿环,模样周正,样貌不算出彩,瞧着便是个老实巴交的人,年纪约莫二十出头,肤色偏黄。 “爷何时发现的?”许是知道没了退路,秦姨娘反而冷静下来,眼睛虚眨两下,捋着垂落的发丝,下颚红肿,她却没过多在意,“怪不得这些日子,二爷抱怨说钱庄和酒楼的掌柜,总是避着他,下边的人不好使唤,原是爷开了口,想必爷的身子也有了起色。” “这药出自何人之手,你又是如何指使绿环在药罐中下药的?”赵洪晋冷冷出声,绿环咬死不开口,他想找到幕后黑手,便迟迟没对绿环动手。 “爷真想知道?”秦姨娘巧笑嫣兮,望着赵洪晋,双眼盛满柔情,“爷开口,我定会知无不言,听风院耳房旁有堵高墙,顺着耳房长廊直走百米处有座假山,假山临近高墙十步,从下往上数二十处的石块,被掏空,每逢月圆之时,我便差遣喜露将这药送入听风院,午时三刻,墙里墙外,猫叫三声。” 听了秦姨娘这话,屋里几人猛吸口气。 翠柳认真看了眼秦姨娘,眼里闪过惊疑,好高明的手段! 赵洪晋快速捻动手上的佛珠,微微睁大的眼,不难看出,他心底的震撼。 “药是谁交给你的?”赵洪晋问道。 “爷可曾喜欢过我,那晚煮酒论雪,爷真就没有半点情意?”秦姨娘踉跄起身,缓步走到铜镜前,拿过木梳细细梳理青丝,挽了个简单的发髻,描眉,梳妆…… “念在娘的情面上,我一直容忍,不过事不过三。”赵洪晋冷声警告。 “哈哈……入我相思门,知我相思苦,长相思兮长相忆,短相思兮无穷极,早知如此绊人心,还如当初不相识。”话落,含在唇边的红纸随风飘散,秦姨娘猝然从椅子上跌落,嘴角溢出刺眼的红色,“每月初八,城外八里坡宜峰亭,小心冯府……” 话未完,扬起试图抓住赵洪晋的手,无力跌了下去,溅起一地尘埃。 闻言,赵洪晋面色一凛,头也不回踏出屋子,冷冽的声音随之而来,道:“喜露、绿环以下犯上,不敬主子,杖毙。秦姨娘别院静养,不料风寒入体,病死别院。” 话落,留下一道远去的背影。 唐嫣安静看着这一幕,见着赵洪晋远去的身影,上前扶起秦姨娘。 似没听见赵洪晋临走前的话,秦姨娘紧抓住唐嫣的手,微笑道:“那晚听风院的人是爷对不对?” 默然看着秦姨娘,扯了扯嘴角,良久后,点头道:“是,七年前深夜,大雪纷飞,爷与你煮酒论雪,温存与共……” 听罢,秦姨娘紧抓着唐嫣的手,重重掉落,再也没抬起来。 憋着眼眶中的泪珠,唐嫣松开环住秦姨娘的手,说道:“将秦姨娘送回秦家,好生安葬。”踩着沉重的步伐,走出后院。 迎着初升的晨曦,唐嫣不觉失了神,好似看见,薄雾缭绕中,一女子身着青色女服,上绣水色碎花,密布裙摆,内外两层薄纱迎风招展,薄雾将少女衬得迷蒙,飘逸的身姿迎着晨曦,踏着清风而来,少女发髻简单,挽着一支莲花簪,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…… “二夫人,秦姨娘死了!”秋露迈进宜轩,鞠身行礼,轻轻说道。 “什么?死了……”二夫人猛地起身,手中茶杯掉落,“砰!”茶杯瞬间四分五裂,滚烫的茶水溅湿聂氏裙摆,紧扣着手扶,深吸了口气,仿佛有些不愿相信,平静些许后,开口问道:“再说一次。” “二夫人,秦姨娘死了!”秋露咽了咽口水,忐忑不安再说了一次。 活生生一个人,说没就没了,不久前,她们才去过后院,见了秦姨娘,不过隔了一个时辰,这人就死了。 “死了,死了……”聂氏表情有些狰狞,她与秦姨娘相处七年多,争斗不少,她是恨不得秦姨娘死,然,事到眼前,却发现最后不过一场空,再厉害,再精明,终究逃不过一死,临近窗边,眺望广博的蓝天,争来争去又如何? “如何死的?”聂氏低眉问道。 秋露垂着手,瞥了眼四周,瞧着没别人,上前几步,轻声说道:“回二夫人,爷说:秦姨娘别院静养,不料风寒入体,病死别院。”顿了下,凑到聂氏耳边道:“听那时屋子里下人说,秦姨娘服毒自尽。” “服毒自尽!”聂氏低喃这四个字,是什么逼的你只能一死,为保全谁? “是的,爷还杖毙了两个丫头,一个是秦姨娘屋里的喜露,还有一个是爷听风院的绿环。”秋露轻轻道。 “没说什么原因?”聂氏眼睛一眨,精芒随之而逝。 “听说是以下犯上,得罪了主子。” “是吗?你先下去,若是二爷回来,请二爷过来一趟。”聂氏挥了挥手,静静坐着,这府里怕是要变天了!拢了拢身上的衣物,明明将入夏,为何却觉得冰冷入骨? 闭上眼,思索良久,起身朝着落蜓院走去,有时候不争就没有活路,为了肚子里的孩子,她不能不争,不能不斗,这路还很长…… “三姨娘,得了消息,秦姨娘死了。”一露掩门进屋,三姨娘歪着身子,软躺在榻上,眯着眼,似睡非睡。 “哦!死了。”三姨娘好似没听见一般,淡淡点了下头。 一露瘪嘴,上前扯着三姨娘的胳膊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,怒道:“三姨娘我跟你说话,你听见没有,我说秦姨娘死了!” 一露是流民,被三姨娘捡到,养在身边。三姨娘入府后,就做了三姨娘跟前的丫头,心直口快,没什么心机。 “死了就死了,有什么大惊小怪的,这府里那年不死几个人,一露你得习惯。”三姨娘起身靠着枕头,神态慵懒,露出白嫩的右肩,捏了颗草莓,丢入口中,眯起眼慢慢享受香甜的味道。 “可死的是秦姨娘。”一露不满,以前死的都是些丫头,秦姨娘怎么也算是主子,这主子说没就没了,怎么就不见有人吃惊? “秦姨娘,你也知道是秦姨娘,不过是个姨娘罢了,不值得在意,说不定哪天死的就是你主子我。”三姨娘低声,眼里闪过无奈,大宅门中生活,你死我活,在正常不过,没什么值得在意,“一露,你跟在我身边不算短,有些事怎么还看不透?” “我只是替秦姨娘觉得惋惜,那样温柔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。”一露道。 “好人?”三姨娘噗呲大笑,身后戳了戳一露的头,遂即冷道:“好人,你太瞧得起她了,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,都带着面具,好人坏人,谁能说得清?” “可是……”一露不平,想反驳。 三姨娘冷笑道:“一露,你知道为何我一直怀不上孩子吗?秋波是因何而死的吗?二夫人为何想置她于死地吗?” “为什么?” “秦姨娘,这一切都是你口中的好人——秦姨娘,这些年她没少下黑手,手段利落高明,就连我都不曾发现,若不是夫人好心提醒,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怕早就没了。”三姨娘厉声,这所有的种种,都出自那所谓的好人之手。 这神深门大宅中,没有好人,更不会有好人。因为,好人都命不长! “什么?”一露大吃一惊。 “一露,你记着深门大宅,从来就不会有好人的存在。”三姨娘轻声说着,“拿件上衣,我要去一趟月华院。” “是。”一露点头,知晓三姨娘定是有了主意,没在多问。 第四十五章 谋算 “少爷,赵府传信说,寻到花夫人的行踪。”福禄高喊,跑进陈府。 闻言,陈彦之落下手中黑子,急切起身,问道:“福禄此事当真!” 赛花节过去半月,陈府洒下天罗地网,却迟迟没有找到唐嫣口中说过的花谷花夫人,这让陈府十分懊恼,不觉揣测,这唐嫣是不是心口开口。 碍于唐嫣身份,却不好开口质问。 日子,一天天过去。陈府愈发焦虑,虽有唐嫣给的方子,陈莹身子依旧时好时坏,四月中旬,天气大好,却比不上别院静养,陈府老爷想着,再过些日子,仍旧寻不到花夫人,打算先将陈莹送回别院。 福禄擦拭额角热汗,飞快点头,急促喘息道:“这……这是赵夫人要小的转交给少爷的信。”福禄从胸口掏出一封信,认真递给陈彦之。 陈彦之上前接过,抖了两下,打开,旁边陈老爷双眼闪过精芒,掩在袖中的手不觉有些颤抖,盼了十几年,总算有了眉目,挥手让屋里的丫头,下去告知陈夫人,说道:“彦之,信上怎么说?可是有了花夫人的踪迹。” “爹,信上说花夫人刚到苏州不久,歇息在天然居。”陈彦之说着,将信递与陈老爷,回头吩咐道:“福禄,请莹儿过来,稍后我们就去天然居,拜访花夫人。” “对,叫上莹儿,我们即刻赶去天然居。”陈老爷捋着胡须,语气急切,好不容易得了花夫人的落脚之处,他不愿耽搁,不然,下一次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遇上,得了两人的口信,福禄两人急忙出了门。 陈府一行几人,急匆匆出了府,朝着闹市东街的天然居奔去。 天然居地处闹市,前面是酒楼,后面住宿。 软轿落下,一行人在天然居不远处停下,酒楼很是华丽,光瞧着便知这酒楼主人不凡,定非寻常商人,走到门口看到牌匾上写着‘天然居’,一左一右镌刻着诗句:客上天然居,居然天上客。韵味深远,透着浓郁的文雅之气。 步入酒楼,前堂更是座无虚席,人声鼎沸煞是热闹,眼尖的掌柜,一眼就瞧见了陈彦之一行人,急忙从柜台出来,上前迎接。 掌柜油光满面,鼻下两撇小胡子,身子矮小体胖,挂着谄笑走过来,对陈老爷点头哈腰,酒楼中不少客人认识陈老爷,望了下就不敢再看,垂过头。 掌柜堆笑,说道:“陈老爷大驾光临,让小店蓬荜生辉,不知陈老爷前来所为何事?”陈府苏州望门,天然居两月前,突然在苏州冒起,无人知晓天然居背后的主人,只知天然居掌柜唤作潘胖子,也就是眼前这人。 “我来寻人。”陈老爷精光微闪,对潘胖子的谄媚,没什么不悦。 天然居开业不过两个月,却能名震苏州,想来这背后的主子有几分真本事,潘胖子为人圆滑,处事更滴水不漏。 “寻人?”潘胖子领着陈老爷,一行人上了二楼的雅间,弓腰推门请了几人进去,等陈老爷几人一一落座,身手敏捷站在旁边斟茶,说道:“陈老爷莫不是说笑,天然居是酒楼,不是官府衙门,这寻人……” 潘胖子露出为难之色,疑惑看着陈老爷。 “昨日,天然居是不是有一名叫做花夫人的女子,在这打尖住宿了?”陈老爷问道,没理会潘胖子为难的表情。 “花夫人?”潘胖子惊疑,说道:“陈老爷可否说仔细些,昨日天然居来了不少食客,赛花节刚过,过往商客繁多,小的怕是一时记不清楚。” 听潘胖子这话,陈老爷微微迟疑,回头,看着陈彦之,说道:“彦之,你可知这花夫人如何样貌?” 陈彦之低头垂思,半响后,说道:“赵夫人没仔细说,只道这花夫人常年身着黑色女服,头戴黑色斗篷,斗篷绣着金牡丹,身边跟着个十岁出头的丫头。” 潘胖子用探究的眼神,扫了眼陈彦之,答道:“陈少爷口中这人,小的倒是见过,昨日入暮时分,有位夫人就是这般打扮,身份跟了个十岁左右的丫头,丫头样貌精致,颇有点古灵精怪。” “对,她就是花夫人,她现在可还在天然居?”陈夫人焦虑上前,迫切看着潘胖子,陈莹坐在椅子上,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,平时苍白的脸,因激动泛着红晕,景秀连忙端过热茶,让陈莹平静些,免得发病。 “在,不过这会不知道在不在房间歇着?”潘胖子点头。 “能不能马上带我们过去看看?”陈夫人问道。 “这……怕是不行。”潘胖子迟疑,天然居的规矩,不能泄露客人的事,陈夫人这话,让他不好做,天然居又得罪不起陈府,想了下,潘胖子想了个折中的法子,说道:“天然居的规矩,不得泄露客人的事,要不,我过去瞧瞧,若花夫人在房间,我去捎句话,若花夫人愿意见你们,我再过来回话?” “……好。”陈老爷点头,急道:“劳烦潘掌柜走一趟,我们在这静候潘掌柜的好消息。” 潘胖子点头,退了出去,矮小微胖的身子,灵活朝着酒楼后面的客房走去。 天然居分前中后三部分,前院是酒楼,客人吃饭饮酒的地方,中院和后院是客房,中院是地字号房,后院是天字号房,是独立的院落。 共有五座独立的院落,分别为梅兰松菊竹,对应的院落中,种植相应的树木花草,院落布局雅致,清新宜人。 天然居对外谨开放前四处院落,最后一处清竹院开业至今,依旧没人进去过。不少食客传言,说这清竹院中,住的人是天然居的主人。 潘胖子走过长廊,走近天然居最深处的院落——清竹院。 清竹院。环境清雅,走近院门,葱翠挺拔的竹子映入眼帘,微风拂过时,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清冷的竹叶冷香,透过满园绿意,隐约可见阁楼一角。 “嫣姐姐,陈府真的回来吗?”惜月眨眼,问着倚在窗边的唐嫣。 此时,唐嫣一袭黑色女服,肩口处绣着金牡丹,淡雅多了丝清冷出尘的气质,优雅华贵,墨玉般的青丝,简单挽了个飞仙髻,几枚饱满圆滑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,美眸顾盼生辉,红唇漾着清浅的笑意。 朱唇微抿,双眼带着淡淡的冷意,漫不经心,瞭望着蓝天,靠着窗边,能瞧见外边的连接护城河的河流,河水清澈透亮,微风吹动时,隐约能看见河底的水草,随风摇曳,岸边葱绿的垂柳摇晃枝条,似害羞的少女,河面映衬着纤细的柳影。很是清爽怡人,看着看着不觉失了神。 天然居,之前叫做福园酒楼。是唐嫣的陪嫁铺子,受伤醒来后,唐嫣盘点嫁妆时,无意间发现这福园酒楼生意并不好,几近入不敷出。 想着前世的酒楼,唐嫣起了心,让翠柳将酒楼改名为天然居,买下了旁边几个铺子,重新装修,这些日子忙着府里争斗,要不是陈莹的病,唐嫣想给自己留条后路,只怕她还想不起天然居这事。 惜月是翠柳上次去秦城时,无意中救下的孤儿,年纪不大,处事精明干练,颇得翠柳真传,想着唐嫣的嘱咐,翠柳就让唐嫣将惜月留在身边。 “惜月,记得唤我花夫人,别露出马脚。”唐嫣没好气瞪了眼惜月,这丫头老是记不住,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,“翠柳一早将信送了过去,这会陈府怕是到了天然居。” “花夫人,要不要奴婢去前边酒楼看看?”惜月吐了吐舌头,狗腿上前为唐嫣捏脚,唐嫣伸手戳了下惜月的额头,骂道:“就你能闹腾。” “咚咚!”两人聊着,就听见前边传来敲门声,唐嫣没带旁人,身边就跟了个惜月,听见敲门声,惜月收起嬉笑的神情。 “惜月去看看是谁?”唐嫣起身,走到屏风处,拿过黑色斗篷,轻轻带上。 惜月俯身领命,走了出去。 “是谁?”惜月问道。 “惜月姑娘,是我潘九。”潘胖子回道,拿着袖口,擦拭额角的热汗。 “夫人这会刚歇下,潘掌柜可有要事?”惜月麻利打开院门,侧身,让潘胖子挤了进来,惜月咕噜噜的眼睛,直愣愣盯着潘胖子,肥嘟嘟的双下巴,圆圆的大肚囊,衬着潘胖子本就不高的身子,活似一尊弥勒佛。 “前边酒楼,陈老爷指名说要找夫人?小的这边不好推却,你看?”潘胖子搓着双手,眯起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,直愣愣盯着惜月。 惜月歪过头,想了下,问道:“陈老爷,可是苏州陈府陈老爷?” “正是。”潘胖子点头。 “你等会,我进屋问问夫人的意思?”惜月转身进了屋。 “陈府的人到了,夫人现在见还是等会再见?”惜月道。 唐嫣侧头,说道:“现在见,翠柳一人在府,我不能离府太久,泄了踪迹,让陈老爷和陈夫人来清竹院,陈彦之他们就在外边候着,陈彦之之前见过我,为免被认出,还是避着些比较好。” “陈二小姐怎么安排?” “让她在外那边候着,见过陈老爷后,我再作安排。”唐嫣淡淡吩咐道,陈莹的病,她并不担心,不过是为了避免被认出。 “是,那我这就去知会潘掌柜。”惜月点头。 “嗯!” 路已经开始铺好了,未来会发生何事?谁都说不准,至少她不会再被动。 苏州事一了,赵洪晋必定会准备上京,昨日唐嫣得了信,赵洪晋早已联系京中宗亲,更嘱咐赵慧雅在京中打探府邸之事,这一连窜的举动,若说赵洪晋没动别的心思,唐嫣自然不信。 秦姨娘这一死,很多事都浮出水面。穆夫人与聂氏连成一气,三姨娘暗中投靠与她,唐嫣更察觉,这赵洪晋似乎在有意无意间,纵容穆元薇进出听风院,不管他想做什么?唐嫣都不想知道,也不愿知道,她只记着她是赵府夫人,其他的一切与她无关,有时候知道越多,就背负越多。 赵洪晋这举动,不仅让唐嫣讶异,就连坐镇落蜓院的穆夫人,不由心惊胆战,见着穆元薇满脸春-色,却无从阻止。 作者有话要说:感谢:ladybugzzzz扔了一颗地雷,天上扔了一颗地雷,是小柒65扔了 第四十六章 上门 潘九离去后,不久,就领着陈老爷和陈夫人,来到清竹院。见着清竹院风景秀丽,布局雅致,陈老爷和陈夫人相视一眼,眼里闪过讶异,天然居在苏州名声不小,松竹梅兰菊五个院落,更为有名,其中清竹院不对外开放,这事苏州众人皆知。 这会,潘九领着他们来这清竹院,难道,这花夫人是天然居的主人?想着,眼里不觉带上一丝慎重,不贪钱,不贪名,什么都不图,这种人最难应付。 陈老爷捋着嘴角的胡须,表情很是认真,陈夫人却不然,只是带着急切,不时催促潘九快些,免得花夫人久等,潘九挪动肥胖的身子,说不上健步如飞,动作却利落不少。 “彦之,莹儿,你们在外稍等片刻,我跟你娘先进去见花夫人。”陈老爷说道,有些好奇为何花夫人只让他们两人进去,不过,想着名医的怪癖,却也没开口多问,只道这花夫人规矩怪异,没往其他方面想。 “是。”陈彦之点头,清竹院在松梅两院之间,离清竹院百步处,有一处雅致的凉亭,潘九一早,吩咐小二摆好茶点,陈彦之与陈莹姗姗走到凉亭,望着陈老爷和陈夫人,进入清竹院,有些忐忑。 潘九领着陈老爷和陈夫人,踏进清竹院,惜月站在门口,潘九跟惜月点头,便将陈老爷和陈夫人交予惜月,退了出去。陈老爷和陈夫人,见着潘九没进去,一时间有些不安,潘九进入清竹院大门后,神色恭敬,少了前院的谄媚和圆滑,前后对比,陈老爷心里忧色更重,暗自揣测花夫人的身份。 惜月带着陈老爷和陈夫人,进了清竹院,唐嫣定定坐在榻上,打量着陈老爷和陈夫人,陈老爷样貌儒雅,带了七分书生气息,不像纵横商场的商人,四十上下,保养得宜,一派儒生风味,陈夫人长得极好,比唐嫣,之前见过的苏夫人还好看三分,古典美人,轻言细语,温婉可人,见着唐嫣,神情激动。 “妾身陈刘氏,见过花夫人。”陈夫人见着唐嫣说道。手中捏着帕子,眼角带泪,非但不觉得丑,反而多了股说不出的媚人韵味,唐嫣心里想着,怎么还有人就算哭都哭得这么好看! 陈老爷没出声,陈夫人哽咽细细说着陈莹的事,道是她身子不好,让陈莹一出生就惹了这寒症,这些年陈府一直寻访名医,始终没找到能治好陈莹寒症之人,前些日子,听陈彦之提及赵府夫人,提及她,这段时间,陈府一直派人寻找,今日才算寻到她的踪迹。唐嫣垂头没出声,静静听着。 “难道花夫人不打算出手?”陈夫人回头看着陈老爷,面带疑问。 “夫人莫急,竟然花夫人没直接开口拒绝,那就一定还有机会。”陈老爷出声劝慰,抬头看着一身黑色女服,头戴黑色绣着金牡丹斗篷的花夫人,心中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。 陈夫人闻言,轻轻点头。继而安静站在下手,半响后,唐嫣出声问了几句,陈夫人一一回答,不时还牵扯几句陈莹的病情,语气带着焦虑。 三人在清竹院呆了一盏茶功夫,唐嫣出声,让陈老爷和陈夫人,先回府,待过两日,她在答复陈老爷和陈夫人。一开始唐嫣就没打算,立马点头,答应救治陈莹的病,花夫人医术了得,这事,陈老爷不过是从陈彦之口中得知,具体如何?没人知晓。 唐嫣贸然点头,陈老爷心中定会起疑,不如拖上几日,人在焦急时,会下意识忽略某些别的因素,陈莹的病陈府拖了十几年,好不容易得了信,虽会怀疑,却不愿丢掉唯一的期盼,唐嫣这样拖着几日,陈府自然顾不得细查,届时她治好陈莹的病,陈府只会认为花夫人名副其实,而非质疑其他。 打发陈老爷和陈夫人后,唐嫣换下衣服,从后门离开,神不知鬼不觉回到赵府。这边陈老爷和陈夫人,惆怅离开清竹院,外边陈彦之和陈莹期盼看着两人,见陈老爷摇头,不觉脸色苍白几分。 好在,后来听陈夫人,说花夫人没直接拒绝。松了口气。没拒绝就表示还有机会,辞别潘九,几人匆忙离开天然居,陈彦之回府,还没坐热,就被陈老爷打发,让他去一趟赵府,见见唐嫣。 让唐嫣去清竹院探探口风,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花夫人,会在苏州停留几日,时间紧迫,陈老爷自然不愿浪费。陈彦之点头,坐上软轿,朝着赵府直奔而去。 回到赵府,唐嫣片刻不停赶回月华院,这会庆哥儿还没下课,翠柳在屋里守着,见唐嫣猫着身子从外面走了进来,急忙起身,脱掉唐嫣身上的外套,飞快朝门口处张望几眼,动作麻利谨慎,唐嫣这会却没开口笑话,只是摇了摇头,翠柳行事还是这般小心。 “爷那边没人过来问话?”唐嫣接过翠柳递来的清茶,抿了口,润润喉。捏着帕子擦拭脸颊上的冷汗,这次冒着风险离府,好在收获不小,这边有翠柳守着,也不怕泄露出去,月华院,在翠柳的治理下,早已铁板一块。 平时大小消息,极难传了出去,能在屋里伺候的丫头,都是翠柳精挑细选,过了唐嫣的眼,那些不干净的都放在外面,接近不了里屋,自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。 翠柳摇头,说道:“没有,爷今儿个带着穆小姐出了府。” “出了府?”唐嫣诧异,这赵洪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先前也没见他多待见这穆元薇,这会秦姨娘一死,怎么就亲近上了?不得不说,赵洪晋行事愈发难以捉摸,他这番行事,不知是不是受了穆夫人的意,若是得了穆夫人的意,恐怕赵府喜事将近。 赵洪晋在月华院歇过几晚,不过,唐嫣一直都十分冷淡,不冷不热。隐约让赵洪晋不满,唐嫣心里多少有些清楚,不过她却没想改变,男人有时候犯贱,你越亲着他,腻着他,他觉得你不好,你若不冷不热,他反而更在乎。 初次,在听风院见到赵洪晋时,确实觉得他长得不错,样貌俊俏,气质清冷。可经过一连串的事后,心不觉有些冷了,如今,她就想着如何能离开赵府,古代戒律极严,女子须得遵守三从四德,若违反下场凄惨,她不愿背负不贞的罪名,行事只得愈发低调。 “嗯,夫人离府后不久,爷就领着穆小姐出了府,说是去见什么好友?”翠柳想着说道,心中暗暗讶异,不知大爷又想做什么?秦姨娘的事,背后未尝没有大爷的影子。大爷最先将高小姐赶出听风院,发作高总管,夺了高总管和孙氏在府中的大权,这次又暗中推波助澜,弄死秦姨娘,接下来不知道会做什么? 想着大爷行事冷硬狠辣,翠柳不觉有些心惊,惊疑相府夫人,怎么就给夫人寻了这门亲事,官宦之家的**,她们这些人哪能得知,只盼着大爷不会做的太过。这段时日大爷看是处处维护夫人,瞧在翠柳眼里,却惊悚万分,大爷哪是维护夫人,分明是将夫人推在刀剑口,可若说大爷无情,偏偏每次出事时,大爷总能料到,将夫人拉了出来。 哎……有些事,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能揣测,也无法揣测。 “爷没说具体去哪里吗?”唐嫣惊疑,赵洪晋这又玩的哪一出?想着,不由觉着头疼,这府里一日不闹出个事,就没法安宁。想起翠柳曾说过,当年赵老爷是个风流才子,赵府豢养娇妻美妾,不知凡几。赵老夫人入府那会,是个丫头,不知怎么的就入了赵老爷的眼,这一得宠,就宠了十几年,后来连府里妾侍尽数遣散出去,其中真由不得不让人深思,当年不管赵老夫人做了什么,凭这本事就值得敬重。 “爷没说。” “算了,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,落蜓院那边穆夫人最近可有什么动静?”穆夫人当初曾开口,提过让她放秦姨娘一条生路,这会秦姨娘死了,穆夫人那边迟迟不见什么动静,唐嫣倒觉得有些怪了,以穆夫人的本事,不该什么都不做? “穆夫人最近,一直都在落蜓院,没出来走动。倒是二夫人最近进出落蜓院十分勤快,也不怕肚子里那块肉不保?”翠柳讥讽道,秦姨娘一死,二夫人聂氏就迫不及待投靠穆夫人,难不成聂氏以为,秦姨娘的死,是夫人搞的鬼?于是这会赶紧找个靠山。 她也不想想,穆夫人什么身份?就算穆夫人在赵府住了十几年,可终究只是个外人,永远都做不了赵府的主子,聂氏怎么就看不透这点,这方面三姨娘倒是看得透彻,想起三姨娘几次示好,翠柳倒觉得三姨娘有些本事。 至少比不着调的聂氏要强不少,一出事,就慌了神,找不着北。也怪不得不讨二爷喜爱,就这点本事,她怎么坐稳这二夫人的位置?翠柳不觉有些好奇,二房屋里妻妾没几个是省油的灯,怎么就没见聂氏出事,莫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护着? “聂氏掀不起什么风浪,这些年能坐稳这二夫人的位置,穆夫人暗地没少打点,不然,秦姨娘一出事,她也不会这么急切找上门去。”唐嫣淡淡说道,多半是穆夫人私底下给聂氏支招,不然凭聂氏的本事,这正妻的位置拿坐得安稳。 外屋高总管,孙氏能耐不小,可高总管屋里还不照样养着几房侍妾,好在孙氏手段厉害,一直压着那些个侍妾。想必赵府这些年,将高总管一家养的极好,不然屋里怎么多出好几房侍妾,不知道的还以为高总管是赵府哪房主子,好在眼不见为净,不然唐嫣还真会呕死。 “二夫人聂氏是穆夫人的人?”翠柳大吃一惊,怎么都没料到这聂氏竟是穆夫人那边的人,看来她手中掌控的人还是太少,连这点都不知道,不过,夫人又是从何得知这回事?难道府里还藏着夫人的人? 想着,翠柳看着唐嫣的眼神不觉多了几丝复杂,遂即想想也就明白,夫人什么人,哪是她能置喙得了的,她只要照着夫人的吩咐安分守己做事就好。 “错不了。”唐嫣点头,聂氏的头脑,不足以压制二房那些姨娘,之前她就觉得奇怪,现在想想也算了然,有穆夫人坐镇,怪不得二房那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,只是她好奇,穆夫人有这般能耐,为何迟迟没让赵洪晋娶穆元薇过门,凭穆夫人的本事,让穆元薇过门这点小事,难不倒她才对,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? 翠柳还想问什么?突然,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。紧接着喜儿嚷嚷走了进来,一脸急切,说道:“夫人,大事不好了!” 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唐嫣问道,不悦看着喜儿匆忙惊慌的表情,见喜儿神情紧张,不好开口喝骂,直接开口问道。 “府里来了几个人,说是赵府二老爷,叫嚷着让大爷出去见他。”喜儿气喘吁吁说道,捏着帕子死命擦着热汗,小脸紧绷,带着惊慌之色。夫人入府数月,从未听说过赵府有个二老爷,好好地,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二老爷,一时间将赵府吓得鸡飞狗跳。 “赵府二老爷,赵府何时还有个二老爷,我怎么不知道?”唐嫣惊疑看着翠柳,赵府二老爷不是十年前就去世了吗?突然,又从哪里冒出个二老爷出来?赵府当年确实有个二老爷,不过在十年前就死了,据说是病死的。 “赵府二老爷十年前就死了,这人多半是假冒的。”翠柳回道,当初入府时,唐嫣看过赵府族谱,赵氏族谱上,确实有个二老爷,这事不假,可这二老爷早在十年前就死了,这突然跑出来的人又是谁? “去前堂看看。”唐嫣皱眉,随即,想了想又道:“派人出去找找大爷,让大爷尽快回府,就说赵府二老爷回府了。”赵府这些年在苏州名声不断下跌,今日再闹这么一出,还不知道,明日外面会怎么疯传。 喜儿点头,领命,疾步出了月华院。短短片刻功夫,整个赵府都知道,有个自称是赵府二老爷的男子来府里闹事,貌似身边还领着一帮子人。 第四十七章 云涌 唐嫣刚出月华院大门,就遇着穆夫人和聂氏,两人一前一后,后边跟着大群丫头婆子,穆夫人脸色不太好,隐隐带着惧意和怒气,若非聂氏搀扶着,连路都走的有些不安稳,穆子易这会去了学堂,不在府里。穆元薇跟着赵洪晋出了府,二爷林继云难得在府,府里就剩下这些妇孺。 见到穆夫人,唐嫣行礼,道:“嫣儿见过穆姨,穆姨可是听说有人冒充二老爷?”唐嫣淡淡问道,她记着赵府二老爷,十年前因病死了,可见着穆夫人这模样,不由起了疑,难道十年前死的不是赵府二老爷? “这事你别插手,洪晋这会可在府中?”穆夫人避重就轻问道,神色带着些许慌张,这天杀的,怎么又回来了!这十年都过去了,这人真是冤魂不散,姐姐当年就不该留情,让他活着。做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,还有脸面回来,赵府的脸都快被他丢尽了,当年那事要不是姐姐给他兜着,他哪能活着走出这苏州城? “爷不在府里,听说是出了府?”唐嫣答道。 穆夫人脸色一变,双眼流窜,微微带着恼怒,说道:“快派人出去找,让洪晋快点回府,别惹出什么乱子?” “是,我这就派人出府找。”唐嫣点头,回头,唤过门口的小厮,嘱咐下去,让他们出府尽快寻到赵洪晋的下落,让他回府。 见状,穆夫人才由着聂氏搀扶,朝着大院前堂走去,唐嫣惊疑,这演的哪一出,这赵府二老爷有何本事,竟让穆夫人失了分寸。就在唐嫣疑惑之时,荣娘站在月华院大门处,朝四周张望,疾步走到唐嫣面前。 “夫人,今个儿这事,您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?安稳待在月华院。”荣娘小声说道:“左右穆夫人在前头顶着,爷半会也会回府,这事夫人千万别参合进去,免得到时候惹了一身腥。” 唐嫣眨眼,问道:“荣娘这是怎么回事?赵府二老爷十年前,就因病去世了,为何今日有人敢冒充二老爷入府?这其中可有什么缘由?”只见荣娘神秘兮兮,告诫唐嫣不要参合这事,瞧着荣娘这样子,唐嫣不由愈发好奇。 悄然用精神力探听前堂,到不急着赶去前堂,听穆夫人话里的意思,似乎并不希望她跟去前堂,不然也不会让聂氏搀扶着她,往前堂走去,问都没问唐嫣一声。 荣娘面色微变,朝四周张望几眼,凑近,低声说道:“那是假的,二老爷压根就没死,不过是做了不光彩的事,赵府为了保全二老爷,只得对外说二老爷因病死了,这事当年在苏州城,掀起不小风浪。” “做了不光彩的事?”翠柳双眼一闪,诧异望着荣娘,低吟道:“十年前,苏州府尹姜高爱妾姜柳氏,艳冠苏州,琴棋书画无一不精,样貌国色天香,当年不知多少风流才子跪拜在她的石榴裙下,然十年前,突然传出暴病而亡的消息,紧接着,赵府旁系庶女,嫁入姜府,当时这事在东盛十分轰动,有人说赵府庶女美艳动人,比姜柳氏云霓,更美,更媚,才让当时才子姜高,在柳云霓病死不到半月,就将她迎娶入门……” 听了翠柳的话,唐嫣嘴角一抽,难不成这其中隐情,并不如世人所知那般。转头盯着荣娘,只见荣娘轻咳两声,面带讽刺。 “什么艳冠苏州,不过是个风尘女子,俗话说,□无情戏子无义,这话半点不带假,当年二老爷就是见了这狐媚子,才丧心病狂,做出那种不光彩的事。”荣娘冷嘲道,“当年二老爷在元宵节晚,遇上那女人,自打见了那女人后,连赵府体面都不顾,公然与那女人卿卿我我,殊不知那女子在数月前,就已嫁入姜府,是姜府的三姨娘,许是瞧上二老爷的钱,两人一来二去,就行了那荒唐事,不料被老夫人发现,赵府虽顶着皇商的名头,可民不与官斗,姜府那是什么人家,官宦之家啊!这一发现哪还得了,好在当时老爷与姜老爷算是半个熟识,老爷压着二老爷给姜老爷赔罪,谁知道,时隔三日,二老爷竟带着那狐媚子跑了,气得姜老爷当场摔了茶杯,说要抓了二老爷入狱,老夫人见事情闹到这步田地,只得低声做小,赔了很多银钱,还将当时借住在赵府穆夫人的长女,填入赵府旁系,送给姜老爷做妾,这事才算平息下来。” “什么?”唐嫣讶异。 原来这二老爷当初还做过这等荒唐事,也不知如今,他有何颜面回府。怪不得听闻二老爷回府,穆夫人脸色这般难看,以前没听说穆夫人还有个长女,她还以为穆夫人就一儿一女,没想这其中还有这猫腻,难怪穆夫人在赵府行事这般张狂,这样看来,赵府还真是亏欠了她,好生生一个女儿家,就被推入火坑。 也难为穆夫人这么多年,这府里的**还真不少…… 随便一件,都够让人大吃一惊,赵府亏欠穆夫人,难怪这么多年穆夫人把持赵府,也没见赵府宗亲,那边传来什么不满,原是想让穆夫人兜着二老爷这事。 “二老爷的妻妾儿女了?”唐嫣问道。 荣娘叹了口气,道:“二老爷的妻子一气之下就病倒了,没过半年就死了,其他妾室被老夫人遣散了,当年出了那事,大少爷,三少爷和五小姐被送去京中,由宗亲那边抚养,也就没回过苏州。” “穆夫人就没怨过?” “怨又能如何?多少女子盼着能嫁入官宦之家,后来听人说,穆小姐在姜府过的很好,前不久被抬为平妻,在姜府很受宠。”荣娘羡慕说道,姜府乃书本网,就算做妾,那身份也是好的。 听闻,唐嫣不觉哑然失笑。 刚想转身回去,就见着前面跑来个丫头,走到唐嫣面前,行礼,说道:“见过夫人,大爷回府,让夫人过去前堂。” “爷可说是为了何事?”唐嫣问道。有些好奇,这赵洪晋让她去前堂做什么?穆夫人摆明,不想让她知道十年前,发生的那些事。 他这从中插一手,有什么目的?姜高十年前,是苏州府尹,十年过去,恐怕位置做的更高,二老爷公然回到赵府,这不是摆明甩他耳光?真不知这二老爷,脑子是怎么长的,能活到如今,也算是奇迹。 “大爷没明说。”丫头说道:“只说让夫人过去一趟。” “我知道了。”唐嫣点头,施施然朝着前堂走去,她倒要看看这赵洪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? 刚到前堂,迎面见着一人,满脸沧桑,手心尽是茧子,穿着破布衣裳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上那个要饭的叫花子,偏生这人还坐在椅子上,嘴里卖弄着风雅,赵洪晋与穆夫人高坐,陈彦之面带异色坐在下首,低头抿着清茶,浑然没在意另一边的男子。 这……赵府二老爷,儒雅,风度翩翩到没见着,身后跟这个妇人,满脸麻子,很是苍老,旁边跟着几个孩子,怯生生站着,衣着褴褛,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府遭了贼,进了几个要饭的。 “爷,穆姨。”唐嫣轻声道,回头,朝陈彦之俯身,说道:“陈少爷这会怎么有空过来赵府?”言外之意,怎么不去天然居守着。 陈彦之轻咳,说道:“夫人见笑了,陈某过府,有件事想劳烦夫人帮忙,只是今日怕是有些不妥。”说罢,朝二老爷那边看了眼。 穆夫人哪里听不出陈彦之话里的意思,当下难看的脸,愈发冰冷。 赵洪晋一脸坦然,朝唐嫣点头,道:“嫣儿,这是二老爷,刚回府。”语气平静,只让唐嫣唤二老爷,其他什么都不说。 闻言,穆夫人面色一喜,坐在一旁的二老爷,脸色一冷,冷哼几声,道:“我不过十年没回府,怎么连个晚辈都敢不把我放在眼里,这赵府还有没有规矩?”说着,大手用力拍着桌子,很是气恼的样子。 穆夫人垂头,抿着清茶,淡淡道:“仔细着点,这套檀木椅很名贵,值不少钱,拍坏了,我怕二老爷赔不起。”穆夫人语气不冷不热,很是渗人,气得二老爷浑身发抖,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 想发怒,抬头见着穆夫人面色不善,不由又咽了下去,好似有些惧怕穆夫人一般,唐嫣瞧得一头雾水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 “穆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,二老爷是赵府二老爷,赵府的东西,还不就是二老爷的东西,穆夫人这话可是不将二老爷放在眼里。”二老爷身后的妇人插嘴,冷冷回着穆夫人的话。 二老爷听了妇人这话,顿时挺直腰板,说道:“云霓说的没错,我才是赵府二老爷,就算拍坏了,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。”话落,伸手重重拍了几下,仰着脖子,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。 “赵府二老爷,十年前就死了。”穆夫人冷道:“这事苏州城谁不知道,姐姐虽说走了,可赵府还轮不到外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,多嘴说话。” “你……”妇人被穆夫人话一噎,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,叉开双腿,就想伸手甩穆夫人几个耳光。 “怎么,想动手?这是赵府,别自寻没趣。否则……”穆夫人抬头,冷冷瞥了眼二老爷身侧的妇人,后边的婆子双手撩起袖子,凶狠的眼神,直直看着妇人,只要穆夫人一声令下,立马就会出手。 见妇人吃了亏,二老爷转头看着赵洪晋,说道:“洪晋,难道连你也不认我?”神情哀恸,直直盯着赵洪晋。 赵洪晋放下手中的茶杯,慢慢抬头,看着二老爷,嘴角挂起冷嘲,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。 第四十八章 打算   第四十八章 打算   “二老爷多虑了!”赵洪晋不冷不热,二老爷离府时,恰好他得病,他对赵府所谓的二老爷并没有多深的影响,唯一记得就是他留给赵府的麻烦,赵府这些年,一直都是苏州的笑话,稍有动静,偌大个苏州城都知道。   当年赵府二老爷不顾赵府体面,拐跑姜府三姨娘,这青楼女子,就算老夫人掩得严实,也有不少人得了信,那时赵府的人,就算出去都低着头,唯恐被熟人认出,闹出笑话,十年中,随着赵老爷和赵夫人相继去世,赵府愈发没落。   本以为能过上安生日子,这日子没过两天,这二老爷又蹦了出来,还带着一大家子,赵洪晋阴沉着脸,这人早不回晚不会,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回来了。   其中隐情,让他不得不深思。   “洪晋,这些年伯伯过的好苦,前几年听闻大哥大嫂去世,你身子不好,我天天想着回苏州看你……”二老爷痛哭流涕,抓着赵洪晋猛的诉苦,那神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。哭了半天,也没见谁出声安慰,不觉停了下来,知道府里如今是赵洪晋当家,眼里闪过狂喜,他走时是老夫人当家,穆夫人从旁协助,大哥极少管内宅的事,他想着赵府要是穆夫人当家,他回府后,日子多半不好过。   当年他累及穆夫人长女,穆夫人恨他入骨。对此,二老爷心有不满,嫁入姜府的女子,并非穆夫人亲生,是穆家的女儿,不过自幼养在穆夫人屋里,比穆元薇大了八岁,自小聪明伶俐,很会讨人喜爱。   当年穆府出事,穆府其他亲戚都不愿帮衬,穆夫人便带着二女一子,借住赵府,那会老夫人娘家早已凋零,穆夫人无奈,只能投靠老夫人。   没想在赵府住不久,就出了二老爷这事,无奈就让穆乔薇顶了赵府庶女的名头,嫁入姜府为妾,当时穆夫人嚎哭不止,老夫人却无能为力。   姜府势大,占理。不这样做,根本就熄不了姜高的怒火。   正因如此,老夫人才会叮嘱,让赵洪晋照拂穆夫人,就连赵府宗亲那边,对穆夫人也退让三分,可见穆夫人其心机。   听着二老爷干嚎,屋里下人不由猛翻白眼,有这样没脸没皮的长辈,真不知赵府是到了八辈子的霉,才会遇上,屋里众人,没几人想在这听二老爷干嚎,赵洪晋皱眉,挥手让下边的丫头,领着二老爷进屋,收拾打扮干净,其他事晚点再说。   这边,丫头领着二老爷进了内宅,赵洪晋与穆夫人坐着,陈彦之起身告辞,明白今日不好开口,就直接出了赵府。   唐嫣坐在下手,抿着清茶。聂氏垂首站在穆夫人身后,脸色不是很好看。   赵老爷去世,赵府没分家,二老爷是赵家人,住在赵府理所应当,可屋里几人脸色却十分难看,显然都不想让二老爷回府。   二老爷出府十年,大少爷和三少爷都成了亲,五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,这二老爷回府,谁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,赵老爷这一脉不可能一直养着二老爷一家子。   一时间,屋里气氛紧绷。   “洪晋这事你怎么看?”穆夫人出声道。这段时间赵洪晋早出晚归,穆夫人心里多少有些底,苏州赵府这一脉,回京不过是早晚的事,子易今年二月过了县试,四月参加府试,这离府试没几日,子易一直在府里看书,穆夫人管得极紧。   穆夫人是个有本事的,在赵府呆了十几年,自然懂得为自己谋算,穆府就靠着子易,穆夫人哪能不将子易盯得紧紧地,平素哪个丫头,只要有点不安分,穆夫人二话不说,就将那丫头扔出府,她见穆元薇不长进,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子易身上。   “我打算六月启程回京,京中宗亲已经打点妥当。”赵洪晋没回正面回答穆夫人的话,反倒这么说了一句,“嫣儿,相府那边你去信,告诉岳父岳母,晚点我们会上门拜访。”   唐嫣错愕,随即点头。   暗自讶异,赵洪晋的算盘,做事果真雷厉风行,以前没急着回京,怕是身子不允许舟车劳顿,这身子一好,所有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。   闻言,穆夫人脸色一变,身后聂氏死死拧着帕子,大爷这是打算交底?   “洪晋可是决定好了,当年那事,姐姐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,你这般贸然行事,就不怕真的惹出什么大乱子?”穆夫人冷声道,赵皇贵妃的事,都过去十八年了,又何必苦苦追寻?姐姐去世前,究竟跟洪晋说了什么?   才会让他,拼了命也想去京城,那地方太脏,当年那事发生后,她心灰意冷,才会带着子易,三人从京中来到苏州。为何时隔十几年,洪晋却想回去那浑浊之地?   听了穆夫人这话,赵洪晋脸色遽冷,说道:“这事不用穆姨操心,我知道该怎么做,赵府这大院还留着,穆姨若不想去京中,就留在苏州,打理赵府一些产业。”   “可……”穆夫人还想说些什么,见赵洪晋面色不喜,只得闭嘴。   落娗院中。   穆子易冷眼,摔下手中的书,面色冷厉道:“娘,这是怎么回事?那二老爷怎么又回来了?”这些年,在穆夫人耳濡目染下,穆子易虽不过十四,但处事沉稳,极有心机,赵府二老爷这事,自然瞒不过他。   “子易这事你别管,娘自会处理妥当,你写封信送去给你乔薇姐,让她做好准备,当年那事姜老爷心里那口恶气还没消,二老爷竟敢堂堂正正带着那女人回府,姜老爷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。”穆夫人忍着心底怒意,轻声对穆子易说道。   “好,我这就给写信告诉乔薇姐,不过,娘这二老爷公然回府,真的不会祸及我们,四月府试在即,稍有差错,儿子可全都毁了。”穆子易知道穆夫人本事,可事关重大,他不得不担心,他不是赵洪晋,有赵府宗亲庇护,这些年,他们寄住赵府,明着没吃什么苦,可暗地却受了不少冷言冷语,眼瞧着日子就快熬到头了,只要他院试合格,他就是秀才,可这时候二老爷却冒了出来,谁知道姜高会不会追究当年那事?   “没事,就算出了事,别忘了这是赵府,就算赵府没落,没了昔日的荣华,也不表示赵府全然没了能耐。”穆夫人说着,眼里闪过慑人的精芒。   赵府没落不假,可昔日赵府留下的人脉,这些年她可是一点一点看着,赵洪晋做的那些事,她不可能全然不知,她跟在姐姐身边多年,赵府命脉,她虽说不上全部知道,但多少还是知道些,别看赵府如今衰败,可暗地里势力,半点没落下。   “你回屋看书,离府试没几日了,别在这耽搁时间,有什么事我在通知你。”穆夫人三言两语就将穆子易哄回屋里。   穆夫人独自回屋,进了里屋,推开隔着的木板,一间小祠堂,上面供着一幅画像,穆夫人上前,点了两柱香,平静看着画像中的女子,说道:“姐姐,十几年过去,事情果真如姐姐预料一般,洪晋固执选择回京,我毕竟不是姐姐,阻止不了他。今天二老爷回府了,或许你也没想到,那人回不要脸,再回到苏州,当年要不是他,姐姐的病情也不会加重,导致姐姐年纪轻轻就走了,这次说什么,我都不会让他好过。我让子易写信,将二老爷回苏州城的消息,告知姜高,姜高心眼小,爱记仇,必定不会放过二老爷……”   穆夫人一人,在小祠堂呆了很久,直到外边月色爬上树梢,穆夫人才从小祠堂走了出来,脸上焦躁退去,平静的面容,看不出喜怒。让跟在身边的下人,胆战心惊。   这样的穆夫人,她们从未见过,总觉得十分危险。   月华院。   “夫人,你说大爷这样做是为了什么?”翠柳皱着眉头,在屋里来回走动。好好地,竟然要迁居京城,不过这样也好,去了京城,就没人敢给夫人掉脸色,“这去了京城,日后就没人敢给夫人脸色看,赵府这些年不比之前。”   翠柳,这样一想,不觉又高兴起来。   “翠柳给娘去信,将这事告诉爹和娘,让他们拿个主意。”唐嫣捏着帕子说道,商贾之家子弟,不得入朝为官,可赵洪晋不知怎么回事,却得了个举人的身份,若能考上进士,寻个关系,入朝为官,也不是不可能。   只是她总觉得有些违和,赵府这潭水深着,她摸不到底,趁着这次回京,她想去相府问个答案,弄清楚相府与赵府究竟有何关系?   “是。”翠柳闻言,点头。   赵洪晋打算六月回京,那陈府这事,她必须尽快处理。借着陈府的嘴,将花夫人的名头打出去,日后,就算她离开赵府,也有一条退路。   她不是没想过相府,可仅仅只是想,相府唐家,在东盛是名门望族,日后,她若是休出赵府,决计不能回相府,两家就算为了名声,也不可能让她安稳离开。   为此,她不得不另谋出路。   打发翠柳离开,唐嫣闪进了空间,陈莹的病,她得准备一些药材,空间中那些年份久的药材,借着花夫人的名义,她能用,就算泄了出去,也有说辞,若以唐嫣的名义用,那可就无从反驳了。   雅苑中那些药材,才刚生长,空间中那些药材,早已成熟。   唐嫣不时从洒些空间水,不过不敢洒太多,毕竟空间这东西,在这古代,有些光怪陆离,若泄露出去,怕是要被填井,她没嫌自己活得太久,做事自然要小心谨慎。作者有话要说:有人留言说落雨更得慢,落雨争取加更,情节写快点……晚上还有一更   “二老爷多虑了!”赵洪晋不冷不热,二老爷离府时,恰好他得病,他对赵府所谓的二老爷并没有多深的影响,唯一记得就是他留给赵府的麻烦,赵府这些年,一直都是苏州的笑话,稍有动静,偌大个苏州城都知道。   当年赵府二老爷不顾赵府体面,拐跑姜府三姨娘,这青楼女子,就算老夫人掩得严实,也有不少人得了信,那时赵府的人,就算出去都低着头,唯恐被熟人认出,闹出笑话,十年中,随着赵老爷和赵夫人相继去世,赵府愈发没落。   本以为能过上安生日子,这日子没过两天,这二老爷又蹦了出来,还带着一大家子,赵洪晋阴沉着脸,这人早不回晚不会,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回来了。   其中隐情,让他不得不深思。   “洪晋,这些年伯伯过的好苦,前几年听闻大哥大嫂去世,你身子不好,我天天想着回苏州看你……”二老爷痛哭流涕,抓着赵洪晋猛的诉苦,那神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。哭了半天,也没见谁出声安慰,不觉停了下来,知道府里如今是赵洪晋当家,眼里闪过狂喜,他走时是老夫人当家,穆夫人从旁协助,大哥极少管内宅的事,他想着赵府要是穆夫人当家,他回府后,日子多半不好过。   当年他累及穆夫人长女,穆夫人恨他入骨。对此,二老爷心有不满,嫁入姜府的女子,并非穆夫人亲生,是穆家的女儿,不过自幼养在穆夫人屋里,比穆元薇大了八岁,自小聪明伶俐,很会讨人喜爱。   当年穆府出事,穆府其他亲戚都不愿帮衬,穆夫人便带着二女一子,借住赵府,那会老夫人娘家早已凋零,穆夫人无奈,只能投靠老夫人。   没想在赵府住不久,就出了二老爷这事,无奈就让穆乔薇顶了赵府庶女的名头,嫁入姜府为妾,当时穆夫人嚎哭不止,老夫人却无能为力。   姜府势大,占理。不这样做,根本就熄不了姜高的怒火。   正因如此,老夫人才会叮嘱,让赵洪晋照拂穆夫人,就连赵府宗亲那边,对穆夫人也退让三分,可见穆夫人其心机。   听着二老爷干嚎,屋里下人不由猛翻白眼,有这样没脸没皮的长辈,真不知赵府是到了八辈子的霉,才会遇上,屋里众人,没几人想在这听二老爷干嚎,赵洪晋皱眉,挥手让下边的丫头,领着二老爷进屋,收拾打扮干净,其他事晚点再说。   这边,丫头领着二老爷进了内宅,赵洪晋与穆夫人坐着,陈彦之起身告辞,明白今日不好开口,就直接出了赵府。   唐嫣坐在下手,抿着清茶。聂氏垂首站在穆夫人身后,脸色不是很好看。   赵老爷去世,赵府没分家,二老爷是赵家人,住在赵府理所应当,可屋里几人脸色却十分难看,显然都不想让二老爷回府。   二老爷出府十年,大少爷和三少爷都成了亲,五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,这二老爷回府,谁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,赵老爷这一脉不可能一直养着二老爷一家子。   一时间,屋里气氛紧绷。   “洪晋这事你怎么看?”穆夫人出声道。这段时间赵洪晋早出晚归,穆夫人心里多少有些底,苏州赵府这一脉,回京不过是早晚的事,子易今年二月过了县试,四月参加府试,这离府试没几日,子易一直在府里看书,穆夫人管得极紧。   穆夫人是个有本事的,在赵府呆了十几年,自然懂得为自己谋算,穆府就靠着子易,穆夫人哪能不将子易盯得紧紧地,平素哪个丫头,只要有点不安分,穆夫人二话不说,就将那丫头扔出府,她见穆元薇不长进,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子易身上。   “我打算六月启程回京,京中宗亲已经打点妥当。”赵洪晋没回正面回答穆夫人的话,反倒这么说了一句,“嫣儿,相府那边你去信,告诉岳父岳母,晚点我们会上门拜访。”   唐嫣错愕,随即点头。   暗自讶异,赵洪晋的算盘,做事果真雷厉风行,以前没急着回京,怕是身子不允许舟车劳顿,这身子一好,所有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。   闻言,穆夫人脸色一变,身后聂氏死死拧着帕子,大爷这是打算交底?   “洪晋可是决定好了,当年那事,姐姐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,你这般贸然行事,就不怕真的惹出什么大乱子?”穆夫人冷声道,赵皇贵妃的事,都过去十八年了,又何必苦苦追寻?姐姐去世前,究竟跟洪晋说了什么?   才会让他,拼了命也想去京城,那地方太脏,当年那事发生后,她心灰意冷,才会带着子易,三人从京中来到苏州。为何时隔十几年,洪晋却想回去那浑浊之地?   听了穆夫人这话,赵洪晋脸色遽冷,说道:“这事不用穆姨操心,我知道该怎么做,赵府这大院还留着,穆姨若不想去京中,就留在苏州,打理赵府一些产业。”   “可……”穆夫人还想说些什么,见赵洪晋面色不喜,只得闭嘴。   落娗院中。   穆子易冷眼,摔下手中的书,面色冷厉道:“娘,这是怎么回事?那二老爷怎么又回来了?”这些年,在穆夫人耳濡目染下,穆子易虽不过十四,但处事沉稳,极有心机,赵府二老爷这事,自然瞒不过他。   “子易这事你别管,娘自会处理妥当,你写封信送去给你乔薇姐,让她做好准备,当年那事姜老爷心里那口恶气还没消,二老爷竟敢堂堂正正带着那女人回府,姜老爷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。”穆夫人忍着心底怒意,轻声对穆子易说道。   “好,我这就给写信告诉乔薇姐,不过,娘这二老爷公然回府,真的不会祸及我们,四月府试在即,稍有差错,儿子可全都毁了。”穆子易知道穆夫人本事,可事关重大,他不得不担心,他不是赵洪晋,有赵府宗亲庇护,这些年,他们寄住赵府,明着没吃什么苦,可暗地却受了不少冷言冷语,眼瞧着日子就快熬到头了,只要他院试合格,他就是秀才,可这时候二老爷却冒了出来,谁知道姜高会不会追究当年那事?   “没事,就算出了事,别忘了这是赵府,就算赵府没落,没了昔日的荣华,也不表示赵府全然没了能耐。”穆夫人说着,眼里闪过慑人的精芒。   赵府没落不假,可昔日赵府留下的人脉,这些年她可是一点一点看着,赵洪晋做的那些事,她不可能全然不知,她跟在姐姐身边多年,赵府命脉,她虽说不上全部知道,但多少还是知道些,别看赵府如今衰败,可暗地里势力,半点没落下。   “你回屋看书,离府试没几日了,别在这耽搁时间,有什么事我在通知你。”穆夫人三言两语就将穆子易哄回屋里。   穆夫人独自回屋,进了里屋,推开隔着的木板,一间小祠堂,上面供着一幅画像,穆夫人上前,点了两柱香,平静看着画像中的女子,说道:“姐姐,十几年过去,事情果真如姐姐预料一般,洪晋固执选择回京,我毕竟不是姐姐,阻止不了他。今天二老爷回府了,或许你也没想到,那人回不要脸,再回到苏州,当年要不是他,姐姐的病情也不会加重,导致姐姐年纪轻轻就走了,这次说什么,我都不会让他好过。我让子易写信,将二老爷回苏州城的消息,告知姜高,姜高心眼小,爱记仇,必定不会放过二老爷……”   穆夫人一人,在小祠堂呆了很久,直到外边月色爬上树梢,穆夫人才从小祠堂走了出来,脸上焦躁退去,平静的面容,看不出喜怒。让跟在身边的下人,胆战心惊。   这样的穆夫人,她们从未见过,总觉得十分危险。   月华院。   “夫人,你说大爷这样做是为了什么?”翠柳皱着眉头,在屋里来回走动。好好地,竟然要迁居京城,不过这样也好,去了京城,就没人敢给夫人掉脸色,“这去了京城,日后就没人敢给夫人脸色看,赵府这些年不比之前。”   翠柳,这样一想,不觉又高兴起来。   “翠柳给娘去信,将这事告诉爹和娘,让他们拿个主意。”唐嫣捏着帕子说道,商贾之家子弟,不得入朝为官,可赵洪晋不知怎么回事,却得了个举人的身份,若能考上进士,寻个关系,入朝为官,也不是不可能。   只是她总觉得有些违和,赵府这潭水深着,她摸不到底,趁着这次回京,她想去相府问个答案,弄清楚相府与赵府究竟有何关系?   “是。”翠柳闻言,点头。   赵洪晋打算六月回京,那陈府这事,她必须尽快处理。借着陈府的嘴,将花夫人的名头打出去,日后,就算她离开赵府,也有一条退路。   她不是没想过相府,可仅仅只是想,相府唐家,在东盛是名门望族,日后,她若是休出赵府,决计不能回相府,两家就算为了名声,也不可能让她安稳离开。   为此,她不得不另谋出路。   打发翠柳离开,唐嫣闪进了空间,陈莹的病,她得准备一些药材,空间中那些年份久的药材,借着花夫人的名义,她能用,就算泄了出去,也有说辞,若以唐嫣的名义用,那可就无从反驳了。   雅苑中那些药材,才刚生长,空间中那些药材,早已成熟。   唐嫣不时从洒些空间水,不过不敢洒太多,毕竟空间这东西,在这古代,有些光怪陆离,若泄露出去,怕是要被填井,她没嫌自己活得太久,做事自然要小心谨慎。 第四十九章 争权 入暮时分,二老爷一家沐浴后,来到前堂,打理后的二老爷,虽少了几分儒雅,但周身萦绕淡淡沧桑,唐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,柳云霓跟在后边,一袭浅绿色女服,脸上长了些麻子,不过难掩天生丽质,只是行事带了分轻挑,或许与她出身风尘有关。 后边跟着几个孩子,怯弱,有些畏缩。显得有些小家子气,不免让人见了不喜。 柳云霓眯着眼,见着几个孩子怯弱,伸手猛的在孩子手臂拧了几下。 许是经常遭受这样对待,几个孩子想哭却不敢哭,眼里溢着泪花,缩着身子,忸怩跟在二老爷身后。 柳云霓亦步亦趋跟着,双眼扫过站在两侧的丫头,见着丫头头上的珠花,眼里闪过贪婪,眼神落到穆夫人和聂氏身上时,双眼贪婪欲-望几近化成实质。 唐嫣歪过脑袋,不由觉得可笑。这种货色的女子,竟让二老爷昏了头,抛家弃子,甘愿丢下荣华富贵,好在唐嫣平时不喜光艳的饰物,简单的发髻,随意插着跟碧玉簪子,簪子简单大方,不落俗气。 翠柳站在唐嫣身后,鞠身为唐嫣布菜,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,聂氏怀了双身子,这会坐在穆夫人下手,三姨娘起身为穆夫人布菜,四姨娘则站在聂氏后边,赵洪晋那边是听风院的丫头,林继云这会还没回府。 穆元薇和穆子易在落娗院,许是得了穆夫人的口令,没让他们出席这洗尘宴,二老爷大咧咧坐在赵洪晋另一侧,柳云霓想落座,穆夫人轻咳一声,席位上就聂氏身侧空了个位置,大伙心里都明白,那是留给林继云的位置。 柳云霓脸色一变,尴尬跟在二老爷身后,后边几个孩子,被丫头领了下去,男女不同席,今儿个穆夫人直言说家宴,不拘小节。 见穆夫人脸色阴沉,多半是想借着晚宴发作,不然,也不会不顾礼仪。 “今晚是家宴,有些阿猫阿狗,就别出来丢人现眼,坏规矩。”穆夫人冷言,压根就没将二老爷放在眼里,十年前,惹出那等祸事,累及整个赵府,若非他,姐姐也不会早死,对二老爷,穆夫人绝对是恨之入骨。 乔薇嫁入姜府为妾,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,但其中酸辛,穆夫人自然熟知,在朱门中生活了一辈子的穆夫人,哪会不清楚其中的猫腻。 听着穆夫人指桑骂槐的话,柳云霓脸色时青时白,很是尴尬。没想到穆夫人这般不留情面,当着众人的面落她的脸,神情不觉暗沉下来。 “家宴也得是一家人才行,赵府何时轮得到你开口了,唤的好听些,叫你一声穆夫人,说难听点,你不过就是个在赵府借住的外人。”柳云霓阴阳怪气说着,眼睛瞟了穆夫人一眼,伸出涂着丹青的指甲,态度乖张。 “你说什么?”穆夫人脸色当下一沉,倏地放下木筷,“啪!”用力拍了下桌子,双眼直视二老爷,说道:“赵府何时轮到一个青楼女子撒野了,二老爷别怪我多嘴,俗话说□无情戏子无义,二老爷当心些,免得替别人养儿子还不知道。” 闻言,二老爷脸色剧变,伸手就甩了柳云霓一耳光,呵斥道:“妇道人家,乱插什么嘴?滚回房间去。”柳云霓没料到,二老爷回对她动粗,一时间,竟傻愣,忘了言语,不敢置信看着二老爷。 见此!唐嫣淡淡道:“先吃饭,饭菜都凉了!” 好似,从头到尾就没听见穆夫人跟二老爷的话,穆夫人指桑骂槐,二老爷也不差,两人半斤八两,王八对乌龟,没什么两样。 唐嫣这边开了口,其他人也没多嘴,安静用膳,柳云霓由婆子领着,在旁边小桌子吃饭,饭后,二老爷坐着,赵洪晋和唐嫣依着礼数给他奉茶,二老爷也不拘礼,接过茶,喝了一口,然后唤过柳云霓和几个孩子,一一介绍给众人。 二老爷还打算让赵洪晋和唐嫣,给柳云霓奉茶,赵洪晋冷眼没动身,唐嫣气得直翻白眼,好在被赵洪晋岔开话,穆夫人在旁边冷笑,暗讽这二老爷不识抬举。 竟想让洪晋他们给柳云霓奉茶,也不看看柳云霓什么身份,这茶她喝的下去吗?也不怕噎着! 赵洪晋冷峻坐着,唐嫣一脸平静,穆夫人端坐,眼里闪着浓浓的嘲讽,不多时,各自回房。唐嫣刚回月华院,就听着丫头回话说,二老爷那屋,柳姨娘挑三拣四,不是说这个不好,就说那个是次品,一会功夫就摔了不少东西。 唐嫣淡笑,这二老爷多半是想管家,不然哪来这么多的事?不过他也不看看自己多大能耐,刚回府,就忍不住想闹事,这屁股还没坐热,赵洪晋可不是好掐的软柿子,二老爷再闹下去,只怕连赵府都呆不下去。 果真不假,没过几日。 二老爷就逼着唐嫣把管家的权力交出去,叫嚷道:“连个家都管不好,不如交出去。”他才是赵府的主子,便宜别被外人沾了去。 唐嫣冷笑,没答话。也没让翠柳他们答话,二老爷这番话,明摆着想从赵府沾些油水,赵府明面上,别说油水,这几月开支,一直都是唐嫣从嫁妆中倒贴的,这事唐嫣没说,府里其他人都知道,赵府几条盐道别说赚钱,不倒贴钱就算是不错,其他钱庄铺子,也没多少进账,府里日子并不好过。 当然,赵府私底下,有没有钱唐嫣不知道,瞧着赵洪晋淡定的样子,唐嫣揣测,赵府私底下的营生,没少挣钱,只是赵洪晋拿捏着,赵府其他人压根就不知道。 赵洪晋不明说,谁知道赵府有没有钱? 二老爷说了没几天,唐嫣就让翠柳将赵府的账册尽数送去二老爷屋里,管家权一并交了出去,穆夫人等人在旁边乐得看戏。赵府这烂摊子,可不是谁都有能耐接手。 柳云霓接过赵府管家权,心里很是高兴,赵府怎么说都是皇商,东盛霍霍有名的百年望族,管家权自然能捞到不少油水,可没想,接过后,才发现,压根就是一笔烂帐,别说捞些油水,不倒贴银钱就算不错,本想打着主意,从赵府捞钱,这下可好,不把棺材本贴进去就得高兴。 打从二老爷接过赵府管家权,唐嫣就乐得轻松,白日在雅苑照顾药材和瓜果,听庆哥儿背背三字经,看些医书,暗地里,溜出赵府,在天然居给陈莹治病,花谷花夫人的名声算是打了出去,每日有不少人,逗留在天然居,求着想见花夫人一面。 赵府,穆夫人不待见唐嫣,可却更讨厌柳云霓,赵洪晋那边压根就不理会二老爷一家子,柳云霓求救无门,只得向二老爷告状,二老爷倒想喝骂唐嫣,可唐嫣相府贵女的身份,二老爷生生忍着也不敢去月华院,找唐嫣晦气。 只得在府里,找聂氏他们撒气。次数多了,聂氏这些人也精明了,每次二老爷和柳云霓一出现,这些人立马就走开,走不开就差人将穆夫人请来,唐嫣请不动,穆夫人想让二老爷吃瘪,自然不会错过这等好事。 久了,二老爷也瞧出门路,不敢再惹事,赵府不是十年前的赵府,没了赵老爷给他撑腰,他最多也就是个赵府二老爷,下边的人压根,就没把他放在眼里,闹也闹过了,吵也吵过了,最后,无奈只得将管家权归还给唐嫣,安分呆在屋里。 赵洪晋那边开了口,二老爷若是再闹事,就将他们一家赶出赵府,让他们自己出去过日子,二老爷在外面过惯了苦日子,好不容易有人伺候,哪还受得了以前的苦日子。 二老爷不是没想过去京中,求助自家儿子,可宗亲那边发了话,他若是敢去京中,就将他逐出赵家,二老爷哪还敢上京? 在赵府,还有口饭吃,有人伺候着,这样逍遥日子,自然好过,想着二老爷也就安静了,不再每日找茬。 月华院,雅苑。 “离府试还有几日?”唐嫣拍打着衣角,抖抖袖子,抬头问道。 “两日。”翠柳答道。 穆子易二月县试过了,四月有个府试,府试后还有个院试,院试合格后就是秀才,穆夫人使了命,督促穆子易,从枫桥回来后,唐嫣极少见到穆子易。 穆夫人为了让穆子易安心读书,在落娗院隔了院子,让穆子易住,平时府里伺候的丫头,一律不准进去,穆子易身边就跟着名小厮,小厮照顾他日常生活。 “两日。”唐嫣轻声低喃,须臾后,说道:“让夏荷去趟落娗院,问问穆姨还有什么需要的?让她开口,让下边的人去准备。” 古代,十分重视科举,穆夫人这番举动,唐嫣多少有些明白。穆元薇靠不住,穆夫人只能将希望寄托给穆子易,若穆子易能得个一官半职,到时候穆夫人退路倒也不错。 穆乔薇在姜府日子不错,却无法接济他们太多。 赵洪晋言明,六月后去京中,穆夫人自然得为自己打算。 “是。”翠柳点头,朝喜儿使了个眼色,小心为唐嫣递上湿布擦手。 “不知大哥和小弟在京中可还好?一眨眼都过去好几个月了?”唐嫣淡淡说道,抬头眺望着蓝天,眼底一闪而逝忧色,总觉得赵洪晋去京中,没安什么好心?只盼着不要惹出大事才好。 “大少爷和四少爷自然过的极好。”翠柳答道。 “过得好就好,可千万别像我这样……”唐嫣轻叹一声,翠柳欲言又止,见着唐嫣脸色不好,最后还是没出声。 作者有话要说:二更到! 第五十章 出事 “夫人,冯府大夫人递了帖子,请你赴宴。”翠柳从外面进来,手中拿着张映着牡丹的请帖,大刺刺写着冯府几个大字样。 唐嫣拿着牡丹金贴,看了一眼,随手就扔在桌子上,回头吩咐翠柳道:“回头准备份礼,送过去。”她喜静,不喜欢跟那群心口不一的人打交道,上次赛花节时,冯芸儿夹枪带棒的话,让她印象极深。 这次冯府大夫人摆宴,所图非小。她更加不愿赴宴,上赶着找不自在,这种事,她自然不愿意,冯府是太子那边的人太子这些年,与荣王斗得不亦乐乎,相府一直保持中立,保不准,这时候冯府设宴,相邀她赴宴,就是为了拉拢她。 相府李氏二子一女,唐嫣上有个大哥,下有个四弟。相府就唐嫣一个女子,庶出三人尽是男子,全养在李氏屋里,打小唐嫣在相府十分受宠。 随着皇上年纪慢慢变老,太子与荣王的争斗几乎摆在明面上,朝堂之上也一盘散沙,各自为政,皇上似乎乐见,并不插手干预。 朝堂上,除了把持军权的周将军,相爷唐咸宁,内阁王学士,两个铁帽子,镇南王孙王,平定王郑王,还有些王族宗亲,偌大个朝堂早已混乱不堪。 太子生母惠贵妃,萧皇后极少参与后宫之事,后宫大权,落在荣王之母雅妃手中,雅妃这些年十分受宠,风头直逼萧皇后与惠贵妃。 后宫中,一后一贵妃三妃,皇后多年不打理后宫之事,惠贵妃不及雅妃受宠,惠贵妃出自镇南王孙府,雅妃出身稍低,却很得皇上喜爱,后宫传言,雅妃很可能是第二个赵皇贵妃,可见雅妃何其受宠。 “是,奴婢这就备礼。”翠柳点头,转身说道:“二老爷这几日在苏州城很是活跃。”姜高六年前升迁,入京为官。二老爷在得知这事后,一改之前小心谨慎,大张旗鼓在苏州城闹腾。 今日是穆子易参加府试的日子,穆夫人在落娗院守着,就等着穆子易的好消息。离上京只有一个多月,赵洪晋忙着打点上京之事,很少有时间在府里露面。 这样一来,府里能在二老爷面前说话的人,都不在了。二老爷哪还忍得住,二老爷回府后,赵洪晋就将赵老爷在世时,留给二老爷两千五百亩地三万两银子,一个钱庄,一个药铺,外加一个马庄,四个庄子,一个五进,一个四进,两个三进。当着府里众人的面,将这些全部交到二老爷手中,六月赵洪晋将赵府迁居京城,苏州产业谪仙银,或是转手。 都在打点,赵府百年名门,就算这些年没落,家底殷实。 二老爷接过赵洪晋给他的家财,脸色有些阴沉,显然不愿相信,赵府就只给他留下这点东西,无奈赵老爷早死,赵家宗亲那边,压根就不愿理睬他,赵洪晋那边走不通,只得认命。 “二老爷又做了什么?”唐嫣眉宇微皱,这些日子,她总算见识了二老爷的本事,听着翠柳言不由衷,眼睛不由轻跳,只要听见二老爷这名字,就知道肯定又发生什么事呢! 许是这些年,二老爷在外边吃了不少苦,整个人完全算是钻进钱串子里了,在赵府捞不到油水,一转眼,就开始打手中钱庄和药铺的主意,马庄在城外,刚回到苏州城,他还不想出去,所以还没祸害到马庄。 前天,钱庄管事入府,找赵洪晋哭诉,说二老爷无端端从钱庄支了一万两,没个抵押,没个说法,逼急了,二老爷直接丢出一句,钱庄是他的,他想支钱谁管得到。 听着二老爷这犯浑的话,赵洪晋只差没气得当场,将手中的茶杯丢到二老爷头上,这败家子,钱庄要是没钱,还能叫做钱庄。 闹到最后,二老爷无奈退了六千两,余下四千两死活不退,当赵洪晋问及,前不久才给了他,赵老爷留下的三万两,怎么不到几天,就说没钱了。 二老爷死皮赖脸不承认,直说那三万两存起来了,是他的棺材本…… 众人不是傻子,柳云霓身上光鲜亮丽的首饰,随便一件都是上千两,难怪打劫钱庄,原来这钱,全被柳云霓拿去买首饰了。 柳云霓长得不错,饶是十年粗糙生活,磨去了昔日的风华,周身娇媚的气态,到也不差,只是身子太过圆润,富态之余,显得有些臃肿,衬着脸上的麻子,说不上难看,跟好看也沾不上边。 身上挂满饰物,活似上辈子没见过珠宝,活脱脱就是个暴发户,连府里下人,都带着三分嘲讽,七分鼻翼,也就柳云霓自己感觉良好。 唐嫣不由觉得好奇,按说柳云霓当年艳冠苏州,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不懂,最后,叹气,时间能抹平很多东西,昔日艳冠苏州的名妓,今日不过是个粗鄙的妇人。 “听门口小厮说,二老爷的药铺出事了,好像说是闹出了人命,衙门那边来人,让二老爷去趟衙门。”翠柳说着,眼里盛满讽刺。 这二老爷还真是个活宝,一天不惹出点事,就觉着日子过得不安生。回来不到十天功夫,瞧着,府里发生那件事,跟他没关系? 好在赵老爷他们死得早,不然气都被气死。赵府真是烧了高香,才会惹来这么个赔钱货,闹得家宅不宁。 还有一个多月,爷就迁入京城,不然摊上这么个极品,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? “药铺闹出了人命,这是怎么回事?”唐嫣问道,赵府下面有几个药铺,和顺堂是最大的,在苏州颇有名望。其他药铺经营药材,平时有一两个大夫坐诊抓药。 “具体事情,奴婢也不是很清楚,只听府里小厮说衙门来人,带走了二老爷,这事还惊动了大爷。”翠柳想了想说道:“要不要奴婢再去打听打听?” 见唐嫣神色不对,翠柳小声询问。 “算了,等爷回来再问也不迟,今日子易府试,你下去吩咐,让厨房准备准备。”衙门那边有赵洪晋出面,二老爷多半出不了事,衙门怎么说也会卖赵府一个面子,药铺那边肯定会细查,这事没几天,不可能了结。 “外边发生什么事了,怎么这么吵?”唐嫣皱眉,看了眼帘子外。 夏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,俯身行礼,说道:“夫人,柳姨娘在外头大吵大闹,说着要见夫人。奴婢们怎么拦,都拦不住。” “柳姨娘她来月华院做什么?”唐嫣不觉莞尔,这柳云霓又是闹得哪一出,二老爷前脚被带去衙门,她后脚就跟着不安分,想起,前两日,柳云霓来月华院,指名道姓,让二老爷两个儿子,跟庆哥儿一起上课,那神情,让人不由觉得可笑。庆哥儿养在唐嫣屋里,算是半个嫡子,柳云霓屋里两个儿子是什么? 一个长辈的姨娘,不顾礼仪,跑到夫人房里大吵大闹,也就她自己不觉得丢脸,再说,她凭什么这样说。 名声差,找不到上门先生,竟将主意打到月华院来了,这柳云霓真以为,唐嫣好欺负,唐嫣头都没抬,直接让翠柳,将柳云霓轰出月华院。 事后,二老爷想上门撒气,翠柳连门都没开,二老爷在月华院大门叫骂半宿,府里没一个人搭理他,最后只得作罢,灰溜溜回了屋里。 “柳姨娘不说,只说要见夫人。”夏荷说道,低垂的眼里,带着浓浓的鄙夷。 唐嫣浅笑,这柳云霓多半想,让她去趟衙门,让衙门那边放出二老爷。想着,反而觉得好笑,这柳云霓真是没脑子,药铺惹出了人命,这种大事,她不想着,弄清楚怎么回事,反倒想让她去衙门,直接救出二老爷。 她将人命看成什么了?别说衙门那边卖不卖这个面子,就算卖,别忘了苏州城,赵府并不能一手遮天,冯府虎视眈眈,其他世家,红眼盯着赵府这块蛋糕,就想着分一杯羹,也就柳云霓这傻子,认为赵府只手遮天。 她出面,她相府出身不假,别忘了,她不是相爷,只是个妇道人家,没资格插手朝廷之事,就想着走捷径。 她怎么就想不明白,听荣娘他们说起,二老爷以前很正常一个人,怎么跟柳云霓这女人一起后,总是抽疯,越抽越离谱,抛弃妻子还不够,现在连人命都闹出来了,二老爷老是抽,赵洪晋怎么就不见抽,怎么说这两人也有血缘关系,人和人怎么就相差这么大,还是说赵洪晋压根就不是赵府的人? 想着赵洪晋,狠辣的手段,再想想二老爷,这人还真没得比。 “让她进来,我倒要瞧瞧她想说什么?”唐嫣不温不怒,淡淡说着。 夏荷领命出去,不消片刻功夫,领着柳云霓进来。 今日,柳云霓不似往日,打扮得花枝招展,一派花蝴蝶模样,素色女服,头上随意插了个簪子,披头散发,一进门,就朝着唐嫣直奔而去,哭天抢地,大声干嚎。 柳云霓这一哭,弄得唐嫣莫名其妙,难道衙门那边来信,判了二老爷的罪?不然柳云霓怎么这般打扮,活似府里死了人,她这会正披麻戴孝。 “柳姨娘,这……是怎么了?”唐嫣迟疑看着柳姨娘,见柳姨娘直冲过来,翠柳和旁边安婆子连忙上前,将柳云霓挡住。 唐嫣怯怯退了几步,一头雾水看着柳云霓,暗道这女人又演的哪一出? 闻言,柳云霓顿时收住泪,一番变脸,只让唐嫣大叹,不愧风尘出身,这变脸的活,入木三分,活灵活现。 第五十一章 假药 唐嫣憋屈,不渝看着在下面放肆的柳姨娘,柳姨娘再不堪,也是二老爷屋里的妾,是她的长辈。见着柳姨娘撒泼,不顾脸面。唐嫣脸色十分难看,暗衬,难道柳姨娘觉得她好欺负,不然她不去落娗院找穆夫人,偏偏来月华院寻她。 盯着柳姨娘半天,也没看过个所以然。只得叹气,许是穆夫人段数太高,柳姨娘斗不过,只能退避三舍,来月华院找她出面。 想着,唐嫣郁闷不已,她看起来像软柿子,不然这赵府,怎么尽找她麻烦? 伸手摸了摸脸,这段时间,养的太好,脸上长了不少肉,加上空间水的滋润,肤色极好!见柳姨娘捏着帕子,哽咽啜泣,想了半天,也没想明白。 “夫人,你可得救救二老爷。”柳姨娘哭道,肥胖的身子挪动几下,好在今日柳姨娘脸上没擦粉,不然唐嫣还真担心,柳姨娘这一抹,那脸上的粉会不会唰唰往下掉。 屋里下人,听了柳姨娘这没头没尾的话,顿时忍不住翻起白眼,这柳姨娘怎么都改不了演戏的姿态,怎么说都是二老爷屋里的姨娘,是个长辈,见了晚辈别说有个长辈的样子,这般哭哭啼啼,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嫣苛刻了她。 唐嫣嘴角抽了下,说道:“柳姨娘别急,慢慢说,二老爷‘又’怎么了?翠柳给柳姨娘上茶,看座。”抬头,看了眼柳姨娘,旁边的丫头,动作麻利搀着柳姨娘在一旁落座,翠柳接过夏荷端进来的茶,恭敬放在柳姨娘身侧的桌子上。 听到唐嫣重重咬着‘又’字,不觉哑然失笑,估摸夫人也没多少耐心,跟柳姨娘唠嗑,瞧着外边的正午偏过的日头,想着庆哥儿那边快下课了,回头叮嘱喜儿去趟小厨房,让荣娘给庆哥儿备些吃食。 今日穆家少爷参加府试,府里在大厨房前堂用膳,要晚些时候,担心庆哥儿会饿着,让荣娘准备些吃食,让庆哥儿垫垫肚子。 闻言,柳姨娘作势捏着帕子,擦拭没半点眼泪的眼睛,说道:“还不是那天煞的,自个身子不好,病死了!硬是载到我们头上,二老爷做的都是正经生意,吃药死个人罢了,这哪是什么大事,那群疯子,竟怪罪到二老爷头上,夫人你给评评是不是这个理,刚才衙门来人,说是让二老爷协助调查……” 柳姨娘骂骂咧咧,唐嫣到听明白了几分,多半是二老爷钻进钱串子,让药铺以次充好,分到二老爷名下的和春药铺,名声不算差,怎么这二老爷接手不到半月,就闹出了人命?诧异看着柳姨娘。 “人家怎么说?”唐嫣问道。听柳姨娘口气,病死那人是寻常百姓,家里没几个钱,不然也由不得柳姨娘这般嚣张。 古代观念极重,百姓之家哪敢与富绅官家相斗,只是二老爷这事闹得太大,压不下来,这才闹去衙门里头,若在平时,多半给几个钱打发了事。 想着,唐嫣心里闪过怀疑,二老爷行事再荒唐,也不敢拿人命闹事,再说二老爷一家回到苏州城,不过半月光景,刚接手和春药铺,这就出了事。 这事是冲着二老爷来的,还是冲着赵府? “说是让二老爷偿命,夫人你救救二老爷,那些药材真的与二老爷无关,不管二老爷的事,二老爷是被别人栽赃陷害的。”柳姨娘表情凶狠说着。 “柳姨娘这话怎么说?”唐嫣错愕,听柳姨娘口气,似乎这事还另有隐情,想想,也对,二老爷虽有些贪钱,决计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,“那些药材是怎么回事?你为什么说二老爷是被人栽赃陷害的?” 唐嫣放下茶杯,对翠柳使了个眼色,翠柳点头,将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都遣了出去,就留着柳姨娘和唐嫣,翠柳素手站在唐嫣身后。 见了唐嫣这神情,柳姨娘回过神,挥手让身后的丫头出去,这丫头是她回府后,从后院挑的,不是心腹之人,她自然信不过。 “这事得从三天前说起,那日二老爷去和春药铺巡视,有个卖药老人寻上门,说是炮制了不少远志,听别人说和春药铺名声好,就上门来卖药。”柳姨娘说着。 这事在苏州城不少见,没有交易会时,不少人都会拿着自己上山挖的药或是炮制好的药,去药铺兜售,不过,大部分药铺,都有自己的药材商,极少收外面的散药。 见柳姨娘神色躲闪,心里有些明了,二老爷多半是觉得散药价钱便宜,就收了人家炮制的药,固定药材商,价钱是固定的,极少有波动,价格公正,外边百姓哪知道这其中的门道,上门兜售的药草,大多价钱压得极低。 “和春药铺有固定的药材商,为什么要收外面的散药?”唐嫣佯装不懂,疑惑望着柳姨娘,这事纯属二老爷自己找事,明知道外面的药不能收,还敢贪图这点小便宜? 柳姨娘不安扭动身子,绞着帕子低喃道:“这不那卖药老人给的价钱很低,二老爷想着能多挣些,就收了,没想这就出事了!” “三日前,和春药铺谁坐诊?”唐嫣眼神微动,闪过一抹明了,二老爷多半被骗了,那炮制好的远志多半是假药,圈套?唐嫣猛吸口气,如果这事真如她猜想,二老爷这事还真不好处理,哪个药铺没出过事,惟独二老爷这就闹大了!摆明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,与翠柳交换下视线,轻轻点头,见唐嫣这举动,柳姨娘愈发紧张。 “三日前,和春药铺坐诊的大夫是彭一道。”柳姨娘连忙回道。 唐嫣抬头,说道:“让彭一道过来一趟,就说我有事要询问他。” “是。”翠柳点头,开门,掀起帘子,对着喜儿耳畔轻声吩咐几句。 喜儿转身出了月华院,唤过守门的小厮,交代几句。片刻后,一名小厮疾步从赵府出去,朝着和春药铺直奔而去。 惹出大乱子,和春药铺这会被衙门封了,两边路人不时指指点点,说着什么? 唐嫣静坐着,没再开口。柳姨娘倒是想开口,抬头见唐嫣神情严肃,张嘴几次,都不敢出声,紧张坐在下面,不时伸长脖子,朝帘子外张望,表情有些慌张。 一盏茶功夫后,一阵脚步声从外边传了进来。 小会,喜儿掀起帘子,进门,行礼道:“见过夫人,柳姨娘,彭一道过来了。” “快,快让他进来。”柳姨娘急切道。 唐嫣轻轻点头,示意让彭一道进屋。 “见过夫人,柳姨娘。”彭一道低着头,不敢抬头,怕惹屋里人不喜。彭一道三十上下,面白带着胡须。 “你就是彭一道,三日前发生的事可还记得清?”唐嫣淡淡问道,语气平淡,听着让人觉得有些畏惧,柳姨娘紧张捏着帕子,紧盯着彭一道,当日彭一道就在和春药铺,二老爷才收了那些远志,没想惹出这等乱子。 “回夫人,还记着。”彭一道慌张答道,闹出了人命,他也害怕,听着赵府来人,他整个心都提到喉咙上,回话都小心翼翼,唯恐说错话。 “把当日发生的事仔细说一遍,别漏了任何东西。”唐嫣道。 彭一道听了唐嫣的话,彭一道回忆着三日前的事,那日药铺,突然来了个卖药老人,手中被这个竹篓,里面放着不少远志,散药比药商那边药便宜,二老爷没多想就答应了,让他上前检查,他上前剥了小块秦皮,灰黄色,条粗,皮厚,拿着小块放入口中。 味道很淡,带了丝甘味。 闻言,唐嫣眼睛一闪,说道:“彭一道,你确定是甘味?”她记得,书中记载远志嚼起来带着辛未,有些刺喉,从未听说过远志带着甘味,果然是假药。 “小的记得十分清楚,当时小的还说:这远志味道怎么这么奇怪,辛味不足,却带了丝甘味,二老爷还笑了小的。”彭一道说道。 彭一道不是傻子,听唐嫣这样问,顿时也明白过来,和春药铺这次出事,怕是跟这远志脱不了关系,当下脸色惨白,噗通一声,就跪了下去,拼命磕头道:“夫人饶命,当时小的提醒过二老爷,远志味道不对,可二老爷不依,夫人饶命……” 彭一道这举动,柳姨娘顿时明白,那远志有问题?表情阴沉看着彭一道,当时她就跟在二老爷身边,还夸赞二老爷有眼光,让和春药铺省了不少钱。 “别忙着告饶,找人画出卖药老人的画像,让下边的人尽快找到卖药老人,翠柳去趟衙门,将这事告诉大爷,让大爷心里有个数。”唐嫣挥手,细细交代道。 “是,小的马上就差人去找卖药老人。”彭一道快速点头,领命出了月华院。 “柳姨娘也差人出去找找,越早找到卖药老人,二老爷越快脱身。”唐嫣抬头,看着柳姨娘说道:“这事怕是有人设局,故意引二老爷入局,若是晚了,我担心这事有变。” 柳姨娘点头,起身,快速出了月华院。 “夫人,为什么要帮二老爷?”翠柳皱眉,不明白唐嫣为什么要出手。 “别忘了和春药铺是赵府的药铺,这次出事的是二老爷,指不准下次就是我们。”唐嫣不疾不徐说道,眼里一闪而逝精芒。 “夫人的意思,是有人想算计赵府?”翠柳答道。 “或许。”唐嫣淡淡,说了两个字。 赵府还没离开苏州,有些人就忍不住想出手了。还真是着急,就不怕引火上身,赵府是香饽饽不假,可也得有能耐享用才行。 脸上闪过冷笑,赵洪晋可不是傻子,会安静等着那些人欺上门。 第五十二章 来访 冯府。 “娘,你说太子爷究竟是怎么想的,为什么要我去接近赵洪晋?讨好唐嫣,太子爷的心思总是难以琢磨,若放在十年前,太子爷这样交代,女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,可如今,赵府没落,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名震东盛的赵府,压根就值不得太子爷重视不是吗?”冯芸儿撅着嘴,愤愤不平说着,太子爷为何要她这般做? “芸儿,太子爷的心思不是我们能揣摩的,赵府这些年看似没落,可怎么说,赵府都是百年名门,底蕴深,可不是寻常富绅能比得了,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,朝堂之上,荣王处处与太子作对,相府唐家一直公立,众人谈论,谁得相爷支持,谁得大位,相爷府中就一个嫡女唐嫣,却下嫁赵府,这其中若没什么猫腻,谁都不信,太子爷谨慎些才好。”冯夫人轻声开解,冯府与太子府是一条绳上的蚱蜢,她自然不希望太子爷出事。 “一个相府罢了,太子爷何须这般在意?赵府百年名门又如何,早已过气,太子爷就是太小心了些,才会被荣王一直压制。”冯芸儿眼里闪过厉芒,赵洪晋有何能耐,这些年赵府在他手上衰落,是不争的事实,一个病秧子,能做什么事? 这些年,为了太子爷,她不喜牺牲自己的名声,就为了能帮助太子爷夺得江山,公然放话非赵洪晋不假,这些事除了冯老爷,就连冯夫人都不清楚,冯夫人只道,自家女儿心仪赵洪晋,没想这里面还有太子爷和冯老爷从中作祟,就为了逼赵洪晋表态。 “芸儿,千万别鲁莽行事,若在这节骨眼坏了太子爷大事,就算是比二姐都救不了你。”冯夫人面色不渝,忧虑看着冯芸儿。 她有时候真弄不明白她这女儿心里究竟想些什么?冯府富饶,让她衣食无忧,自幼聪明伶俐,若是男人身,定能建一番功业,明明是女子,却争强好胜,处处与霜儿攀比,打从霜儿入了太子府后,芸儿这心思愈发明显,老爷却不开口阻止,隐隐透着赞成,朝堂风云涌动,谁能保证太子爷就能登上大位,老爷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? 先前,她曾打算将芸儿嫁入赵府,赵府虽是商贾世家,可祖上曾出过贵人,如今宫中还有位主子坐着,这几年说是有些衰败,可明眼人都知道,百年名门,哪可能没点本事,看着芸儿嘲讽的表情,这话她说不出口。 皇家中的女子,生活可没那么容易,芸儿太骄傲!这会要了她的命,霜儿看似光鲜,实则背地里那些龌龊事,谁又知晓? 芸儿心太大!这以后的事怕是难了。 上次,赛花节之事,她没出面,后来也听下边的人说了。上次芸儿吃了个大亏,回府大闹一通,事后,她几次递贴,相邀赵府夫人,那边一直拒绝。 芸儿那些心思,赵府夫人怕是有几分明了。想着老爷的交代,冯夫人不由觉得头更疼了,伸手唤过后边的丫头,轻声说了几句。 丫头点头,快速出了屋,手中还拿着冯夫人交给她的信物,离开冯府。 “这绣工极好,哪家绣坊做的?”东盛女子衣着,有些像清朝汉服,宽松大方,修身漂亮,布料柔和,穿着十分舒适,唐嫣很是喜欢。 不管赵洪晋拨的什么算盘,左右对她不错,那之后,府里大小事,都护着她,没有他,她现在在府里也没那么舒适自在,想着,对赵洪晋她是不是该好些?毕竟,两人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,赵洪晋日子难过,她也没有安生日子。 不过,一想赵洪晋身边那些花蝴蝶,所有念头尽数消失,算了,他身边从不缺关心他的人,自己何必做个添头,满意抿着龙井,淡淡茶香溢满口腔,想着该如何脱身? 京中那边,相府她必须去一趟,有些事不问清楚,她寝食难安,只有弄清楚,她才好做下一步打算,相府与赵府有何纠葛?这其中牵扯了多少事,这些她都想知道,或许这次去京中,她会得到想要的答案。 “夫人,陈二小姐下了帖子,说是想当面谢谢夫人,搭救之恩。”夏荷匆忙进了屋里,对着唐嫣数道:“同来还有冯府冯四小姐,夫人,你看是见还是不见?” 唐嫣错愕,问道:“冯芸儿怎么跟陈莹牵扯上了?”对冯芸儿这女人,唐嫣说不上讨厌,对也有些不厌烦,小小年纪,心思深沉,这次搭上陈莹,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?前几次拒绝了冯府的帖子,这次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?她可不觉得这女人会安什么好心过来见她。有赛花节一事,对冯芸儿这人,唐嫣起了防备。 她看赵洪晋的眼神,可不像是恋慕。陈莹身子孱弱,可心思不算低,为何这次会同冯芸儿过来,陈莹不像是会被人耍的团团转的人。 唐嫣将翠柳叫过来,在耳边轻声过了几句,很快,翠柳就拿着些东西,走了进来,递给唐嫣,唐嫣接过,仔细看了起来,看了后,唐嫣脸色沉了沉。 原来,陈彦之屋里的二姨娘,是冯府三房庶女。三房屋里没有嫡女,自幼这庶女享受嫡女待遇,要不是生母身份不算太低,冯府三房都想更改她的出身,嫁入陈府后,颇得陈彦之喜爱,平素冯陈两家关系不差,陈莹身子不好,常年呆在别院,两人关系才有些生疏。 看完后,唐嫣郁闷了。瞧瞧这复杂关系,这苏州名门,大抵都有姻亲关系,也难怪能和平相处,原来都有着美人计在里面。 放下手中的东西,唐嫣闭上眼,手指轻轻叩打桌面,赵府要不是赵老爷和老夫人走得早,赵洪晋身体不好,赵洪晋屋里的女人也不会就一个高氏。 思索,这冯芸儿,为何三番两次向自己示好?见冯芸儿生硬,不耐烦的表情,并非真的想向她投诚,难道背后有人指使?又想起秦姨娘死前,曾说过让他们小心冯府,冯府是太子爷的人,太子爷这几年跟荣王斗得不亦乐乎,难道太子爷让冯府接近她,想让相爷爹投靠支持太子爷? 好,她倒要看看,冯芸儿究竟想做什么? 吩咐夏荷几句,夏荷点头,领命出了月华院。 不消片刻功夫,冯芸儿和陈莹便来到赵府做客。 进门,就看见唐嫣一袭粉色女服,坐在椅子上,屋里角落摆放着几盆花草,淡淡花香弥漫整个屋子,冯芸儿眼带深意,看了眼角落处的花草,笑着行礼。 陈莹施施然进门,轻笑上前,说道:“莹儿见过夫人,夫人安好。” 唐嫣笑道:“身子如何?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我,我可听下面的人说,秦家多次去陈府,想迎娶你进门。”这事,赛花节时,唐嫣就有耳闻。秦陈两家婚事,早已解除。 可,近日秦家闹的很厉害。许是听说陈莹的寒症得意解决,身子愈渐大好,秦家那边反悔同意解除婚约,陈府不似秦家,秦家不过发迹不久的富绅商家,陈家和赵家都是百年名门,底蕴极深。 东盛七大皇商,只有四家是百年名门,其余都是后起之秀。后起之秀看似富饶,底蕴浅,入不了世家的眼,陈家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,主要因陈莹身体考量。 后来见秦文斌行事荒唐,陈府早起了悔婚的念头。 如今,陈莹身体有了起色,秦家又黏了上来,陈府怎么可能同意秦家,也就秦家想的天真,陈家还会答应这门亲事。 听着唐嫣打趣的话,陈莹面色羞红,说道:“不过是几个人瞎说罢了,夫人就会笑话我……”陈莹窘羞跺脚,拉着唐嫣的胳膊大叫委屈。 两人唠嗑半天,唐嫣才不疾不徐抬头,看着冯芸儿,说道:“这不是冯府四小姐吗?翠柳还不看茶,瞧我这人,光顾着跟莹儿聊天,没冷落四小姐吧!” 听了唐嫣这花,冯芸儿嘴角狠狠抽了两下,尴尬之色一闪即逝,笑道:“夫人说哪里话,今日芸儿厚着脸皮过来打扰,请夫人见谅!” 唐嫣笑了笑,没有接话,翠柳端了热茶进屋,唐嫣轻抿着热茶,笑着对陈莹,说道:“莹儿今日过来,可是有事?”赵府事多,她还真没多少闲情,在这跟她们唠嗑。 瞧着外面天色,府试也该结束了,一会穆子易也该回府了。 “前日,爹爹有个好友,从广州过来,带了不少新鲜玩意,我带了些过来给夫人瞧瞧。”陈莹笑道,朝身后挥手,两个婆子抬着一小箱东西进来,听着婆子的脚步声,箱子里的东西不轻。 “广州那边捎过来的?”唐嫣好奇道,广州有不少码头,跟其他大国也有联系,难道是些稀罕玩意,冯芸儿冷脸,向来高高在上,何时受过这种冷落。瞧着唐嫣的眼神愈发阴森,袖中死死绞着帕子,嘴唇也被咬出浅浅的血丝。 “嗯!说是些稀罕玩意。”陈莹点头。 今日哥哥屋里的姨娘,突然上门找她,说是让她带冯芸儿去趟赵府,当时她听了,就有些烦躁,冯府何时插手干预陈府的事了,不过她没当场发作,只是看了眼那姨娘。 不知好歹的女人,妄想凭着哥哥的宠溺,爬到陈府头上去了,这女人也该到头了。哥哥当时暗沉的脸色,别人不知道,她还能不知道。 那女人该祈祷,还能好好活着,哥哥平素行事宽松,不表示能让一个女人骑到头上,冯府莫不是瞎眼了,真以为一个女人就能牵住哥哥? 第五十三章 激怒 “听闻夫人喜爱牡丹,我特意从外地为夫人寻来一株牡丹花王,绿柔还不快点给夫人拿进来。”冯芸儿浅笑说道,回头,挥手,让绿柔捧着一盆娇艳的牡丹走了进来。 见了眼绿柔怀中的牡丹,牡丹花中之王,雍容华贵。 不过,谁说她喜爱牡丹的?抬头看着冯芸儿,动作轻缓放下手中的茶杯,轻轻摩挲手腕处的镯子,轻笑说道:“多谢冯四小姐美意,不过可惜,我独爱君子兰,府里只有高姑娘喜爱牡丹。” 唐嫣话一落,屋里丫头下人们纷纷掩嘴,唐嫣喜好君子兰,这事就月华院屋里人知晓,雅苑中,唐嫣特地空出一块,种上她喜爱的君子兰。 至于这牡丹,偌大个月华院一株都没有。 当初正因为这个考量,唐嫣才让翠柳,在缝制花夫人的衣裳时,绣上华丽的金牡丹,为的就是撇开两者的相似之处。 冯芸儿从何得知她喜爱牡丹?牡丹雍容尊贵,很受女子喜爱,有些清高傲气女子,以牡丹自比,想做花中之王,赵府中,高氏极爱牡丹,在以前住过的流裳院中,种了不少牡丹,许是只爱牡丹,却不愿栽种,流裳院中牡丹花开凋零,跟华贵沾不上边。 为此,高氏没少发怒,甚至不惜出府,请了个种花匠,为她照拂流裳院中的牡丹。 闻言,冯芸儿身子一僵,姣好的面孔,忽红忽白。 没想到唐嫣这般不留情面,拂了她颜面,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她的好意。赵府夫人喜爱牡丹,这事是从赵府得的信,谁故意拆她的台,还是有人假传消息,让她不好下台。 不管哪种可能,都让冯芸儿怒火高涨,自小备受宠溺,若非因太子爷那边的嘱咐,以她自傲清高,怎会愿意屈尊纡贵,来这赵府,看人脸色行事。 深吸口气,冷静几分,思索该怎么弥补,牡丹被誉为花中之王,这赵府自然只有唐嫣有这资格栽种,可唐嫣明言,她不爱牡丹,独爱君子兰,这分明是指责自己。 本想讨好唐嫣,让她放下防备,太子爷那边交代她结好唐嫣,迎合赵洪晋,现在看来,事情没那么简单?不管是唐嫣还是赵洪晋,都与外界传言不符。 慌乱间,不由失了主张,绿柔垂着头,抱着那株牡丹,不知该如何是好? 回头朝冯芸儿求救,这会,冯芸儿自己都乱了阵脚,哪还有时间理会尴尬站在上边的绿柔,讪笑道:“许是我记错了,绿柔还不快下去。” 狠狠瞪了眼绿柔,对上冯芸儿阴狠的视线,绿柔身子不由一颤,自家小姐心有多狠,她比谁都明白,今日她惹得小姐失了颜面,回府后,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。 想着,脸色愈发惨淡,打从赛花节过后,小姐愈发焦躁,喜怒不定,屋里不少丫头,都被小姐罚过,没想今日竟轮到她头上,低垂的脸颊闪过一丝怨恨。 唐嫣感受到下边绿柔,眼里那丝来不及散去的怨恨,不觉莞尔,这冯府,连个丫头都这般富有心计?上面的主子,心肠也好不到哪里去。 见屋子里,气氛有些僵,陈莹出面打圆场。 跟唐嫣聊起陈府从广州那边得来的新鲜玩意,唐嫣对东盛还有些迷糊,这里诸多地名与她熟悉的没多少出入,除了人和历史有很大不同。 广州是东盛的有名的繁华之地,有很多码头,不少商人都经过这些码头,将货物远销他国,陈莹唤过景秀,将她带过来的木箱打开,里面有不少稀奇玩意。 “这是西洋镜,很好玩。”陈莹为唐嫣一一解说木箱中的新鲜玩意,不过大部分唐嫣都知道,木箱中有些东西,比不上现代精简,稍显得笨重了些。 可在东盛算是难得的玩意,精美的怀表,漂亮的玛瑙,这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,还得有门路才行,唐嫣细细把玩着陈莹带来的怀表和西洋镜,很是欢喜,这些东西现代十分常见,看着这些,唐嫣不由感觉离以前的世界又近了一点。 轻声笑谈,倒是坐在旁边的冯芸儿,没人搭理。低着头,冯芸儿眼中涌动狠悷的凶光,翠柳站在唐嫣身后,瞥了眼冯芸儿,虽有几分心机,却连最基本的表情都不懂得掩藏,仗着小聪明,就洋洋自得,不过是被冯府宠坏的小姐。 若是嫁进名门,不用多少日子,就会被折腾死。 心大,却没有足够的心智,怎么可能斗得过别人,回想在宫中生活的那些日子,光是回想,都会觉得后脊发凉,每晚睡下,都会忧心第二日能不能平安度过,会不会被贵人责罚,整日提心吊胆。 步步为营,错一步都将死无葬身之地,后来跟在皇后身边伺候,被相府夫人要了过去,这几年,是她过得最舒适的生活,不需要担心会不会得罪哪个贵人,不需要担心会不会被陷害,不需要担心被收买做事,想着,视线不由落在唐嫣身上。 谈笑间布局,不动声色用计,在夫人身上,她仿佛看到宫中最尊贵的女人——皇后,那个清冷如水的女人,总能轻易让人卸下心防。 后宫只道雅妃得宠,殊不知偌大个后宫,真正得宠的是皇后,下面斗得越乱,她玩得越开心,当年赵皇贵妃那件事,谁都说不清真假,外人都认为皇上最喜爱的人是赵皇贵妃,惟独她相反,她认为皇上最爱的是皇后,一直都是皇后。 哪怕当年最得宠的赵皇贵妃,亦比不过皇后半分。 如今,朝堂混乱,皇后一系,相爷府,王学士,周将军,以及两位铁帽子王,都置身事外,或许很多人都忘了当年皇上是如何登基的。 翠柳却记着,翠柳当年由陈嬷嬷接入宫中,陈嬷嬷曾在当今皇上身份伺候过的宫女,她死前嘱咐翠柳,不要参与后宫任何争斗,若被逼无奈,就投靠皇后。 连同当年皇上如何登上大位这事,事无巨细告诉翠柳,为的就是让翠柳学会在宫中生存。从那时候开始,翠柳开始向皇后靠近。 太子和荣王明争暗斗,朝堂大臣摇摆不定,惟独这几人一直保持中立,置身事外,别人以为他们是明哲保身,但翠柳知道,这些势力都是皇上的人,他们一日没动,这皇位之争就一日不会平息。 当年萧皇后,皇后,赵皇贵妃,惠贵妃,同时入宫。萧皇后身后是萧太师,萧太师哪会权倾朝野,势力遍布整个朝堂,萧皇后入宫就贵为东宫之主,母仪天下。 皇后身份最低,是个贵人,其他二人贵为后妃。 听陈嬷嬷谈及,皇后看似最不受宠,实则最得皇上喜爱,无奈朝堂不稳,皇上不得不冷落皇后,为避免被争宠波及。只有皇上身边之人才知晓,皇上歇息朝阳殿,皇后一直都在朝阳殿陪伴,一月皇上后半月在朝阳殿处理朝事,不去后宫。 后宫佳丽无数,皇上却愿在朝阳殿歇息半月,这份恩宠,就算当年赵皇贵妃都无法媲美,只是知道这事的极少,除却皇上身边心腹,唯有皇后身边的宫女明白真相。 聪慧如皇后,在后宫都这般谨慎小心,这冯芸儿又何德何能,认为凭着那点小心思,就能讨好夫人,垂首站着,面容平淡。 唐嫣自然察觉到冯芸儿的恨意,不过她并没在意,相比冯芸儿,她到更在乎翠柳,在冯芸儿流露恨意那刹那,翠柳嘴角闪过讥诮,后来,好像想起什么,眼神深邃带着崇拜,翠柳虽是宫女,心性坚定,极少出现这种表情。 谈论半天,夏荷从外头走了进来,行礼,走到唐嫣身侧,在翠柳耳边嘀咕几句。 翠柳闻言点点头,凑近唐嫣耳边,低声说道:“夫人,夏荷说前门小厮传话说,子易少爷府试结束了,这会回了落娗院,穆夫人正在那询问府试的事。” 听后,唐嫣点头。 陈莹抬头,见天色不早,起身说道:“今日天色不早,就不叨扰夫人了。” 唐嫣起身,搭着陈莹的手,脸上流露一抹可惜,说道:“府里有事,今日我也不留你们,下次有时间,我设宴下帖,我们再好好聊聊。” 唐嫣没开口挽留,穆子易府试结束,她自然要过去看看,二老爷那事也没完,赵府事情一大堆,要不是今日递贴的是陈莹,她不会开口。 “和春药铺人命一事,夫人可曾听闻。”冯芸儿淡淡说道,显然不满唐嫣的冷淡,赵府二老爷被请入衙门,这事早传遍整个苏州城,“好似听说这药铺在二老爷名下,二老爷回苏州不到一月,就闹出这事,明白人知晓是二老爷,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府哪里不好了。” 屋子里,冯芸儿清脆的声音,不冷不热响起。 唐嫣抿嘴浅笑,说道:“冯四小姐消息真灵通,二老爷刚走,你就得了信,不知道的还以为衙门是你冯府开的。” 被唐嫣话一睹,冯芸儿脸色一白,难道唐嫣怀疑和春药铺假药的事,是冯府下的手?眼里不渝一闪而逝,冷道:“夫人说笑了,冯府不过是富绅之家,高攀不上。” 官商勾结,这罪名可不轻。 这事若传了出去,指不准京中就会有人掺上一本,到时候累及太子爷,可就大大不妙,果然小看了这女人! “那再好不过,有些人狗眼看人低,忘了自个什么身份。”唐嫣淡淡接了句,优雅抿着茶,淡定从容的姿态,流露贵女才有的尊贵。 冯芸儿气得不轻,死死咬着嘴唇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 唐嫣平静坐着,看着冯芸儿和陈莹一前一后走出月华院,嘴角带笑,眼里闪过一丝冷意,刚才她故意激怒冯芸儿,效果似乎很不错。   第五十四章 设计   “夫人,刚才为何要激怒冯四小姐?”翠柳疑惑抬头,冯府近些年,行事嚣张,得罪不少人,无奈上面有太子护航,没惹出什么乱子。   相比之下赵府,愈发没落。夫人这时候激怒冯芸儿,翠柳有些猜不透,唐嫣心里想什么?苏州不同京中,冯府真的出手做些什么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   “二老爷回苏州不到一月,和春药铺就闹出人命,让人不想歪都不行。”唐嫣轻轻拨动冯芸儿留下的牡丹,娇艳的花蕊,在唐嫣拨动下,颤巍散发点点花香,“让人盯住冯府那边的动静,总觉得这事跟冯府脱不了关系?”   “奴婢这就吩咐下去,让人注视冯府那边的动静。”翠柳点头领命。   尽管不明白唐嫣这样做的目的,明智没有多问。   入暮时分,穆夫人从落娗院出来,穆子易和穆元薇一左一右,跟在身侧。穆子易样貌清秀,脸上带着微笑,不同穆元薇心高气傲,穆子易为人谦逊,在府里人缘极好。   唐嫣见过穆子易两次,印象不错,穆子易脾性不错,不像那些死读书的书呆子。   “子易,府试觉得如何?”唐嫣轻声问着,赵洪晋在衙门还没回来,想来二老爷那事有些棘手,穆元薇瘪嘴,愤愤不平坐在穆夫人身侧。   见没人搭理,故作姿态发作了一番后边的丫头。   柳姨娘不屑说道:“哟,穆小姐这又是怎么了?这丫头再不济,也是咱赵府的人,有些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。”柳姨娘指桑骂槐的话,使得穆夫人脸色忽红忽白,却答不上话,低头,狠狠瞪了眼穆元薇,懊恼万分。   元薇跟在她身边这么久,怎么行事还是这般鲁莽,连她百分之一都没学到,若是嫁入别府,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?   “你说什么?不过是个妓子,凭什么在赵府指手划脚,别以为大伙尊称你一声柳姨娘,你就当自己精贵了,再精贵也不过是个妓子。”穆元薇讥讽看着柳姨娘。   这话一落音,柳云霓脸色剧变,伸手就甩了穆元薇一巴掌,颤抖着身子冷冷道:“我什么身份,轮不到你一个晚辈插嘴,穆小姐慎言,我再不济,也是赵府的主子,你什么身份,不过是个借住赵府的可怜虫,洪晋六月迁居京中,你认为你们还能留在赵府吗?”   “你敢打我!”穆元薇双眼通红,捂着被柳姨娘打过的脸颊,柳姨娘那一下打得不轻,半会功夫,左脸就肿的通红,听罢,柳姨娘的话,穆元薇回头,看着穆夫人,问道:“娘,洪晋六月会迁居京中,这事是不是真的?”   穆夫人面色一沉,恼柳姨娘当面甩她的脸,恼穆元薇不懂事。   迁居京中这事,府里大伙心里都明白,只是没拿到台面上说罢了。   今日柳姨娘坦言,想必是错不了,赵府迁居京中,穆夫人自不好跟随过去,京中赵府,不比苏州赵府。京中赵府宗亲甚多,怎么可能任由她这一个外人长期借住。   这些年,若非远离京中,那些宗亲无法约束。怕是那些人早已发作,她本想让洪晋念着旧情,纳了元薇为妾,这样他们也能名正言顺,住在赵府。   然,这些日子,她算是明白了!元薇没这个福气,先不说相爷府答不答应,就算洪晋,那边也不会愿意。只有元薇这傻丫头,自己看不清。   “碧桃,带元薇回去歇着。”冷冷看了眼撒泼的穆元薇,回头,唤过碧桃,让碧桃领着两个丫头,将穆元薇带回落娗院,见穆元薇离去,穆夫人方才抬头,“夫人见谅!家教不严,过些日子,就让李媒婆上门,到时候还要劳烦夫人。”   穆夫人这话一出口,屋子里众人都是明白人,自然明白穆夫人这话什么意思。   唐嫣浅笑,点点头。这穆元薇早些嫁出去也好,穆夫人算计她,她也懒得计较,她出面,自然好过穆夫人亲自出面。   穆夫人虽是官宦之家,可穆老爷去世多年,顶着一个头衔,能有多大作为。   因这个身份,穆元薇更加不好出嫁,嫁入官家,又够不上那个资格,毕竟穆家落魄多年,嫁入商家,皇商是没可能,就算穆元薇想做妾,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娶。寻常商家,穆夫人又嫌对方身份太低,怕委屈了穆元薇。   想来,就想让唐嫣出面,给穆元薇寻个人家。   见穆夫人做小,柳姨娘笑的更加得意,看了眼站在穆夫人身侧的聂氏,说道:“这不是二夫人吗?几个月了?”眼睛直直盯着聂氏肚子,神色微冷。   唐嫣自然没错过穆夫人眼里一闪而逝的怒意,穆夫人可不是善茬,柳姨娘敢当面让她难堪,她自然不会让柳姨娘好过,竟然如此……唐嫣眼里划过一抹轻笑。   一道精神力猛的刺向柳姨娘。   “啊!”柳姨娘一个不慎,脑中突如其来的刺痛,下意识想要稳住身子,不想右脚踩上裙角,身子朝前跌去,聂氏站在柳姨娘身前不愿,瞧着,这柳姨娘好似故意朝聂氏撞了过去一般,聂氏吓得面容惨白,二爷不长进,没本事,聂氏就指着肚子里这块肉和全哥儿,柳姨娘这一撞,谁知道会出个什么事。   翠柳眼疾手快,上前伸出手,一把将聂氏拉退好几步,穆夫人躲闪不及,生生跌撞一旁的沉木椅子,顿时,额角就擦破皮,鲜血顺着额角流了出来。   唐嫣错愕,她只是打算小小吓唬下柳姨娘,没想这柳姨娘这般极品,竟惹出一长串事,被翠柳拉开的聂氏,浑身没力,瘫软倒在三姨娘身上,一张脸血色全无,死死护着肚子,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混乱中回过神来。   跟在穆夫人后边的王婆子,见穆夫人受了伤,脸色一冷,大声道:“还不快点去找大夫,小心些别乱动。”拿着帕子,死死捂着穆夫人受伤的额角,眼神犀利瞪着柳姨娘。   王婆子是穆夫人的奶婆子,从小看着老夫人和穆夫人长大,在府里很有威望。   混乱的丫头婆子,一听王婆子呵斥,顿时冷静下来。   柳姨娘也不好过,那一痛,眼前一黑,竟直接撞到一旁的柱子上,额头瞬间肿了个大包,相比穆夫人和聂氏,倒是好上不少。   跌倒坐在地上,一个劲的说痛。   不过,此刻屋子里,没人理会装死的柳姨娘。   三姨娘掺扶着聂氏,小心在一旁坐下,旁边丫头连忙递上热茶,给聂氏压惊。王婆子小心护着穆夫人起身,穆夫人发髻松散,很是狼狈,衬着受伤的半张脸,模样十分凄惨。   “愣着干嘛,还不快点去请大夫过来。”唐嫣冷喝,一旁的丫头匆忙出了门,屋子里,就穆子易一人傻愣站在中间,清秀的脸,还带着惊疑,显然还没回过神。   怎么都想不明白,这好好地晚宴,闹成这模样。   耳畔,还传来柳姨娘撒泼叫骂声,穆子易脸色一沉,若不是这柳姨娘不安分,娘也不会生气,姐也不会被禁足。现在惹出这么多事,她还好意思撒泼。   柳姨娘刚才那一下,屋子里大伙,都瞧个明明白白,要不是她想去撞二夫人,又怎么可能闹出这处戏,好歹毒的心肠。二老爷怎么就有眼无言,看上这么一个毒妇。   唐嫣扫了眼屋里大伙,不由看见穆子易,脸上那抹嫌恶。   脸上不觉扬起笑,这倒是个意外之喜,没想这柳姨娘威力这么大,连带将穆子易都得罪了,穆子易这人平时极好相处,很少动怒,越是这种人,发怒越可怕。   “晚宴就撤了吧,子易你扶着穆姨先下去,待会让大夫看看,二夫人那边也请个大夫瞧瞧,别动了胎气。”唐嫣淡淡说道,闹了这一出,没几个人还能吃得下,左右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,也饿不着。   “谢夫人。”穆子易上前掺扶着穆夫人,与王婆子一左一右扶着穆夫人出了前堂,临走前,视线不由扫了眼柳姨娘,眼里的怒意半分未消。   见穆夫人离开,聂氏利索起身,朝着唐嫣行礼,便由三姨娘和钱婆子扶着离开,离柳姨娘远远地,不过,离去那眼神可不怎么好。   眨眼间,热闹的前堂,就只剩下唐嫣和柳姨娘。   柳姨娘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莫名回头看了眼,微皱着眉头,好似回忆什么。   看了眼高坐的唐嫣,眼里起了防备,这夫人似乎并不如表面那么好拿捏,想着穆夫人和聂氏离去时的眼神,柳姨娘脸色一沉,笑着朝唐嫣点头,转身离开前堂,回了屋子。   她得回去好生计划一番,二老爷被请去衙门,府里没人给她撑腰,她还是小心些为好,穆夫人心机很深,柳姨娘自然知晓。   今天,这事发生的太突然,她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对聂氏出手,聂氏与她并无利益瓜葛,可事情就在眼前,就连柳姨娘自己,都觉得奇怪。   唐嫣由始至终,都带着微笑,坐在上面看着。   唐嫣明白,只有让这几人斗起来,她们才没机会对月华院下手,离六月还有一个多月,她必须将后路铺好,一旦回到京中,她不可能还有闲情忙活这些。   京中赵府宗亲甚多,早年赵老爷痴迷医术,才会一气之下离开京中,在苏州打拼,没想却将赵府在苏州的产业败个七七八八,赵老爷老夫人不在,可上面还有其他族人,那些人,可不想二老爷这么没脑子。   和离之路,似乎更远了!   唐嫣头疼不已,思索该如何铺好后路。   第五十五章 有没有想爷   过了两日,二老爷方才回府,唐嫣静坐,听着翠柳细说这些日子,苏州城发生的大小事,和□铺闹出人命这事,在苏州城闹得很大,茶楼,酒肆都能听见百姓在谈论,赵府这几日却是风平浪静。   那日,穆元薇大肆喝骂柳姨娘,被穆夫人禁足,这些日子极少见穆元薇在府里走动,穆子易倒是来过月华院几次,不过为下次院试做准备,穆子易被穆夫人拘着,大部分时间在落娗院看书。   唐嫣上次出手,让柳姨娘吃了个大亏,聂氏畏惧柳姨娘会对她出手,这些日子都没出过宜轩,整日在屋里养胎,二爷林继云不知听了什么风声,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,游手好闲,反而有点奋发图强的样子,开始打理赵洪晋划给他的几个铺子和庄子,外屋这几日热闹得很,听说孙氏给高思柔寻了门亲事,对方是个小户人家,家里算是个书香世家,不过没落了,家里有些小营生,倒不愁吃不愁喝。   孙氏十分中意,高总管也觉得可以,惟独高思柔死活不同意,整日想着溜去听风院,纠缠赵洪晋。不过,还没出门,就被孙氏逮个正着,强制关在屋里,就等着谈妥日子,择日将她嫁过去。   想着,唐嫣不觉有些暗淡。遂即明白,这是古代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高思柔已算是离经叛道,她这举动,要放在门风严谨的朱门中,怕早被添了井,拉去浸猪笼。   一个下人,不好好侍奉主子,反而惦记着老爷的床,这成何体统!   这事,翠柳曾跟唐嫣说过几次,让唐嫣拿捏好,别坏了府里风气,有一个高思柔,指不准就会冒出第二个,若下面的仆人,整天想着这不正经的东西,府里迟早乱了套,唐嫣听后,让喜儿带了句话给孙氏,将府里碎嘴的丫头,杖了十下。   府里那些人安分下来,翠柳曾好奇问过唐嫣,让喜儿带了句什么话给孙氏,唐嫣没遮掩,笑着说道:“还记得二房屋里的雨荷姑娘吗?”   听罢,翠柳猛然回想起,二房屋里的雨荷,下场可不怎么好,惦记着二爷的床,后来生生被二夫人聂氏给处理了,这事在府里不算秘密,雨荷与下人私通,被二爷逮个正着,被打死丢出了府里。   孙氏本打算放纵高思柔,想着大爷心软,将她收进屋里,做姨娘,这样高家也算在赵府站稳了脚,孙氏那点心思,唐嫣哪会不明白,想往爷屋里塞人,就凭她身份够格吗?只听过长辈朝晚辈屋里塞人,这孙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,真以为她软柿子,好拿捏!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,唐嫣干脆放话。   你若真敢做,别怪她出手。   这府里,没人是干净的!表面上和平共处,私底下的肮脏事,一件都不少!   和□铺那件事,最后因没了证据,不了了之。   那卖药老人,最后死了,追寻的线索不是断了,就是没人抹得一干二净。唯一的线索,就是那卖药老人有个远房亲戚,在卖药老人,去和□铺卖药前,见过那人,听说那人家里,有人在冯府做事,不过这都是些传言,拿不到证据,自然不能上门说理。   这事是冯府下的手,唐嫣并不觉得奇怪,上次冯芸儿入府,唐嫣就隐隐觉得有些奇怪,她现在还真有点弄不明白冯芸儿的心思,说她恋慕赵洪晋吧!却又不像,若说她不是吧!这些年她不惜毁坏闺誉,放话非赵洪晋不假,这些事都不似作假。   是而非,弄得唐嫣有些糊涂,好在唐嫣好奇心不重,干脆懒得理会冯芸儿这茬子,陈莹事后让景秀送过一份书信,里面透露陈府跟冯府的关系。   其实,就算陈莹不说,唐嫣也明白,冯芸儿想做什么?无非就是想在她面前炫耀,不过想想觉得可笑,冯芸儿有心计不假,可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。   怎么可能瞒得过唐嫣的眼,唐嫣只是想借冯芸儿,看清赵洪晋罢了!   “夫人,绿晓过来传话说大爷今晚过来用膳!”夏荷从外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,行礼轻声说道。身后还跟着听风院那边的丫头,上次闹出下毒的事后,听风院的下人又被赵洪晋清洗了一边,如今听风院的下人,大部分都是从外面新买的。   “爷回府了?”唐嫣问道,抬头看了眼天色,还早,这些日子赵洪晋很晚才回府,不知是忙着应酬还是其他,唐嫣也没理会,她在月华院忙的不亦乐乎,种种药草,整理空间,看看医书,日子很是逍遥,要不是总听着下边人叫自己夫人,她真觉得跟以前日子没什么两样。   “回夫人,爷刚回府,这会唤了高总管和二爷去了书房。”绿晓低着头,轻声回话,安静站在夏荷身后。   “我知道了!”唐嫣挥手,回头让翠柳吩咐荣娘,让厨房多准备几个菜,赵府伙食不错,有些奢侈,唐嫣不喜铺张,赵洪晋不来用膳,她便吩咐厨房准备三菜一汤。   迈进月华院大门,赵洪晋不觉松了口气,淡淡凉爽之气吹散心头的烦躁,这段日子忙着将赵府下边产业盘出去,没什么时间过来,这一忙,时间竟过去了半月。   揉了下酸涩的额角,要不是那封信压在心头,他真想就这样在苏州呆一辈子,不去理会那些扰人的事情,前两天林侍郎传来书信,说是当年那件事有了确切的消息,只等他入京,他们就能开始出手。   月华院处处散发着一股勃勃生机,赵洪晋脚步不由快了几分,半月没见那人,不知她过得是否好,每次从荣德口中提及,心里又怒又喜,怒的是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,喜的是她过得很好。慢慢连赵洪晋自己都弄不清,他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唐嫣,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。   走到门口,耳畔传来庆哥儿稚嫩的声音,以及唐嫣的笑声,在入暮时分,显得格外温馨,很久以前,他就期盼有这样一天。   很可惜,这些年始终未能实现,高氏心思太重,这些年赵洪晋始终没给她抬位,未尝不是抱着敲打的意思,当年刘氏难产而死,这事牵扯了很多人,那时候,他不能动手,只能冷眼看着,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,高氏始终学不乖。   “什么事这么开心?”赵洪晋掀开帘子,走了进去,只见唐嫣抱着庆哥儿坐在榻上,庆哥儿手中握着笔,在书桌上写着什么?墨汁溅了不少,连庆哥儿脸上都沾了些,唐嫣笑意嫣然歪在榻上,看庆哥儿写字。   “爷来了!”闻言,唐嫣抬头见赵洪晋走了进来,起身朝赵洪晋点头行礼。   赵洪晋笑着,朝两人走去,见唐嫣面色极好,眼里不觉闪过异色,见坐在书桌前的庆哥儿,怜爱捏捏庆哥儿肉嘟嘟的脸蛋,笑着说:“庆哥儿怎么发起呆来了,不认得爹爹了?”   庆哥儿撅着嘴,不满赵洪晋捏自己的脸,嘟嘴说道:“爹很久没来看庆哥儿了!”小孩子口吻天真,朝着赵洪晋抱怨着。   “那是爹爹的错,等爹爹忙完,就在家陪庆哥儿好不好?”赵洪晋搂过庆哥儿,在庆哥儿脸上亲了两下,眉眼一弯,笑了开来。   唐嫣微微有些讶异,没想这赵洪晋对庆哥儿倒是真心喜爱,许是因为这屋里,就一个庆哥儿,瞧着赵洪晋狠辣的行事风格,在看着他搂着庆哥儿的模样,唐嫣怎么看都觉得别扭,抽了下眼角,移开头。   回头吩咐,厨房那边将膳食都端上来,那边,赵洪晋搂着庆哥儿,教庆哥儿写了十几个百家姓,两人写的不亦乐乎,直到唐嫣出声唤他们过去吃饭,这才罢手!   吃过玩,赵洪晋又跟庆哥儿玩了一大会,便让奶娘抱着庆哥儿回房洗漱。   “我让厨房烧了热水,爷要不要先沐浴?”唐嫣问道,见赵洪晋没有起身的打算,估摸赵洪晋今晚是打算留在月华院过夜,嘱咐厨房那边备了水。   “恩!也好。”赵洪晋放下手中的书,点头。   唐嫣安静坐在里间,窗户微微敞开,夜风吹了进来,有些微凉,两侧帷幔散了下来,唐嫣侧卧在床上,乌黑的发丝泄了一地,身上的亵衣有些单薄,隐约能看清里面大红的肚兜,赵洪晋进门就见着这美景,不觉涌起一股火气。   这半月太忙,高氏住在苏英阁,赵洪晋几乎都快忘了府里还有高氏这么一个人,虽有心想来月华院,可想着时辰太晚,唐嫣早歇息了,便忍了下来。   今日,好不容易将手头的事物忙完,腾出时间。   见着唐嫣娇俏的模样,心里那火气哪里还压得下去,顿时呼吸急促,脚步种了两分,唐嫣不觉抬头,见赵洪晋进门,出声道:“爷洗好了!是安置还是……”   寻常,赵洪晋在沐浴后,喜欢看一小会书,然后才安置。   “安置。”不等唐嫣话说完,赵洪晋直接打断了唐嫣没说来的话,亵衣微微敞开,露出精瘦的胸膛,笔直朝着大床走去。   唐嫣放下手中的书,起身拨弄几下屋里的烛光,赵洪晋上前直接拥住唐嫣,轻嗅着唐嫣颈间淡淡的冷香,小腹下的物件直接抵在唐嫣的后臀处,滚烫不已。   耳畔听着赵洪晋粗喘的气息,唐嫣脸上不觉泛出一层红晕,这下,哪还不明白赵洪晋想做什么?不等唐嫣出声,赵洪晋张嘴轻轻在唐嫣的颈间啃咬起来,大手顺着亵衣袭上唐嫣的娇躯。   “这么久没见爷,有没有想爷?”赵洪晋出声问道。   唐嫣咬着嘴唇,嘴里发出轻轻的低吟,却没开口回答赵洪晋的话。   第五十六章 高氏出府   唐嫣被赵洪晋紧紧搂在怀里,两人顺势倒在松软的被褥上,身后是赵洪晋厚实的胸膛,赵洪晋灼热的呼吸不断喷洒,抬头的物件,愈发张扬滚烫起来。   夜晚安谧,除了偶尔几声虫鸣,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,赵洪晋软玉在怀,半月没吃过肉的心早已按耐不住,早在过来时,就有些忍不住,这会怎么可能睡得了,下面抵在柔软的臀部,唐嫣不安动了动,不觉蹭了几下,看着唐嫣白嫩的脸,晶莹剔透,煞是诱人。   看着看着,带着薄茧的大手悄然伸进了唐嫣的亵衣中,揉捏着手中细滑的感受,掌心蹭着小红豆,被薄茧磨蹭着,不觉有些生疼,唐嫣不由发出浅浅的低喃,有些不满赵洪晋粗暴的动作。   唐嫣忍不住出声,让赵洪晋轻点。   哪知道赵洪晋低头,狠狠咬住诱人的小红豆……   之前几次亲热,赵洪晋动作轻柔,哪像这次这么粗暴,简直就像个刚出笼的野兽,赵洪晋紧贴着唐嫣细软的身子,嘴里忙绿啃着,血气方刚的年纪,这半月忙着府里的事,没顾得上,这下开了闸,哪还忍得下。   出声安抚唐嫣,说道:“我忍不住了……”话落,无耻拉过唐嫣的手,放在上面,闻着唐嫣身上的冷香,身子愈发燥热,豆大的热汗顺着身子不断滴落。   唐嫣羞红了脸,狠狠瞪了眼赵洪晋,这人怎么这么无耻。   压着细软的身子,赵洪晋猛的顶了进去。唐嫣不由叫了出来,“啊!痛……”   见唐嫣眉头紧皱,赵洪晋不觉有些心疼,但箭在弦上,他只得忍耐慢慢等唐嫣疼痛过去,双手不断在唐嫣身上抚摸。   半会后,疼痛过去,赵洪晋开始动了起来,起先有些慢,慢慢越来越快,唐嫣只觉得身子酥软,全没了力气,赵洪晋压在身上,身子被填满,赵洪晋虽然患病在床,身子并不瘦弱,加之有些武功底子,耐力自然不错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唐嫣累得不行,早晕了过去,只见着赵洪晋还在动,临睡前,唐嫣忍不住想,难道这段日子,赵洪晋喝的都是壮阳药?   她怎么记着,都是些滋补养身的膳药,看样子下次得让翠柳过去盯着点,要是每次都被赵洪晋这么折腾,光想着唐嫣都觉得累。   看着唐嫣累及,睡了过去,赵洪晋低头轻轻含住唐嫣的嘴唇,说道:“给爷生个儿子吧!”右手爱怜撩起几缕发丝,不管相府有什么念头,他都不打算放唐嫣离开,明明是想惩罚她,最后却是自己先败了下来。   吃饱喝足的赵洪晋,最后满意搂着晕过去的唐嫣,睡了过去。   双手霸道将唐嫣揽在胸前,有些东西顺其自然就好,他看得出唐嫣并不喜他,不过,这没什么。他们有下半辈子相处,总有天她会敞开心思接纳自己。   看得出唐嫣并不喜欢高氏,或许他该做些什么?   美色之女他,无关紧要,以前让高氏进府,不过是为了避开娶亲,如今赵府是他当家,谁都逼迫不了他,有些事自然不用在顾忌。   第二天,一大早,唐嫣还没起床。   喜儿就从外面咋呼走了进来,一脸喜庆,唐嫣迷糊睁开眼,问道:“一大早就慌慌张张,这是出什么事了?”心里暗骂几声,赵洪晋这个禽兽,四肢酸痛,她都怀疑昨天晚上她睡着后,赵洪晋做了多久?   无力,趴在床上,翠柳将两侧的帷幔挑起,唐嫣露出大半个身子,有气无力看着跑进来的喜儿,喜儿年纪也不小了,放在一般人家里,有些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,怎么性子还是这么脱跳?   “夫人,有个天大的好消息!”喜儿笑着说,双手还不忘在一旁比划。   唐嫣眉头一挑,对喜儿口中的好消息不怎么感兴趣,淡淡问道:“什么天大的好消息,值得你一大早就跑进我屋里。”   不是没想过惩罚喜儿,这丫头压根不长记性,惩罚没几天,又恢复本性,唐嫣都懒得开口了,翠柳难得也不出面喝骂,由着喜儿瞎折腾。   “夫人,喜儿这次没说错,还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。”翠柳笑着点头,“听风院传来消息,爷今儿个大早说了个事,爷打算将苏英阁的高姑娘遣散出去。”   翠柳半跪在地上,双手熟练给唐嫣揉捏,眼里流露淡淡的羡慕神情,当年赵老爷为了老夫人,不惜遣散府里众多美妾,如今大爷为夫人,将高姑娘遣散出去,何尝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。   六月,赵府迁居京中,有相爷府压着,大爷自然不可能乱来,到时候谁敢给夫人脸色看?左右这离上京的日子,没几天,大爷这时候遣散高姑娘,多半是念着夫人的好。   东盛国一夫一妻不算少,不少高官都只娶了一个妻子,赵洪晋这样做,并不算出格,再说当年赵老爷也做过相同的事。   “什么?”唐嫣倏地从床上弹起,昨晚睡前,隐隐听着赵洪晋好似说了些什么,不过那时太累,她没仔细听,吃惊看着翠柳。   “大爷这会在哪?”唐嫣连忙起身,赵洪晋又想做什么?唐嫣皱眉有些想不明白赵洪晋这样做的原因,将高氏遣散出去,他有什么好处?   “刚出了府,让荣德安排高姑娘的事。”翠柳淡淡说着,服侍唐嫣起身,想着高氏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,在看看如今,不免有些感叹!   若高氏身后,有个强大的娘家,或许赵洪晋不会将她遣散出赵府,就算不受宠,也会将她留在府里,不会少她吃穿用度,赵府也不是说养不起一个闲人,可高氏不过戏子出身,谁会为她说话?   “夫人,高姑娘求见!”夏荷脸色不好从外面走了进来。   唐嫣坐在铜镜前,看着翠柳为她梳理发丝,高氏想见她,她并不觉得奇怪,轻声笑了出来,高氏凭什么以为她会愿意让她留在府里,不管怎么说,唐嫣骨子里,记着是一夫一妻,之前她不说,不过是反抗不了。   如今,赵洪晋开了这个口,她自然不会违背,过些日子就要迁居京城,天子脚下,皇亲贵族,她并不希望多个搅局的人,赵洪晋中毒,还有那晚她出事,还有很多矛盾的地方,不管高氏有没有做过,她曾经都在这个局中,赵洪晋容不下她,不然这么多年,也不会只给了她一个姑娘的分位,连姨娘都不是。   唐嫣歪在踏上,见高氏踉跄着步伐,从外面跑了进来,一见唐嫣,噗通就跪了下去,哭道:“夫人,求你别敢卑妾走,卑妾就安分守己在苏英阁待着就好,夫人……”   唐嫣叹了口气,轻声说道:“高氏,不是我赶你走,你爷要你走,你明白了吗?这是爷的意思,与我无关!”   屋里下人,纷纷低着头,高氏衣衫凌乱,发髻散开,早没了平时的妆容,听唐嫣这一说,浑身瘫倒在地上,喃喃道:“不可能,不可能。爷不可能这样绝情,当年爷称赞我蕙心兰质,说过会一辈子待我好的……”   “我会让账房多支你些银两,你出去好好过日子。”唐嫣平静说道。   突然,高氏起身,恶狠狠瞪着唐嫣,怒道:“为什么你就容不下我,明明我什么都没跟你抢,跟你争,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放我一条生路,唐嫣你好狠毒的心肠,当初我就该同意秦姨娘的提议,弄死你……”   高氏前后变化太快,屋子里众人反应不及,高氏猛的将一旁桌上的瓷杯摔在地上,从地上拾起破碎的瓷片,对着唐嫣的脸猛的划了下去。   唐嫣察觉到高氏不对劲,见高氏反常的举动,身子连连退了好几步,堪堪稳住身子,若不是一早就察觉到高氏的动作,说不定,还真被高氏算计到。   翠柳同其他婆子急忙上前,制住发疯的高氏。   唐嫣冷哼道:“高氏你发什么疯?爷将你遣散出府,这事与我无关,你袭击我有什么用,秦姨娘那事还没完,你的话留着跟爷去说,翠柳把高姑娘送去听风院。”   刚才虽然避闪得快,脸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,好在伤口不大。   让翠柳将高氏送去听风院,唐嫣瞧瞧出了趟赵府,来到天然居见潘九,天然居是她的嫁妆,在潘九打理下,生意一日比一日好,想着赵府迁居京中,唐嫣打着主意,想让潘九去京中。   潘九听了唐嫣的提议,欣喜点头答应,立马将苏州这边天然居交给下面的人打理,想着赵府还有些日子,才能上京,唐嫣给相府写了封信,交给潘九,让潘九提前去了京中,有相爷府帮衬,不愁天然居没有着落。   不过,唐嫣让潘九严守花夫人的秘密,花夫人这事,唐嫣不是没想过瞒着潘九,后来细想,左右得有人出面帮忙,唐嫣直接将潘九拉下水,潘九其他不怎么样,对做生意十分在行,明白唐嫣重视他,做事也十分认真。   绝口不提花夫人,反而帮着唐嫣隐瞒花夫人的身份。   有潘九的帮忙,唐嫣愈发放心,赵府有翠柳,天然居有潘九,就算日后离开赵府,也不愁没有落脚的地方,京城水太深,赵府的事和赵洪晋诡异的身份,都让唐嫣感到恐慌,随着赵洪晋越来越不设防,她隐约察觉到一些。   也因为这个原因,唐嫣才不得不尽快准备后路,直觉告诉她,赵洪晋要做的事太危险,或许这时候他将高氏遣散出赵府,何尝不是一种保护。   瞭望着湛蓝的天际,唐嫣心里很沉,京中相府那边传了家信,相府听闻赵洪晋择日上京,表示十分高兴,信中隐隐流露明显的支持,尤其是相府夫人频频询问赵洪晋的事,让唐嫣不得不深思。   第五十七章 物是人非   站在竹林前,唐嫣有些怅然失色,入京一年多,物是人非,手落在腹部轻轻抚摸,或许该死她做决定的时候了。   翠柳担心看着站在竹林前的唐嫣,入京一年有余,夫人和大爷两人愈发亲昵,这一年多,发生太多事,太子、荣王先后倒台,京城风云渐变,深秋一过,入冬的京城总是分外严寒,翠柳出声道:“王妃,天色不早了,当心身子。”   唐嫣没回头,只是安静看着前方,说道:“翠柳,莲花公主何时入府?”   莲花公主是醇亲王府中嫡女,赐封莲花公主,端庄贤淑,样貌娇艳,乃京城第一才女,三日前,皇上赐婚,嫁入贤王府为侧王妃。   “半月后,腊月初八入府。”翠柳轻声回答,脸色很是难看。   “十五天,足够了!”唐嫣低喃道。   苏州时,唐嫣隐约察觉赵洪晋身世不简单,回京后,果然验证了她当时的想法,只是事情太过出乎她的预料之外,唐皇后之子,当今七皇子——李烨。   十八年前,唐皇后与赵皇贵妃同时分娩,赵皇贵妃雪崩而死,赵皇贵妃诞下的六皇子神秘失踪,唐皇后之子意外身死,天子大怒,处死后宫上千人。   赵洪晋入京,唐嫣从相府得知真相,本以为赵洪晋是赵皇贵妃之子,失踪的六皇子,不料最后得知,赵洪晋真实身份乃唐皇后之子,东盛国七皇子,而她是赵府老夫人之女,当年那事牵连甚广,事过十八年,众多是非早已牵扯不清。   唐嫣冷笑,她出自赵府,却不知是何人之女,在相府生活十几年,最后才知晓连身份都是假的,怪不得她入赵府后,相府那边最常问的是赵洪晋的事,或许唐嫣当年习医,也是相府一手促成,谁都知道赵府赵洪晋患病在床。   太子和荣王不过是天子推出制衡的人,赵洪晋身份一公布,即被封为贤王,掌管一方军权,得到相府,周将军等朝堂一干握有重权的人支持。   那时太子等人才反应过来,一切不过镜花水月,为他人做嫁妆。太子失势,虽然没有剥了太子头衔,手中大权旁落,荣王更惨,剥夺爵位,下半生只能在荣王府渡过,一切发生太快,赵洪晋,不该叫李烨,从他上京短短一年多,所有阻力都被铲平,不得不说唐皇后和皇上心思何等深沉。   布局十几年,只为这一天。   “贤王,下一步或许……”唐嫣口中没说完,不过翠柳自然明白。   贤王府除唐嫣外,另有五名侍妾,皇上赐封贤王后,赐给李烨填充后院,相府那边虽然没开口,隐约有不满之色,无奈唐嫣入府两年,始终没诞下一子半女,唐皇后虽不说,但皇上那边颇有怨言。   唐嫣安静待在贤王府宁芳院,极少在府里走动,就连皇上赐下的侍妾,在第一天入府时见过,唐嫣直接免了她们请安,请走一个高氏,出现千千万万个高氏,想想唐嫣不觉有些可笑,身在局中,挣扎又有何用!   入宫时,唐皇后时常跟她说,帝王之家身不由己,当时唐嫣就明白,唐皇后在宫中生活并不安乐,别说她,唐嫣又何尝不是。   回到京中后,从相府得知真相那一刻,她想掉头就走,远走高飞,离开这一切纷乱,然后在某个地方,买一座院子,安静生活。   然……事情哪有想的那么简单!   时隔一年多,那个决定也该差不多执行了!   “翠柳,半月后准备下,我要去城外上香。”唐嫣淡淡说道,这一年多就算是归还相府的养育之恩,京城谁不知晓相府与贤王乃同一条船上的蚱蜢,苏州穆夫人曾上京,在贤王府住过些时日,不过时间都不长,临走前,跟唐嫣说过一句话,说唐嫣的性子不适合入宫,入宫只有死路一条。   其实,就算穆夫人不说,唐嫣也明白。   穆子易顺利通过院试,穆元薇也嫁人了,生了个女儿,二老爷一家吵吵闹闹,在苏州生活却也自在,穆子易院试一过,穆夫人就搬出了赵府,在苏州买了一座别院。高总管被二老爷赶出了赵府,高总管回了秦家,这时大家才明白高中管早被秦家收买,是秦家的人。高思柔顺利攀上了秦家大少爷,做了姨娘,也算是了却了她荣华富贵的美梦。   “王妃真的决定了?”翠柳问道,这些年花夫人名头愈发响亮,就连其他国都知道花谷花夫人,妙手神医,连死人都能救活的活神仙。   “你知道,我并不喜欢勾心斗角的生活,这两年,要不是念及相府,我早就假死遁去,如今相府权势滔天,宫中有姑姑坐镇,日后王爷登基,也亏待不了相府,我的任务也完成了!”唐嫣平静说着,仿佛所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   “王爷那边……”翠柳眼神复杂,这些年王爷对王妃极好,府里虽有五位侍妾,不过王爷极少去她们哪里过夜,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妃屋里,她不明白为什么王妃还要离开?   “王爷现在对我好不假,但日后一旦登基,填充后宫,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,我只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,从未奢想入宫为妃。”唐嫣摇头,有些事身不由己,李烨一旦登基,为平衡朝堂,不可能不扩充后宫,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。   她不精于算计,也不擅长。她只求平淡的小家生活,如今大局已定,她便成了可有可无的棋子,就算离去,也不会有人在意。   “王爷不可能同意王妃带着小王爷离开。”翠柳说道。   “他不会知道这件事,让潘九准备好,半月后离开京城北上广州。”唐嫣回头,淡淡说道。   “庆哥儿怎么办?”   “王爷亏待不了他,喜儿那边我会探探口风。”一年多时间,足够发生很多事,天然居遍布整个东盛国,甚至在他国也有天然居的分店,这点,唐嫣不得不佩服潘九的能耐。   说完后,两人慢慢回到宁芳院,李烨坐在榻上,屋里角落放了两个火盆,李烨坐在一旁,静静看着全哥儿习字,见唐嫣进门,皱眉说道:“这么冷,怎么不在屋子里呆着。”不渝看了眼翠柳。   唐嫣笑道:“屋里有些闷,出去走了走。”五禽修身法几近大成,当然其中少不了空间水的帮助,随着空间水的滋养,唐嫣身子愈发丰满,丽容无涛,一举一动都带着惑人的风情,好在她不常走动,贤王府有翠柳和荣德两人管着,到没人什么敢碎嘴,京中众人只知贤王妃美艳动人,却没人见过唐嫣。   “出去走动,多穿着衣裳,别着凉。”李烨眼里忧色少了几分,自从父皇赐了五名侍妾后,唐嫣就变得陌生了,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他,他虽然明白其中的道理,却不好忤逆父皇的意思,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宁芳院,偶尔去那些人屋里,也不过是下下棋,纯睡觉,不过这事他没跟唐嫣说。   那些人是父皇给的,他不好太过分。   “我知道。”唐嫣点头,上前掐了掐庆哥儿的脸,笑道:“庆哥儿学问做的怎么样?今日有没有被先生责罚。”李烨恢复七皇子身份后,庆哥儿在上书房跟皇子公主一起上学,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宫里。   听着庆哥儿的声音,不觉感叹时间过得快,当时的小萝卜,如今都快到她腰这么高了,不过五岁的人,说话做事一板一眼,很有大将之风。   “母妃让你有时间就去宫里陪她,免得她一个人无聊。”李烨看着唐嫣说道,仿佛只要他不盯着,唐嫣就会消失,这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安,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似的。   唐嫣笑着点头,“有时间我就去,莲花公主半月后入府,府里的采办我都准备好了,你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补充的。”接过翠柳递来的礼单,放到桌上,脸上一直挂着恬淡的微笑,看不出喜怒。   清亮的双眼,古今无波,掀不起丝毫波澜,这让李烨十分挫败,却又无可奈何。   “这事你不用插手,内务府只会打点好。”李烨怒道,为什么她不生气?为什么还是这幅逆来顺受的表情,难道她就不怕莲花公主入府,与她争宠?明明之前还好好地,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?   李烨双眼盛满怒火,恨不得上前掐死这害人的女人,为什么她始终都是这幅表情,难道这些年,他做的还不够好?   “是,是我多嘴了。”唐嫣愣了下,闪过一抹异色,随即恢复,低下头安静看着庆哥儿,由始至终都没太大起伏,在李烨看不见的角落,右手轻抚着肚子,心里低喃,对不起!   “你……”李烨欲言又止,见唐嫣神色冷淡,起身冷冷道:“今晚不用等了,荣德去易婷阁。”话落,拂袖离去,俊脸布满怒气。   见李烨离开,翠柳复杂说道:“王妃你这是何苦?”   唐嫣浅笑,说道:“早晚都要离开,何苦留个盼头,王爷终究是要做大事的人,何必拘泥在儿女情长之中,皇上或许就是看出这点,才会赐下五名侍妾,上面的人最不需要就是多余的感情,一旦有了感情,就会软弱……”   “可是,也没必要牺牲王妃不是吗?”翠柳不满说道。   “呵呵……翠柳你太傻!”唐嫣轻摇头,有些事说不清对错,毕竟身处位置不同,很多事都无法算清楚。看了眼窗外,夜色渐浓,一如她的心情。   第五十八章 不安好心   “王妃,相府夫人递了帖子。”翠柳拿着金贴,走进屋子。唐嫣慵懒歪在踏上,抬头看着翠柳手中的金贴,眼露疑惑,这个时候入府,是谁去相府说了什么?   缓缓动了□子,手端着肚子,快两个月了,不过她没打算将这事告诉李烨,迟早她都会离开贤王府,何必自讨苦吃,莲花公主入府在即,有些人快等不住,让她给公主让位,这些道理她哪会不明白。   “没说有什么事吗?”唐嫣问道,内务府最近一直忙着莲花公主入府之事,京城一排喜意,都在盛传贤王和莲花公主的事,反倒她这个贤王妃,有些碍事。   要不是她出自相府,算是相府半个主子,宫中有皇后力挺,贤王妃这位置怕是轮不到她做下去,府里流言四起,这些,唐嫣不是不知道,只是懒得理会。   翠柳摇头,将金贴递了过去,唐嫣随意打开,翻了翻,就扔在桌上。   唐嫣瞒着双身子的事,翠柳这些日子,对膳食尤外谨慎,连荣娘那边都再三叮嘱,宁芳院大部分都是苏州跟来的丫头婆子,可知人知面不知心,翠柳知晓这事马虎不得,一日三餐都十分小心。   对翠柳,唐嫣也放心,左右这些腌臜事,都逃不掉翠柳的眼,贤王府由翠柳和荣德两人把持,外家一个宫中皇后赐下来的婆子,因相府的关系,唐嫣也不怕婆子对她下手,所幸这一切都过的平稳,除了偶尔那几个侍妾惹些事外,府里也算平静。   以前,唐嫣还担心赵府那些宗族长辈,会过来指手划脚,李烨身世一公布,那些人巴结都来不及,哪还敢上门找事,皇族那边,唐嫣懒得出面,京中传言贤王妃体弱多病,不喜出府,这事唐嫣听完,莞尔一笑。   不用想,这肯定是有心人传出来的,不过她懒得出面解释。   让翠柳将相府李氏带了进来,唐嫣安静坐着,庆哥儿去了上书房,她懒得搭理府里那些女人,就一个人安静在宁芳院呆着,以前赵府雅苑那些药材,都被唐嫣移植到了京城,在宁芳院后面的院子,空了块地,栽了下去。   有空间水,也不存在其他问题。   “李氏见过王妃!”相府李氏进门,俯身行礼,见唐嫣气色不错,松了口气,京中最近有不少流言,她担心唐嫣会憋出什么病来,醇亲王位高权重,就算当今圣上都得礼让三分,莲花公主出自醇亲王府,身份比之普通公主都尊贵三分。   偏偏这莲花公主相中贤王,请旨赐婚,不惜做个侧妃。   虽说是侧妃,入府后谁敢管,李氏捏着帕子,脸色很是难看。唐嫣见李氏脸色阴沉,眼里闪烁复杂之色,随即柔柔一笑,说道:“娘,别瞎想!”   京城那些流言她不是不知道,只是懒得出面。知晓这是有人为莲花公主造势,就算她不说,大伙都心知肚明,都盼着看戏。   这莲花公主还没入府,就忍不住闹出这种事,若入了府,那还了得?贤王府一派平静,这倒让众人讶异万分,纷纷揣测贤王妃心里想些什么?   “醇亲王欺人太甚,莲花公主还没入府,京中就惹出这么多风风雨雨,若进了府你哪里还有安生日子?”李氏心疼抓着唐嫣的手,唐嫣虽不是她亲生,毕竟养在身边十几年,怎么可能没感情。   唐嫣性子软弱,当初也因她这性子,唐府才愿意将她嫁入赵府,没料却猜错了皇上的心思,闹得这般被动。   “娘,不过是些子虚乌有的事,没人会当真。”唐嫣浅笑,京中传言她与钱翰林家少爷有染,说的有眼睛有鼻子,好像真的一般,可谁不知道她回京不过一年半,压根就没出过府,也不知那人想些什么?   捕风捉影,也得寻些有根据的事。   “当年要不是你爹一意孤行,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。子陵多年未娶,何尝不是在等你。”李氏轻抚着唐嫣的青发,语气有些萧索,唐嫣性子淡泊,没什么心机,李氏本想与钱翰林结亲,将唐嫣嫁与钱子陵。   “娘,都这么多年过去了,还提以前的事做什么?”唐嫣摇头,想着记忆中那温润如玉的男子,不由觉得可惜,若当年唐嫣嫁入钱翰林家,或许一切又将不一样,那暖玉般的男子,定会护她周全。   “京中闹出这么多的事,谁不知道背地里是谁在捣鬼?莲花公主什么性子,这京中谁不知晓?”李氏面带冷嘲,若非顾忌醇亲王,谁敢娶莲花公主这等伤风败德的女子,真不知陛下在想着什么?“莲花公主心高气傲,就算入了贤王府也不会安生。”   唐嫣淡然一笑,莲花公主曾有个驸马,不过在三年前因病去世,也有传言说莲花公主不安于室,在府里圈养面首,活生生将驸马气死。   事实真相谁都不知道,只是没想贤王入京后,莲花公主竟看上贤王,不惜自降身份入宫求了圣旨,甘愿做小入贤王府做侧王妃。   “娘,小心隔墙有耳。”唐嫣左右张望,想来李氏也是气急,不然怎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,能稳坐相爷夫人的位置,李氏怎么可能没半点心机。   李氏点头,吸了口气,柔声说道:“我是怕嫣儿受了委屈,早知会变成这样,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。”   “不会有事的,娘别忘了,我才是贤王妃,莲花公主气焰再高入了贤王府亦不过是个侧妃,再怎么也越不过我这个正妃。”唐嫣冷然说道,她了解李烨不是个会因美色误事的人,再说莲花公主不过是个二手货。   李烨天子骄子,这莲花公主这次怕是失算了。   “说的也对。”听唐嫣一说,李氏平静下来,轻声为唐嫣支招,唐嫣侧耳倾听,这些事以前李氏说过,不过那会这身子没在意,不然也不会嫁入赵府不到一月,就发生那种事。   然,唐嫣不同,将李氏说的事,一一都记在心里。   “娘,怎么想着今日过来。”唐嫣问着,李氏最近忙着四弟的婚事,怎么这时候会来贤王府?唐嫣不免觉得奇怪。   “贤王托人入府,说你最近胃口不好,让我过来瞧瞧。”李氏笑着开口,道:“贤王是个有心的,担心你因莲花公主之事,会不舒服,让我入府给你解解心。”   唐嫣点头,笑了笑。   心里有些苦涩,这又何苦!   李氏在府里待到下午,用了午膳才离开。   唐嫣安静坐在榻上,半眯着眼,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肚子,嘴里轻声说着什么,翠柳站在一旁,屋里放着几个火炉,炭火烧的很旺,冷风吹进来也觉得冷。   “王妃,思宜姑娘求见?”喜儿从外面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碟糕点,脸色有些臭,思宜是入府五个侍妾中,最受宠的一个,样貌娇媚,识字颇有些才情。   唐嫣眼角一合,冷笑两声,李烨昨晚在她屋里歇息,怎么今日她就过来炫耀,李氏前脚刚走,她就迫不及待想过来找茬。   真当她这个贤王妃是个摆设,连个侍妾都敢给她脸色,面色一沉,平素她们争斗也就算了,左右她来个眼不见为净,今日这夏思宜竟然都想爬到她头上去了。   说得好听是皇上赐下的侍妾,不好听,不就是个暖床的丫头。   起身,接过翠柳递来的瓷杯,冷冷道:“让她进来,我到想要瞧瞧她想说什么?”嘴角微扬,勾起嘲讽的弧度。   “不过是个侍妾,不值得王妃置气。”翠柳淡淡道,为这种人动气坏了身子,值不得,唐嫣自然明白翠柳话里的意思,平静抿着茶,屋里静谧。   “思宜见过王妃!”柔柔怯怯,语调轻柔婉转,双眼流露惊慌。唐嫣流露一抹不屑,这夏思宜做戏给谁看,不知道的还以为贤王府是个炼狱,虐待府里侍妾。   “起来。”唐嫣连头都懒得抬,白莲花……多看一眼都嫌不舒服,真不知道李烨怎么看得下去,太做作了!   “是!”夏思宜起身,眼里闪过憎恨,他才是王爷最喜爱的女人,唐嫣每次见府里侍妾,都坐在里间,隔了层帘子,没人见过唐嫣的脸,府里传言王妃样貌极丑,不堪入目,也有人说王妃极美,众说纷纭,不过,府里确实没几个人见过唐嫣。   隔着珠玉帘子,夏思宜用余光打量着里间的唐嫣,紧咬贝齿,王爷昨晚在她屋里歇息,她陪王爷下了一夜的棋。   她不明白王爷为什么没要了她,论样貌这府里谁都及不上她半分,王爷每月会在她屋里歇息三五天,却从未同榻睡过,每次都是陪王爷下棋。   不过这事府里没人知道,她自己也不会说。   王爷不喜欢她们碰触,这事是夏思宜自己琢磨出来的,当然她不敢说出来,好不容易到手的荣华富贵,她不愿就这么没了。   “思宜姑娘有事?这时间王妃该午休了!”翠柳瞥了眼夏思宜,又是一个飞蛾扑火的可怜女子,王爷是什么人,怎么可能瞧得上这种胭脂俗粉?   听着翠柳的话,夏思宜眼里闪过狠悷,遂即轻声道:“思宜见王爷食欲不振,想像王妃讨个人,还请王妃成全?”捏着帕子,露出手腕上的翡翠镯子,眼里流露得意之色,府里谁不知道宁芳院荣娘很得王爷喜爱,王妃极少插手府里的事,府里大半事都被夏思宜拿捏着。   翠柳眼里闪过讥诮,这夏思宜还真是大胆,荣娘是宁芳院的主厨,负责王妃一切膳食,夏思宜不过是个侍妾,竟将主意打到主子头上,真以为王妃不管事,这府里主子就是她了。   讥讽冷笑两声,唐嫣一脸平静。   透过帘子,好笑看着夏思宜,夏思宜是傻子还是白痴,凭什么认为她会同意,真以为李烨在她屋里歇了几日,她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?   荣娘什么身份,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插嘴,想要就要了。   荣娘在赵府十几年,算是看着李烨长大,她嫁入赵府后,一直跟在她院里。   这夏思宜是瞎了眼,还是怎么的,把主意都打到荣娘头上了,下一次是不是算计到她身上去了。   “哦,你想要谁?”唐嫣顺势问道。   夏思宜见唐嫣没拒绝,想着这王妃果真是怕了自己,说道:“思宜想讨要王妃宁芳院的厨子荣娘。”她打听到消息说,荣娘算是王爷半个奶娘,若她能讨得这荣娘,不愁得不到王爷独宠。   第五十九章 出手反击   “王妃为什么要答应,夏思宜不过是府里的侍妾,就算是皇上赐下的,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。”翠柳纳闷,看着唐嫣,想着夏思宜离开前,那嚣张的嘴脸,她恨不得上去撕烂那张嘴,自以为是。   唐嫣浅笑,起身走到窗前,静静看着满目的竹林,眼里闪过异色,笑道:“翠柳你觉得夏思宜心机如何?”唐嫣没回答翠柳的话,出声反问。   翠柳摇头,冷笑道:“木头疙瘩一个,比不得府里云姑娘。”云如实同为皇上赐下的侍妾,样貌清秀,脸上总带着柔和的微笑,给人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。   出身比其他四人要高,礼部云天浩云大人府上千金。素有贤名,要不是赐进贤王府,必能入宫为妃,云天浩官职不高,实力不错,在礼部算是一号人物,极可能是皇上提前给贤王布局,为日后贤王登基做准备。   “那你知道为何我要答应,将荣娘给她吗?”唐嫣倚着窗口,捏着窗外的竹叶,眼里流窜淡淡的冷色,枪打出头鸟,竟然夏思宜要做这个鸟,她自不会拒绝。   府里其他四个女人也不是善茬,一个云如实就不必说,其他三人也不见得简单到哪里去,皇上好算计,将这五个风格迥异的女子,送入贤王府,环肥燕瘦,各有千秋,这心思还真不好揣测,怪不得李氏会入府。   李氏怕自己拿捏不住啊!不说即将入府的莲花公主,单就府里这五人,就没一个好相与,看似木讷实则深有算计,看似娇媚实则内里藏刀……   “奴婢不明白!”翠柳摇头,她看不透唐嫣为何要这样做。   府里传言王爷宠爱思宜姑娘,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有人想挑起是非,唐嫣不说,翠柳也明白,都等着看唐嫣出手,想摸清唐嫣的脾性。   “她们不是想看戏吗?就让她们瞧个痛快,荣娘出自赵府,在王爷身边多年,夏思宜这番从我宁芳院将她要去,你觉得其他会忍得住?”说着,不由冷笑,那些人可不会忍气吞声,等着夏思宜受宠。   “王妃想让她们自己斗?”翠柳双眼一闪,旋即明白过来。   “潘九那边事不宜迟,这事决不能出任何纰漏,醇亲王等不及让我让位,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。”京中那些流言蜚语,她哪会不知,只是懒得理会,不过,想起记忆中那儒雅男子,心里不觉划过一丝落寞,唐嫣捂着憋闷的胸口,这身子残留的记忆吗?   这么久,还念念不忘,怪不得会身死赵府,许是这身子原就不想活下去。   “王妃你怎么了,脸色突然这么苍白。”翠柳忧心问道,欲言又止看着唐嫣。   “没事!”唐嫣轻摇头,叹了口气,夏思宜今日来宁芳院要了荣娘,这会府里应该乱作一团了,李烨还没下朝,手轻抚着肚子,“翠柳,荣娘离开宁芳院,厨房那边你盯紧点,别出了岔子。”   翠柳点头,看着唐嫣温柔的动作,说道:“王妃真不打算将这事告诉王爷?”王妃假死离府够夸张了,王妃还想带着小世子一起离开,这日后若是王爷知晓了,龙然大怒怕是少不了,这些年,王爷对王妃的好,她都看在眼里,她不明白王妃为何这般执拗?   “翠柳,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,惟独这一点他给不了。”唐嫣淡淡说道,皇上这些年,一举一动都透着想要让贤王继承大统,朝堂之上并不是秘密,太子被囚,荣王失势,其他皇子无能,还有谁能撑得起东盛?   翠柳沉默,跟在唐嫣身边这么久,唐嫣的心思她多少明白几分。   李烨站在墙角,失神看着窗内的人儿,眼里涌现复杂,“荣德看紧王妃,决不能让王妃有任何闪失!”李烨双眼阴沉,你要什么我都能给,惟独自由不行。我决不允许你逃离我身边,这辈子你只能留在看得见的地方。   想着,唐嫣给他的那些东西,弓弩,炸药,玻璃……不管哪一样,都让人为之颤栗,东盛国国力一具跃为最强,那样明艳夺目的她,他怎么可能罢手,惹上了我,你就得负责到底,这辈子都别想离开!   “是!”荣德点头,说道:“京中那些流言……”   “杀鸡儆猴,父皇敬重醇亲王,不表示我就得依着那女人。”李烨声音冷漠,讥诮说着,“想嫁进贤王府,就得看她有没有那本事,八弟在哪?”   “宁王在书房。”荣德脸色平静,心里暗自为莲花公主祈福,惹谁不好,偏偏惹贤王,敢让王妃不自在,这不是自寻死路?   “去书房,王妃想看戏,就让府里那些女人好好演,荣娘那边你让人过去说一声,好好伺候思宜姑娘!”李烨柔声,俊美的脸闪烁森冷的杀意,不知死活的女人,嫣儿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她受气,夏思宜这么大胆,敢公然挑衅,好大的胆子!   “是,属下这就让人过去知会荣娘。”荣德道   “嗯!”点头,迈步朝书房奔去,嫣儿想要自由,那么他就为他谋个自由,一开始他就没想要那个位子,不过是父皇单方面强求罢了!   “林侍郎,你说七哥让我们过来,他自己又不来,这叫什么事?”八皇子李峻邪魅歪在椅子上,修长的双腿随意搁在桌子上,捋着额前垂落的碎发,眼睛直直盯着林奕天。眼底的不时闪过复杂的神情,不过掩藏的极深,林奕天从头到尾都没发现。   见林奕天闭着双眼,完全不搭理自己,李峻俊朗的脸,不觉闪过异色,起身凑近林奕天,温热的气息不觉喷洒在林奕天脖颈,说道:“林侍郎……真的不好奇?嗯……”喉音拖得很长,男子身上浓郁的檀香气息,钻入鼻间,林奕天顿时羞红脸,后退几步,瞪着李峻,说道:“八皇子请自重!”   林奕天表情有些狼狈,李峻时不时喜欢做些越轨的举动,让林奕天十分难受,总觉得八皇子喜欢找他茬,性子木讷,有些沉闷的他,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。   “自重!林侍郎希望我怎么自重?”李峻得寸进尺,一举将林奕天压在墙上,张嘴轻轻啃食林奕天的脖颈,嗅着林奕天身上淡淡的皂荚清香,神情痴迷。   从什么时候,开始注意这个木头的?连他自己都忘了。   见李峻愈发过分,林奕天双颊憋得通红,抬腿对着李峻腹部猛的一顶,急退厉色道:“八皇子,在下乃朝廷命官,而非花街小倌。”双眼气得通红,掩在袖中的手不觉轻颤,显然气得不轻。   “呵呵……”李峻轻笑,温柔望着林奕天,这傻子难道一点都看不出,“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小倌了?这些年我的心思,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?”   “你……”见李峻咄咄逼人,林奕天不免有些底气不足。   “怎么,八弟又在欺负林侍郎?”李烨撩起裤脚,提步走进书房,见林奕天站在窗口,戒备注视着李峻,李烨眼里闪过算计,李峻懒散,不喜生事,皇宫谁不知道八皇子是个庸人,没什么本事,不爱江山独爱美人。   “七哥笑话了!”李峻理了理衣物,揉着肚子,随意坐下,刚才林奕天没收力,多半淤青了,不过谁叫自己招惹他?   林奕天端着脸,有些窘羞,狠狠瞪了眼李峻,要不是他喜欢做哪些轻浮的举动,他怎么会在贤王面前失礼。   “八弟过来有事?”李烨坐下,打开桌上的公文随意看了起来。   “淮南闹饥荒,朝堂乱作一团,那些人想让七哥去趟淮南。”说政事,李峻收起嬉笑的嘴脸,脸上不觉闪过冷嘲,谁不知道淮南是太子的地盘,那些人还真是不死心。   “国舅还真不死心,父皇那边怎么说?”李烨冷笑,太子都被囚了,那些人还能整出这些乱子,真以为东盛没了他,太子还能上位?   “父皇回绝了,说半月后是你和莲花公主的成亲之日,不能耽搁。”李峻笑道。   李烨瞪了眼李峻,视线落到林奕天身上,说道:“之前让你调查的事,结果如何?”国舅早被架空了,值不得花费心思。   “流言是从醇亲王府传出来了。”林奕天从怀中掏出一封信,放到桌上,“挑唆这件事的是莲花公主身边的侍婢百合。”   “不安分的女人,派几个人,隐秘点将之前调查的事说出去。”李烨狠狠说道,眼里闪烁冷厉的杀意,“对了,百合什么来历?为何对王妃的事知晓的这般清楚?”   “七哥就不怕醇亲王找你麻烦?”李峻事不关己说道。   “只要他敢。”李烨说道。   “百合来历有些蹊跷?”林奕天迟疑开口,百合好似凭空冒出来一般,突然就出现在醇亲王府,除了莲花公主,其他人连百合的面都没见过,人前百合总带着黑纱,遮掩了样貌。   “来历蹊跷?”李烨脸色难看。   “是的,百合突然出现在醇亲王府,之前谁都不认识,每次出现时都带着黑纱,除了莲花公主,没人见过她长什么样?”林奕天皱眉,显然对这百合有些堤防。   “要不要我出手?”见林奕天脸色铁青,李峻不由开口。   李烨眉头一挑,扫了眼林奕天,目光落到李峻身上,“三天时间,对了,给我盯紧府里这些女人。”有赵府那些前科,李烨对府里这些女人很难有好感。   最近父皇将政事都交给他处理,他没多余时间管府里的事,李峻能耐他多少了解,将事情丢给他,他也放心。   “七哥……”见李烨这般不要脸,李峻狠狠抽了两下嘴角。   “麻烦了,给我好好看着王妃,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通知我。”李烨单独提醒,这段时间总觉得有些不安,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才好?   第六十章 百合身份   翌日,京中四下传出小道消息,醇亲王府莲花公主的火辣事,说的有鼻子有眼,甚至连哪家公子哪家少爷,都指名道姓捅了出来。   一时间,整个京城乱了。谁不知道莲花公主入宫请旨,嫁入贤王府做侧王妃,这下好了,这种伤风败德事全部都摊在明面上了,不说丢进贤王府颜面,连醇亲王府一柄丢尽了,酒肆茶楼四处都在谈论,这莲花公主的艳史。   宫中,皇上大怒,醇亲王一大早就被宣入宫中,贤王府大门紧闭,谁也不见,贤王上朝时面色铁青,在朝中偶遇醇亲王,微微点头,连招呼都没打,直接离开。   明眼人都知道贤王不高兴,这种事栽在谁头上,谁都会不高兴。   何况,谁不知道是莲花公主自愿入宫请旨,人家贤王压根就没那心思。现在京中又惹出这种事,朝堂上议论纷纷,都在揣测这事是谁抖出来的?   莲花公主的艳史,并不算严密,稍稍打听就能知晓。不过都不敢在明面上谈论,醇亲王皇族身份摆在那,谁敢惹怒天家,那不是等着挨牢饭。   谁想有人这么大胆,公然将这事挑明,有人说是太子那边下的手,有人说是荣王捣的鬼,也有人说是莲花公主的男人……总之,众说纷纭。   醇亲王府,莲花阁。   “砰砰!”数声瓷器碎响,莲花公主怒意高涨,将屋子里看得见的瓷器全摔了,狰狞着脸,大声骂道:“混蛋,是谁将这些事抖出来的,吃了雄心豹子胆了,本宫一定要砍了他们脑袋,该死……”   “公主,先喝口茶,别气坏了身子。”百合上前,端过身侧花语手中的瓷杯,嘴里轻柔安抚着暴怒的莲花公主,花语抿嘴,看了眼百合,打从百合入府后,公主越来越器重她,百合没来前,她是公主身边最受宠的侍婢,低下的眼一闪而逝阴狠。   “气死本宫了。”接过百合递来的瓷杯,坐在榻上,抿着热茶,姣好的脸盛满扭曲的杀气,谁这般大胆,敢跟她作对,难道是贤王府那个女人?莲花公主阴沉着脸,神色不明,茶盖不时挂着杯沿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“百合,这事你怎么看?京中私底下盛传这件事,恐怕连宫中都知晓了,贤王那边多半也得了消息……”   百合抬头,露出一张艳丽的脸,若是唐嫣在这,一定会认出,这哪是什么百合,分明是冯芸儿,太子倒台,太子一派都受了牵连,冯府被抄了家,冯府众人判了流刑,不知这冯芸儿是如何逃脱,转而来到醇亲王府,还巴结上了莲花公主。   “公主无须担心,皇上金口玉言,断不会因为这事,而收回成命。”百合自信说道,“只是贤王那边不好交待,不如公主出面,让老王妃设宴,下帖邀请贤王妃过府赏花,届时公主只要拿捏好贤王妃,让贤王妃出面,在贤王面前美言几句,想必贤王也不会过多追究此事!”   “这样真的有用?”莲花公主怀疑看着百合,她没见过贤王妃,不过京中传言,贤王妃极美,贤王身世大白天下时,贤王妃的身世也曝露出来,贤王妃出自皇商赵府,昔日赵皇贵妃艳冠京华,想必同为赵府中人的贤王妃样貌自是不差,宫中赵妃美艳不输受宠的雅妃,这让莲花公主多少有些芥蒂。   百合点头,说道:“谁不知道贤王极宠贤王妃。”   花语抿着嘴,低头没说话,不过转动的眼,好似在诉说什么?   “那我现在就去找母后,百合若本宫能顺利嫁入贤王府,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莲花公主淡淡看了眼百合,在百合看不到角落,眼里闪过狠辣,要不是念着百合心机不错,她那能容得下样貌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存在?   抬脚走出莲花阁,朝着府里另一处院落走去。   百合笑意莹然目送莲花公主离开,带笑的脸,怎么看都觉得阴森,草包公主,除了那张脸,无一是处,这种人竟妄想嫁入贤王府,真是痴心妄想。   视线落到花语身上时,闪过抹算计,这侍婢好似察觉到了什么?看来,得找个时机除掉才行,转身回到屋里,乔装一番快速走进莲花公主屋里,小心翻动寻找什么?   半响后,什么都没找到,脸色冷然十分难看,走到书桌前,拿过笔写了几个字,巻好塞入墙角的石块下,做完这一切,整理几下衣服,才回到莲花阁。   贤王府,宁芳院。   “你说京中都在盛传莲花公主的艳史?”唐嫣讶异抬头,天气转凉,她挑了几块布,让屋里绣娘做几套衣裳,府里其他人,她早就嘱咐翠柳交代下去,自然会有外面的裁缝铺子接手,唐嫣不喜欢那些款式,就自己琢磨花了几款,让屋里绣娘自己做。   翠柳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小册子,笑道:“不知谁这么缺德,将莲花公主那些腌臜事变成小册子,茶楼酒肆到处都有人在说,还有图设。”   说到后面,翠柳不由羞红了脸,唐嫣接过小册子,翻了翻,不觉看得津津有味,古代没什么消遣,唐嫣平时也会打发喜儿出府,去书铺买些杂记什么,回来消遣。   不过,那些书可没手中这小册子惹火,看着小册子上面火辣的文字和配图,心想这古代印刷倒是不错,这图画的真够细致,配着旁边的文字,怪不得短短不到一天功夫,就闹得这般火,感叹这莲花公主大胆!   “王爷那边可说了什么?”唐嫣笑呵呵,翻阅着小册子,想着什么时候让喜儿出府,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小说,这文笔怎一个好字了得!   翠柳窘羞,见唐嫣看得津津有味,脸颊愈发红艳,拼命摇头道:“王爷还没下朝,倒是相府那边传话,说让王妃小心些,醇亲王府那边怕是怀疑上了王妃。”   “嗯!”唐嫣点头,闹出这么大的事,醇亲王府怕是早就乱作一团了,攸关皇家名誉,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,不过会是谁使得坏?   猛然想起府里那些女人,遂出口问道:“府里可有什么动静?”   荣娘离开宁芳院不到一日,宁芳院的膳食就被人盯上,吃食里面多了不少害人的玩意,不过有翠柳盯着,加之自己也是个大夫,那些东西唐嫣自然没吃。   “云姑娘离开院子,去其他姑娘哪里串门子,不过没去思宜姑娘屋里。”翠柳答话,有点猜不透云如实想做什么?按说她不是最该去夏思宜屋里,为何她偏偏去了其他四人屋里,却不去夏思宜?   唐嫣笑道:“是个有心的,你让人盯着云如实,厨房那人先别动,留着,我自有用处。”宁芳院清洗几次,没想还留着只耗子,有些人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,再怎么对她好,都不会变成自己人。   “奴婢明白!”翠柳点头。没多问,依着唐嫣的交代吩咐下去。   “王妃,潘九那边带话过来,说是让王妃出府一趟,天然居出了些事。”天然居那边差人送信过来,具体没细说。   唐嫣吃惊,天然居出了事,这怎么可能,起身走进里间,这时候李烨快下朝回府,她哪能脱身?潘九让人送信过来,想必这事也不简单,不然潘九不可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,让人送信来贤王府,天然居是唐嫣的嫁妆,可在苏州时,唐嫣就佯装将天然居盘了出去,没几个人知道天然居背后的老板是谁?   都在揣测,是不是那神秘的花谷花夫人?   “这时候我哪可能走得开,王爷都快下朝回府了,你传个话,明日宝玉阁会有一批首饰出台,我明日出府。”唐嫣想了想说道,天然居之事决不能泄露,不然李烨极可能猜到她想做什么?最近宁芳院多了不少人把守。   想来,李烨心里多少有些明白,她想做什么。   眼神复杂看着窗外,李烨对她极好,可她不愿入宫,离开是最好的办法。   翠柳领命悄声去了后门,唐嫣闭眼,运起精神力跟了上去,不是不信任翠柳,只是这事泄露不得,她不得不小心谨慎。   贤王府,西角如阁。   “小姐真不打算出手?也不知那贱人,使了什么手段,竟从王妃那讨得荣娘,荣娘是王爷跟前的红人,那贱人若是从荣娘那得了什么消息,怕是会对小姐不利!”梦婆子厉声说着,眼睛看着坐在软榻上的云如实。   云如实轻笑,说道:“奶娘别急,这夏思宜能有什么能耐,王爷宠她两天就忘了本分,王妃的东西是那么容易要的吗?入府前娘交代说,王爷以前屋里有过姨娘,不知怎么的被赶了出去,奶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   “王妃有那本事?”梦婆子惊疑,打从小姐她们入府,也就见过王妃几面,隔着帘子,瞧不真切王妃的样貌,不过声音听着十分柔和。   “王爷虽在如阁过夜,从未与我同榻。”云如实自嘲,这事她只敢在奶娘面前说,哪敢到处声张,她猜不透王爷的心思。   “小姐,这事张扬不得。”梦婆子上前一把捂住云如实的嘴,朝屋子里张望几眼,推开窗户,仔细朝周围看了几眼,方才小心关上门窗,“我的姑奶奶,这事哪能大声说。”   见梦婆子这般慌张,云如实鲁莽了,若传了出去,怕是会毁了王爷名声。   到时累及旁人,苦笑一声,她不过是不甘心,自问学识才情不低旁人半分,却偏偏得不到王爷喜爱,连夏思宜都敢爬到她头上撒野,这口气她哪能咽得下去。   清亮的眼,不觉染上尘埃。   第六十一章 自作孽?   “王爷,王妃离府去了宝玉阁。”荣德躬身进了书房,将宁芳院的消息告知李烨,打从皇上赐下五名侍妾入府后,王爷和王妃相处就有些怪异,荣德隐隐有些察觉。   却不好说,只得在旁边干着急,使不上劲,本来他打算向王妃讨要翠柳,娘亲督促让他成亲,平时言语间,王爷也有那个意思,可没想这时候王爷和王妃闹了这一出。   “什么?”李烨笔尖一抖,墨汁洒开,弄坏了大半个公文。李烨顾不得弄坏的公文,将笔放下,起身急问,“在府里呆的好好地,出府做什么?是不是后院那些女人不安分,惹得她心烦了?”   想着,后院那几个呱噪的女人,总在他面前说三道四,李烨就一肚子火,碍着父皇情面,不好发气,只得忍着。太子被圈,荣王倒台,朝中唯一说得上话的李峻,却是个游手好闲的主,李烨根本脱不了身。   “王爷……”荣德忍不住翻白眼,王爷的冷静,怎么一遇上王妃就一文不值,“今日宝玉阁新上一批首饰,王妃带着翠柳出府,说是去宝玉阁看看,稍后就回府。”   “这样。”李烨收回踏出去的脚,脸色阴沉道:“下次,直接让宝玉阁将首饰送进府,让王妃挑选,这样就不用出府了。”   荣德抽了抽嘴角,心想王爷你不觉得太霸道了吗?连王妃出府你都不准,怪不得王妃不待见你,谁被你这样关着,都会不高兴的。   “要不要属下这就跟上去?”荣德问道,其实他不怎么放心翠柳,会不会有人看上翠柳,要是有人跟翠柳提亲,又该怎么办?荣德一张脸忽红忽白,变得不亦乐乎,若在平时李烨一定不会放过,这难得取笑荣德的机会。   然,今日唐嫣出了府,李烨哪有这闲情,总想着唐嫣会不会有事,登徒子、恶霸什么的,这京中还真有不少。   两人一坐一站,待在书房中,心思早飞出了府。   “王爷,思宜姑娘煲了鸡汤,现在在门外。”门口小厮,低头走了进来。   李烨本就心烦意燥,这会夏思宜撞上门,平时他还有闲情,逢场作戏玩玩,直接将鸡汤赏给守门的侍卫,冷道:“书房重地,哪容得她一个妇道人家走动,若有下次,必有重罚!”冷厉的目光,扫过小厮,见风使舵的奴才秧子。   他不过做戏,在夏思宜屋里歇了几晚,这女人就迫不及待想上位,府里下人也跟着邀宠,看着就觉得心烦。   小厮心惊胆战离开,捏着袖子擦拭额头的冷汗,走到门口见到夏思宜,面色难看,讽刺夏思宜几句,将李烨的话重复一片,直接将夏思宜赶了出去,连同夏思宜塞给他的几两银子一并还了回去。   “四儿,你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?”夏思宜瘫软,靠着侍婢四儿身上,脸色惨白,浑然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,紧紧抓住四儿的手。   四儿左右张望,轻声道:“小姐,先回屋。”   听四儿提醒,夏思宜快速收敛表情,捏着帕子擦拭脸颊泪珠,一行几人匆忙回了宜阁,殊不知在夏思宜一行人离去后,在不远处拐角假山旁,藏着一个身影,见夏思宜离开,朝卧龙苑看了几眼,转身悄然离去。   半响后,门口侍卫隐隐传来低喘,荣德诧异抬脚走了出去,李烨放下手中公文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站在门口,见侍卫神色不对,潮红的脸好似中了某种药,李烨脸色一沉,让其他人去叫御医。   荣德看了几眼,回头望着李烨,说道:“王爷……”看着这侍卫的脸色,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,怎么都没想到这夏思宜胆子这么大,竟敢对王爷用这肮脏手段。   “等御医过来瞧了再说,派人将夏思宜请过来。”李烨眼神冰冷,他最恨这下三滥的手段,当年要不是秦雨,他怎么在床上躺了十年,入京后,才查出当年那毒出自前皇后之手,皇上直接赐了一尺白绫,让她自尽。   “荣德,送云逸回房。”云逸是他一手提拔的暗卫,皇上赐封后,李烨便让云逸由暗转明,算是回报云逸这十几年对他的照顾,没想这夏思宜这般大胆。   “是。”荣德掺扶着云逸,慢慢回房,李烨紧跟在后。   不多会,御医过来,把脉后,说道:“王爷此乃合欢,药量极重,须与女子交合,若不尽快解毒,对身体损伤极大。”   “下去!”李烨淡淡瞥了眼御医,冷道:“今日之事,若泄露半分,后果自负。”   御医连连点头,王府中这种肮脏事不少,怎么都没想到竟有人敢下这种毒,瞧着王爷震怒的脸,只怕少不得流血。   “王爷?”荣德轻唤,云逸明显压制不住,快神志不清了。   李烨点头,说道:“我知道该怎么做!”幽暗的眼一闪而逝冷冽,荣德不觉颤了□子,低下头,王爷眼里的意思,他多少有些明白,夏思宜自求多福,王爷最恨这龌龊手段,做什么不好,偏偏要撞到枪口子上。   夏思宜回到宜阁,心里忐忑不安,与四儿轻声说这话,王爷今日这话极重,浑然没了往日的柔情,以前听人说王爷如何冷漠无情,她怎么都不愿相信。   那日进府,她亲眼瞧见王爷温柔看着王妃,柔情似水,将王妃捧在手心。   她发誓,终有一日,她定会让王爷百般宠溺自己。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,王爷冷落王妃,连日在宜阁夜宿,她明白机会来了,只要把握好,日后辉煌腾达也不是没可能,谁不知道,皇上最宠爱的就是贤王。   四儿轻声安抚受惊的夏思宜,好不容易冷静下来,就看见门口的小厮匆忙奔了进来,说王爷有请,跟在小厮身侧的侍卫,眼神冰凉,上前就将夏思宜拖了出去。   “大胆,思宜姑娘是王爷的侍妾,你们这样鲁莽,就不怕王爷怪罪。”见情况不对,四儿上前呵斥,平时没见王府侍卫,气势怎么厉害。   今日一瞧,四儿不觉有些惊慌。   “王爷有令,带夏思宜前去问话。”侍卫冷漠扫了眼四儿,直接将四儿推倒在地,一左一右抓着夏思宜就往卧龙苑走去,四儿踉跄跟在后面。   听着宜阁传来吵闹声,云如实捏着手中的黑子,冷漠一笑,说道:“开始了吗?”话落,慢慢将棋子落下,隽秀的脸闪过疯狂的狞色,身后梦婆子一脸心疼,那天真善良的小姐,终究还是远去了。   不觉侧头,轻叹一声!   李烨冷眼望着夏思宜,说道:“丢进去。”路过夏思宜身侧时,冰冷说道:“伺候好他,若他有个三长两短,夏家也没存在的必要。”   说罢,转身离开。身后侍卫猛的将夏思宜推进屋里,随后利落关上房门,任由夏思宜尖叫,没人在多看一眼。   夏家在京中算是小有名气的商家,祖上曾出过秀才,算是半个书香世家。   “王妃回府了吗?”李烨回到书房,望了眼天色,回头看着荣德。夏思宜闹了这一出,不觉日上正午,“派人查一下夏家,白日宣淫这罪名可不轻,不知是哪位皇兄暗中指使?”这几人入府不久,夏思宜样貌最好,为避免引起流言,李烨抽出时间,往几人屋里坐坐,就算过夜,他也没打算碰那些女人。   “是。”荣德身子一颤,明白李烨话里的意思,“……王妃尚未回府。”   停了片刻,荣德小心回话,王府出府都几个时辰了,怎么还没回府?难不成是发生什么事呢?   “还没回府?”李烨脸色一变,起身说道:“准备出府,去宝玉阁。”   “是。”荣德点头,立马就吩咐下去,准备好软轿。   京城,宝玉阁。   宝玉阁是唐嫣手下的产业,经营珠宝首饰,华丽奢侈路线,当年上京时,唐嫣无意间救了玉行董家被赶出家门的董玉燕,于是有了宝玉阁。   坐在宝玉阁,唐嫣翻了翻宝玉阁的账册,抬头看着潘九,说道:“这么急联系我,天然居出了什么事?”   潘九看了眼屋里的翠柳和董玉燕,唐嫣开口,“都是自己人没事,说吧!”   “宫中递了帖子,说是想请花夫人入宫一趟。”潘九轻声说道,美肌丸,润肤霜……都是唐嫣提炼的,不仅在东盛十分有名,在其他国亦是如此。   “宫中?”唐嫣讶异,怎么都没想到会招来宫中贵人,美肌丸药效不错,可也不至于引来那些贵人才对,“有没有因为何事?美肌丸和润肤霜宫中都有特定的量,宫中何人寻找花夫人?”   “来人透露是宫中雅妃娘娘,具体什么事没明说。”潘九眯着细小的眼,肥硕的身子不觉抖了两下,看着有些滑稽。   “雅妃。”唐嫣轻喃着这两个字,荣王失势,连带雅妃也受了不少的牵扯,这时候雅妃寻找花夫人想做什么?“传话那人是谁,你认不认识?”   潘九摇头,说道:“来人带着黑纱,掐着嗓子,身子不算矮,猜不出是男是女!”潘九严肃说着,那人行事十分小心谨慎,不留半点痕迹,北方女子身高不算爱,潘九也猜不准那人身份。   “这雅妃倒是谨慎,看来荣王那边等不及想出手了,太子这段时间安静不少,荣王蠢蠢欲动,真是不知死活!”唐嫣冷道,皇上将太子圈禁,却没削其他,可对荣王就彻底打击,这孰轻孰重,长眼的都能看得出,怎么这雅妃就死心眼看不透。   “奴才该怎么答复?”潘九躬身问道。细小的眼透着难得算计,让人不敢看轻。   第六十二章 你找死!   潘九在宝玉阁呆了一刻,就悄然从后门离开。唐嫣心不在焉看着摆在面前的饰物,皱眉思索雅妃的意图,近些年花谷花夫人名头确实不小,雅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让人深思,荣王失势,朝堂势力尽数被皇上拔除,后宫中,对雅妃的宠溺也少了三分。   尽管没将雅妃打入冷宫,但也好不到哪里去。这紧要关头,雅妃派人接触花夫人,这动机值得怀疑,后宫腌臜事,她没少听翠柳提及。   揉着酸涩的额角,下楼在宝玉阁大堂看了看,打算随便挑两样东西,就回王府。   “给我把这个翡翠簪子包起来。”唐嫣刚从架上拿起一支翡翠簪子,来不及细细打量,这宝玉阁虽在她名下,却是董玉燕在打理,她偶尔会花几个样式,极少插手宝玉阁的事,听着耳畔传来的娇蛮声,唐嫣脸色不觉一变。   “放肆!”翠柳上前,护住唐嫣。刚想开口,唐嫣示意翠柳不要开口。似笑非笑抬眸,打量着走进的少女,粉蓝女服,没过多的装饰,如云的秀发,两轮弯弯柳叶眉,充满灵气的眼盛满倨傲,娇嫩的樱唇上翘勾起冷嘲,嫌恶瞪着唐嫣,唐嫣侧身,站在暗处,少女依稀看不真切唐嫣的面容,不过身上低调奢华的女服,让少女微微有些不满。   宝玉阁流觞群,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,这人是谁?   孙筱容斜睨着唐嫣,回头拉着钱子陵撒娇道:“子陵哥哥,我喜欢这个簪子,你说过我生日要买礼物给我的。”发嗲的嗓音,听的唐嫣身子不觉一颤。   子陵?钱子陵。   唐嫣上前走了几步,抬头看向少女拉扯的男子。   “筱容这是别人先看中的,你挑别的我买给你。”钱子陵安抚着拉扯自己衣袖的孙筱容,镇南王孙家乃东盛铁帽子异姓王,孙筱容是孙家这代唯一嫡出,十分受宠。   说完,歉意抬头朝唐嫣看去,看清唐嫣时,身子一颤,俊脸溢出喜悦,挣开孙筱容,颤抖伸出手,“嫣儿是你,你……还好吗?”   唐嫣没想到在宝玉阁会遇上钱子陵,时隔两年,眼前男子跟记忆无二,温润儒雅,不懂拒绝别人,嘴角上弯勾起浅笑,点头道:“很好,许久不见!”错愕间,竟不知该说什么,两人木然站着望着对方。   “子陵哥哥她是谁?你认识,怎么也不给我介绍。”孙筱容眼里闪过阴霾,恶狠狠瞪了眼唐嫣,心里猛地升起戒备心,眼前女子样貌极美,子陵看似温和,其实很难接近,要不是念在父王情面上,他根本就不会搭理自己,想起这个,孙筱容脸色愈发难看。   钱子陵回过神,漾着柔情紧盯着唐嫣,两年不见,嫣儿比以前更美跟好看了!当初听闻她回京,钱子陵不是没想过去探望,不料却总被拒之门外。   “大胆,我家主子乃贤王妃。”翠柳不屑隔开孙筱容,这女人一看就不安好心。   “你是唐嫣!”孙筱容眼里划过阴鸷,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人就是子陵念念不忘的女子,心里怒意更甚。   见孙筱容面色不善,唐嫣脸色一沉,翠柳上前,冷道:“我家王妃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,你是哪家小姐,这般没有规矩。”未出阁的小姐,跟男子拉拉扯扯,不知廉耻!   孙筱容面色一白,翠柳讥讽的话毫不留情,孙筱容自幼备受宠溺,何时受过这种气,扬手就想打翠柳,“找死……”   钱子陵一把抓住孙筱容的手,猛地一甩,冷道:“孙小姐请自重!”   孙家只有当家人才能继承爵位,孙筱容这巴掌一打下去,实实在在是打在贤王府脸上,钱子陵虽不喜孙筱容,却不想因这事,让镇南王得罪贤王。   镇南王这些年没落了,孙家没几个能掌势的人,岂能与贤王抗衡。   “子陵哥哥你……”孙筱容呆滞住,没想钱子陵会这般冷漠,直接将她甩开。   唐嫣抿嘴,这钱子陵还是这般善良,捏着帕子,看了眼孙筱容,淡淡道:“这次看在钱少爷面上,我不与你计较,若有下次,就让镇南王亲自去宗人府领人。”   她不喜欢生事,不表示她怯弱怕事,在京中以贤王的地位,又有几个人敢在她头上撒野,镇南王要不是老王爷孙飞杰还在,哪能撑到现在?   “你……”见唐嫣毫不留情奚落,孙筱容面色铁青,何时受过这种气,一把推开钱子陵,伸手就朝唐嫣推去,唐嫣站在边缘,宝玉阁门槛不低,孙筱容这一下,唐嫣吓出不少冷汗,抬手护着肚子,没想这孙筱容心思这般歹毒。   “啪!”响亮的巴掌声响起。   唐嫣粗喘气息,睁眼开,鼻间闻到熟悉的气息。诧异抬头,李烨小心护住唐嫣,俊脸森冷透着杀气,怎么都没想到,刚下软轿走进宝玉阁,就见孙筱容伸手推唐嫣,怒意高涨,疾步上前护住唐嫣,扬手就甩了孙筱容一记耳光。   “你找死。”他无法想象,要不是他来得及时,被孙筱容这一推,唐嫣绝对受伤不轻,小心接住唐嫣,李烨抬脚跨进宝玉阁,阴沉的视线落到捂着右脸的孙筱容。   “……你。”钱子陵脸色铁青,犹豫片刻,他没想到孙筱容,会伸手推唐嫣,还恰好被贤王逮个正着,看着李烨小心搂住唐嫣,眼里划过暗色,嘴角闪过自嘲。   “你敢打我,你竟敢打我,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孙筱容捂着脸,狠狠瞪着李烨,李烨那一掌力道极重,孙筱容咳了口血,脸颊很快淤青红肿起来。   “嫣儿有没有受伤?”李烨搂住唐嫣,双手在唐嫣身上游走,确认唐嫣是否真的没事,唐嫣窘羞摇头,示意自己没事,娇嗔瞪了眼李烨,这大庭广众下李烨也不知道收敛些。   这会宝玉阁聚集了不少百姓,众人纷纷停驻,李烨确认唐嫣完好后,抬起目光望着站在孙筱容身侧的钱子陵,冷笑道:“不知道孙小姐打算对本王的王妃做什么?”   对上李烨冰冷的眼神,孙筱容身子一颤,看清来人样貌时,眼里闪过怯意。   “我……”孙筱容不觉移步,躲到钱子陵身后,不敢直视李烨。   “见过贤王!”钱子陵尴尬,却又不得不出面维护孙筱容。   “回去吧!”唐嫣出声,摸不清雅妃的目的,潘九那边她交待,让潘九先拖着,先探探雅妃那边的口风,再决定是不是要去见雅妃。   也不想跟钱子陵有所牵扯,钱子陵虽好,但却不是她的菜,敬而远之!   见唐嫣说要离开,李烨也懒得纠缠,府里夏思宜的事还没处理,他更不想让唐嫣跟钱子陵共处,进京后,钱子陵曾去过贤王府几次,每次都让李烨堵住,嘱咐门卫不让钱子陵入府。   李烨拥住唐嫣,冷眼扫过钱子陵,看着孙筱容,说道:“看在镇南王面上,这次我不与你计较,若有下次,别怪本王心狠手辣。”   那一巴掌足够让她长记性,什么人该惹,什么人不该招惹。   孙筱容捂着脸,看着李烨用着唐嫣走出宝玉阁,进了软轿,眼眶盛满泪水,迟迟没有滴落,贤王,她招惹不起,镇南王府招惹不起,这次的亏她只能自己咽下去。   “子陵哥哥……”孙筱容怯怯拉着钱子陵的衣袖,神情萎靡。   钱子陵一把拂开孙筱容,温润的面盛满冷意,他将孙筱容看做妹妹,怎么都想不到她心思这么沉,刚才两次举动,让钱子陵心凉。   以前,有人在他面前说,孙筱容娇蛮任性,手段狠毒,他一直都不行,孙筱容刚及笄,不过是个孩子。他一直都这样认为,但这次,亲眼目睹孙筱容的变脸,想着唐嫣淡漠的视线,钱子陵冷冷望着孙筱容。   “孙小姐自重!月季带你家小姐回府,我改日再去镇南王府拜访!”钱子陵平静说完,头也不回离开宝玉阁。   孙筱容捂着脸,不敢置信看着钱子陵远去的背影,不明白哪里做错,让钱子陵心生不满,连往日风度都不顾,掉头就走。   月季低着头,不敢抬头看孙筱容阴沉的脸。   “府里发生什么事了?王爷去宝玉阁有事?”见李烨脸色难堪,唐嫣出声问道。   李烨身子一僵,总不能说因为你外出太久,担心出事或是跟别人跑了,他才跟着跑去宝玉阁,当然这事绝不能说,李烨轻咳一声,移开头说道:“出了点事。”   “什么事?”不过随意找个话题,没想府里竟真的出了事。   李烨简短见夏思宜的事说了一遍,唐嫣听完后,忍不住翻白眼,这夏思宜有这么白痴,连下药这种事都做得出,脑子长到哪里去了?   不由,将几个疑点说了出来。李烨听完后,眉头轻皱,夏思宜这事确实有点奇怪,夏思宜不可能连这点都想不明白。   “翠柳,去将荣娘唤过来。”唐嫣一回府,就让翠柳将荣娘见过来问话,唐嫣知道李烨对下药这事十分敏感,当年要不是秦雨,他也不会被病魔折磨十年。   “是。”翠柳领命出了宁芳院。   “王妃,思宜姑娘那边出事了?”喜儿走进里间,见唐嫣脸色不好,轻声将府里发生的事细细说了遍,李烨送唐嫣回府,就急急忙忙去了卧龙苑,云逸和夏思宜的事还没处理完,要不是担心唐嫣出事,他不会离府,合欢太过霸道,他担心云逸可能会出事,所以一回府,李烨就去了卧龙苑。   第六十三章 送入宗人府  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唐嫣坐在榻上,李烨端着瓷杯,一脸阴沉,合欢之毒解了,药量太重,云逸昏了过去,估计明天才能醒过来,夏思宜被折腾得很惨,这会御医还在屋里候着,夏思宜还不能出事,这下药之事还没解决。   “王爷王妃开恩,思宜姑娘真的没下药。”四儿跪在地上猛磕头,不大会,额头就淤青一大片,这会子,屋子里跪了一群人。   唐嫣让翠柳将府里,其他人都唤了过来,这会那四人拘谨站在一侧,低着头。   “把今儿这事从头到尾说一遍,以前没说,是觉得没必要,如今府里闹出这等肮脏事,今儿一并把规矩立起来,翠柳把白皮书拿上来!”唐嫣扫了眼,屋子里那四人,视线落到云如实身上,眼里闪过精光,平素懒得打理府里繁杂事,不表示她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,云如实那小心思,她多少了解些。   翠柳捧着白皮书,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,安婆子接过翠柳手中的白皮书,将白皮书镇压在大堂前的书桌上,用漆黑的戒尺镇住。   白皮书上的规矩,入府前,唐嫣就让翠柳抄录,每人屋子都送过一本,府里下人都敲打过一遍,许是府里没出事,规矩也就没立起来。   夏思宜这事,李烨摆明想让她出面立规矩,唐嫣不好拒绝,直接让翠柳把白皮书拿了出来,镇在大堂之中,借此警告府里那些不安分的人。   听着唐嫣清冷如寒冰的声音,不觉轻颤身子。显然这次唐嫣没打算放纵,免得有些人忘了上面主子是谁?   云如实隐晦抬头,打量着坐在榻上的唐嫣,京城盛传贤王妃貌美如花,国色天香,入府这么久,她们从未见过真人,每次见都隔着帘子。   不觉,府里有下人流言,说王妃样貌极丑,不堪见人,所以每次都隔着帘子召见府里下人,云如实用余光打量着唐嫣,眼里闪过挣扎,一丝憎恨荡漾开来,什么样貌极丑,这若是样貌极丑,那她们算什么?   怪不得王爷从不碰自己,有王妃这等貌似天仙的妻子,谁还瞧得上寻常女子,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,让人不由痴迷,美到极致!   美而不俗,出尘脱俗的清雅气质,一眼就让人无法忘怀,怎么争,怎么比,难道一辈子都无出头之日,云如实紧咬贝齿,原想着最大的绊脚石是夏思宜,夏思宜入府就得王爷宠爱,引来众人不满。   云如实面色忽红忽白,变得不亦乐乎,屋子里就回荡着,四儿哽咽啜泣的声音,断断续续诉说缘由,听着四儿的一番话,屋子里鸦雀无声,唐嫣精神锁定四人,嘴角勾起冷笑。   不觉想起一句话: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,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是非。三个女人一出戏,这些人进府不过数月,就按耐不住想动手,她原想她们至少会过段时间,没想这么沉不住气,果然权势名利,谁都逃过不了凡尘的诱惑。   这五人,背后都有各自的家族,贤王上位,这些人就算再不济也会是个贵人,再进一步,谁知道会不会得到妃位,这让他们如何冷静,就算她们不出手,背后家族也会怂恿他们出手,夏思宜刚得宠,就有人忍不住动了手,会是谁?   “你们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,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?”唐嫣淡淡说道,冷漠的视线扫过屋子里众人,李烨静坐在一旁,闭着眼沉思,完全没理会屋里发生的一切。   不过,搁在桌上的手,轻轻叩打桌面,发出“咚咚!”一连串带有节奏的声响,仿佛一道来自地狱的催命符,敲打在众人的心上。   唐嫣话一落,屋子里众人心遽然一紧,脸色俱是一变。   各自回想,揣测唐嫣这话隐含的意思,跪在地上的侍婢婆子们脸色剧变,低头,双手掩在袖中,这举动自然没逃过唐嫣的双眼。   “荣德将人带进来。”隔了会,唐嫣出声将荣德唤了进来,听这话,众人眼皮一跳,有几个侍婢胆子小的,不期然直接倒在地上,不觉传来一阵尿骚味。   唐嫣眉角一皱,翠柳朝外唤了几个婆子,将侍婢拖了出去。   “王妃饶命,这件事真的跟我无关啊!”见荣德押着一名侍婢从外面走了进来,站在最外面的林桃儿“碰”的一声,就跪了下去,身侧林璎儿紧跟跪了下去。   林桃儿和林璎儿是一对双胞胎,同时被赐进贤王府,林桃儿善舞,林璎儿善画,二人样貌十分相似,不过,许是跟爱好有关,林桃儿喜动,林璎儿喜静,一动一静,相得益彰,两人在京中颇有美名。   被戏称为绝色双娇,不少皇孙公子都想纳入屋中。   被荣德押着带进来的香草,是林桃儿身边的侍婢,披头散发,脸颊红肿,嘴角溢着血丝,被荣德拖进来,扔在地上。   “小……小杰!”香草嘟囔着肿的像香肠似的嘴,朝林桃儿爬去。   “啊!走开,走开……不要过来!”林桃儿惊慌跌倒在地,伸脚朝爬过来的香草猛的踹了过去,林璎儿眼神一暗,一把抱住林桃儿,轻声在林桃儿耳边说了几句,扫了眼香草。   “王妃恕罪,这事与她无关,香草是我打发去卧龙苑的。”林璎儿手轻抚着林桃儿后背,安抚林桃儿,边出声解释道:“那日,我见李姐姐屋里的侍婢巧碧,进了夏姐姐院子,一时觉得好奇,就让香草跟着……”   “林璎儿你瞎说什么?”林璎儿话未落,站在林璎儿侧边的李瑶,冷喝出声,慌乱打断林璎儿的话,“王妃明鉴,林璎儿分明是栽赃陷害,巧碧怎么可能去思宜姑娘屋里。”这几人,林桃儿和林璎儿最不受宠,入府这么久,李烨也只去过她们屋里三次,李瑶虽比不上夏思宜受宠,跟云如实不相上下。   “巧碧去了夏姑娘屋里,这事还有谁知道?”唐嫣淡淡问道,视线由始至终都停在云如实身上,林璎儿出声那下,云如实脸上闪过急色,随后快速恢复。   尽管云如实掩藏的很好,依旧被唐嫣看个正着。   偏过头,看了下李烨,见李烨不动声色,明白他多半心中有底。   “王爷你看?”唐嫣故作迟疑,望着李烨,这些人背后都牵扯一大堆势力,事情处理不好,就可能惹来大祸,还不如丢给李烨自己处理,反正这些都是他屋里的女人,要杀要剐,也该他开口。   “云如实押送宗人府,林桃儿、林璎儿、李瑶即日离府。”李烨冷冷扫了眼屋子里下人,说道:“其他人赶出贤王府。”   “王爷饶命!”众人怎么都没想到,李烨会这般冷酷绝情,丝毫不留情面。   李烨扫过云如实,冷道:“这是贤王府,没什么事能瞒得过本王,云家那边本王自会给个答复,你们若是安分守己,本王也不会做得太过分,但有些人手伸得太长,本王从头到尾都没碰过你们,日后婚嫁都与本王无关。”   唐嫣嘴角一抽,没碰过……这句话够绝!   李烨说最后一句话时,刻意看着唐嫣,唐嫣嘴角一抽,心想道:说就说,你看着我干嘛!又不是我不让你碰她们。   听着李烨森冷的话,众人后脊一凉,她们怎么忘了这是贤王府?云如实瘫软倒在地上,梦婆子搂住倒在地上的云如实,心疼道:“小姐你这是何苦,奴婢早说了,让小姐安分守己,怎么还是闹到这一步……”   云如实惨白着脸,仰望着坐在榻上的唐嫣,倔强道:“莲花公主十日后入府,你觉得王爷会如何待你,今天的我,就是明日的你。”   唐嫣神情依旧平淡,静静看着云如实被带了出去,“今天的我,就是明日的你!呵呵……梦起梦落,谁对谁错!”唐嫣低喃,随后进了里间。   云如实在宗人府带了一月,后被云家领了回去。夏思宜那日过后醒来,就被李烨送去云逸府中,做了名小妾。   闹出下药这事,皇上那边也不在执意,给贤王府塞人,李烨在赵府时,因人下毒,在床上躺了十年,皇上自然知晓,贤王府又闹出这事,皇上也是怕了。   皇上和皇后前后赏了极多的东西,至于被赶出贤王府那几人,谁都没理会。   “你说,这事是谁暗中下的手?”唐嫣皱眉,这前后不到一天时间,所有事都摊在眼前,唐嫣隐隐察觉这事与云如实有关,可没想府里几人都牵扯了进去,事情发生太快,唐嫣还没回过神,这人都被赶出府了!   翠柳也是一头雾水,迟疑道:“会不会是莲花公主那边,暗中推波助澜?”   “不可能。”唐嫣摇头道:“莲花公主出了那么大的乱子,醇亲王府没时间插手府里的事。”她本想这几人至少得留到莲花公主入府,莲花公主出了名的刁蛮任性,哪会容忍夏思宜等人的存在,没想这莲花公主没入府,这几人就被赶了出去。  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,唐嫣半点消息都没得知。   “会不会是宫中那位?”翠柳朝皇宫方向比划几下。   唐嫣低着头,没反驳,翠柳口中宫中那位,不是皇后,而是赵妃。事情摊开后,赵妃曾多次召见唐嫣,唐嫣是赵府旁系,赵妃自然颇多照顾唐嫣。   “我也猜不准。”唐嫣揉着额头,这事一桩接着一桩,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,雅妃的事情没理出个头绪,这边府里又闹了这一出……   第六十四章 局中局   唐嫣表情淡然,看着桌上的金贴,眉角皱的有些紧,庆哥儿昨日回府,昨晚缠着唐嫣半宿没睡,一大早,就听翠柳说,醇亲王府下了贴,说是让唐嫣过府赏花,这都入冬了,还赏什么花?莲花公主前两日闹出的丑闻,还是京中百姓饭后谈资。   醇亲王府打着赏花的由头,能说些什么,唐嫣心中有几分明白,无非是想让唐嫣忍让几分,面带冷笑,莲花公主精贵,她难不成就得做垫脚石?   “这醇亲王府好大的面子!”唐嫣讥诮开口,醇亲王在东盛是赫赫有名的铁将,性子耿直,偏偏就生了这么个莲花公主,骄纵蛮横不说,还喜好男色。   这事在京中不算隐私,醇亲王府几代都只有男儿,到这代,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——莲花公主,一时间宠溺万分,醇亲王在皇族宗族中地位崇高,他开了口,就连皇上都不好拒绝,这才有了这出闹戏!   “王妃去是不去?”翠柳细心梳理着唐嫣的青丝,喜儿端着铜盆站在一侧,金贴随意丢在桌上,没人理会,拿着檀木梳子,翠柳手指灵活在青丝中穿梭。   “上次回绝了莲花公主的邀请,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拒绝。”唐嫣懒懒出声,抬头看了眼翠柳,说道:“让人去趟相府,请老夫人过府,我有事相商。”   醇亲王妃什么性子,她无法得知,李氏在京中交际广泛,她先从李氏口中探探口风,再决定去或是不去,莲花公主入府是铁钉钉的事,她不能剥了天家的颜面,不管她怎么想,这事都没了回转的余地,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,一年间波澜起伏,心不觉有些无趣!   “奴婢这就去安排。”翠柳点头,麻利挽了个发髻,点头转身离去,安排人去了趟相府,请相府夫人入府。   听李氏慢慢说起醇亲王妃,唐嫣眉头不觉皱起,醇亲王妃果真如李氏说的这么简单?为何会将莲花公主宠成这样?性子柔弱,吃斋念佛。   莲花公主并非醇亲王妃的所生,而是已逝侧王妃所生。   侧王妃去世后,才被王妃养在屋里,醇亲王和王妃隐瞒了这事,对外说莲花公主是王妃所生,京中知晓这事的人不多,李氏恰好是知情之人。   “这事莲花公主难道不知道?”听完后,唐嫣不由觉得有些荒谬,不过却有些明白,不管是不是王妃所生,只要皇家认定她是公主,就算是侍婢生的,身份也尊贵万分。   “应该不知。”李氏摇头。   送走李氏,唐嫣静坐在屋里,想着李氏之前说过的一番话,眉宇不觉紧皱。   “翠柳,醇亲王府下帖之事,王爷那边可曾知晓?”还真是个烫手山芋,离莲花公主入府的日子越来越近,潘九那边早已准备妥当,她不想在这紧要关头惹出乱子,雅妃目的不明,更收到消息荣王最近举止颇为怪异。   “得了消息。”翠柳点头,醇亲王府的人入府,没有遮掩,王爷不可能不知道消息。   过了半响,唐嫣淡淡说道:“让人回话,就说宴会我会准时到达。”   李烨没阻拦,难道是想让她接触醇亲王府那边的人?唐嫣有些拿捏不住。   黄昏将近,唐嫣乘坐着软轿,出了贤王妃,朝醇亲王府出发。   “王妃出府了?”李烨站在窗边,望着贤王府大门的位置。   “刚出去。”荣德点头。他有些猜不出王爷的意思,这时候让王妃跟醇亲王府那边接触,就……不怕惹出什么乱子,醇亲王府关系复杂,莲花公主性子娇蛮,王妃这一去,还真有些让人担忧。   “让人时刻跟着王妃,别让人钻了空子。”李烨出声提醒,那些人就等着他出事,与其让别人拿唐嫣说事,还不如主动出击,这次让唐嫣去醇亲王府,是想让她不要引起旁人的关注,将目光引到莲花公主身上。   “是。”   “太子和荣王可有异动?”父皇最近举动愈发明朗,不时跟他提及立太子之事,他一直推脱说时候未到,莲花公主入府后,怕是再没了借口。   那些人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莲花公主入府,醇亲王代表宗亲的势力,他们怎么可能会让他顺心如意,要不是父皇那边逼得急,他不想这时候让唐嫣出府。   吸了口气,李烨双手扣在窗沿上,青筋奋涨,心里掩藏不住忧虑。   “贤王府回话了?”帘子后的身影出声问道。   醇亲王妃安坐,举止优雅,娇丽的面容,难掩尊贵之色,样貌一般,犀利双眸,难掩精明之色,屋子里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侍婢,跟前候着名嬷嬷,听着帘后那人问话,嬷嬷低头说道:“回了,贤王妃说晚宴时准时抵达。”   “贤王没阻拦?”帘后那人声音微扬,有掩藏不住的欣喜,“事情可都准备妥当?这次的事不容有错,若是成功,届时贤王妃的位置,难逃莲花的手心,醇亲王府在朝中的位置亦是如水涨船高。”   “这事由本王妃亲自出面,宫中那边让雅妃拿捏好,别让皇上瞧出什么蛛丝马迹,宗亲那边我已打点妥当,亲王不会察觉。”王妃不喜不怒说着,让人猜不出她真正的心思。   “好,这东西药劲不小,我想贤王妃定会喜欢。”探出一只手,抛出一包东西,男子声音嘶哑,有些深沉,醇亲王妃让嬷嬷收起东西,使了个眼色,嬷嬷领着侍婢出了屋子,去准备今晚晚宴的事。   “这会没人了。”声音娇柔,双眼直愣愣看着帘后,“这么多日不来找我,可是又在外面养了旁的女子,皇上本就对你心生不喜,你若在惹出什么是非,宫中雅妃日子也会不好过,莲花那边你少去参合,贤王可不是常人,你拿捏不了。”   身子歪在榻上,衣襟敞开,露出白嫩的肌肤。   “可是吃醋了?”男子掀开帘子,走了出来,面如冠玉,样貌不差,阴沉的双眼让人看着不喜,嘴角似笑非笑,疾步走到榻上,双手攀上女子的娇躯,嘴里说着暧昧的言语。   “小声些。”醇亲王妃娇嗔,瞪了男子一眼,很是享受男子的抚摸,“你就不怕你我的关系泄露出去,这可是死罪,就算雅妃都救不了你。”   “牡丹花吓死,做鬼也风流。”男子色心不死,无视被拍开的手,猥琐的视线在女子身上游移,“端庄贤惠的醇亲王妃,你说醇亲王若是知道你在我身下呻吟,会不会活生生气死?昔日的铁将也满足不了你这个浪蹄子,啧啧……”   “去你的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莲花那点事。她入宫请旨,多半是你给的主意,以她那点脑子,怎么敢得罪贤王?”醇亲王妃不屑撇嘴,却没在拍开男子的手,半眯着眼,嘴里发出低低的喘息。   “莲花哪比得上王妃的风韵,我不过随口提了句,莲花什么习性你会不明白?”男子鄙夷开口,“京中谁不知晓贤王俊美不凡,身姿挺拔,引得京中女子趋之若鹜,莲花哪会不动心,之前不过没理由。”   “俊美不凡,身姿挺拔……”   “难不成你也动心了,嗯!”男子力道一重,狠狠揉掐着醇亲王妃的雪峰,眼里闪过嫉恨,冷冷道:“冷硬如石的他,除了贤王妃,对其他女子从不留情,前两日还将府里,皇上赐的侍妾遣散出去,你就算动心也没用。再说他能如我这般,让你得到满足。”   话落,身子重重压了下去,力道极重。   让躺在榻上的醇亲王妃不觉猛了吸了口气,吃痛瞪了男子一眼。   “轻些,很疼……”   “很疼,怎么醇亲王没来你屋里?”男子邪肆说着孟浪的话,动作却不轻,力道极重在身下女子身上游走。   “哼!谁不知道亲王最宠的是周氏,当年侧王妃不知死活招惹周氏,亲王毫不留情要了她的命,莲花这些年名声败落,你真以为他毫不知情?”醇亲王妃讥讽道,双腿不觉盘上男子的腰,享受着男子的冲刺。   “怪不得王妃这般饥渴,周氏,我怎么不知醇亲王府有这么一个人?”男子惊疑问道,眉头不觉轻皱。   “周氏不在府里,当年那事让亲王起了戒心,连夜就将周氏送出醇亲王府。”王妃咬牙切齿说着,没用的贱人,当年她提供诸多便利,就为了能除去周氏,没想到头来,却一事无成,功亏一篑,别院她根本就进不去,那边全是亲王的人,她也不敢轻举妄动,让多年经营毁于一旦。   “这事莲花不知道?”男子挑眉。   “不知,这事就算在宗亲中,都没几个人知晓,亲王狠辣的手段,谁敢说出去?”醇亲王妃冷凝,面色铁青,被男子一撞,“轻些,力道太重了,嗯……啊……”   “真浪!”男子嗤笑,说道:“若是亲王知道你这般,会不会多宠你一些?”   “他巴不得我死,好让那个女人上位。”   “说说周氏的事,说不定我能帮你除掉她。”男子语气轻柔,“除掉贤王,等我上位别说区区一个醇亲王妃的位置,就算入宫为妃都不少问题,你何必斤斤计较。”   “此话当真?”   “自然当真,天然居那边你关照点,盯紧花夫人的行踪。”男子嘱咐道。   “盯紧花夫人行踪做什么?”   “我自有用处,你无须多心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屋子里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,喘息声愈发沉重。门外嬷嬷无悲无喜站着,两名侍婢垂着头,脸上闪过窘羞,安静听着屋子里粗重的低吟。   第六十五章 谁更丢脸   唐嫣乘坐软轿,翠柳和喜儿一左一右跟在软轿两侧,进了醇亲王府。   刚下轿,就见着不少人上前,将唐嫣围住,进京后,唐嫣极少离开贤王府,京中贵妇没多少人见过唐嫣,借着醇亲王府的赏花宴,京中贵妇纷纷出动。   翠柳躬身,揭开软轿外的珠帘,唐嫣施施然走了下来,原本站在两侧交谈的人,见到贤王府的软轿,纷纷停了下来,朝着唐嫣看去。   肌肤胜雪,丽容无涛,唐嫣踩着莲步,嘴角微露笑容,白嫩的肌肤透着淡淡微晕,说不出的清丽绝俗,青丝挽着简单的发髻,随意插着玉簪,颈中挂着一串明珠,发出淡淡柔光,佳人似玉,众人心思涌动,“这样天仙般的女子,怪不得贤王要藏娇,不愿她出府走动。”   “好美!”   “比莲花公主还要美艳,这下好玩了。”   “怪不得贤王不愿纳妾……”   唐嫣刚走出软轿,周围响起各种谈论声,唐嫣敛着嘴角,面带浅笑,浑然没在意众人的谈论,醇亲王妃在看清唐嫣瞬间,脸色猛的一变,眼神闪过复杂之色。   相比醇亲王妃不动声色,莲花公主年轻许多,毫不掩饰眼中的嫉妒,扬手直接甩了身后侍婢一记耳光,冷道:“不要脸的狐媚子。”   莲花公主没压低声音,清脆的巴掌声瞬间让周遭安静下来,唐嫣似笑非笑,睨着莲花公主,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,难道她认为会因为这指桑骂槐动怒,看着委屈万分跌倒在地上的花语。   “贤王妃见谅,莲花从小被亲王宠坏了,做事没个轻重。”醇亲王妃淡淡说着,上前牵过唐嫣的手,嫌恶瞥了眼莲花,这般粗鄙,真不知宫中嬷嬷怎么教养的,这番话传了出去,连带醇亲王妃的名声都被玷辱。   猪脑子,怪不得被亲王利用这么多年,傻傻以为自个真的得宠,被人卖了还傻傻帮别人数钱,也亏得莲花亲娘早死,不然气也气死。   “醇亲王妃客气了,不过是个孩子,我自不会在意。”唐嫣笑笑点头,对莲花公主淡然一笑,高贵娴雅的气质,一瞬间就将莲花公主比了下去,要不是醇亲王妃眼神凌厉瞥了眼莲花公主,警告之意十分明显。   莲花公主虽娇蛮任性,对醇亲王妃温和的面容还是有些畏惧,紧咬着贝齿,阴鸷盯着唐嫣,恨不得活吞了唐嫣,狠狠跺脚,转身离开,狠毒低喃道:“让你嚣张,等会本公主让你哭着求我。”   一般晚宴李烨自不会出席,今日醇亲王妃设宴,李烨没拒绝,却也没同唐嫣一块过来,唐嫣进府后,李烨的软轿从大门进了醇亲王府,醇亲王神清气爽走了过去,远远就看着李烨站在廊下,眼里闪过异色,后边荣王阴沉着脸。   他本以为李烨不会参加晚宴,京中大小宴会,李烨极少参加,就算是皇家宴会,李烨也不见得会给面子,没想今日,这李烨心血来潮,竟来了。荣王冷凝着脸,唤过身边的小厮,在小厮耳边交代了几句。   醇亲王笑着上前,醇亲王在朝堂不显山水,在皇族宗亲却影响极大,李烨没矫情,笑着点头,视线撇过荣王,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,他倒要看看这醇亲王跟荣王想玩什么花样。   醇亲王见李烨视线扫过荣王,嘴角不期然勾起冷意,醇亲王妃的事他极少参合,那个女人将醇亲王府打点的还不错,若不是心狠手辣,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人,错就错在那女人野心太大,这些日子他在别院,周氏得了风寒,他一直没回醇亲王府,没想这女人竟跟荣王参合上了,朝堂之上,皇兄的意思很明白,贤王继位是铁板上的事。   “侄儿见过皇叔!”李烨笑着朝醇亲王点头,其他官员见李烨进来,纷纷上前行礼,荣王阴冷着脸,坐在屋子的角落处,阴鸷的眼神,紧随着李烨移动。   李烨抿着嘴,与周遭官员点头。   太子被禁足在太子府,荣王势力被消减,没想他不知足,在京中很是活跃,他真以为父皇看不见,雅妃频频出手,恐怕父皇对他们的底线也快到了。   “哈哈,快进门,宴席快开始了,还以为贤侄不来了。”醇亲王四十上下,面带白须,很是风雅,柔弱书生气息,完全不像曾经在战场厮杀过的将领,只有熟知他的人,才知道曾经的醇亲王多么铁血残忍。   两人搀扶朝宴席走去,男子宴席在外堂,女子宴席在内堂,喜儿凑近在唐嫣耳边说了几句,唐嫣吃惊抬头,“你说王爷也来了?”   唐嫣轻蹙眉头,暗想李烨的目的,出府时,没听荣德提及这事,没想刚进醇亲王府,这李烨后脚也跟了过来。翠柳见唐嫣面带异色,低下头开解了几句。   宴席上,莲花公主阴狠的视线,不时落在唐嫣身上,唐嫣坦然自若迎上,微蹙的眉宇,适时展露优雅的气质,引得在场众妇人无不赞叹有加,暗叹贤王有福气,娶了贤王妃这般天仙的女子,脾性样貌俱佳,无不让人羡慕。   “这是宫中赏下来的稀罕玩意,贤王妃怕是没见过。”莲花公主毫不掩饰对唐嫣的嘲讽,摇着头鄙夷道:“到底是得皇上亲近,这荣耀一般人可消福不起,贤王妃你说是吗?”   醇亲王妃面色一僵,听着莲花公主这般不知轻重的言语,显而易见瞧出莲花眼里的嫉恨之意,莲花向来自诩美貌过人,没想今日被比了下去,心里难免不平衡,却道:“莲花这孩子什么都不懂,望贤王妃见谅!这黄果是前些日子宫里赏下来的新鲜玩意,味道极为不错!”   唐嫣面上带着淡淡笑容,无视醇亲王妃落井下石,只当做被恶狗咬了一口,连眉角都难得挑一下,众妇人笑而不答,显然是不想招惹醇亲王府和贤王府这两座大佛。   见醇亲王妃接茬,莲花冷然,不过是相府养出来的女子,能有什么见识,哪比得上她精贵的血统,醇亲王府出身,当今圣上宠溺的公主,从小华衣玉食,什么新鲜玩意没见过,没尝过,娇艳动人的面容,让她在各种宴会上如鱼得水,谁能抢过她的风头?   白嫩的手,拿过桌上的黄果,姿态优雅高贵,朝唐嫣嫣然一笑,“贤王妃,今日宴会,我本想要副耳坠,谁料遍寻京中,也没找到适合我的那一对,听宝玉阁掌柜说你哪里有一对黄玉耳坠,这黄果与黄玉耳坠相得益彰,我与你换上一换不知贤王妃可愿割舍。”   不待唐嫣回答,唐嫣身侧周将军夫人夏氏,讥笑道:“哟!自古只听过长辈赐晚辈东西,怎么就没见过有人强抢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醇亲王府没个规矩,见了长辈不行礼也罢了,还公然讨要东西,真是不知羞!”   莲花公主面上闪过愠色,冷冷道:“这贤王妃还没开口,你操哪门子心,京中谁不知道周将军前两日从花街带了名姑娘回府,周夫人真是好本事!”   夏氏也不生气,淡然一笑,说道:“我家将军怜悯姑娘命运坎坷,不想某些不知羞的人,不要脸巴着别人贴上去,也没人要。”   莲花公主气急,瞥见唐嫣垂着眼不说话,撒娇往醇亲王妃身上靠去,娇嗔道:“母妃,你看周夫人一个劲的跟女儿没脸没皮,怎么也不帮衬女儿一把,不过是个黄玉耳坠罢了,不是什么稀罕玩意,贤王妃不至于舍不得。”   醇亲王妃略一顿,踌躇看向唐嫣,温吞道:“不知贤王妃的意思……”   唐嫣眼色一变,大怒,这醇亲王妃和莲花真够不要脸,这副黄玉耳坠,是李烨从宝玉阁定做的,当时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,谁不知道这副黄玉耳坠是贤王与她的定情之物,这次莲花想她讨厌黄玉耳坠,下次是不是就是这贤王妃的位置?笑不搭眼底道:“按说莲花公主开口,我这做长辈的不该回绝,只可惜,这黄玉耳坠虽说不上精贵稀罕,却是贤王所赠之物,万是不能割舍,还望醇亲王妃谅解!”   唐嫣话落,周遭众人倒是大吃一惊,没想唐嫣会直接拒绝,醇亲王妃微微皱起眉头看向唐嫣,没表现什么异样,但眼底那份怒气却瞒不过唐嫣。   莲花公主低头看着嫣红的指甲,笑出声,放开醇亲王妃的手臂,娇声笑道:“母妃,贤王妃的东西果真不好讨要,咱们醇亲王府庙小,怕是容不下贤王妃这尊大佛……”   醇亲王妃轻移两步,低声呵斥道:“别闹,莲花自小被亲王宠溺惯了。”   莲花公主脸上闪过恨意,冷笑盯着唐嫣,今日被唐嫣掉了颜面,她哪能咽得下这口气。   醇亲王妃隐晦瞪了眼莲花公主,上不得台面的东西,唤过身边侍婢,端上黄果,放在桌上,招呼周遭众妇人食用,周将军在朝中极为极高,军中地位稳固,不管谁上位,都得讨好他,京中谁不知周将军最爱的便是这夏氏,方才夏氏帮唐嫣说话,怕是周将军这边早已倒戈,醇亲王妃脸色铁青,暗恼莲花惹事。   唐嫣看着桌上的黄果,嘴角不自然抽了两下,什么黄果,分明就是芒果。   见唐嫣直愣愣盯着桌上的黄果,莲花公主娇笑,羞辱唐嫣上不得台面,拿起黄果就打算开始吃,其他人纷纷效仿,唐嫣淡然一笑,出声道:“劳烦王妃准备个锋利的匕首。”   醇亲王妃讶异,唤过身侧的侍婢去准备,开口道:“贤王妃要匕首有何用处?”   众妇人纷纷抬头,这黄果味道却是不错,但食用太过麻烦,不太文雅,大庭广众之下食用太过粗鲁,微微有些尴尬。   “稍后,我自会告诉大家。”唐嫣笑道。   莲花公主冷笑,道:“装什么,不懂吃直接说,没人会笑话你。”   唐嫣扫了莲花公主一眼,淡淡说道:“这黄果又称之为芒果,或是闷果……”听着唐嫣一连串的解说,醇亲王妃和莲花公主脸色愈发难看,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想为难唐嫣反被将一军,看着唐嫣接过侍婢递来的匕首,手指轻盈移动,在上面划了几下,动作优雅剥落芒果皮,然后用细签挑着吃,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安谧下来,静静看着唐嫣的动作。   夏氏娇笑,打趣道:“还是贤王妃懂得享受,哪像我们这等粗鲁?”   其他人随声附和道,“正是,以前我还觉着这黄果吃相很是不雅,味道不错,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食用,今日瞧着贤王妃这举动,我算是明白了,什么才叫做优雅!”   听着周围赞叹的言语,莲花气得浑身发抖,醇亲王妃僵着脸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,僵笑随着众人附和。   第六十六章 醇亲王妃出手   听着喧哗声,外间李烨诧异,抬头看着醇亲王,“发生何事了?”   侍卫走进醇亲王,在醇亲王耳边低喃几句,醇亲王点头,尴尬笑了笑,说道:“前日宫中赐了些黄果……”   醇亲王话没说完,在场这些人,谁不是成了精的人物。   李烨眯着眼,眼中一闪而逝戾气,没错过醇亲王的尴尬。   荣王抱臂隐在角落处,阴狠目光不时掠过李烨,毫不遮掩杀念。   “何时赏花?”李烨摩挲手指上翡翠扳指,嘲讽看了荣王一眼,连杀气都不懂掩藏,果真草包,为难雅妃这些年精心呵护,“荣王可是不适,怎么干坐着,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挤兑你,没有容忍的度量,父皇禁你足是为你好,免得惹出滔天大祸。”   “你……”荣王气得面容扭曲,被身后谋士轻拍数下,才猛然醒悟,讪笑道:“贤王多虑了!”   醇亲王笑意醇和,贤王和荣王不对付,这事算不得隐秘,谁上位都与他无关。   干笑两声,打断两人争执,说道:“马上开始,还请众人移步后花园。”打了个手势,走出书名家丁,上前为屋子里众人引路。   内间,用过膳,屋里众夫人坐在榻上,低声交谈。   片刻,醇亲王妃起身,说道:“这时候差不多,咱们去后花园赏花去,今个儿贤王也来了,可这是件十分难的事,贤王当真疼惜贤王妃,半刻都舍不得离开贤王妃了。”   “被大家笑话了!”唐嫣捏着帕子,轻笑两声,有些估不透醇亲王妃,这女人老谋深算,让人头疼,若她也如莲花公主那般肤浅多好?想着不由觉得好笑,她又不住在醇亲王府,何必诸般忌讳于她,反驳道:“醇亲王妃脖子上的红玉珠子煞是好看,怕是宝玉阁都做不出这精细玩意,想来亲王对王妃亦是百般怜爱,舍得为王妃寻来这稀罕玩意。”   唐嫣话一落,屋子离众夫人,纷纷抬头,惊艳看向醇亲王妃脖颈那串红玉珠子,都是识货的主,之前不过没细瞧,这会听唐嫣一说,自然也就仔细瞧了起来。   夏氏挽起衣袖,露出手腕处的珠子,笑道:“醇亲王妃藏得真严实,我家将军为了给我寻这串珠子,费了不少劲,可跟王妃一比,倒是失色不少。”   白嫩纤细的手腕上,戴了串粉色珠子,圆润珠玉很是好看。   夏氏这一露出来,屋子里众人就被吸引过去,十八颗粉色珠子,一般大小,色泽相近,估计在整个东盛国都找不出第二串,与醇亲王妃脖颈处那串红玉珠子,皆是价值连城。   醇亲王妃面上一闪得意,旋即谦虚道:“比不得周夫人,京中谁不知周将军将你当成心肝宝贝,我可不敢与你攀比。”   “王妃打趣我了。”夏氏低头,羞得满面通红。   唐嫣抿嘴浅笑,满意看着众人脸色,将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。   出了屋子,踩着鹅卵石,众人悠悠朝着后花园走去,虽说已入严冬,醇亲王妃四处洋溢葱绿,半点看不出严冬的凋零,两侧不时走动侍婢,俱是低着头,不敢抬头张望,唯恐惹怒各位主子。   刚在凉亭坐下,突然亭中走进一名侍婢,匆匆忙忙,行色慌张。   “何事这般慌张?”唐嫣蹙眉,看了站在下首的侍婢,绿色衣裳,身子娇小,有些偏南方人,模样平凡。   “见过贤王妃,贤王突然身子不适,让奴婢过来请王妃过去瞧瞧。”话落,一脸焦急。   唐嫣大吃一惊,放下手中瓷杯,打量着眼前侍婢,醇亲王妃装扮,低眉敛眼,视线不觉落到侍婢垂落在腿边的手,眼中闪过抹异色。   翠柳眼带疑问,贤王出事,为何会让醇亲王府一个侍婢过来?张嘴想质问,唐嫣伸手隐晦扯了下翠柳的衣角,示意翠柳别出声。   “王爷在哪?怎么差你过来,荣德没在王爷身边伺候?”翠柳淡淡看着下首的侍婢,神色从容,不慌不乱出声问着,面上带了丝急色。   众夫人被醇亲王妃邀请去了前面,这会除了唐嫣外,凉亭中角落还有一人,不过那人与唐嫣不熟,两人并没打招呼,安静坐着。   唐嫣问的喜,那侍婢身子颤了下,随即说道:“荣德嘱咐奴婢过来,告知王妃!”   一听侍婢这话,唐嫣了然,与翠柳相视一眼。   “前面带路。”唐嫣淡淡道,瞥了眼凉亭角落处安静女子,领着翠柳尾随那侍婢离开了凉亭,那女子见唐嫣起身离去,惊慌起身,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最后却什么都没说,紧张绞着袖中的帕子。   片刻后,急冲冲离开凉亭,朝后花园奔去。   侍婢领着唐嫣两人,越走越偏。   唐嫣顿住,出声问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,王爷怎会来这里?”   侍婢停下,回头俯身行礼,说道:“奴婢这是抄近路,王爷事急,奴婢不敢耽搁,穿过这条小路,前面就是王爷所在的庭芳苑。”   “庭芳苑!”唐嫣轻声低吟,醇亲王府当真有这院子?醇亲王府她并不熟悉,虽察觉这侍婢有异样,一时不好戳穿,好在翠柳就跟在身侧,料想这人也耍不出什么花样。   “正是!”   “王妃要不要?”翠柳出声问道,这侍婢瞧着就不对劲,她不明白王妃为何执意前来。   “没事。”唐嫣摇头,示意翠柳别轻举妄动,既来之则安之。   越过僻静偏院的庭院,侍婢领着唐嫣两人,在一处大门前停了下来。   鞠身站在门口处,说道:“王爷就在里面!”   “怎么不领路?”唐嫣闪了下眼睑,凝视盯着低头站在门口处的侍婢。   侍婢垂首,回道:“王爷就在里面,王府规矩,奴婢不敢随意进入。”   “王妃让你前方领路就是,醇亲王府这边自然有王妃担着。”见侍婢左顾右盼,翠柳冷声呵斥,大抵不是贤王府,贸然进入若惹来是非,又该如何是好?   “可……”   “可什么可,前面带路。”翠柳直视着低头的侍婢,语气森冷。   这四周并没遇见旁人,这让翠柳心生警惕。唐嫣眯着眼,想来这便是醇亲王妃邀她过府的原因,不知这庭院准备了什么?嘴角不由勾起清浅笑容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抱歉,这几日看欧洲杯,咳咳……于是…… 67第一更 “谁能告诉本王,这是怎么回事?”李烨冷眼,扫过屋里众人,冰冷的目光毫不留情。 发生这种事,醇亲王自然不想传出去,早早就将其他打发出去,宴会早早结束,唐嫣从容坐在一侧,面带微笑抿着清茶,眼角余光扫过床上两人,流露一丝不屑。 还以为什么手段,竟是这种下三滥,不入流的肮脏法子。 进院子时,她就察觉到不对劲,太过安静,安静的让人有些心慌,被翠柳强压进来的侍婢,身子颤抖,面色惨白。那样子就算唐嫣不开口,都知道这院子里藏着猫腻。 侍婢将唐嫣请进耳房,房间角落放着一个檀香炉,袅袅檀香,布满整个屋子,侍婢额角冒着不少冷汗,颤着双手端过茶水,几番想要离去,无奈,翠柳怎么都不放手。 唐嫣不得不动用精神力,这玩意某些方面说,有些鸡肋,但刺探消息却是个作弊器。 精神力极快笼罩整个院子,在隔壁房间找到个男人,与李烨有三分相似,男子与莲花公主牵牵扯扯,举止颇为暧昧,唐嫣眼里闪过了然。 不动声色,侍婢跪在地上,翠柳朝四周张望,伸手沾过茶水,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,“檀香气味不对,王妃小心些!” 唐嫣点头,今晚本就是个鸿门宴,她好奇莲花公主会如何出手,醇亲王妃离开凉亭时,眼神中得意带着恨意,让唐嫣很是上心,随后她将计就计跟着侍婢来到这偏院的院落。 局已经设下来,谁会先入局! 唐嫣和翠柳佯装不济,半盏茶后,顺势倒了下去。 侍婢得意起身,嘴里骂骂嚷嚷,出了屋子。 敲响旁边的房门,侍婢刚出去,唐嫣和翠柳极快起身,翠柳脸上勾起坏笑,从怀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,倒进檀香炉,紧接着拿出两颗药丸,吞了下去。 不多会,莲花公主和那男子走了进来,见唐嫣两人倒在踏上,脸上浮现奸诈的冷笑。 “百合,这事若是成了,日后本宫飞黄腾达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莲花公主走进唐嫣身边,想出手教训唐嫣几下,被身侧男子拦住。 “多谢公主赏识,莲花不敢居功。”百合低着头,浑然没将莲花公主的话放在心上,不过是个草包公主,没有半点本事,贤王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种女人,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想疯了吧!卑微的姿态成功取悦了莲花公主。 唐嫣强忍翻白眼的冲动,心里数着数。 半睁着眼望着垂头跪在地上的侍婢,之前她就觉得这侍婢有些眼熟。 听莲花公主唤百合时,一道模糊的身影从唐嫣脑中闪过,唐嫣皱眉,慢慢回忆起来。 “李潇你个窝囊废,你是不是看中唐嫣这个贱人了!”莲花公主脸色阴沉,愤恨盯着荣王,不满荣王对唐嫣的维护。 “别忘了我们的计划!”荣王不耐,伸手将莲花公主推开,指尖轻抚着唐嫣的侧脸,眼里闪过火热的贪欲,唐嫣极少出府,甚少有人见过唐嫣的容貌,荣王与贤王李烨向来不和,自然没见过唐嫣,这次一见,顿时惊为天人。 强烈的占有欲,让荣王恨不得立马除掉李烨。 喋喋不休的争论,听的人烦躁。 “噗通!”三声倒地声响起,唐嫣从袖中抽出帕子,狠狠擦拭被荣王碰过的脸颊,推开倒在身上的荣王,然后将莲花公主抬上去,放在软上内侧,将两人衣衫凌乱打开,推开窗户,吹散屋里的气味。 走到百合身边,“翠柳你不觉得这侍婢很眼熟吗?” 听唐嫣这样一说,翠柳仔细看了几眼,点头道:“确实有些眼熟。” 伸手撩开百合遮掩的发丝,目光落到百合脸上、脖颈、锁骨,眉头不觉拢起。 “怎么了?”见翠柳神色不对,唐嫣开口问道。 翠柳在百合脖颈处,用手指轻轻搓弄几下,“这侍婢脸上抹了东西,恐怕得用特殊药水才能洗褪。”翠柳淡淡说着,换容的药物,极难配制,想不到这一个小小的侍婢,竟有这般本事,想必来历不简单! “哦!是吗?”她还想着,这侍婢为何会有些眼熟,听翠柳这一说,心中倒有了几分底气。 百合悠悠醒过来,见屋子里占了不少人,动了动身子,无法动弹。 忽而抬头,望见床上两人时,脸上闪过惊惧和质疑,怎么回事?怎么会这样,明明是针对贤王妃唐嫣设的局,从她去凉亭邀请唐嫣,流露畏惧,做戏等等,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预先考虑好的,就是为了引起唐嫣的怀疑。 怎么到最后,却变成莲花公主和荣王,躺在床上。 这…… 突然,跪在地上的百合,猛的想起一件事,印象中娘亲,提醒过她唐嫣身边有个后宫出身的宫女——翠柳,翠柳是唐皇后身边的得力宫女,对药十分在行,难道—— “王爷饶命——”百合拼命磕头,众人不善的目光,她如何不知。 为保全皇家颜面,牺牲她再好不过,她不再是昔日娇蛮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,这种皇家丑闻,若传了出去,绝对是杀头的大罪。 “饶命,王爷可什么都没说,你急什么?”唐嫣不冷不热说了句,眼角余光,瞥了醇亲王妃一眼,见醇亲王妃躲躲闪闪,面色有些苍白,唐嫣抿着嘴角,眼里不觉闪烁淡淡幽光。 李烨不善,回头望着醇亲王,“醇亲王这份大礼,让本王好生惊讶,稍后本王回府,自会禀明父皇,为公主和荣王主持公道!还醇亲王府一个清白!” 重重咬着清白两个字,醇亲王气得浑身发抖,宗族地位稳固,可朝堂势力稀薄,本打算凭借这次联姻,站稳根基。莲花公主放荡的性子,他哪会不知,纵容她这么多你,就为了有朝一日,她能为醇亲王府带来足够丰润的利益。 跟荣王那点事,怎么可能瞒得过他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不过是考虑荣王上位的可能性,贤王入京后,荣王失势,醇亲王若有似无限制了他们的接触,没想还是坏了大事。 “贤王别急,今日这事怕是另有误会。”醇亲王冷眼扫过百合,拉住贤王的手,瞪了醇亲王妃一眼,说道:“还不让人把那不长进的混账唤醒,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李烨冷笑,移开头,懒得理会做戏的醇亲王。 唐嫣嘴角含笑,此刻要是换她躺在上面,不知这醇亲王还会不会是这副焦急遮掩的表情!醇亲王妃表情微微有些诧异,这表情,可不像不知情! “莲花公主倒是豪放,贤王府怕是消福不起这天大的福分。”唐嫣淡淡道。 听唐嫣不咸不淡的话,醇亲王两人脸色微微一僵,不知该如何回话,尴尬偏开头,故作没听见,李烨抿嘴轻笑。 “这就是醇亲王所说的惊喜,果真让本王大吃一惊了!”李烨笑得危险,醇亲王讪讪僵笑,表情很是僵硬,心里恨不得弄死莲花公主。 当今天子本就不待见荣王,想扶持贤王上位。 今日,醇亲王妃邀请贤王及贤王妃入府,就为了打感情牌,想拉近两府关系。 孰料,却闹这么一出。 醇亲王咬牙切齿,醇亲王妃身子不自然扭动,这事处理不好,对醇亲王府影响极大,莲花这死蹄子,连这点事都做不好,眼神狠辣扫过跪在下面的百合。 百合这会并不好受,脸颊被甩了好几个耳光,红肿,嘴角残留着嫣红的血丝,整个人狼狈不堪。低头嘴角讽刺冷笑,醇亲王妃手段高明,可不像莲花公主那般好糊弄。 她不想死,冯府大仇未报,她怎能这般窝囊死去。 “不管奴婢的事,是醇亲王妃嘱咐奴婢领贤王妃过来这里的,奴婢也不知道荣王会跟公主在一起。”百合,也就是冯芸儿。哭泣说着,莲花公主不过是个脓包,只有将醇亲王妃拉下水,彻底搅乱这盘局,她才有活命的机会。 唐嫣吃惊看了冯芸儿一眼,这侍婢倒是精明,不说莲花公主和荣王,直接将醇亲王妃拉下水,今晚花宴,以醇亲王妃的名义邀请贤王妃入府,莲花公主发生这事,谁对谁错难以分辨。 冯芸儿这话一落,醇亲王看醇亲王妃的眼神变冷,眼里涌动丝丝凉意。 醇亲王妃身子一僵,怎么都没料到冯芸儿会反咬她一口,将她拉下水,莲花公主闹出这档子事,必须有人出面承担,醇亲王那表情,她怎么不清楚。 醇亲王想让她出面,不过……这时候她能出面吗? 答案是不能,一旦她承认,醇亲王绝对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,醇亲王想让她让位周氏,不是两天的事,为了她,也为身后的家族,这事她不可能替莲花擦屁股。 “王爷,莲花的事我做不了主,我堂堂醇亲王妃,怎么让一个男子进入莲花的闺阁,莲花什么喜好,用不着我多说,想来王爷比我更清楚。”醇亲王妃语调缓慢,没为自己辩解,轻声说着莲花的事,意思指责百合是她屋里的丫头,说的话信不得。 醇亲王妃一说,醇亲王苦笑,莲花公主的事,京中谁人不知。 唐嫣和李烨没出声,醇亲王妃手段干脆利落,直接斩断醇亲王的退路。 尤其是最后那声冷笑,让醇亲王脸上闪过难堪。 醇亲王妃娘家势力盘根错节,醇亲王虽不喜醇亲王妃,也不敢做得太绝,双方就一直僵持着,谁都不愿先低头。 作者有话要说:今晚打算结局! 68 第二更 贤王府。 李烨拽过唐嫣,“砰!”将房门关上。 “你想做什么?”唐嫣一头雾水,被李烨拉进屋里,李烨劲道不小,唐嫣踉跄几下,有些跟不上李烨的步子,翠柳几人被李烨赶了出去。 李烨脸色不好,伸手撕扯唐嫣身上的衣服。 “住手,你到底想干吗?”唐嫣没好气,瞪了李烨一眼,整理被李烨扯开的衣裳。 “明知道那些人不安好心,你怎么还傻傻跟上去。”李烨狠狠掐了唐嫣脸颊一下,醇亲王府这潭水很深,势力盘根错节,谁都不好说。 醇亲王妃经营多年,连醇亲王都不敢轻易出手,唐嫣这次不知轻重,好在没出事。 不过,那侍婢倒是大胆,就算醇亲王妃想下手,醇亲王也不会置之不理。 “让人查查醇亲王府侍婢的身份来历。”唐嫣推开李烨,坐在椅子上,唤进翠柳,喜儿端着茶和糕点走了进来。 庆哥儿大部分时间在皇宫,极少有时间回贤王府,唐嫣虽有些不赞成,却不好阻碍。她知道这是为庆哥儿好,庆哥儿虽养在她名下,却只算半个嫡子。 有些事她不好出面,左右李烨不可能让庆哥儿吃亏。 “那个侍婢怎么了?”李烨诧异,有些好奇唐嫣会对一个侍婢上心,还不如多关心下他,唐嫣最近频频出府,这让他担心之余,多了几丝疑惑。 “有些眼熟,可能会是熟识之人。”唐嫣淡淡道。 “熟识之人!稍后我让荣德去查查。”李烨点头,说道:“听李太医说,最近你胃口不好,怎么回事?” 唐嫣脸色一变,摇头道:“没事,天气变冷,有些不爽利,不是什么大事。” “真的!” “真的。” 李烨走后,唐嫣歪在软榻上。 偏头望向翠柳,捏着帕子,神情微微有些焦躁,一只手轻抚肚子,说道:“翠柳你说王爷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,今日他突然问我,是不是胃口不好,还是身子不适。” “李太医是自己人,信得过,想来不会在王爷身边多嘴,会不会是荣娘那边泄露了什么马脚。”翠柳说道。 唐嫣微微皱起眉头,“可能吧!让潘九动作快些,李太医那边虽是自己人,但终究是后宫御医,不能全然相信,醇亲王府闹出这事,明日朝堂王爷多半会上折子,离莲花公主入府没几日,这事不知皇上会怎么想……” “闹出这事,皇上还会将莲花公主送入贤王府?”翠柳大吃一惊,众目睽睽之下,莲花公主与荣王躺在一张床上,举止亲昵暧昧,显然关系匪浅。 “皇家很多事身不由己,皇上想为王爷铺路,醇亲王在宗族中地位极高,莲花公主是一步棋,再说莲花公主这事,醇亲王绝对会封口,惹不出什么大乱子。”唐嫣嘲讽说着,为权势,牺牲一个女人算什么。 皇上多半会私下安抚贤王,不喜欢,就将莲花公主凉在府里,进了贤王大门,什么事不能解决……再嚣张,不过是个凭醇亲王府的名号威风罢了,掀不起什么风浪。 “怎么会?”翠柳讶异。 唐嫣轻摇头,走到窗前,望着角落处的绽放的花蕾,不觉自嘲。 “你后宫出身,什么腌臜事没见过,这种事不值得大惊小怪!”唐嫣轻声道,当年皇上为布局贤王,不惜牺牲赵皇贵妃,及刚出生的皇嗣。 如今,不过是个掀不起风浪的莲花公主,又能玩出多大的波澜。 荣王那些举动,在皇上看来,不过是三岁孩童的小把戏,连带雅妃频频举动,他都懒得出面干涉,不难看出,这盘局由始至终,都在他掌控之下。 莲花公主嫁入贤王府,不过是个借口,让贤王名正言顺接掌醇亲王手中的权势。 虽不知道为何,醇亲王不拒绝,反而推波助澜,其中想来是有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。 “荣王和醇亲王府那边……” “皇上铁了心,这些事自会亲自动手处理,雅妃那边你让潘九直接回绝,这事一过,皇上腾出手,雅妃不会有时间蹦跶,后宫一个失宠的女人,能有什么下场!”唐嫣手一顿,扯下一片树叶,随手丢出窗外。 “我这就传信去天然居。”翠柳点头。 凝视着翠柳远去的背影,唐嫣静静站在窗边,右手不觉轻抚着肚子,低喃道:“希望你日后不会怪我,自古天家无情,我不愿你陷入这潭泥沼……” 喜儿双眼复杂,望着静立在窗边的唐嫣,紧咬着唇齿,微敛的眉宇,不觉流露一抹异样。 卧龙苑。 李烨坐在书桌后,修长手指不觉轻叩着书桌,深黯的黑眸,看不清思绪。 荣德低着头,书房中十分安谧,隐隐透着一丝压抑,荣娘跪在地上,神色有些焦虑。 “王爷……”荣娘忍不住轻唤出声。 李烨揉着酸涩的额角,眼里闪过莫名的复杂,“算了,荣娘你先下去,这件事不要让王妃发现,荣德你去将李太医请来。” “是!” 两人走出书房,荣娘欲言又止望向荣德。 “荣德,你说王爷是怎么想的,王妃那么好,莲花公主闹出这么多丑闻,为什么不拒绝,还要以侧王妃的殊荣将她迎进贤王妃,这不摆明在打王妃的脸面吗?”荣娘愤愤不平道,莲花公主凭什么入贤王府,真不明白王爷在想些什么,最近王妃胃口愈发差,身子愈渐消瘦。 莲花公主入府时日临近,贤王府四处张灯结彩。 宁芳院却安静的过了头,不由升起不详的气息,荣娘这些日子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 荣德脚步一顿,说道:“王爷的事,轮不到我们插嘴……” 他也猜不透王爷这样做的意图,望着入眼鲜红的帷幔和红灯,心里忍不住叹气。 “没让人发现?”李烨看了荣德一眼,眼里闪过厉色。 荣德摇头,说道:“没有。” “那再好不过!”李烨满意点头,坐在上首,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李太医,李太医颤着身子,跪在地上,半天没见李烨让他起身,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滴落。 须臾后。 李烨冷然开口道,“这不是李太医吗?怎么还在地上跪着,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苛刻慢待了李太医,荣德上茶!” 李太医颤着双腿,起身,哪敢真的让荣德扶她起身。 今天,他算是见识到了贤王的厉害之处了,以前听闻不少人说过贤王的大名,却迟迟没见过,今日一见,果真是大吃一惊,想着王妃那边的叮嘱,见贤王面色清冷,李太医心里愈发没底。 “谢贤王!”咽着口水,端起茶杯,小心在一旁落座。 “不用,今日本王唤你过来,不过是想问问王妃身子的事。”李烨淡淡说着,目光不觉落在李太医身上,审视中透着打量,不可言喻的压力,让李太医更加不自在。 “是!”听李烨这一说,李太医面色一变,神态愈发局促。 这一发现,让李烨更加坚定了,唐嫣有事瞒着他。 凌厉的杀气,不觉溢满整个屋子。他猜不透唐嫣到底想做什么,从进京后,唐嫣愈发淡然,庆哥儿进宫后,那份淡然更加明显,要不是知道唐嫣食五谷杂粮,他都担心唐嫣会不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,突然消失离去了,好似没有线的风筝,随时都会飘走。 这些年,他虽没限制唐嫣走动,但宁芳院的侍卫,比卧龙苑还多。 只要唐嫣离府,明面上,暗里地,都跟随着不少侍卫。 李烨始终记得陈莹上京时,说过的话,朱门大院关着她可惜了,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,离开这喧嚣的尘世,尽管李烨不承认,他确实上心了。 他没忘记那双渴望自由的眼,将她关在这处凡尘之地,他不知道她还会停留多久。 无法掌控,无法把握,无法追逐……那种失落的感觉,让李烨挫败之余,升起无尽的懊悔,这些年他大部分时间选择逗留在宁芳院,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,都守在唐嫣身侧。 昔日,在赵府初相遇,那双清亮的眼,带着惊艳,带着欣赏…… 从无视,到珍惜。 “王妃身子如何?”李烨不冷不热问道。 “回王爷,王妃身子一切都好!”李太医惶恐说着,低着头,不敢直视李烨犀利的视线。 “一切都好……既然一切都好,为何总是食欲不振?”李烨话锋一转,眼神凌厉望着低下头的李太医,屋子里其他人都低着头,不敢有所表示,唯恐惹怒生气的李烨。 “天凉,王妃有些不适应。”李太医伸手擦着额头的冷汗。 “天凉,不适应……李太医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是个傻子!王妃自小在京中生活,怎会不适应京中的天气,撒谎也该找个能入耳的借口。”李烨拿起桌上的茶杯,“碰!”直接摔在地上,茶水飞溅,碎瓷片溅了一地。 李太医双手藏在袖中,这会连额头的冷汗,都不敢擦拭。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支吾半天,李太医说不出一句话,使命低着头。 “荣德送李太医下去!”见李太医始终不开口,李烨烦躁挥手。 “是!”荣德上前,“李太医这边请!” 双腿打颤,由着荣德扶起,出了卧龙苑,身子湿了大半。 “李太医珍重!王爷重视王妃,若王妃有个好歹……”荣德话只说了一半,深深看了李太医一眼,转身就进了卧龙苑,没再理会不断擦拭冷汗的李太医。 李太医身子一软,差点跌倒,好在旁边侍童眼尖,连忙上前扶住李太医,这才面的李太医直接跌倒在地,失了颜面。 “老爷!”侍童轻唤一声。 李太医粗喘着气,双手还不断发抖,“别说话,回府!” 主仆二人踉跄着步伐,出了贤王府。 69第三更 完结! 唢呐,鞭炮,人声……各种声响不绝于耳,整个京中热闹非凡。. 今日,是醇亲王府中莲花公主嫁入贤王府的大日子,聚集了五湖四海的旅客,前来观宴,各种谈论嬉笑声,充斥整个京城。 贤王府,宁芳院。 静谧而安详!庆哥儿双眼通红,默然坐在宁芳院耳房内,前日回府后,唐嫣就将他安置在离宁芳院不远的独立院子中,她早晚会离开贤王府,庆哥儿怎么也算是她半个嫡子,她不得不为他考虑周全。 莲花公主善妒,若日后为李烨诞下一子半女,庆哥儿身份愈发尴尬。 相爷府那边她打过招呼,宫中有唐皇后护着,想必他也吃不了什么苦楚。 喜儿看着抿嘴沉默的庆哥儿,心里有些担忧,却不好开口。 王爷迎娶侧王妃进府,整个贤王府热闹非凡,惟独宁芳院安静过了头。 好似独立在贤王府之外,王妃一早就起了身,将宁芳院打点妥当,天然居那边早已打过招呼,只差最后一步棋。 这些年,庆哥儿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,心里确实有些舍不得。 但思及庆哥儿世子的身份,多余念头全部压了下去。 “李吕,带你主子回去,今日侧王妃进府,府里人多口杂,当心别让世子爷被人冲撞了!”唐嫣淡淡说着,潘九那边早已做好准备,只差临门一脚。 爱怜抚摸着庆哥儿的头,说她自私也好,心狠也好! 她不可能误了庆哥儿一辈子,将他带出贤王府,这次她是抱着必死的念头离开,昔日在赵府时,她就萌生离开的想法,无奈那时,俗事缠身,她不能一走了之。 没想这一拖,就是两年。 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孩子,她不可能不走,看惯了朱门是非,她不愿日后她的孩子也生活在这个泥沼之中。 皇上为李烨铺了这么多的路,李烨上位是迟早的事。 她只是个俗人,生平没有太大的智慧,若非仗着空间,仗着五禽修身法,她能否安然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,三个女人一台戏,她无法想象他日入宫,又会是怎样的光景。 与其日后滋生无尽悔恨与恶念,还不如早早离去。 “母妃,我不要走,我要跟母妃在一起。”庆哥儿不依,甩开李吕的手。 小脸紧绷,一脸不安,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。 唐嫣身子一颤,望着庆哥儿祈求的双眼,咬牙,狠心说道:“庆哥儿你是大人了,今日你侧母妃进府,你得去拜见,这是礼数!” 唐嫣早早就对外说身子不适,在宁芳院静养,这几日府里事务繁忙,却没人敢来宁芳院打扰,府里事多,原本宁芳院的侍婢和婆子,这会都在府里帮忙。 偌大个宁芳院很是安静。 “可是……”庆哥儿一脸忧色,望着唐嫣,怎么都不愿松手。 仿佛只要一松手,唐嫣就会消失。 这些年唐嫣真心对他,他自然明白,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贤王府非要迎娶那个公主,莲花公主伤风败德的名声,京城世人皆知。 庆哥儿不明白,为什么厉害强势的父王,会迎娶那样一个女人进门,而冷落母妃。 仇恨的种子,不觉埋在心底,莲花公主还没进门,庆哥儿就已经恨上了那个女人,这一点,就算是唐嫣都始料未及。 很多年过去,唐嫣曾问过庆哥儿,为何要针对莲花公主,庆哥儿摇头不语,不过眼神却带着憎恨与杀气。 庆哥儿最后还是有李吕牵着,走出了宁芳院。 一步三回头,远远望着唐嫣站在宁芳院大门,看着大门慢慢关上,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,庆哥儿一把甩开李吕的手,飞奔冲到宁芳院大门,用力“咚咚!”敲门。 哭喊着:“母妃,你开门,庆哥儿不要走,不要侧母妃,不要……” 唐嫣闭眼,静静站在宁芳院中。 “王妃,世子爷……”翠柳等人面带忧色,忍不住开口。 唐嫣摇头,“庆哥儿有他自己的路要走,他身上背负着刘氏一族的命运,我不能剥夺了未来的前程,王爷日后登基上位,庆哥儿极可能贵为太子……我不能太自私!” 翠柳喜儿纷纷低头,不再言语。 荣娘远远端着鸡汤,从厨房走了出来,看着唐嫣静静坐着,四周窗口敞开。 “王妃,鸡汤好了,你多少喝点。”这些日子,唐嫣食欲不振,荣娘没少费心思。 唐嫣抬头,望向荣娘,轻笑道:“荣娘别忙活了,这早膳刚过去没一个时辰,王爷不是让你今日在府里帮衬吗?我这边没事。” “不过是个侧王妃,就算贵为公主,进了贤王府的大门,该怎么着就怎么着,值不得浪费太多的心思,比不得王妃身子贵重。”荣娘忍不住念叨,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将莲花公主进府当回事,府里看似忙碌,不过下边的侍婢,到也没几个真心希望莲花公主进府的,京中谁不知道莲花公主的脾性。 送走荣娘,唐嫣有一下没一下,喝着鸡汤。 翠柳朝四周张望几眼,“碰!”地将房门关上,朝唐嫣点点头,外头鞭炮喧天,显然吉时快到了,宁芳院离前院有些距离,虽有些喧闹,倒也不是很吵。 “王妃,走打点妥当了!”翠柳俯身,凑近唐嫣耳畔轻声说道。 喜儿麻利收拾着东西,夏荷被唐嫣打发去了前院,这会宁芳院就只剩下唐嫣三人,荣娘本不想离开,不想前院那边出了什么事,荣娘被叫了过去,出了宁芳院门口两个小厮外,宁芳院好似空无一人,其实这也是唐嫣刻意为之的结果。 “潘九那边的人过来了?”唐嫣放下汤勺,抬头望向翠柳。 “来了,在偏房带着,就等王妃。”翠柳点头,神情微微有些紧张。 不知道王爷若得知这事,会不会发狂,看了唐嫣一眼,紧张之余不免有些放松,出宫那刻她就期盼能有这么一天,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时,却又有些惶恐,有些不安。 “让他们开始吧!”唐嫣深深望了眼前院,眼里闪过不舍,最后化作坚定,这两年李烨对她的好,对她的宠溺,她不是没感受到,高门大宅始终不适合她。 唐嫣将手,搭在翠柳手臂上,头也不回迈出了贤王府。 “吧啦!”冲天鞭炮闻声而响,而同时宁芳院,火红的火焰染红大半个天际。 “失火了!”不知是谁先出声。 李烨笔挺的身子,倏地一僵,拇指上的翡翠扳指,“砰!”清脆落地,发出悦耳的碎裂声,荣德踉跄着步伐走进前院,双眼通红朝站在中央的李烨跪了下去。 “奴才该死,宁芳院失火,王妃生死不明!”荣德沙哑着嗓子,面色狰狞。 李烨脚下一滑,平静望向荣德,冷道:“荣德你说什么,本王没听清楚。”凛然的口吻,让人不觉胆寒,瞬间整个前院弥补一层乌云,黑眸瞬间充血,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紧扣,心里漠然,“唐嫣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,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?为什么要这样对我……呵呵……好狠,唐嫣你真的好狠。” “奴才该死,宁芳院失火,王妃生死不明!” “碰碰!”数声沉重的磕头,荣德额头血红,鲜血顺着额头,染红了荣德整个脸颊,荣德犹然不觉。 “你确实该死!”李烨阴森望着荣德,这段时间他一直叮嘱荣德,看好唐嫣,却没想还是出了事,伸脚,对着荣德胸膛狠狠踹了下去,将荣德踹飞出去数米,前院鸦雀无声,衬着滔天火焰,李烨森冷残虐的神情,让在场所有人恐慌,不敢出声。 “取消喜宴。”李烨冷冷丢下一句,疾步朝宁芳院走去。 东盛四十二年。 东盛国京城,发生了两件大事。 一件是指东盛贤王李烨冒天下之大为,公然抗旨拒婚,另一件是贤王府宁芳院失火,贤王妃唐嫣惨死,这两件大事,可谓是震惊了整个东盛国。 “王爷,天凉了!”荣德担忧看着前方的李烨。 三年过去了,离宁芳院失火,王妃去世过去了三年。 贤王抗旨拒婚,皇上大怒,下旨禁足三月,将莲花公主赐婚荣王。 这三年,李烨极少出现在朝堂之上,荣王和太子复出,不过却不得皇上喜爱,倒是八皇子异军突起,很快得到皇上的信任。 “荣德,你说她在哪里?三年过去,为什么始终没有她的消息?”说着,李烨忍不住弯腰咳了起来,宁芳院失火,李烨在宁芳院前站了三天三夜,最后体力不支,昏迷过去,病了又好,好了有病,慢慢倒是落下了病根,一到天凉时,总免不了咳嗽。 荣德低头,没出声。 李烨自嘲,说道:“她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……她巴不得离我远远地……” 蛮夷之地,临近边荒沙漠。 一家农家院子里,一名挽着妇人发髻的女子,双手叉腰,凶狠揪着一名三岁孩童的耳朵,吼道:“李念晋你在不安分,我让红胡子把你卖去胡地做蛮夷。” “柳姨救命啊!我娘想要谋杀你可爱的晋儿。”男孩大声呼唤,不似边荒沙漠中粗黑的小孩,白嫩圆润,一双眼珠子,不断转悠,想来鬼点子不少。 翠柳挽着衣袖,扯开大闹的两人,心疼道:“小姐,晋儿还小,瞧瞧这都红了。” 唐嫣不满撅着嘴,说道:“翠柳,你都不疼我了,光疼他,小心我吃醋……” …… 翠柳翻了翻白眼,打从离开京城后,小姐这脾性愈渐涨,不过这很好。 牵着李念晋进了屋,唐嫣站在院中,仰望着红火的日头,脸上漾开笑容,心里轻声说道:“李烨,三年过去,你还好吗?想来娇妻美妾,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吧!” 唐嫣曾在心底暗问自己,后悔吗?结果是不后悔! 离开那朱门高宅,过自由自在的生活,一直都是她的梦想,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边荒沙漠,虽不能采菊,见不到南山,却别有风味。 “娘,快进来,喜儿做了很多好吃的,不来,我一个人可要吃完了。”一会,就听着屋子里传来咋咋呼呼的呼唤声。 唐嫣随即收起落寞,笑着走了进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正文写到这,番外会写一两章!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【飞渺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